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过往
两天了,头疼,应该是颈椎的毛病。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看两只猫睡觉。我睡不着就开始翻看照片。翻到这张照片时,忽然心里一动。太久远了,大概有20年了。这是我毕业后一直工作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平房低矮,呈“门”字排列,校园特别大。两个月放假回来,荒草会长很高很高,显得寂寞荒凉。正门两侧种着各色扫帚梅,尤其夏季开得特别好看。扫帚梅真适合生长在北方,它们的身上与生俱来生长着薄凉的气息,与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小城很相称。
学校的设施很简陋,一个滑梯,我从小玩儿到大,南边还矗立着一个运动铁架,有孩子们可以攀援的软梯和一个秋千。对于这个秋千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下课后孩子们都疯跑于此,抢着玩儿,其中也有我。但我大多时候抢不到,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玩得汗流浃背。我只能趁中午时间,早早吃完饭跑到学校去玩。学校很静,偌大的操场空荡荡的,秋千闲在那里一声不响,我坐在上面可以一个人玩儿很久。
天很蓝,大团云朵和照片上一样垂得很低,棉絮一般软软绵绵的极好看。天似乎很热,玩出汗了就把外衣脱掉接着玩儿。直到有人陆陆续续来到学校,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所简陋的学校几乎占去了我生命一半的记忆。在这里我度过了童年,20岁就开始又在这里上班,所有青春的记忆都在这里,在这里。
照片上是我的两位同事也是好朋友。当时被称为“铁三角”,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我们很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经常跑到运欣家吃饭,右边那个女孩儿。她炒土豆丝特别好吃,我还愿意听她喊“大力呀,吃饭”,大力是她的丈夫,她喊大力的时候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感觉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在这温柔的呼唤里了吧。我们还跟随她回山上老家,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做。
我们还经常往迪厅跑。说起来都没人相信,迪厅经常除了我们仨再没别人。对于我们来说人越少越好,玩得尽兴。总之我们干什么都在一起,下课了我就去找她们聊天说话,或者干脆把作业抱过去改,只要能和她们在一起就行。左边的女孩儿叫淑燕,后来她把名字改了,同音不同字,但我还是喜欢这两个字,熟悉亲切。她的歌唱得特别好,有邓丽君的味道。从歌声里便可听出她是一个感性的爱情至上的人。否则唱不出那么情意深浓的歌。
她家离我妈家很近,我经常早晨7点钟就去敲她家的门,我这个人想问题特别一厢情愿,以为关系好,就可以随时打扰,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在人际关系上我的脑子从来都是少根筋的。后来知道了自己这个致命弱点,就开始尽量减少与人的交往。能过滤到现在还是好朋友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但也都是真正走进我心中和生命里的人。
已经不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照的了,却成了我记忆中珍贵的一抹色彩。我的影集有好几大本,但与人合影的照片却少之又少,所以更显珍贵。这些记忆好像已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有恍若隔世之感,但又分明沉淀在我心中的某一个角落,无声无息等待被我唤醒。人生已过大半,每一个阶段都有难忘的人和事,不管当时觉得有多么不堪,今天回忆起来却都是美好的。
人们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我觉得它更是最好的过滤器,把所有的不快和痛苦都过滤掉了,一点儿不剩,留下的只是美好,只有美好。曾经也愿意用“曾将沧海难为水”来形容不堪的过往,现在才发现,我曾经认为的那些不堪,其实也没有那么差。是我这个人做事太极端,太不柔和而把本来挺美好的事办糟了。
去年暑假回家看到运欣时她一个劲儿掉眼泪,我很难过。曾经我们那么好,那么好。我是个直肠子,只要跟她们在一起就把自己那点儿心事倒得一干二净,但也最容易受伤。她对我真的很好,经常叫我去她家吃饭,我还颐指气使的样子。她本来比我小但做事却像个大姐姐对我百般忍让。运欣考虑问题比我周全,处事方式柔和,心思比较缜密,不似我这般任性。其实这算不得缺点,甚至还可以说是优点,却是我当时无法容忍的。或许,很多事情只有过去了,经过时间的过滤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所有的对错也才有了结果吧!
幸好,她现在还在我身边,即使平时很少说话,但只要知道彼此安好,就已是很幸福的事了。过往云烟,云烟过往,这般想来,人这辈子还真像一场梦,一场将醒未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