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用来祭奠你的一条孤独铁轨,走在黑暗冷风中,没有尽头
你离开很久以后,那些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偶尔还是会想起来。没办法啊,避得了你,躲不开生活啊。生活,没有你的生活。
和路司明刚分手那阵子,万岁闹得不行,就跟得了神经衰弱症似的,搞得南玉也快疯了。
万岁是只养了两年的拉布拉多母犬,有着漂亮的唇线和饱满的肉垫。如果这没什么特别的,那它最与众不同之处就是:特别会撒娇。
“我要是移情别恋了,也是爱上万岁这姑娘。”路司明撸着怀里万岁的大耳朵,和狗摆出一副“此生足矣”的样子。
南玉满脸嫌弃地端果盘儿站在一旁。
“小路你这么喜欢狗啊?以后把万岁带过去给你俩养着。”南玉妈从厨房出来看见爷俩这么享受也是挺高兴。
“妈,他就是为了和万岁在一起才硬追的我,您不知道吧?”南玉捡了个大个儿的橙子陷进沙发里。
“没,阿姨,我对南玉那是真心的。不过到时候嫁妆不用多,有我们万岁就够了。对不对啊,万岁?”路司明擦了擦手拿过南玉的橙子开始切分。
万岁黑亮的大眼睛湿润地呼应着路司明,然后一脸小媳妇儿样地歪在他身边。
“我受不了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南玉嗷叫着蹦起来被路司明搂进怀里:“乖,先把这橙子吃了。”
南玉叼着勺子想不明白,万岁养了两年,自己和路司明在一起不过一年。又不是天天见面,怎么这俩感情这么深?
这会儿万岁又冲着门口哼唧,使劲儿摇它的狗尾巴。南玉撂了勺子就趴猫眼往外瞅。
什么都没有。
“见鬼啦?”南玉低头看着脚边仍旧兴奋的万岁说,“没有啊……他不在。”
南玉重新躺回沙发里,万岁屁颠颠地蹭过来,还想不断把她往门口领。
“他……我们分手了你懂吗?”南玉坐直了认真地给万岁解释:“就是……”她看见万岁单纯又真挚的眼神,突然心里一酸:“他死了!以后都不会来了!不要你了!”
立马,万岁就跟打蔫儿的植物一样萎了下去。它不敢再看着南玉,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知道南玉最近不开心,它害怕又被莫名地吼一顿。
但它打心眼儿里想路司明。那个会冲它温柔地笑,摸着它耳朵说话的路司明。
没出十分钟,万岁又开始跑到门口磨蹭,南玉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一个打挺翻起身冲向猫眼看个仔细。
她俩在家就这么乐此不疲地各自犯着神经,没完没了。
南玉记得有回和路司明去喝酒,他从厕所回来之后就非要拉着南玉再进趟男厕。
“嘛呀你俩?就这儿解决就行啦!不用避着我,多见外啊!”小乐淫笑着在一旁起哄。
“滚,我们真有事儿。”路司明不由分说拽着南玉就去了厕所。
那时南玉还是个乖巧的大三少女,对陆叔叔这种直白赤裸地行为,她还是把好奇心全放在了头回进男厕的问题上。
“看这儿!”路司明借昏暗的灯光指着墙上的一行小字儿说。
“什么啊……”南玉捂着鼻子费劲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约炮留言下搜索着。
“我的生活不是没你不行,而是有你更好。再好的,我都不想挑了。”
路司明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南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迷人的侧脸。忽然她觉得眼前这个不太正经的男人认真起来少女翻了,喜欢,真是喜欢。喜欢的都要流下眼泪了。
她拽过路司明耳朵,含住他温热的嘴唇。咸咸的眼泪滑进两个人的嘴里。
路司明用力抱起南玉,听见南玉咯咯的笑声像是羽毛一样挠心。他掂了掂:嗯,以后这就是责任的重量了。
然后把头埋在南玉软软的胸前闻着她的香甜。
后来南玉想,原来你的生活没我也可以啊。
她把手机扔进万岁的窝里,爬上床把自己埋进被子。
“可我,不行啊……”脸上一片温热。
爸妈出去旅游,一走就是两个月,把南玉和万岁扔下看家。到底是让万岁照顾南玉,还是南玉照顾万岁?她俩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面面相觑。
“吃火锅吗?”南玉翻着团购找不到一家可以带狗的餐厅。
“你会挑菜吗?我给你下方便面。”万岁趴在地上肚子咕噜噜叫。
“那就面包吧!咱俩都能吃。”南玉穿上衣服给万岁套了绳子,“真麻烦,咱俩以后肯定过不到一块儿去。”万岁敷衍地摇摇尾巴已经冲下楼了。
终于,一个星期没开荤快要驾崩的万岁第一次冲南玉发火了。它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还撕碎了路司明送给南玉的一本画册。
“你怎么不把它吃了啊?还顶饱呢!”南玉站在门口看见眼前这一切快要气炸了。
万岁忽然又被门外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非要闹着出去。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不会来了。就剩下你和我了,”南玉忽然觉得一阵委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但还是倔强地继续说:“但是我会好好养你的,我会去学,所有不会的我都学!”
她头也不回地用力拉上背对着的门,脱了鞋开始收拾屋子。
空气里是万岁小心翼翼地脚步声,眼泪掉在地板上被摔的粉碎,泪痕逐渐被风干后,屋里开始变得整洁。
南玉请朋友回家做客,端上拿手好菜,看朋友放不下筷子地一直咂嘴,觉得满足又安稳。
“你以前可是生活白痴啊,什么时候转型的?”朋友摸着鼓胀的肚子问。
吃饱喝足的万岁也趴在南玉脚边,享受着顺毛闭起了眼睛。“没人帮你做的时候,自己就会啦。”南玉笑笑说。
“工作顺利吗?”朋友问。
“嗯,挺好的吧。”南玉想起上个礼拜被组长训斥时委屈地躲在茶水间偷哭的自己。
“路司明回来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南玉看见万岁抬起了头。
“他到处打听你,说想见你。”朋友小声地说,“都过去了,想见就去吧。”
南玉继续顺着万岁的毛自言自语道“去吗?去吧。”
路司明老了很多。南玉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下巴蓄着的胡茬。
“是不是更有男人味儿了?”路司明握住南玉冰凉凉的手,还是会泛起一阵柔软。
南玉歪着头笑笑,他只好知趣地放开了。
“你过得好吗?”路司明漆黑的眸子温柔地笼罩着南玉。
“好。”
“我在F城总是想起你,怕你贪凉,怕你迷路。怕你受委屈,怕你过得不好。”
南玉抬眼,目光如炬。“没想过回来吗?”
“对不起……”
“从来没有回来过吗?”南玉紧紧追问。
“没有。”
像是忽然听到了笑话,南玉笑的猝不及防,令路司明莫名其妙。
“这样啊,幸好。幸好你一直都不在,我才能过得这么好。”
南玉释然地说,“谢谢你这么多余的担心我,可你若真的担心,为什么自己不做到?你把让我的幸福的负责推给别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涉足我的生活了你明不明白?”
南玉起身,“万岁也挺好,不过它已经把你忘了。”说完就推门走了。
六.
出去的时候,华灯初上。南玉还是没能忍住,只把眼泪带出了咖啡馆。
她边走边笑,用手抹掉满脸的泪,觉得走到现在,一切都好神奇。
当初路司明离开的时候,南玉觉得生活重心都没了,原来两人构建好的世界全部崩塌,灰头土脸,一片死寂。
路司明就像一颗粗壮的大树,让她依附,给她生命的弧度。南玉以为她可以一直一直这么依赖路司明走近细水长流,走到天荒地老。
可有一天她必须自己扎根汲取生存的能量,没有了方向和支持。每晚睡去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完蛋了快要完蛋了,醒来后才知道还是得硬着头皮活下去,为了除此之外更多有意义的人和事,她必须要活得更好。
大概是依赖太久了,即使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总有些东西是留下无法带走的。
南玉凭借着脑中不时冒出地路氏科普,跌跌撞撞开始上路。后来她挑的橙子都很甜,蔬菜很新鲜,工作关系还算融洽,受了委屈也不会难过太久。
有时走夜路,南玉都觉得路司明一定在她左右,只是她看不见而已。就像万岁总能知道路司明躲在门口担心自己,每次打喷嚏都是他想起了自己。
原来这都是误会啊。
小孩子学骑自行车时,都要被大人在后面扶着,可他们都会害怕地叫:
“别撒手啊,千万别撒手,我会摔倒的。”
真正学会,是在不知情中,自己上路。
“做得好南玉,是你自己走了这么远,以后也会好的,对吧?”
南玉对自己说,身旁经过一片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