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圆滑世界中的一根刺,不合时宜却真实地享受着生活中的幸福
昆明的秋天不算好,气温如常,十几二十度的恒温,傍晚开始转凉,提醒人们加衣裳。天上总是挤挤挨挨着好些乌云,像个刚刚七岁的爱哭鬼,随时随地噙了一包泪,只是为了吓唬人,老半天落不下来。
可一到夜里,疾风暴雨,雷声大作如同裂帛。
我实在是怕打雷,每到这时候,就战战兢兢下床拿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声。
清晨七点接到学年论文导师的电话,要我去办公室探讨细节。是有关自媒体的论文,我把自身的经历细细剖白一遍,从生涩到熟稔,两年。
他点头,问,“以后还会继续写下去吗?”
我说,过了今年应该就不会了。
他脸上微微吃惊的神情,
“为什么?”
我说,写字这件事,好与坏,作者心里是最清楚的。天赋是有支配额度的,用完了就是完了,我写作的内容多是纪实,也有关自己,现在的感觉像是一枚蚌壳,珍珠和沙砾都吐得差不多,没必要再强迫自己输出了。
还有一个原因。
在微博上喜爱的po主,有一位今年四月开始就不再更博。她阅读量广阔,也擅于总结和表达,书写片段字字玲珑,有趣得四平八稳,人也好看。有人特意注册了账号,写攻击她的话,挑刺,辩驳,人肉信息。
她终于走掉了,也潇洒,没有道别的话。
我跟她很像,是心气容易耗损的人。第一篇知乎回答拿了四百个赞,一整夜没睡,倦怠极了也要看那些个数字跳跃,坠成心尖上的鼓点。后来越写越多,手指的倒刺也越来越多,那些声音小小的,偶尔冒出来一句,不致命,但我有些疼了。
是一个软体动物,骨头很少,血管跟筋脉多,受的基本上是内伤,不会流血,但淤青一直在。
聚斯金德的作品里相较于让他名声大噪的《香水》,我更钟意《鸽子》一些。
从战乱里爬出来的男人,面容普通,身形普通,在银行当保安,一干几十年,有一所小公寓,独居,消费欲望低下,三餐固定,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在银行门口站八个小时,每周二下台阶一次,给首长的车开门。
都不用举例,任何国度任何体制里这类人俯拾皆是,所谓蝼蚁。
把他们拍扁在地上,只会流出淡色的,一点点血,没有长歌,没有狂喜,没有谩骂,没有褒扬。没有人看见。
生活是一张心电图,断崖落差不过毫厘之间。
从办公室回宿舍的路上,终于下起雨来。豌豆大小的清凉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世界变成一条自上而下流淌的河,我没有带伞的习惯,上衣和裙摆都淋湿了。
但是不要紧,宿舍就在前面了,再走几步就到了。打开门,暖壶里有生姜糖水,被褥蓬松,桌面整洁,我抹一把脸,就可以坐下来随意翻开一本书好好看。
不说话,只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