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上一个偷东西的女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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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聚宝斋里的那只描金小碗，董大花已惦记多时。光是踩点，她都去了两次。
聚宝斋的大掌柜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国字脸上有双阴柔的丹凤眼。董大花和他碰过面，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董大花的爹是京城的一代神偷，自从她爹先去黄泉路上逍遥，女承父业继续行走江湖。亏了她爹教给她的手艺，非但没有让她饿死街头，还过得挺滋润。
京城里的古玩店多了，董大花偏偏看中了聚宝斋，是因有人付了定金，必要那只小碗。
Chapter2
正月十五的街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待到夜深人静，董大花乔装改扮，穿上夜行衣，在房顶上飞檐走壁前往早已探好路的聚宝斋。
岂料，这厢刚落地大堂，将描金小碗收入囊中，就听有人暗中大叫，是谁？
董大花心中一惊，不敢迟疑，拔腿往门外跑。却发现大门从外紧锁，刚刚还乌漆墨黑的大堂突然灯火通明，从各个角落冒出一堆人来。
想跑，已来不及。想打，寡不敌众。几个彪形大汉，饿虎扑食般将她按倒在地。
“掌柜的，抓住了。”有人说道，将董大花脸上的面纱扯下，惊呼，“是个女的！”
方进庭向前一步，盯着董大花仔细一看，突然笑起来，“我就说怎么如此面熟，居然是你！”以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已认出此人来过聚宝斋多次。
董大花狼狈不堪，太倒霉，过完年刚开张，头桩生意就失手。晦气得很，在同行里可不成了大笑话！
再看方进庭那双看似阴柔的丹凤眼，目光却冷如利刃。早就说过，这个家伙不好对付，但没想到如此之快落入他的圈套。
几个伙计嚷嚷着要将董大花送官。董大花心下慌乱，却不敢露怯。心一横，脸往一边一扭，从鼻孔里哼出一个不服气。一副要杀要剐，本姑娘都侍候的架势。
方进庭反倒乐了，“我这可是人赃并获，想来这段时间，我们古董行里丢的东西，都是你们干的。如果你现在交代了同伙，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胡说，我就偷了这一次！”董大花可不想被冤枉。
“你要是这么嘴硬，我也没办法了，看来你非得到衙门才肯说实话。”方进庭冷冷地哼了一声，示意手下将董大花往外带。
一看丹凤眼来真的，董大花认怂了：“老板，老板，我真的就偷了你们这一次，你们的东西我不要了还不行？求求放我一码，千万别告官，如果我进去了，我那快病死的爹怎么办呀。”
董大花假惺惺落的几滴泪，方进庭心软了：“那你说说，这事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把你放走，万一你再去祸害别人家，那我岂不是助纣为虐，成了帮凶。”
“我肯定不会再去偷人家，你们的东西我也不要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给你做两天工还人情。”董大花行走江湖多年，很懂得如何脱身。
“那我才是引狼入室。不定哪天破产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方进庭轻斥，“不如你帮我再去偷样东西，我们扯平。”
董大花欣喜若狂，这是她的老本行，不在话下。当即签字画押，写好保证书。
Chapter3
原来聚宝斋是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站，方进庭是这个站的组长，他让董大花去偷的是日本人的东西。
董大花后悔死了，那不是往枪口上送，那些畜生可是杀人不见血的狂魔。她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得靠运气。
方进庭说，不偷也成，他拿着保证书去告官，她一样得坐牢。如果还是个有气节的中国人，偷日本人的东西，多少还能为救国做点贡献。
董大花被救国这俩字说服了。
没过几日，董大花便化妆成日本兵的模样，潜入日军指挥部，拿到了方进庭要的资料。一切顺利的出乎意料。
但是，董大花偷的东西是错的。因为她不识字，压根没找到那份绝密档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识字？”方进庭气的七窍生烟，这要误了大事。
“你不是也没问过我……”董大花忿忿不平，再看方进庭的脸色，话音瞬间变小，“识不识字……”
方进庭自知犯了大错，再重新找人来不及。还是熟门熟路的董大花合适。他画了个日军档案袋的样子，让她照着画上的字去找。
董大花挺争气，这次不但偷对了，还顺带多拿出一份作战图，这可立了大功。
方进庭一高兴，对董大花道，“大花，我教你识字如何？”他觉得董大花是个可用之才，但不认字是个硬伤。
方进庭很快发现，董大花真不是学习的材料。简直是块榆木脑袋，怎么都教不会。
他气得拿手指头戳她的脑袋。董大花是练武之人，本能反应地一个反手抓住方进庭的手腕，稍一用力，他便呲牙裂嘴地叫起来。
董大花指着方进庭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她看到方进庭看她时，那眼神荡漾的柔情，居然让她脸红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飞一样蹿出门去。
董大花躺在床上烙饼，为什么现在一想起那个冤家，会魂不守舍。纵横江湖十九年，她怕过谁，还未对哪个男子这般过。
莫不是，喜欢上了方进庭？董大花心跳得更凶，在黑夜里像一面鼓。
有人轻扣屋门，董大花问了句，谁？立即传来方进庭的声音，“晚饭你没去吃，说是你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些？”
董大花站在门后踌躇不决，还是把门打开。她轻声道，“好多了，多谢关心。”
方进庭没言语，董大花抬头看他，他噗嗤笑了，“你也能变得这么文绉绉的？”
似是被人捅破心事，董大花咣当关了门。夜色遮面，对方看不清她的面红耳赤。
Chapter4
相约的事情已完成，董大花没有离开，方进庭也不赶她走。二者默契地不提此事。
董大花又帮方进庭从日本人那里偷过几次东西，方进庭觉得留下董大花是件正确的事。
无事时，董大花便在古董店里帮忙。多年偷盗生涯让她见多识广，对玉器铜壶，花雕木刻，很有点鉴别能力。她和伙计们相处甚欢。
方进庭和同志们在后院的书房开会时，董大花很识趣地不去打扰。别看她没上过学堂念过书，也知道那些人是在商量机密大事。
她常坐在古董店的光影中，看方进庭在柜台后面，擦那些古玩器皿。他修长的手指真好看，他那双阴险的丹凤眼也真好看。
方进庭觉出她在看他，一个猛抬头，她匆忙把脸别向一边，装作掸掸货架上的尘土，差点把个青花瓷瓶给掸掉。
董大花抚着胸口逃出去。她回头，方进庭还在微笑相望，吓得她又跑出去老远。
太吓人了，再这样下去，该出大事了。
黄婉秋同方进庭的革命友谊，已经存在五六年了。因为特殊时期，他们的友谊便一直停留在友谊阶段。
黄婉秋和董大花在聚宝斋的院子中第一次相遇，便有一股看不见的酸味儿，在二人之间流转。
“这是董大花，这位是我的……”方进庭指着黄婉秋，话还未讲完，便被黄婉秋打断，“我是他的同学。”
方进庭看了一眼黄婉秋。黄婉秋不理会他，笑盈盈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花姑娘吧，闻名不如一见，一看就是江湖侠女。”
董大花嗯啊应着，看了方进庭一眼。
方进庭说要和黄婉秋谈事，董大花很识相地撤了出去。
黄婉秋一进屋，立即指责方进庭，对毫无了解的董大花太信任，怎么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你不该让一个外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方进庭想辩解，可又无从说起。黄婉秋讲的好有道理，他从一开始对董大花就是坦白的，光明磊落的。这种信任来自哪里？他心里清楚。
在方进庭和黄婉秋在书房讨论董大花的去留问题时，董大花在大堂擦一个青铜器。擦着擦着走了神。她看得出来，方进庭和黄婉秋的关系非比寻常。
她装作不经意问一个伙计，“那个黄婉秋和掌柜的什么关系啊？我看他们十分相熟。”
伙计答，“掌柜的事，我们这些人怎么能知道。”
董大花不再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什么也刺探不出来。
晚饭时加了菜，方进庭派人请了几次，董大花才勉强坐上桌。
她的对面是拿眼一寸寸审视她的黄婉秋，她连菜都不敢乱夹。方进庭夹菜给她，她还给噎到了。
方进庭给她倒了杯茶，“你怎么还是冒冒失失，慢点吃。”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嗔怪，让饭桌上的气氛更加糟糕。
董大花恨不得飞到屋顶上，赶紧逃离。
Chapter5
黄婉秋没有绕弯子，对董大花说道：“你留在方进庭身边不合适，你有你的江湖，他有他的海洋，你们不是同道中人。”
董大花垂着头没言语。
黄婉秋又道：“有些话我知道不当讲，但你应该心里有数，这样对你也公平。”
“其实，那个雇佣你到聚宝斋偷描金小碗的正是方进庭。”黄婉秋看了看董大花的反应。
她终于把脸抬了起来，有点慌乱地看着黄婉秋，这是黄婉秋希望的效果。“他们需要一个有这方面才能的人，去完成一件事。要想此人心甘情愿去做，必须有把柄在手。你不就是被迫而为吗？这件事已结束，你就是多余的，早晚你都得离开。”
董大花懵懵懂懂，她听明白了黄婉秋的意思，她是被方进庭利用的棋子而已。
没过几日，聚宝斋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地下党在这里的联络站被发现了，敌人将聚宝斋搜了个底朝天。
虽然电台和资料转移及时，没有抓到实质证据，方进庭还是被带进了宪兵队。
黄婉秋主张，应该是内部出了叛徒，不然这么隐蔽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被发现。整个聚宝斋里，只有董大花一个外人。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董大花，他们怀疑她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平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
董大花百口莫辩，她怎么可能会是奸细！而且，她帮他们偷了那么多次。难道方进庭也会这样想她？一走了之，不就等于不打自招。她觉得很冤枉，很委屈，必须要等方进庭回来，还给自己清白。
然而，她等不到他了。
有一天半夜，董大花的房间遭到了偷袭。她太熟悉了，那些想致她死命的，正是她朝夕相处的伙计们。
亏得她有功夫，底子又好，才险逃一命。聚宝斋，已无她容身之处。
十天后，方进庭才被放出来。敌人从他嘴里实在撬不出有价值的信息，想放长线钓大鱼，便把他放了。
当他回到聚宝斋，听说董大花跑了。他心头着实一惊，大伙都说，董大花就是那个内奸，不然她跑什么？
方进庭不信，他等了几天，又心急火燎地找了几日。董大花如同消失在这尘世间，踪迹全无。
黄婉秋说，董大花属于外面的世界，这里容不下她的野性。方进庭寻思，或许此话才是对的。
黄婉秋的心也就安了。她怎会看不出来，方进庭与董大花之间燃起了火花。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不可让儿女私情冲昏头脑，方进庭犯了大忌。另一层，她多年来对方进庭的心意，不能被外人抢占。
董大花肯定不是内奸，因为黄婉秋已接到上级的通知，真正的内奸已被成功暗杀。
Chapter6
聚宝斋暂时撤掉了联络站，方进庭成了一个真正的古玩店掌柜。
他从伙计那里听说，当时是黄婉秋下令让他们半夜去除掉董大花那个奸细。他质问黄婉秋，黄婉秋也承认了。她说宁可信其有，不能放走一个怀疑对象。
方进庭盯着黄婉秋看了半天，方才说道：“这么多年，是我看错了你。”
黄婉秋一愣，心猛的一沉，方进庭对她的失望和拒绝，全都在刚刚的那句话里头了。她用什么法子，都无法取得他的原谅。这点分寸她还懂，转身出了聚宝斋。
一个月后，黄婉秋被调去延安，再也没回来。
方进庭时常想起，那晚董大花被瓮中捉鳖，他威胁她去日本人那里偷东西。没错，他是有计划找一个贼界高手，布下这样一个局。董大花不偏不倚地跳进了他织好的网里面。
可是后来，他对她的动心却是真的。他没有防备，他也坚信单纯的董大花，不会是那个出卖他的人。
因为他调查过董大花，她的爹就是被日本人杀死的，她与日本鬼子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成为日本人的狗腿子。
方进庭所不知道的是，董大花老早就清楚雇佣她偷聚宝斋的人是方进庭。不是黄婉秋告诉她的，而是最初的时候。
让她起疑心的是，没有成功偷到聚宝斋小碗，她退了雇主的定金，人家居然没有为难她。按理来说，他们是要赔偿双倍定金的。这个贼界的规矩从来没有破过。所以，她有办法查到那个雇主的身份。
她没有捅破，开始是被方进庭的那句救国所打动。到了后来，是因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和仰望。
她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毛贼，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他证明她这片心意。所以她每次都偷的死心塌地。
方进庭经常会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昨夜哪家*又被贼光顾，江湖上传说是个女贼。
这样的小道消息他听的最仔细，仿佛每件都是董大花干的。
他倒希望聚宝斋天天被贼惦记，惦记着的那个贼最好叫董大花。他更希望，那个女贼还能天天惦记着他，因为她把他的心也偷走了。
当初，和董大花签的那份保证书，方进庭天天带在身上。他每日坐在晨光和暮色中，一日一日等她回来。
Chapter7
又到正月十五，街头披红戴绿，好一番热闹景象。
方进庭在聚宝斋擦着那只没舍得卖掉的描金小碗，那个女贼会不会来偷呢？
一个黑影风一样旋进来，敲着他的柜台，叉着小腰，仰着一脸骄傲嚷嚷：“掌柜的，把去年签给你的卖身契还给我！”
隔着柜台，方进庭看着她，心里惊喜无边，那个把他的心偷走的女贼终于回来了。
“怎么能还，你要老老实实地为我工作一辈子的，再跑就把你抓回来送官府。”方进庭凶巴巴地说。
董大花噗嗤笑了，指着那只描金小碗道：“还没卖掉呢？”
“被贼惦记的东西，谁还敢要！”方进庭也笑了。
门外有烟花在空中绽放，照亮她和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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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何畏路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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