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夕阳

　　作者：淡然

　　秋至，秋分，寒露，秋已深。

　　今年的秋，我想我是最清晰最完整的遇见它了。

　　秋至的日子，小院里的一张，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白纸绊倒了母亲，腰椎骨折住院了。

　　陪护母亲，竟是最近几年来我与她度过的最闲适最奢侈的时光。给妈妈洗过头，站在医院的窗口的一隅，悦赏了秋。

　　窗外，夏花灿烂隐去，迎来了独属秋的静美，也见红橙黄的色彩，些许暗香，也些许苍凉；天气微冷，晴空蓝兮，白云闲兮，些许神往，也些许热爱；叶儿飘落，秋意箫曲，些许安详，也些许怅挽。

　　秋风来，迷茫泛起，看着树上叶，不知那一片在风中先落，就像妈妈的头发，不知道哪一根最先白的？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母亲一头乌黑的头发，丝绸般自然光滑，曾几何时，乌丝变成了白发，浓密变稀薄，什么时候白了一根，二根……什么时候，掉了一根，二根……我离秋天这样近，却离母亲这样远，每一次与秋的亲密对望，它都是在告诉我一个真理，岁月在向母亲讨债，也让我还债，岁月多么无情，隔开我和母亲多少个秋天？

　　母亲很安静很乖，翻身和上厕所时会很疼，可她怕我难过硬是一声不吭。我坐在窗边的时候，她就和我说秋天，家乡的柿子红了，橘子熟了，白菜萝卜经霜了，她的甜杆，她的葱，她的菊花……她就像亲眼见到了她小园里的秋，在红尘里站在岁月的枝头，仿佛她说的不是一个小院的秋色，分明是红尘闪烁的焰火。这样的方式辜负了这样的秋，她太遗憾了。

　　要是以前，我总是以忙为由，懒得和母亲唠这样的家常，是啊，我太忙了，忙着学习结婚生子吃饭睡觉上厕所，忙，把母亲隔开。可此时我竟品出了白菜从未有过的香甜，看见了柿子火辣的色彩，闻到了母亲小院浓郁的秋味。我蓦然惊觉，母亲是那样希望走近我。

　　记得高中的一个秋天，我发现妈妈的秀发中掺杂着一丝白，我凑上前，“妈妈，白头发。”妈妈一愣，然后笑了，“给妈妈拔下来。”我拔下那根白发递给妈妈，妈妈在阳光下看着，我记得那白发隐隐间露着金黄，成熟的金黄。“妈妈老了，长白头发了。”当时妈妈说。我笑着撒娇，“妈妈永远年轻，不会老的。”妈妈轻轻笑着，那根白发兀自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此刻，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漫洒在母亲的床头，照着母亲一头的银丝。我想拉上窗帘，母亲阻止了我，说，“我是不是老了？”我一颤，静静地看着母亲，时光竟如此无情，母亲笑着，说，“我想晒晒太阳。”我停住手中的动作，任有些刺目的阳光爬上母亲的小床……母亲很惬意的，嗅着太阳的余香，闭着眼睛，仿佛离秋天又进了几尺。我握住母亲的手，贪婪的享受着这个秋天赐予母亲的有惊无险，感恩在心中流淌。

　　时光无波，秋分时母亲已经可以慢慢慢慢的扶着墙走了，就像秋风中微颤的树枝，寥落却喜着。母亲也变得顽皮，不听医生的话了，有些任性，上大学的儿子来看过姥姥，说，姥姥像小孩，又笑笑，说，比我好哄吧？我笑了。儿子知道我脾气不好，怕我惹姥姥生气呢！

　　寒露过，母亲要吃过霜的柿子，我就去附近的市场买来。这空挡，凉凉的秋风又让母亲感冒了。吃过了柿子，看着又气又急的我，母亲突然打了一声嗨声，说，“秋后了，不好过了。”

　　我知道母亲对自己的身体没了信心，我想告诉母亲，夕阳无限好，秋天的夕阳是温暖的天使，它洒爱向晚，不是被遗忘的角落。在一个女儿的眼里和心里，它是安稳和美好，是依靠，是陪伴，如果可以，我想留在秋天里，把幸福绵延过寒冷的冬日，绵延过四季，绵延到地老天荒里。

　　秋深了，母亲完全康复了。晚饭后，和母亲走在洒满斜阳的小路上，夕阳承载了一天的光辉，很暖，金色的阳光映着红色的霞光，撒在妈妈的白发上，好美！

　　作者：淡然，原名金红梅，一名文字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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