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

　　我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养了十几头花白奶牛。在草木茂盛的夏秋时节，父母亲总会骑上电动三轮车带着我到离家约莫一个半小时路程的郊外割牛儿们最爱吃的冰草。

　　父亲识得很多路，哪些地方冰草多，他了然于心。清晨，远山含黛，雾霭茫茫，三轮车上，我坐在母亲身边，风撩着母亲的头发。渐渐离开了城区，一些人家疏疏袅袅的炊烟渐渐进入我们的视线。经过一片小松林之后，终于到了一大片挤挤挨挨的冰草之地。母亲下了三轮车，抡起镰刀，只见她轻轻一放一收，一会子一个状如小丘的冰草堆就出来了。父亲一捆一捆地往往车上送，码放整齐，然后用脚踏得实实的。微风过处，冰草的余香馨幽缠绵。旷野中除了聒噪的虫鸣，只有我们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在离母亲不远的松林里捡松果，松树下躺着七零八落的果子，鼓胀得厉害，仿若刚刚绽放的花朵，惹人喜欢。我拎着袋子，猫着腰，一个，两个，越捡越觉着有意思。就在我抬头准备起身的刹那，不远处一只松鼠踮着脚，目不转睛地跟我对视，这小家伙一点都不怕人，它抬起两只前爪往嘴里塞东西，嚼得津津有味，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当我进一步靠近，它 “簌簌”地爬上了树。

　　突然我看见斜下方有大松果，便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大树。就在我一步步向前挪动时，“噌”地一下，松针里飞出一只野鸡，发出尖锐的“咯咯”叫声，几根鸡毛晃晃地飘落。走近一瞧，树底下的松针窝里躺着五个野鸡蛋，捡起一个，捏在手心，暖乎乎的，很有手感。听到山鸡的叫声，母亲大声问我出什么事了，我说捡到了五个野鸡蛋，问她带不带走，她说那些都是野鸡的孩子，过些日子，它们也会长出漂亮的羽毛，像它们的妈妈一样自在地飞，我轻轻地将蛋放回了窝里。

　　母亲擦擦汗，抬头看看日头，说歇歇吧。我们一家三口席地而坐，从三轮车上掏出一个滚圆的西瓜，还有煎好的酸菜肉末饼子，就开始吃起来。太阳光从榆树、松树的罅隙间洒了下来，斑斑驳驳，落在父亲和母亲的脸上、衣服上，两只胆大的野兔从我们眼皮底下“嗖”地蹿过。

　　风过林梢，呜咽作响。父亲把最后一捆草抱上三轮车，铺平踩实后，用粗麻绳前后左右地捆绑，三轮车上的冰草码得就像一座小山。母亲顺着绳索爬到犹如“山顶”的车上，我仰望着母亲红彤彤的脸。父亲从车下将我抱起，母亲从“山顶”接住我放在身边，帮我把帽子戴正，然后抱紧我，从“山顶”上我看到父亲颈脖上细密的汗珠和幸福和笑脸。父亲骑上车，“山顶”上再没有了来时的颠簸之感，软软的“草山”弹弹的、绵绵的、香香的。母亲抱着我摇摇的。

　　三轮车一进了院子，十几条牛儿们哞叫起来，撒欢起来，奔跑起来，一会子功夫便挤挤挨挨的站到门口，将头伸出栅栏，一双双大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大个子”还摇着脑袋打着响鼻，“黄毛” 粗糙的大舌头伸出了舔着湿乎乎的鼻子，一个个都期待着那一捆捆清香扑鼻的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