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多多少少,仰赖遗憾而活
1.
很大的公园就在公司旁边,树木茂密葱郁。快要九月,浓稠的桂花味道经常和风一起扑进窗户,烘热甜腻。
北京的秋天就要来了。
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秋冬,因为有重要的亲人在这个季节离世。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学校排话剧,是冬天。第二天下课时才被通知,理由是老人在凌晨过世,后辈们散落在全国各地,当夜里有一些年纪小的就没有惊动。
我当时18岁,是属于长辈眼里“可以不惊动”的。
后来才知道,当晚人多手杂,爷爷在过世前一小会儿说他冷,但是没有人为他添床被子。又或者是都知晓了添一床也没有用了,所以没人做什么。
有一个弟弟却听到了,去接热水再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没有呼吸,还是只盖薄被。
他才13岁,却一字一句咬着牙对我说:
姐,大人们心太坏了啊。
对啊,大人们太“坏”了啊。
即使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我也并不觉得遗憾。
天地是万物的逆旅,告别是早晚的事情。
我唯一难过的事情是,92岁的爷爷,没能温暖地死去。
2.
帮Z姓朋友搬家,他把一些轻巧的小东西转送给我,有本《圣经》,我没要。
总觉得,自己已经挨过了需要向外部索需力量的时刻了。
剩下的人生,唯一要面对的怪兽,就是自己。
Z是很可爱的人,八十年代生人,有和年纪不相称的少年感,或者说是“幼稚”也没关系的。
一起出门吃饭,我喝了点酒之后,在雨里假装自己是个蘑菇。
Z姓朋友抓着伞跑上来,给我打在头顶。
他啊,他其实是有点胖的,但那个时候,却让你觉得觉得整个人被温柔摄住。
有次聊到08年的事情,他说他快要大学毕业了,整个北京陷入了狂躁的吵闹。
我的回忆则是, 同学们在水泥走廊上泼水,大扫除映着粼粼的夕阳的光,学校里的油酥饼卖8毛钱,教学楼前立着棵十几米高的雪松。
我13岁,读初中,喜欢的男生干净、瘦、痞,喜欢韩国的小姐姐李孝利,棒球衫的后面是白色的28。
女生们不是喜欢SuperJunior,就是喜欢小栗旬。
Z说比起大学毕业时,自己似乎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当然,我也和13岁时喜欢的男生没有任何结果。直
到现在,也没有收获全心全意爱人的能力。
我们置身世间,人生是神的游戏。
中间的这些年,我们靠着一些零碎而绵延的遗憾、失去、痛苦和心碎各自生活。
然后在快要10年后,在北京认识了彼此。
3.
自己做的决定,大约都是没有资格去反悔的。
两三周前,在北京的生活到了一个“要做出重要决定”的阶段。
一位前辈请我吃饭,说是聊一聊,也是雨天,两个人说一些关于梦想和生活的话题,有的没的。
前辈说自己在父亲眼里大约是很令人失望的类型,我说我也并不那么信仰自己的父母。
屋外在下雨,我听进去了劝。
回去的时候,前辈说起北京,说这是一座能容忍不同生活态度的地方。
我头发很油腻了,鞋子也湿哒哒,看起来大约是很狼狈的。
我说,对啊,然后用运动服的帽子笼住自己。
北京的所有好,都在于我们毫不费力就能做到:
人海一身藏,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