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记

　　“妈妈！妈妈，你看！”小茗兴冲冲地光着脚奔到母亲身后，抬起手，小心拉了拉母亲的衣角，满脸欢喜与期待地望着母亲。母亲楞了楞，转过头，皱着眉“什么？”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但这并没有让小茗丧气，她红着脸极力想和母亲分享。“妈妈，快看……”说着退后两步，神秘地从后面伸出一只拳头，旋即缓缓张开，一朵白色的小花出现在了掌间。母亲木讷地站在原处，见母亲没有任何反应，小茗急忙说道:“妈妈，这不是小茗摘的，这是小茗遍出来的哟。”说罢，另一只手伸出，小茗闭上眼睛似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间。就在这时，肉眼可见的，掌间徐徐散出白色的烟雾，中心的位置一个花骨朵隐约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花朵不断旋转，花瓣似乎带着露珠一般缓缓挣开，最终在手心绽放开来。母亲，见到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开心，取而代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眼角流出丝丝恐惧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嘴角下撇，左手抓住右臂，指尖不自觉摩擦着衣物。小茗睁开眼，看见手心里新的花朵，开心地叫到:“妈妈，你看新的花耶，小茗送给妈妈！”边说着凑上前，举起手想递给母亲。见到小茗上前，母亲下意识地右脚向后迈了半步，但还未等小茗有所反应，母亲率先反身向前，手一挥，啪地一声将一朵花打翻外地。“怪物！”话语中充满了厌恶，然后转身嗒嗒迈开步伐快速离去。一切来得似乎太突然，小茗呆呆站在原地，一只手开始发红锤了下来，另一只手还保持着递花的姿势，眼神空洞，胸口有一条虫一般死命向里钻去。小茗紧紧握住手里的花，看着地上被拍散的花瓣，沉默不语…………“怪物！怪物！”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大家都称她怪物。母亲终于有一天将她扔到了一个陌生的野外，“怪物！”随后加了两个字“灾星！”，便再也没有回过头，带着恐惧和疲倦逃离了她的世界。这次小茗没有叫喊，没有跟上远去母亲的脚步，就仅仅是立在原地，黑色的眸里，悲伤，愤怒，无奈，各种情感不断涌动出眼眶。茂密的枝叶终于隔断了母亲的背影，林中安静地只有微风挂过树叶的簌簌声，顶上偶尔掠过几声林鸟的悠扬。许久，小茗双手举在跟前，聚神地在手间开出一朵花。“花花，不要怕，小茗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哟。”说完侧过脸庞用湿润的脸颊轻轻碰在了花瓣了，闭上了眼，嘴角浮现出故作愉悦的苦涩。随后，将花别在耳后，踩着枯叶和潮润的泥，向着密林深处走去。她不愿再跟随母亲的脚步，也不想再寻得母亲。林中没有人影，只有无尽的高树和时不时的鸟鸣。小茗在林中漫无目地游荡几天了，原本白净的小脸早已布满了泥泞，衣物撕裂了几个洞，身上还多了几处擦伤。饥饿感不断折磨着她的神智，一手紧掐着自己的肚子，希望这样让自己更难感觉到饥饿。另一只手扶着树木，一跘一跘地艰难行进着。短发的发尖也是一翘一翘地在嘴角附近摇摆，尽管如此，但是她的双目却依然出神地盯着前方，即使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前行了一段，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虚弱地扶着树，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地，一条小溪从中间缓缓流过，一棵大树张开它的怀抱，繁茂的枝叶印出绿色的光芒。大树旁似乎还有一股人家，烟囱里徐徐飘出一两条白烟消散于天际。小茗见状，慢慢从缓坡上滑落到下面，一瘸一拐地迈到小溪边。随后膝盖着地，双手伏在地面，探头到水流处，干裂的唇在遇到流水的一瞬间抖动了一下，用尽力量将流水吸入喉中，甚至不小心把散落的头发一并扯向嘴里。心满意足后，小茗站起了身，反而感觉到了更加地无力，面前的溪水很浅，她便一步一步迈进溪水里，向着房屋的方向前行。小茗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使不上力气，她想休息，但她知道不能是在这里，这段距离似乎有一生那么长。头渐渐往下垂，一顿一顿的。双臂有气无力地随意摇摆着，眼前的房屋越来越近，但却越来越模糊，黑暗。当她一只脚踏入院里的时候，体内已经竭尽了全力，身体顺势倒了下去。头却一直盯着房屋，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咽，就在面前的世界快要变成一条缝关闭光亮变成黑暗时，她看见了一双脚，感受到了一只手握住了自己。……黑暗里，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我……在哪儿？”小茗模糊地睁开了眼，看见了一片木质屋顶，她想起身，但肌肉的酸痛感和饥饿感让她只能轻轻挪动身体和手臂。左手在旁边胡乱摸索间，轻轻触到了一股酥痒感…是头发？正这么想着，便扭头努力瞧去，只见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自己身旁小心休憩着，少年的脸庞被手臂环绕着只能瞧见坚毅的眉眼，窗外的阳光正好泻在少年的一侧，映在头发之上，反射出柔和的光。小茗看着在自己身旁熟睡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想到眼前的少年应该就是自己昏迷前，努力想要去到的人家吧。“他……是好是坏呢？万一是坏人如何是好？还是先离开吧。”这样想着，小茗奋力想要起身，但身体似乎并不那么听使唤，挪动产生的震感和唏嗦的声音，使原本熟睡脸庞上的眉皱了皱。“嗯……？”少年缓缓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了正在努力起身的小茗……小茗见状，便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眼里充满了惊慌、疑惑。“呀，你醒了？”少年看着已经睁眼的小茗笑得尤其灿烂。“你这是想干嘛呀？是饿了吗？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吃的。”说完转头向着厨房去了。小茗见少年离开，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免嘀咕起来“看这样子，好像也不是坏人的样子”，想着肚子也很合拍的叫了起来。“还是先吃东西吧”。“来来来，先吃碗面，暖暖肚子，你睡了两天。”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算是坏人，死也不做饿死鬼……”于是慢慢伸出手去接住。当手掌小心接触到瓷碗时，热度从指尖开始慢慢唤醒触觉，暖意向着体内流去。脸渐渐靠近碗，嘴角轻轻地贴在碗沿上，双手慢慢倾斜，汤汁便带着热气淌进了嘴中。一时，汤汁地热度和香味扩散到了口中，一部分上升冲进鼻腔芬芳在口鼻间攒动，另一部分流进了喉里，肚里，滋润了辘辘的脾胃。整个人像是沐浴在窗外的阳光一般，暖洋洋的。一口汤后，小茗似乎带着疲意拿起筷子，夹起热汤中的面条，嘴巴轻轻吹了吹表面的热气，顺着便呼入嘴中。少年不打扰小茗，看着一口一口地吃着面，直到她举起碗喝完了最后一碗汤。小茗抿了抿嘴，碗筷“噔”地一声，轻声放在了案头。缓缓抬起头，两人目光不自觉的触碰在了一起。空气似乎凝结，他们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瞬间充满了尴尬。“嗯……”少年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吃好了？”小茗点了点头。“那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小茗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见状，少年也很苦恼，毕竟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随手挠了挠头顺出一句:“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小茗本来松弛的神经突然已经，条件反射搬抓了抓被子，向上提，眼神顿时充满了戒备。看见小茗意外的反应，少年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让人误解了，连忙摆手到:“不！不！不！你误会了，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看看你身上……”小茗听罢，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充斥着各种擦伤，衣服还有几处醒目的破洞，就连自己的耳边的头发还粘着几处已经干掉的泥，身上还莫名散发着一点诡异的味道。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自己双手，应该是被人擦拭过，但也布着几处血痂。突然……耳朵……耳边？……花！想到这儿，小茗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后，空无一物，接着眼睛快速扫视着被单和地面。“没有……没有……”小茗焦急着寻找着……“也是，或许是在半途摔倒的时候掉了吧……”如此心想，小茗放弃了寻找，眼神充满了落寞，像是有一次被抛弃了。少年见得小茗突然地反应，有些差异，小心问到……“怎么了？”……小茗依旧一言不发，摆了摆头……不好意思在追问……少年便起身说道“那行，我去烧热水，你在恢复一下体力，好好洗个澡吧。”然后就走出了房间。看着少年离开合门的背影，小茗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默默叹了一口气。“水好了，可以去了”少年靠在门上，叫着小茗，小茗挺着依旧有些酸痛的腿和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外，少年想着要不要去搀扶，但放弃了，眼前的小茗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疲倦但又警惕，任何的行为和言语都有可能刺痛她原本脆弱的神经。就这样保持距离的，一步一步的陪着她走进浴室。“家里……没有女生的衣服，就用我的干净衣服吧”手指对着角落一指，急匆匆地撤了出去。看着少年关上了门，小茗环顾了下四周，说是浴室不如说是木屋中的一个隔间，中间一个大木盆徐徐飘散着热气。小茗褪下了衣物，手脚轻轻地向着水里探着来适应温度，“哗~”随着多余的水溢出木盆，整个身体都浸入了水中，原本清洁的水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略显浑浊。小茗拿起盆沿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身体，热水的温度和擦拭刺激着她的伤口，让她时不时嗞了嗞嘴。身体表明的肌肤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就剩下了脸和头发。小茗吸了一口气，整个头部扎进了水里，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更干净了，只有自己吐气的咕噜声，睁开眼，是水光在波动着，一瞬间她回想起了很多，从开始到现在，仿佛就是一场梦，她用手轻轻挠起了头，想让上面的污渍更快得脱落。当水面最后一个气泡炸裂的时候，小茗从水中探出了身体，现在的她终于恢复了水灵的女孩原本的样子，谁又能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女孩儿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看着水面已经不在干净，小茗手脚跨出了木盆，用干毛巾擦干了自己的身体，换上了少年的干净衣物，但似乎还少了点什么。小茗再次缓缓闭上双眼，伸出一只手，渗进隔间的阳关，窗外的鸟鸣，一种奇妙的能量在掌间汇聚，这次是一朵黄色的花，再次看见花朵，小茗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轻轻将它别在耳后，随后踏出了浴室。堂厅里，少年独自坐在桌旁，一手拖着腮帮，另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轻轻摇晃着。听到旁边隔间传来的关门声，少年突然打起了精神，注视浴室的方向。小茗穿着略显宽大的衣服走了出来，看见了少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靠近了桌边，找了个椅子轻轻地坐下。少年看着眼前青涩的女孩和之前那个身上附泥的“野孩子”完全判若两人，尤其是耳后的那一朵黄色的小花，看着花瓣上还有丝丝水汽沾染着，一瞬间就能让人失神。又是一阵沉默，又是冻结的空气，直到小茗不自然地摆了摆头发，少年才回过了神。“咳咳……”少年掩饰着尴尬“洗好了吗？”小茗点了点头。“话说过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呀”少年眼神憧憬着看着她。……小茗不知道是否该回答这个问题。见女孩又是默不作声少年又问了问“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你迷路了吗？”然后又满怀希望地看了看女孩，但只见女孩一直低着头，双手放在腿前，慢慢紧拽着衣物。“你难道是不能说话吗？”少年突然觉得女孩会不会是一个聋哑人。“茗……”小茗还是忍不住，半天从嘴巴蹦出一个字。突然的一声让少年还来不及反应，连忙问到“什么？”“我的名字是……茗”她吐出一口气，缓缓答到。见女孩中午说话了，少年天真地笑到:“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原来叫茗呀！我叫陆贤，请多指教。”“你才是哑巴！”小茗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刚刚不知道嘛，还以为哑巴就真难办了，嘿嘿嘿……”小贤不好意思地傻笑着“那小茗，你从哪里来呀，为什么满身泥泞？是在森林里迷路了吗？”“不知道？”嘴巴又一个蹦出三个字。“那你爸爸妈妈呢？”小贤追问到。“不……知道”依旧是三个字。“那你知道你怎么到这里的吗？”“不记得”小茗已经不想再回答了，毕竟不想回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但在小贤那儿却成了另一种情况“她满身泥泞，全身伤痕，不记得其他事了，是不是在森林里摔倒失忆后迷路了呀。”瞬间一个剧本就在他的小脑瓜中呈现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得帮帮她。”“你是不是不记得事情了？那既然没地方去那就暂时先住在这里……怎么样？”小贤对着她眨眨眼。小茗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却想着“暂时还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在这儿先把伤养好吧。”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小贤擅做主张地决定到“沉默就等于你同意啦，看你比我小，那你就当我的妹妹吧，在你没记起其他事之前，今天就算是你的生日了。怎么样！”听着这番话语，小茗更是无语了，对着他又翻了个白眼继续沉默着。就这样，小茗暂时住在了小贤的家里，待得小贤的父亲归来，陆贤给父亲讲述了事件的经过，父亲也是欣然同意小茗的到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茗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里是群山中间的一块平地，父亲是一名猎人，很多年前和爱人来到这里建造了一栋木屋生活了下来，陆贤打小就生活在这里，但好景不长，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感染了恶疾不幸去世了，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父亲，平时跟着父亲进山打猎，然后带着猎物走到山后面的小镇里换些散钱补贴家用。没事的时候就靠在屋外的大树下发呆，去溪里抓鱼，然后回家砍柴做饭等着父亲归来。小茗突然觉得这里也不错，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讨厌她，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和谐。并且陆贤一家似乎很欣喜她的到来，生活里从不让她干重活，父亲还专门去到集市给她买了一套小女孩儿的衣服，一种久违的温暖从心底里慢慢溢出，时间慢慢地跟着门前小溪的流水一般逝去，小茗从一个小女孩儿逐渐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小贤一家对她很是照顾，把她当做了家里的一份子，从最开始的沉默不语变得活泼了起来。每次陆贤看见小茗耳边的花朵时都觉得她的笑容和这朵花一样的灿烂，即使他一直不知道这些花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它是生来就出现在了小茗耳后。“贤哥，等等我~”小茗在后面气喘吁吁地撑着双腿歇息……“哈哈，快来呀！小短腿~”陆贤在前面戏谑地笑着。看着他的样子，小茗气愤地抓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向他扔去。“略略略……扔不着！哈哈！”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陆贤更是开心了。“今晚别想吃饭了，不做了！自己做吧”小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愿动弹了。“别别别，小姑奶奶我错了行吧，今晚吃啥呀，我的手艺还是比不上您呀~您说对吧~”见状，小贤讪讪地笑走回来……“哼~”小茗白了他一眼，轻轻嘟了嘟嘴转过头去……“小茗，我的茗妹妹~您大人有大量，你看你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就要成年了，我送你一个神秘礼物好不好。”一听到礼物，小茗眼睛一下子闪出了光，转过头急忙问到:“什么？什么？你要送我什么呀~”“这个嘛……当然是秘密啦，毕竟是你的成人礼，我可得好好准备~”“那……行吧，暂且原谅你这次~”小茗拍拍屁股和腿，慢慢站起身“走吧，回家做饭去吧~”“嘿嘿，好嘞！”小贤见她不在赌气便愉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小茗抓着一根草不断在指尖绕呀绕，看着前方前面的背影，不自觉地嘴角轻轻扬了扬。即使她还记得她原本的生日，但她更不愿回忆起那些痛苦的日子，索性还不如把到陆贤家的那一天当做自己的生日。想到这儿，右手顺着耳后别了别头发“咦，小花又不见了，可能是刚刚坐下的时候掉下去了吧。待会再悄悄变一个吧。”这些年来，小茗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他害怕陆贤一家会像当初母亲一样抛弃她，即使她至今不知道母亲是为何。所以，为了能一直陪在她的贤哥哥身边，她忍住了不告诉他和爹爹。偶尔小贤也会问起，但小茗总是打马虎眼就过去了，小花对于小茗来说，永远就是一个不会抛弃自己的伙伴儿，让她充满了安全感。快到家了，小茗则悄悄地溜到了屋外大树的背后。风拂过茂密的叶，沙沙作响，小茗坐在树根处，背轻轻靠在了树干上，伸出了手掌，闭上眼，暗自想着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股熟悉的能量在掌间汇聚，当睁开双眼时，这次，一朵美丽的浅粉色花朵就出现在了眼前。小茗心满意足地带在了鬓上。当她转过头，一阵“汪！汪！”声，吓了她一跳，原来是自家的大黄狗—莫莫。想着刚刚莫莫一定是看见了自己刚刚的举动，于是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说:“莫莫，你要乖哟，这个可千万不能让小贤哥知道哟！听到没。”“汪！汪！”莫莫摇着尾巴，动了动脑袋瓜子，表示赞同，但眼神却一直盯着小茗耳边的花朵。小茗发现了莫莫的视线在盯着自己，拂了拂耳边的花瓣，笑着说:“嘿嘿，漂亮吧！你也想要吗？行！那答应我不准泄露出去我就给你一朵玩儿吧。”说罢，便又闭上了眼，伸出了手掌。莫莫绕着小茗不停地蹦哒，欢喜地摇着尾巴。不一会儿，一朵花又出现在了掌间，小茗俯下身子，将花轻轻放在了地面“喏~那去玩儿吧~”莫莫见到，开心跑上前，对着花转了左三圈，右三圈。然后用脸和鼻子去触碰花瓣，而这时，莫莫，像被针扎中了一般，瞬间弹起了身体，后退几步对着小茗“汪！汪！”叫了几声，然后飞速地一溜烟向着家里跑去了。小茗还没反应过来，莫莫已经跑得没了影，她捋了捋头发，心想:“这傻狗，怕是饿得到饭点自己跑回家吃饭了吧，得，待会把花放在溪里让它顺着溪水飘下去吧。”小茗，捡起了地上的花，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走到溪边放进了水中，随后向着家里走去。…………翌日，小茗被一阵小声敲门声从睡梦中叫醒。打开房门，“铛~铛~铛~小茗！生日快乐！”面前的小贤手舞足蹈地看着小茗，“来来来，带你看看礼物。”还没等反应过来，小茗就揉着眼，迷迷糊糊地被陆贤拖到了厅堂。“干嘛呀？我都还没睡醒。”小茗嘟囔道，顶着杂乱着头发，但耳边的小花却依旧在灿烂地微笑着。“快看！喜欢吗？”满怀着陆贤的欣喜，小茗顺着他指着方向看向桌面。桌面上，一条亮红色的裙静静地置在那里，小茗伸出手轻轻触着裙面，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就连裙摆的褶皱都是那么地令她激动不已。“这是…给我的吗？”裙子从表面看来就不便宜，所以她试探着问着陆贤，与此同时屏息等待着他的答案。眼睛直勾勾地顶着他，就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她怕，她其实很怕陆贤的嘴里吐出一个“不”字。看着小茗患得患失，紧张兮兮的样儿，陆贤一下没忍住：“哈哈~当然是给你的呀~这是爹爹前几天到镇上找了最好的店家做的，毕竟娘亲走得早，不会选女生的衣服，就只能照着娘亲最喜欢的款式稍加改进赶制出来的。还担心你会不喜欢，看来担心是多于的了”。然后举手挠了挠小茗本就蓬乱的头发。但这次小茗没有生气，一直捧着裙子，露出来心满意足的微笑，一旁的陆贤看到小茗不自觉的微笑，心里也感到一阵暖意。“对了，既然这是爹爹的礼物，那你的呢？”小茗转过头，不怀好意地对着陆贤眨眨眼。“我的礼物，晚点才能给你哟~”陆贤故意买了个关子。“切~怕是没有爹爹送的好，心虚了吧。”“那谁知道呢？爹爹说今天会晚些回来，还会带回来一些好吃的。”“真的吗？太好了！”小茗蹦蹦跳跳地拍起了手。“行吧，你先去换上衣服吧，等爹爹回来一定很开心看见你穿上裙子的。”“好嘞。”说完，哼着歌开心地回房间去了。……快到傍晚的时候，小茗静静坐在门口嘟囔着：“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呀，都快饿了。小贤哥！小贤哥？”她缓缓起身对着屋内喊道。“咦？奇怪，去哪儿了？”小茗疑惑地在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嘿~”正当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小茗，快过来啦，我带你去见你的礼物。”“什么？”小茗虽然有听清，但是更是莫名其妙，但却跑向了陆贤的方向。直到跑到跟前，陆贤兴冲冲地对小茗说：“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啊？啊？什么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陆贤一手遮住了眼，一只胳膊也被他一把拽住。“答应我，没叫你睁眼的时候不能睁眼哦！”“嗯…好吧。”小茗轻轻点头答应道。就这样，小茗被遮住了眼，由陆贤带着路，感觉穿越了他们的所在的，进入了旁边的密林，因为能听见林中的鸟鸣和枝叶摩挲的响动。“小贤哥？我们到森林里来干嘛呀？”小茗轻轻问到，不免带着一丝不安，因为她曾经在这里被抛弃，所以面对森林她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抗拒感。“别出声，就快到了。”陆贤轻笑着说道。又走了一小会儿，伴着脚踏在落枝上“咔嚓”一声，陆贤停了下来。“到了吗？”小茗的语气中有丝丝焦虑但包含着期待。“嗯，好啦。你可以慢慢睁开眼了。”陆贤轻轻将手从小茗眼前放下。随着眼前的阻挡消失，小茗的睫毛轻轻抖动，缓缓张开了双眸，一丝光亮从缝隙里渐渐充斥了整个眼眶，让人感觉些许不适应，她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眼，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呼~哇~”一声屏息之后，小茗对着眼前的景色呼出了最真实的感触。这同样是以小块平地，周围被高大的林木所包围，落日的余晖洒在空地之处，泄在周围的每枝叶与树影中。而空地被三种不一样的色彩所点缀，慵懒的乳白，温暖的晕红，羞涩的姜黄。正随着轻柔的风摇曳起舞，带着些许香味渐渐飘到跟前，躺入鼻腔。小茗，一下见到这么多的花，激动地小脸彤红，拉着陆贤说：“小贤哥！小贤哥？这是哪儿呀！这些花儿是哪里来的呀？”陆贤见小茗开心的样子，自豪的说道：“花当然是我自己种的啦，很早之前就到镇上买了种子，培育了好久呢，知道你喜欢花，我也是在偶然间发现了这小块空地，就悄悄把它作为了小花圃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嗯，太喜欢了！”小茗止不住的兴奋。“还不止这些哟，跟我来。”陆贤拉着小茗向着花圃中间走去。鲜艳的红裙在繁花之中穿越，但小茗却小心翼翼生怕踩伤了其中任意脆弱的生命。“看！还有它们。”在一个精心布置的小草堆中，有两只毛绒绒在瑟瑟发抖，走进一看，是两个微微闭着眼的小兔子，它们蜷缩成一团不敢妄动探索这个世界。小茗慢慢蹲下，手指轻轻戳了戳小毛球们“诶~嘿嘿，好可爱，这也是给我的嘛？”“对呀，这也是送给你的”陆贤说道，然后环视了下周围：“很可惜镇上的店里只有几种颜色花的种子，看你平时耳边的花，明明有这么多颜色，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听到这儿，小茗的身体不自主的楞了一下，突然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她想在这里一辈子，她想一辈子和小贤哥在一起，她想告诉他关于她的所有。于是，她站起了身，紧紧攥住拳头，缓缓呼了一口气说道：“小贤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看着眼前突然变严肃的小茗，陆贤有疑惑地双手搭在小茗的肩上问到：“怎么了？不开心吗？”“不，我很开心，非常开心。但有件事我想和小贤哥说，就是…….这么多年来，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失忆，你会……怪我吗？”小茗语气越来越缓。“当然不会呀？怎么会，我也相信你假装失忆说明过去一定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如果是不开心的事情又何必要去记起呢？”小贤如释重负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小茗的脸越来越红，拳头也渐渐放松不断用指尖绕着裙摆“我……我很喜欢这里，我想和小贤哥……永远在一起”最后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随后伴随着是莫名的紧张和忧虑感，她更是狠狠低下了头。“呼~”听到旁边的一生叹息，小茗的心跳更厉害了，似乎耳膜旁边有人打起了鼓，随后她的头被一只手抬了起来，视线一下对上了少年的双眸，“傻姑娘！”一生宠溺的声音传进了耳朵，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了，随后她感到一股热度吻在额头处，一股热量从额头处爆裂开来席卷了全身，让她全身放松了下来，手松懈地搭在了大腿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嘴唇从额头处缓缓离开：“我也想和小茗一直生活下去呀。”一双会笑的眼，占据了小茗的整个世界，她有些不敢相信，多年来所有的痛苦在一刻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她想把自己心里的苦楚，一切都告诉他：“小贤哥，我其实是被妈妈抛弃的，因为……因为……我想告诉你，但我怕你会同样因为这个抛弃我。”“不会的！好吗？不要紧张。”“嗯……”小茗仅仅咬了咬嘴唇，其中缓缓憋出一句话：“我会变东西，变花，我能从手掌间变出不同的花，我耳旁的话都不是我采的，都是说偷偷变的。”说完这句话，小茗就像挣脱了近十年的枷锁一般，无比自在，轻松，但同样也充满了担心。“哈哈哈。”一阵笑声响起，“我当是什么呢，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千年老妖婆拥有长生不老术呢？变花？挺好的呀，早知道的话就不用我话这么长时间培育了，你一下子都变出来那该多少呀。”少年大笑着，露出了和当年一样的牙齿。见小贤哥没有恐惧反而哈哈大笑，小茗心里暖暖的，紧接着说道：“既然小贤哥送了我礼物，我也要送，我给小贤哥变一朵花吧。”说罢，闭上了眼，双手伸到了跟前，她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如此的快乐，曾经她变花是为了自己精神的寄托，希望有什么东西可以对自己不离不弃，现在她有了小贤哥，她想变化出最美丽的花朵，送给她心爱的人。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陆贤也是直勾勾，好奇地顶着小茗，之间小茗的手掌间，发出微光，开始有雾气在掌见漂浮，蒸腾，蓦然间，一个花骨朵就出现在其间，抬头瞟了一眼小茗，发现她正努力地集中精力，不免从心里发出微笑，花朵渐渐旋转着，花瓣在努力地向外膨胀。他发现这朵花，竟然呈五色，相邻的花瓣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然后交织在了一起，花蕊同时闪出朦胧的金黄色光芒。陆贤不自觉地嘴唇微张，还是被面前的奇妙景象震惊到了。花朵浮于掌上，小茗张开眼，看见自己面前的五彩花朵也不敢相信，惊喜地说道：“小贤哥！小贤哥！你快看！你快看！五色的花耶！好漂亮！”“对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花。”“小茗将它送给小贤哥，好不好！”说着，向前伸手想要递给他。“好！”陆贤也伸出了手。就在彼此肌肤触碰到的那一刻，小茗真实的感觉到握住了自己的未来。她难掩自己内心欢喜，她轻轻倾斜，花朵滑动到陆贤的手里，小茗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它，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好…”小茗听见了小贤哥的声音，“……美，好…美。”一股略带虚弱的声音传入耳里，但还没到她接受这份赞美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她一个踉跄。来不及去接住掉落的花朵，小茗一把扶住了突然扎进怀里的身躯。“小贤哥，怎么了？别闹，你太重了我可扶不住你呀。”小茗笑笑地说道。但怀里的陆贤却没有动弹，小茗直了直腿，用肩膀耸了耸“小贤哥，你看花都掉了，待会不小心踩到了怎么办呀~”说完，用了用力气，想让陆贤站起来，可离开了身体的依靠，陆贤却一刻无力的小草，顺势倒了下去。“小贤哥！”小茗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惊呼道。她立马把陆贤扶起，靠在自己的腿上，发现陆贤却依旧紧闭着双眼。“小贤哥，小贤哥！你可别吓我，你怎么了！”手一直轻轻拍着陆贤的脸庞，面色焦急地说道“这可一点都不好玩！不要吓小茗了好不好！”然后使劲摇着陆贤的身躯。手臂摇晃的力气越来越大，小茗的胸口一股撕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小贤哥，今天可以是小茗的生日呀，你再不起来我可真生气了呀！”小茗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想叫醒面前这个“装睡”的淘气包。“小贤哥！啊……你快醒醒，你怎么了呀！怎么了呀！”黑色的短发不停地抖动着，小茗俯下身子，用力贴在陆贤的胸口，可就像是空旷的山谷，丝毫没有任何响动。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贴住，去听，去感受，可还是感受不到任何声响。眼角的液体顺着脸庞，短发，溢出。沾湿了少年的衣物。不愿放弃，小茗抬起头，用手轻轻翻开陆贤的眼睑。“小贤哥！小贤哥！快醒醒呀！”少年的脸庞安静，眉眼的坚毅就如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可眼皮后，空洞的眼神，让小茗呼吸更加地颤抖，身体剧烈抽搐！“啊！”一声绝望的哭喊，响彻了整个森林。而就在她抬起头来才发现，身边的草都变得枯黄，花圃里原本摇曳的花早就垂下了脑袋散落在地。随处还有几只莫名上翻在地的林鸟，同样没有了任何生意。原本热闹的密林此刻是如此的肃杀，安宁。而就在陆贤的手边，那朵美丽的花却依然绽放着，肆意炫耀着它那耀目的光辉与色彩。“花？”这时候的小茗大脑一片混沌，但一股灵光却直接从后脑勺里乍现，她回想起了，外婆曾意外死亡，母亲是在外婆的葬礼过后终于抛弃了她；她回想起了，在密林里满眼恐惧与憎恶的母亲；她回想起了，问到花香后落荒而逃的阿黄；她回想起了自从被收养后养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湿润的视线，失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她明白了，花的绽放是有代价的，越是强烈的愿望，代价就越是巨大，这么多年在她手里，她制造了多少花朵，她自己都已经记不得……“那么，是我？是我？……”低头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年，她却不敢说出来，即使她知道，但她不敢说，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小贤哥！小贤哥！我的小贤哥！”双手的力量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眼前的面庞已经被水雾所模糊，“我求求你了！你快醒醒吧！你答应了小茗，你会和小茗永远来一起的，不是吗？”“不是才刚说过的吗，怎么立马就反悔了？”“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小贤哥！小贤哥！”……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少年的面庞，小茗不断擦拭着少年脸上滴落的泪水，随后她紧紧抱住陆贤，少年的发，不断在胸口和颈的地方磨蹭，小茗低头埋了进去，轻轻贴着，鼻息里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似乎少年依旧在他身边。“啊~小贤哥！不要离开小茗，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小茗渐渐感到自己的头剧烈疼痛地厉害，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小贤哥。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沙哑，她的眼前也渐渐模糊，黑暗，就像当年她晕倒在陆贤家的门前，“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吧~”小茗这么想着“这一定只是一场梦，小贤哥……”干涩的眼再也挤不出一点泪花，头虚弱地靠在了陆贤的身体上，直至眼前再也放不进一丝光亮。……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茗再次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夜空，几颗星星在孤独地闪烁着，她无力地立起了身，头疼剧烈很难让她会想起什么，可当她再一次，看见身边的一切，看见怀里的少年，她意识到，一切并不是梦。“小……贤……哥”沙哑的声音里充满的疲倦，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掌轻抚少年的脸庞，却再也没有温暖的感觉。小茗的眼神里空空如也，视线下移，却有一股奇妙的色彩扎进了眼眶，“花……”小茗想要去拾起，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无力。她逐渐发力，将身上的少年，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拾起了它。眼前的花朵依然是那么充满着活力与色彩，“到头来，还是只有你陪着我吗？”小茗喃喃道，熟练地将花朵别在了自己的耳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这句话她不知道是说给陆贤还是说给花朵亦或是说给自己。“小贤哥。”她轻轻呼了一声陆贤的名字。随后缓缓起身，一瘸一拐无力地先前走去，她不知道要干嘛，她只想向前走去。红色的倩影，枯萎的花木，时隐时现的星辉。背离着陆贤。就快到达密林的边界，小茗单手附在树上，脑海里不知道在闪现些什么。一阵沁人的微笑出现在了疲倦的脸上。随后卖出了脚步，渐渐消失在了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