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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

2018-11-03 05:36:27 作者:5们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紫菀

  落日西沉,月华初上,微风轻抚柳梢头。

  听雨轩内。

  庭中坐一女子,一袭素衣白裳甚是寡淡,纤纤手指端起桌上茶杯,芽色的清茶氤氲热气,一时竟看不清女子的眉目,只见乌发似瀑,发间堪堪别着根碧色玉簪,举手投足间十分高雅

  “夫人,那人上月十五成亲了,据说是一户商贾家的女儿,只是这女子……”

  女子端着茶杯的手一滞,轻敛眉眼外人着实寻不出端倪

  “是了,他已到而立之年,也该成亲了,我也该恭喜他才是。”说着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分明有些莫名东西流露出来。

  女子急急地唤道:“秋罗,外面起风了,扶我回房休息罢”。

  “只是这女子与夫人极其相似,坊间传闻说是您的双生妹妹,但谁也未曾见过”平安暗暗心里说道,不等她再开口,女子早已走到廊间。

  永阳

  我出生于永阳二年初秋,那时宫里一片紫菀开得如火如荼,父王便赐名为“紫菀”。

  我是宫里唯一的公主,父王的掌中宝,母妃的心头肉。

  他们也都称我为永阳公主。

  我第一次遇见他时,那一年,我九岁。

  正值大荒年间,母妃携我及一众家眷前往报国寺祈福。我少不更事,一心只念着国寺内初开的桃花

  我趁着母妃和她们在前殿与寺内师父讨教之际,溜到寺内后院。只见,院内种满了桃树形态各异,或张扬,或屈曲,抑或中规中矩。彼时,夜间的寒意还未消散,桃花初蕊,微红沾染了些霜,嫩叶儿懒懒地藏在枝干间,还未完全舒展开来。

  “快,秋罗,把我那白玉瓷瓶儿拿过来,霜快化了。”

  “来了来了。”秋罗急急跑过来。“公主,给。”

  “我在古书中看到,说霜雪之水泡茶最好,今日就盛它一瓶子,给父王送去”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接着霜露,一边和秋罗嬉笑道。

  “公主,您看,顶儿上那朵桃花开了呢。”秋罗突然话题一转,指着我头顶一处。

  “果真呢,我去把它摘下来,别在发间,定是最美的”说罢,我便提起长裙,攀上枝头

  “嘘……秋罗,去守着门口,别让他们进来。”

  一边说着,我的手快够着那朵桃花了,我用力倾斜着身子

  突然——

  咔嚓一声——

  我直直地摔了下去。只是,没有预想中的疼,甚至,还有些温软舒适。“公——小姐”我耳边听到秋罗惊慌的尖叫声

  “小姐,您没事吧”一句低沉带着磁性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眯着的眼儿突然放大,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下来。

  只见一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眉眼间还稍有青涩,隐隐约约可见其俊美轮廓头发用同颜色的发带高高束起,还有与其不符的一脸的错愕

  “没事,谢谢你。”我拍了拍身上的泥,逃也似的带着秋罗跑出了后院。

  原以为,我和他只有如此的一面之缘,竟不知后来的我们羁绊竟如此之深。

  永阳十五年,那是我与他的第二次见面

  近年战事连连,我已没了好几个王兄,父王一夜白头,成日里不见笑脸

  一日,父王突然唤我前去议政殿。

  那时,我才知道他竟是当朝宰相的二公子

  我和他见面,相视一笑,想必都认出了对方

  “前方战事吃紧,孤预备十万军马,只可惜现在缺一个统帅”。父王背对着殿下的宰相父子,长长地叹了一声。“柳爱卿,你可有人选?”

  “臣,臣惶恐,统帅王上自有人选,微臣岂可胡乱置喙”宰相汗津连连。

  “哦?孤听闻你次子对行兵用兵之道颇有见解,你怎么看?”父王突然转过身来,眼神在宰相父子身上扫了扫,定了定,深深地看了柳哥哥一眼。

  柳相噤若寒蝉。

  “臣下愿为国效力,驱除敌寇,保我朝江山永宁”,柳哥哥突然起身作揖。

  “好,好,好!传我令,柳云墨为主帅,韦源为副帅,领兵征讨洛国,即日出征。”父王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柳爱卿啊,你老了”父王淡淡的对摊到在地的柳宰相说道,“这天下,终归还是少年郎的天下啊。”

  “孤知道年初你的长子战死沙场,秋末又派你次子平定战乱,着实不妥,你心有所怨怼也是人之常情。”父王走向殿中,轻轻扶起柳相。

  “臣,臣不敢,犬子为国尽忠,当是我柳家满门荣耀,谢王上恩赐。”柳相颤颤巍巍道。

  “如此甚好,你们先下去吧”父王点了点头。

  我从未见过父王如此模样印象中,父王是一个对母妃极温柔,对我极宽容父亲

  “紫菀,你留下。”父王回头对立在身旁的我说。

  “来,过来坐”父王挪了个空位,拍拍黄色龙纹绣垫。

  我还没回过神儿来,怯生生地坐在父王边上,一脸不知所措

  “紫菀,你今年十三岁了,长大了。”父王摸了摸我的头,便不再说话。

  当时的我,不知父王何意,直到柳哥哥出征归来。

  永阳十六年。

  出征大获全胜,携洛国质子班师回朝。

  庆功宴上。

  一年的沙场磨砺,柳哥哥似乎越渐精瘦了,从前温润俊朗的眉目添了些刚毅坚定下巴冒出了少许胡茬,一身铁甲衬得身姿更加挺拔

  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柳哥哥微微颔首。

  与往日不同,父王今日仿佛格外开心,一向不胜酒力的他喝了不少酒。

  “云墨啊,你可曾有婚配啊?”

  “臣不曾有过婚配”

  “好,孤膝下唯有紫菀一女,孤属意于你,你可愿意?”

  “臣不胜荣幸。”

  传旨:柳云墨,柳家次子,因其英勇有智,破敌军,大获全胜,封为上将军

  紫菀公主,孤之幼女,自幼聪慧灵敏,今公主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兹将紫菀公主下降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

  传毕,柳哥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与我恰好双目对视,也不知是否是我不胜酒力,双颊酡红地避开了他炽热目光

  一日后,母妃告诉我,婚期定在了明年春,三月十八日。

  我满心欢喜认真听取宫内嬷嬷的指导准备婚事宜。

  期间,我认识了洛止。

  那个被柳哥哥擒来的敌国质子。他比我小三岁,父王将他养在了后宫院里

  母妃让我离他远一点。

  宫里所有人见他,都选择绕道而行,仿佛他就像瘟疫,人都唯恐沾染上一点他的气息

  那日,见他一人在荷花池边垂钓,我悄悄地走近,猛拍他后背

  他一个激灵,便直直栽进池子里,不见踪迹

  我急得到处叫喊,可诺大的院子里竟没有一人前来,连阿猫阿狗都未曾见到。

  我脸涨得通红,趴在洛止刚坐立的石头边啜泣,不停地埋怨自己,白白害了人性命

  咕噜——

  突然,池子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哈哈哈,我在这,没死!”洛止嘴里叼着荷叶杆儿,脑袋顶着一顶硕大的荷叶,手里攥着一朵水灵灵的荷花和一枝饱满莲蓬浑身湿淋淋的从水里钻了出来。、

  “诺,给你。”洛止把荷花和莲蓬递给了我,翻身爬上了岸。

  “你可真有趣。”洛止一脸戏谑地盯着我的脸看,“我可是出生于水边之国,在我们国家,没谁不会水的,我父王……”他顿了顿,不再说话,拿过我手上的莲蓬,剥了起来,扒下莲子外衣,一粒粒新鲜脆嫩的莲米在他掌心里翻滚。

  “给你,尝尝。”他将莲米递给了我。

  “进宫这么久了,你是头一个跟我讲话的,你叫什么名字”,他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紫菀。”我嚼着莲米,含糊不清。

  “你就是那个公主,那个赐婚给柳云墨的公主?”洛止错愕道。

  “嗯。”

  “你呢?”我支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

  “呵,我?我就是那个人人厌弃的敌国质子呗。”他低下头,自嘲道,“我本是洛国六皇子,虽寄养在皇后膝下,却不是嫡出。皇后自己育有两子,与我年纪相仿。从小我就不得宠爱,眼看我逐渐长成,皇后开始忌惮,又加之洛国战败,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质子,来到了这里。”

  “这里挺好的,虽不是故乡,但至少无人加害。”洛止手中绕着荷叶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以后我常来陪你说说话,可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的吗,那你记得常来哦。”洛止眼中有光,深深地盯着我。

  “真的。”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我大婚的日子也迫在眉睫作为新嫁娘,我心情也是万分的紧张

  三月十七晚。

  急报:周边小国集结,率大军来袭,边城已破。

  传旨:命柳云墨为统帅,赶往前线迎敌,婚期延后。

  战事月余。

  我军溃败,主将失踪。

  宫人纷纷作散,父王母后失踪,我被软禁在了听雨轩内。

  四月十八日。

  听雨轩。

  突然宫内侍官传旨:有女紫菀,聪颖贤惠端庄知礼,深得孤心,着立为王后,统领后宫事宜,拟明日大婚。

  “请吧,王后娘娘。”

  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繁复层叠的大红嫁衣,雕工精美的凤冠。那金灿灿的红亮亮的颜色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起身,摸着凤冠上那跃跃欲飞的凤凰,用力一戳,手指被凤凰喙刺出了鲜血,我咬着牙,故作冷静地淡淡的问:“新王是谁?”

  “王上不许奴才说,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内侍官弯着腰退出房门

  我气得不能言语,僵直地站在房中,任凭侍女摆弄衣着发饰。

  大婚当日。

  我见到了新王。

  只是千算万算竟没想到是他。

  柳云墨

  我原是当朝宰相次子。

  永阳十一年,报国寺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她身穿一身粉色宫装,梳着双螺髻,绿云如鬓,姿态笨拙地攀在一颗桃树上。

  门前还有个身着鹅黄色衣衫丫鬟惊呼不已。

  突然,那小丫头脚踩的枝丫断了,人直直的摔了下来。

  还好我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那时,我才细细的看到了她的容貌,肤若凝脂,柳叶峨眉,秋瞳似水。

  我顿时看呆了,原想着这应是个温柔细腻主儿,没想到如此娇憨有趣。

  后来,我四处打听,才得知当日王后携着一众女眷上报国寺祈福。

  我心里暗忖:“不知是那家小姐”。

  永阳十五年。

  国都内外交迫,大战胶着。

  年初,大哥战死沙场,家中一片缟素,分外惨淡。

  母亲伤心欲绝,生了场大病,缠绵病榻几月。

  父亲捶胸顿足,懊恼自己为何同意大哥征战沙场。

  我只恨自己为何不在大哥身边。

  时年秋天。

  王上突然传旨宣父亲与我觐见。

  父亲仿佛猜到了王上的用意,告诉我:“你别露面,我前去回王上即可。”

  王上的心思我自然也是知晓的,便回了父亲的建议,“柳家今日,皆是王上所赐,若今日保我而欺瞒王上,他日王上若知,这国内还有柳家的立足之地吗?且大哥战死沙场,作为兄弟,如今有机会去征战前线,手刃敌人,我为何不去?”我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在父亲耳边说道。

  父亲沉默。我知道,他默许了,只是过不了母亲那关。

  议政殿上,我第二次见到了她。

  那时我才知道她是王上身边最宠爱的公主。

  王上字句间步步紧逼,父亲唯唯诺诺,不肯开口。

  我顿然明了公主在此的用意,也明了王上的决议。为了公主,为了柳家,我也必须搏一搏,哪怕豁出性命。

  出发那天,我在城楼上远远的望见了她,我既知晓她的心意,也决心不辜负她。

  大破敌军,敌国献出质子。

  我几日未眠,骑着快马赶往都城,最后我竟与捷报几乎同日到了都城。回到家中母亲父亲老泪纵横,母亲埋怨我出征时竟都不愿告知她,父亲见到我,什么都没说,拍了拍肩膀。

  母亲翻出一封封我递送的家书,每封结尾都是:公主安好。母亲望着我,慈爱的笑了:“墨儿长大了,府里也该准备着了”。

  庆功宴上。

  王上赐婚。那一晚,我醉了。

  几年的期盼,终于得偿所愿。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三月十八,我逛遍了全城,为她寻来了两颗顶好的明珠,她说她要把这两颗明珠镶嵌在凤冠上,成为凤凰的眼睛。

  可是,三月十七日晚突然接到旨意,告知我赶往前线。

  我们的婚期延后了,我万分失落。

  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披上战袍,赶往前线。

  我抽调几万兵马赶往前线时,竟发现前线已破城池竟空无一人。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城中大门突然打开,敌军蜂拥而入,呈包抄之势。我军拼死抵抗,仅仅突围百余人,我也身受重伤,在我闭上眼那一刻,才意识到我和紫菀在城楼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听闻都城新王登基。

  新王,竟是那洛国六子——洛止!我攥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从一开始就中计了!

  洛止

  我是洛国六皇子容止。

  我的父王极有野心的一位君王,为扩张势力,近几年频频在周遭国家边界挑衅。

  随着我年长,父王开始让我参与政事,但我不喜战事,对于父王的战略都置之不理。

  气得父王指着我鼻子痛骂:“竖子愚钝,不堪重任”。

  我母妃是父王的侧妃,父王十分宠爱她。

  听宫人们说,当年的王后之位,父王本是属意母妃的,由于当年战事需要严家的兄长支持,王后之位这才落到了严家身上。为此,父王更是觉得亏欠母妃,我出生那一刻,父王便有意将王位传给我。

  可惜,命运并不眷顾母妃,她在我两周岁的时候边撒手人寰。从此我便随着母妃留下的嬷嬷搬入了王后宫内。

  王后育有两子,与我年龄相仿,每每与王兄王弟争执时,王后总爱护着我。

  年幼的我觉得王后对我极好,什么事都紧着我,无论对的错的。

  随着我逐渐成长,才看见了溺爱中的杀机。

  十岁那年,前线捷报连连,父王又召我去书房议事,并暗示了传位一事,突然,书房外一声猫叫终止了我与父王的谈话。

  当晚,膳房送来羹汤,是我平日里最爱的汤。

  当时我还囿于父王的话,一阵心烦意乱,叫身旁嬷嬷把汤倒掉。

  嬷嬷端着碗便出去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只听见“哐当”一声,我出门一看,嬷嬷歪在石桌旁,不省人事,石桌下的小碗还在地上打着转儿,洒了少许汤出来。

  我一探,嬷嬷已气绝身亡。我身上一阵恶寒,并下定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十一岁那年,前方大败,永阳国要求我朝送一名质子前去。

  父王本想着让七弟前去,王后死活不肯。

  我一心想着离开着宫中,便佯装和父王商议:“父王,您把我送过去吧,我会在宫中筹谋,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永阳国”。

  我的能力父王是知晓的,他沉吟许久:“不过,注意安全,将孤的暗卫带去,必要时协助你、保护你的安全,若此次一举得胜,永阳国便赐予你统治”。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无它,只是想逃离这宫中而已。

  永阳宫中。

  来这敌国宫中也许久了,众人都避我如瘟神,这倒也乐得自在。

  一日,我坐在荷花池边垂钓。

  突然,后面传来了轻轻地步伐声,在一双柔弱的手碰到我时,我便顺势一倒,藏在荷花池里。

  荷花池中,我不停地打量岸上的少女。身着竹节暗纹的白色宫装,束在腰间的带子系着环佩,飞天髻上斜插着红宝步摇,脸涨得通红,着急地到处叫喊。

  良久,我总打算不再玩弄她了,这才出来。

  后来,才得知原来她就是破我大军的柳将军的未婚妻——紫菀公主。

  心中虽有些芥蒂,但她作为一介女子胸襟也如此宽阔,我也便侃侃而谈,无所避讳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以后常来陪我说话”。

  我心里十分受用。她却不知,我扶着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驻足了多久。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豆光,虽然微弱,也能让刺骨寒冷的人感到少许温暖。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果真日日都来陪我说话,我知道她喜欢柳将军,我也知道我喜欢上了她。

  我嫉妒得发狂,本佯装与父王周旋的计策,我也开始慢慢筹谋。

  三月十七日。

  父王集结周边小国齐齐攻打永阳国。

  柳云墨临危受命,抽调都城大部队赶往前线。

  三月十七日夜。

  藏在宫中的细作集结,开始驱散宫人。

  我将紫菀软禁在宫内,她的父王母后移往別宫,一切谋划完毕。

  父王的许诺得到了实现,我成了这永阳国的王。

  第一道旨意便是立紫菀为后,大臣议论纷纷,我力排众议,坚持如此。

  四月十八,大婚之日。

  掀开盖头,我看到了她错愕、愤怒、恨意滔天的眼神。

  我亦注意到她藏在身后的手。

  我躲过了她的刀光,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我突然醒悟:这一切都错了,都错了!

  余后数年,我从未进过紫菀的房内。紫菀盘起了长发,只许宫人们称她为“夫人”。

  我知道柳云墨未死,也知紫菀从她身边婢女探听着柳云墨的消息。

  我未曾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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