我们忘了，怎么不爱，所以一直在爱

　　做梦，梦见下了暴雪和剪了短发。早上天还没亮，就听到楼下细絮的扫雪声。果然开始下雪，但头发却仍旧还是那么长，没变化的。

　　雪天，宜命案和喝酒。和朋友去吃火锅并喝酒，只三两多，整个人就开始迷。凌晨三点，酒醒了。雪积住了，周围的几幢公寓楼又都是浅色，窗外彻夜不暗。

　　上次喝得有点多，是在北京，8月份。我稍稍喝得有点大，蹲在路边发癫，他俯下身伸手来挽我。是晚秋，吃完串，起了雨，四环的北京像个南方城市。

　　对于过往，我记住的，常常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个冬天的另一件事情是奶奶走了，并没有太多话可说。只觉得一个人活了九十多岁，在宁静和平和中结束一生，是很好的事情。

　　回来的第二天去找朋友吃饭，坐一辆线路稍微有些荒僻的，破旧小巧的公交。

　　西安的小巴常有朋克气质，开在周围都是开发区的路上，只留深琥珀黄的顶灯。车厢中是片片的暗。旁边的男人在刷新闻，打开关掉，关掉打开，周而复始。

　　经过清凉寺，漫山的灯，让人想起奈保尔《大河湾》的结局。

　　东非的小国，举国政变。漫无目的，无所事事的男主人公失去了过去十几年辛苦构建的生活。

　　顾不得许多了，一片暗夜和枪火中，他离开了那个国家——宏大的，悲契的命运缓缓地降临了。

　　离开北京前，和原来上班的公司的前辈吃饭，说到2017年的魔幻。

　　前辈的结论是，其实每一年都很魔幻，只不过你以前是个孩子，又没有工作，所以没有知觉。

　　在媒体的大半年，我没有变得更坚韧。公共场景下的写作，这件事到底有多么脆弱，已经人尽皆知。写作在当下的中国，仍属于某种下九流的行当，并且伴随着写作者自身在喧闹中的退却，带有某种表演性质。

　　而对于更多的，只是从疲惫生活中拣选快消式快乐的人来说，关心李小璐出轨和关心江歌案，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外界的混乱、庸常和危险，让人们感到归宿和快乐，这是时代情绪的一体两面。

　　对新闻业的最大的感受仍是祛魅——这个行业与别的行业并没有什么不同，与天分、努力无关，更多的人人不过是干一份工作，拿一份薪水罢了。学了文科，恰好还能写，利用行业的声名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相当一部分媒体人的工作心态。

　　所以现在会更加敬重有信仰的人，虽然并不必要，但这几乎意味着努力，节制，以及不断培养自身经受失望和自我阉割的能力。

　　这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过去一年的另一个愈渐坚定的认知是，道德标准特别高的人，其实都是一路上活得好的人，差不多能算是人间的幸运儿。

　　不知道为什么，但一些人似乎天性柔软，能温和地、轻快地接纳周围的一切。20岁时在一起的男友就是这样的人。

　　和我在一起时他24岁，遇上最大的挫折便是被我之前的女友甩掉。并不合适，但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以至于在被背叛之后还是难过很久。

　　那年的生日，是难得的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的生日，很开心，虽然一向觉得生日是可过可不过的东西。

　　他那时上班的地方在慈恩寺周围，晚上我偶尔过去看他。慈恩寺公园里寂凉一片，周围是曲江的车灯和星火，湖水沁着丝丝的水汽。

　　因为在破败的十八线小城长大，所以我见过很多人，尤其是是少年心中的火的熄灭。所以性格有时执拗，没有办法原谅一些事情。

　　现在，反倒是一些十四五岁时的一些记忆愈来愈清晰——租住在亲戚旅馆里的白日接客的妓女，菜场上五点起床的小贩，国企裁员后城市并不偏僻的主干道旁边的棚户区，动辄有伤人事件发生的中学……

　　当然不是说小城只有这些，而是在成年后，记得的，却只有这些灰色的、坚硬的东西。

　　但喝完酒，会觉得那种觉得自己是个胖乎乎的大宝宝，整个人都会变得轻快很多，会在有意识的最后一分钟给朋友道晚安。

　　如果天气好，大概要再去喝酒。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苦月亮》在云盘里存了很久，最近想起来看。

　　说来很奇怪，国外当然也有小鲜肉式的演员，Hugh Grant可能也是，但他们往往到了三十多岁时，整个人在荧幕上才有了最好的质地。

　　Hugh Grant演《苦月亮》的这一年，32岁，演尽了男人在七年之痒里的悸动、困乏与惶然。演妻子的Kristin Scott Thomas也很美，那一年也32岁。

　　这是一个夫妻为了解决婚姻困局而踏上海上航程的故事，他们将在海上遇上另一对迷人夫妻。

　　电影的结尾是高潮般的节日和死亡。船上的另一位游客说：

　　我从来不说新年快乐，因为对于那些眼睛看到永恒的人，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