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没了
“虎子被车撞死了，我昨天看到它在路边的尸体，死得可惨了……”胖妞报了死讯，似乎有些忧伤。
“真的吗？我前天还给它拍了照，没想到成了遗像。”
我极力克制自己不用揶揄的语气讲出这句话，无论如何还是装不出所谓的悲悯。终于不会再有狗和我抢肉吃了，再也不用看到“那一幕”了，我甚至有些开心。
来上班的第一天中午，是我第一次见虎子。那时隔壁的快餐厅还没关张，同事们时常去那里点上一大盘宫保鸡丁或肉丝炒面，我也不例外。有些怀念原单位的食堂，相比之下，这里没有饭补，菜品少得可怜，想吃点蔬菜都难，因为肉便宜。
虎子像是回家一般小跑着上了二楼，来到了我的工位旁。一双自带忧伤和渴望的黑眼球，就那样望着我和盘子里的鸡丁。
“它是条流浪狗，一到饭点就来这蹭饭。它可聪明了，从来都不叫，就那样看着你吃饭。”邻座的老余说。
那双眼布满了可怜的光，看得我有些不舍。对面的老姜最先开始了投喂，接着老余和我也加入了投喂的行列。一块块鸡丁从天而降，虎子一个一个吃完，末了还不忘舔干净地板上的油渍。饱餐一顿之后，虎子就趴在那里摇着尾巴，看看老姜，看看老余，再看看我。我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但因为母亲爱干净，迄今为止没有养过一只。
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虎子身上摩挲起来，摸了一会，虎子翻了个个儿，伸出舌头四脚朝天地对着我。看样子是吃高兴了。
打那以后，每到饭点，就能听到虎子四只爪子敲击地板的哒哒声。几个人照例你一块我一块地投喂着，但内心却起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我并不急着祭出自己的宫保鸡丁，我想看看他们俩谁先投第一块。吃面的发出滋溜声，吃青椒发出清脆声，吃鸡丁的默不作声。终于，老姜把第一根面条扔在了地上，接着鸡丁们像是得了命令纷纷落地，虎子又吃了个饱。实际上，人和狗都意犹未尽。
有一次，我把青椒扔在地上，虎子嗅了嗅，连舌头都懒得伸出来，就重新变回了那副表情，那种忧郁无助的眼神第一次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旺财除了肉，别的什么都不吃。”老姜带着讥诮的语气吐出一句。有一次我抚摸着虎子的脊背，老板略显吃惊地说了一句“你不嫌它脏啊”，我这才恍然大悟，虎子的毛干涩无光，一丝嫌恶悄然在心中发了芽。之后，地上的肉越来越少，午休吃饭的时间越来越晚，虎子来的次数也愈来愈少。终于有一天，大家想起了它。
“怎么最近不见虎子了？”
“是我们忙得饭点都不固定了，连旺财也算不准了。”
隔壁的快餐店关张了，午餐时间虎子再没来过，因为大家都开始订餐，外卖来的时间说不准的。某天，在门外的垃圾桶旁，再次见了虎子。它的两只前爪正捧着一块石头啃着，啃得那样吃力，整个头歪向一边紧贴着地面，牙齿和石头激烈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响声。废了好半天的劲儿，虎子吞下了一小块，紧接着开始低嗥，隐约能感受到它胃里的阵阵绞痛，虎子精疲力竭地趴在了地上。
“虎子，别吃了，那是石头，不是骨头，快吐出来，快吐出来！”虎子听不懂我的话，也根本不理会，它继续吃力地啃着。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揪了一下，但我却无能为力，也许我可以给他吃一天的肉，但我能养它一辈子吗？人人自顾不暇，善良有时也会失效。我时常和胖妞提起虎子吃石头这事，她却不以为然，不过是骨头而已。但在我看来，那骨头和石头又有什么两样呢？
“真的吗？我前天还给它拍了照，没想到成了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