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姐，我把前妻放下了，你还要我吗？
装睡猫她说，每个装睡的人都期待被唤醒。
01
都说最美的遇见是不早不晚，刚刚好。艾琳也不知道她和石志俊的相遇算不算刚刚好，只记得，那时她坐在车窗边发呆，忽见他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坦然，真诚。艾琳也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石志俊在她对面坐下，看出她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什么也没说，拿出一张报纸慢慢看起来。列车飞快地向嘉兴方向驶着，时逢工作日，列车很空，整列车厢也没几个人，少有的宁静。窗外的树木、稻田转瞬就不见，而艾琳心里的痛却还在一遍一遍地凌迟她。35岁的艾琳刚从上海回来，她原本想给老公一个意外惊喜，却怎么也没想到，老公魏永明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吓。前年，魏永明从嘉兴外派到上海做区域经理，一开始每个周末都回来，后来连周末也说要加班，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艾琳平常上班，带孩子，也没多少可以打电话聊天的时间，即使视频电话也是周末才有空。正巧，这次公司有个事情需要去上海办理，艾琳主动向公司申请去办。艾琳没有提前告诉魏永明，直接到了他公司，前台却说他不在公司。艾琳打电话才问他，他却说在公司开会。这时，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一个人去了魏永明租的公寓，却发现锁换了。等到晚上十点，看到魏永明回来了，看到艾琳时，没有半分惊喜，而是非常意外，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也不请艾琳进去，甚至说屋里脏，要带她去宾馆开房。艾琳板着脸，站在门口不动，魏永明只好开了门，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了女人的气息，还在沙发上发现了女人的衣服、洗手间也有女人的日用品。艾琳几乎要崩溃了，每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她的心就多痛一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魏永明会背叛她！无论艾琳问什么，魏永明都默不作声。
02
艾琳的心凉到了极点。当年，她爸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魏永明家境贫寒，是艾琳宁愿离家出走，跟着魏永明在小出租屋喝白粥吃馒头。冬天没有空调，冻得两家通红，爸妈实在看不过去，才勉强答应了婚事。结婚后也是艾琳的爸妈在帮衬着家里，时常带着菜、水果来看她们，女儿出生也是她妈妈在帮忙带。现在日子上轨道了，魏永明却有了二心。艾琳发疯似地砸着东西，流了一夜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她想起，答应妈妈，今天要去接女儿回来。艾琳拒绝了让魏永明送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到了火车站，买了最快的火车票，神情恍惚地上了车。她躲闪着，脸望着窗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石志俊却偏偏在这时推了推她，她回头看到他递过来一个桔子。艾琳摇摇头：“我不想吃，谢谢。”她没有伸手，继续漠然地看着窗外。石志俊笑着说：“我给你讲个真事，你要是笑了，就吃。”艾琳依然没说话，心道这人怎么这么烦。石志俊却丝毫不在意，说道：“我买桔子的时候，街边两个摊位，一个摊位人很多，一个摊位一个人也没有。你猜是为什么？我走过去一看，原来人多的那个摊位上，就用纸板写了四个字：甜过初恋。”艾琳没有笑，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莫名地舒适放心。她知道这个不会说笑话的男人已经尽力了，虽然他不像魏永明那么会说话。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桔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她低着头默默地剥开桔子，一根一根地撕着茎，一瓣一瓣往嘴里塞。
03
曾经，艾琳很喜欢吃桔子，每次都是魏永明剥给她吃。第一次魏永明给她吃桔子说：“你知道哪种桔子好吃吗？”艾琳说：“不知道。”魏永明又说：“你说男人和女人，哪种更甜？”“当然是女人，男人是臭的。”艾琳笑着说。魏永明说：“这就答对了，桔子和人一样，有公母之分，底部尖的就是公的，底部凹的就是母的，所以这个桔子肯定是甜的。”魏永明一边说，一边剥了一只桔子，塞进艾琳的嘴里。那时的桔子怎么那么甜，真的是甜过初恋，甜到再苦的日子也不觉得苦。冬天怕她冷，是他给她倒好热水泡脚。他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永不变心。可惜，突然间说变就变了。前尘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划过，艾琳越吃越觉得酸，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当咸咸的泪水流到嘴里时，她突然“哇”地哭了出来。石志俊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旁边也有人站起来望向他们。艾琳却浑然不知，肆地大哭着。石志俊一时有些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艾琳却抓过他的手，抱着大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石志俊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由着她哭，甚至他羡慕她能这么尽情地释放眼泪，不像他，只能独自在黑夜哭泣。一直到乘警来询问情况，艾琳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摇头说：“不关他的事，我只是心情不好。”乘警又再三确认没事后，才离开。艾琳擦完眼泪，看着石志俊的衣服袖子上全是她的眼泪，难为情地说：“要不我帮你把衣服送去干洗吧，洗好后还你。”石志俊说：“不用这么麻烦了。谁都有点烦心事，能哭出来是件好事。”艾琳听他这么一说，觉得石志俊也是满腹心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有难言之隐？”石志俊淡然地笑道：“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04
38岁的石志俊也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他的老婆秀玉肺癌晚期，在上海治疗已经大半年了，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年。家里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不甘心。秀玉曾经细滑的肌肤没了光泽，清澈的眸子失去了灵气，只剩一副躯壳在苟延残喘。秀玉几次都说：“让我走吧。”石志俊不忍放下他的手，但他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放手也许是对她最后的尊重。这次，石志俊就是去征求家人的意见，是让老婆回来度过最后的时光，还是医院耗尽生命。谁的生活都不易，这段时间，石志俊在医院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他已经练就了一副心里苦如黄莲，脸上却淡定自若的神情。他怕老婆担心，他一直在努力让她笑。既然不能缓解她身体上的痛苦，那就让她的保持心情愉悦。所以，石志俊看到艾琳时有种惺惺相惜，虽然他没问她遇到什么事情，但大致还是能猜出一点。待艾琳冷静下来，两人闲聊起来，艾琳知道石志俊有个儿子在读5年级，艾琳的女儿读5年级，那么巧在一个学校。艾琳看出石志俊身上有种大智若愚的格局，从不端着，就这么一路聊着，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难得遇上一个可以聊的人，两人都轻松一些，下车前，互留了联系方式。
05
艾琳和石志俊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半年后，在女儿的学校里。石志俊作为优秀毕业生家长上台演讲，艾琳坐在台下，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半年，艾琳和魏永明吵闹纠缠，她不想离婚，她不甘心。但是，魏永明说，那个女人怀孕了，托人B超照过是个男孩。艾琳的心凉到极点，她知道魏永明一直想要个男孩，虽然他对女儿也很疼爱，但总觉得是个遗憾。魏永明跪下来求艾琳原谅，两人闹得鸡飞狗跳。有那么几次无助的时候，她曾想过打电话给石志俊，却始终没打过去。她还是感觉有点唐突，突然间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说啥。毕竟他们只是火车上相遇的陌生人。艾琳静静地听着石志俊的演讲，才知道他的遭遇，也才知道，他的老婆前不久离开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他牵着她的手，是他们的爱给了孩子最好的榜样，孩子才会如此懂事，努力。会后，艾琳打了个电话给石志俊，两人坐在咖啡厅静静地坐着，喝着咖啡。石志俊依然没有问艾琳，只是淡淡地说：“有时候放手是种解脱，对自己，对他人。虽然我那么不想放下她的手，但我知道放手是最好的选择。”困扰艾琳这么久的心结间突然就打开了，与其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让女儿生活在恐惧不安中，不如把事情好好地解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回去后，艾琳在魏永明的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她终于明白离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06
由于这种默契，石志俊和艾琳的联系频繁起来，也越来越有灵犀。艾琳偶尔会给他送一些自己家包的水饺，石志俊也会在出差时给她带一些土特产。偶尔，他们还带着孩子一起去公园、博物馆玩，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也特别投缘。石志俊的儿子懂事乖巧，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艾琳，看到她，嘴很甜。艾琳也非常疼他，给女儿买衣服的时候总会想到帮他也买几件。偶尔一起出去吃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四口。一晃两年过去了，艾琳的女儿也升了初中，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她从不去相亲，她知道她的内心在等待什么。艾琳和石志俊的关系看似正常，但又有些暧昧不清，谁也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这天，他们相约带上孩子去公园放风筝，两个孩子在草地上追逐着，笑着。石志俊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看着身边的艾琳，有种无比的踏实，他舒适地睡着了，做了一个美美的梦。从秀玉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半晌，儿子用小草搔他的鼻子，他不愿睁眼，儿子说：“艾琳阿姨....”石志俊立刻睁开了眼：“艾琳怎么了？”儿子大笑道：“爸爸，你喜欢艾琳阿姨吗？”石志俊愣了一下，没吭声。儿子说：“其实，我看到你和艾琳阿姨在一起时，笑得很开心，我就觉得你们应该在一起。艾琳阿姨人很好，我真的不介意，我相信妈妈也不会介意。只要你开心，我们就会开心。”石志俊看着眼前这个身高要接近他的儿子，稚嫩的脸上透着种成熟，他的心门突然就打开了。他对艾琳是有感觉的，他也看得出艾琳对他的一片心意。只是他顾虑太多，怕负了老婆秀玉，更怕儿子不接受。石志俊坐在草地上，远远地看着艾琳，风筝挂在了树上，她跳着去拿，却怎么也拿不到。石志俊笑着，这个傻女人。他去找了根棍子，在树下捅了捅，风筝掉在了地上。艾琳高兴地跳起来，女儿拿着风筝又去玩了，剩下石志俊和艾琳面面相觑。艾琳有些尴尬，刚想走开，石志俊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艾琳，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艾琳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安地说：“什么事情，你别吓我。”石志俊郑重地说：“如果我说，我把秀玉放下了，你还要我吗？”艾琳突然“哇”地哭了出来，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她捶着他的胸，为了这一天，她等待了三年。石志俊用手揽过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拉着他的手大哭的女人，把她轻轻拥在怀里。余生，他愿意用心爱她，让她不再哭泣。
作者：装睡猫，期刊作者，自由撰稿人， 左手鸡汤，右手故事。她说，每个装睡的人都期待被唤醒。微信公众号：装睡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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