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夜里一片寂静，是因为你还没有听见声音
1.
看完了约翰·威廉斯的《斯通纳》和《屠夫十字镇》，一本平静，一本壮阔，都是关于一无所获的人生的故事。也终于翻完了盛名之下的《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某个短篇里，男主人公把所有家具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一对过路的年轻情侣。真正打动人的是，那个女孩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一定是很绝望吧。」
好像终于明白了雷蒙德·卡佛作品里那些微妙的心碎感，是从何而来。
2.
上个夏天，睡觉时经常听到静默的嘶嘶声，是耳鸣。通常很细锐，时间也极长，没有起伏。经常晚睡，能够听到室友轻微的鼾声，也会把笔记本电脑散热扇转动的声音误听成下雨。过得很辛苦，偷趁着雨天睡觉。雨急，且密，觉得自己很可笑，对生活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了「能听着一场没有预料到的雨声睡觉」就觉得十分幸福的地步。
回望以前，青春期紧张且无知，甚至仓促，却真的有许多细碎的快乐的时光。教学楼老旧，是有复古感的老式建筑。高三那样忙，和朋友倚在走廊边，看院子里开的很烂的广玉兰。他问我考不好怎么办，我说至少有**可以去，总不至于连那里也考不上。
一语成谶，在当时所说的那所学校读书已经是第六年。
和他11岁认识，断续当过三次同桌。如果不是后来转去读文科，大概可以在一起更久。后来，决裂的过程已经说不清楚了。大约是他和一个很差劲的女生在一起。我指责他不该如此，他指责我当时谈恋爱谈得愚蠢盲目。接下来变成两个人互相撕咬，互相点破对方冷漠自私，功利贪婪，顺理成章延伸到攻击对方家庭。
那晚是晴天，月光很亮。这才晓得，有一个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异性好友，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是认识的第十年，惊讶地发现，两个人的心，都比我们想象的，更冷也更硬。
他那时不张扬地穿越一整个楼道来文科班，去隔壁班找他当时的女友。偶尔来找我，聊一两句。印象中里高三很多阴天，但也很喜欢，天会亮，但阳光不热人。也做很多蠢事，但大体，大家也都很努力。
五天做完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的奇幻事件。
现在，大学之前的朋友，关系亲近的几乎是个位数，更早认识的人则几乎断绝所有来往。慢慢晓得生活就是如此，你会不断失去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就像缓慢失血，但发现血小板毫无功用。
3.
年龄的增长带来安全感，同时让人产生可以掌控生活的幻觉。某位朋友，十二岁认识，四年前成为基层公务员，爱笑，是这几年难得让我觉得「真正与之和解」的人。在很多人并不知道如何辨别幻想与梦想的年纪，他一直现实得可怕。印象很深的是，初三时他眼睛很亮，脾气又温和。
4.
下大雨，和朋友约火锅。公交很堵，车窗上一片雾气，过了二环渐渐暗下来，以为是天黑。到了钟楼天又亮起来。这才意识到刚刚应该只是经过南门附近，街道两边都动工，遮住了阳光。那条街道，是整座城市房价最贵的地段之一。
「She is my queen，she is my queen.」
上次见面，是一起喝酒，打台球。还有另一位朋友。也是冬天。我们首先，是标准的酒肉朋友。这是世界上最稳定的友谊类型之一。大雨渐歇，行道树被灯箱映成暗粉色，城墙安静地伫立在顺城巷旁边。屋里，她坐在我对面抽极细的白色香烟，锅里的辣汤滚得厉害。感情是老生常谈，她说：
「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穿上衣服吧，外面很冷。」出门时候她先我闪了出去。
城墙里的建筑因为有层高限制，大都不高，小区也很老旧。经过一条街道，名字很美，叫白鹭湾。拐过去就是第70中学。学校的门牌上写着“面向未来，放眼世界”。空气很湿，巷子两边依序是便利店，饺子馆，按摩房，还有顺丰快递。便利店里看店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板娘在用影碟机看电视剧，黄鹤楼软蓝卖18块。
雨完全停了。
23岁生日快乐呀，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