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白

　　一年前的今天，小白自杀了。我初三转学那年，小白是我的同桌。他的学习成绩算不上好，但论努力，谁也比不过他。每天的睡眠不会超过5小时，为了争取更多的学习时间，他爸妈甚至给他开了免体证明。对他而言，每周最幸福的时间也许就是升旗仪式的15分钟，因为他曾说过那是一周唯一能看见蓝天的时间。他总是一脸期待的和我说，等到高中，我妈爸就不这么逼我了。中考后我留在了本校高中部。那个暑假，我收到一封信，大意是他要去河北上高中了，高三才会回来，让我在学校等他。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高三下学期。那时，他的成绩已经可以让他自由的选择中国大部分高校了。他一脸憧憬的和我说，等到大学，我爸妈就不会这么逼我了。高考后，他高出录取线200多分的成绩，去了一所没报考的学校。散伙饭的那天，他拉着我坐在马路边喝了一宿的酒。他说，这个学校专业是他妈当年考不上的，他们偷偷的改了他的志愿。过了几天，他还是背上行李，独自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大学毕业，他以优异的成绩保送本校研究生。几个月后，我却接到他的电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那是一个冬夜，我约他来家里。小院被窗户里漏出来的灯光照的一片昏黄。屋里几个亲戚围着熟铜火锅，不时的招呼往锅里加水添菜。突然爆出的“噼啪”声带着一缕白烟慢慢飘落在白酒杯中，换来一句含混的嘟囔和一阵放肆的笑声。忽的门打开了，传来院里孩子们的叫喊声。一个人影闪进屋来，拍着身上的积雪，又把孩子的声音关在了门外。我抬手招呼小白，可算来了，给你留的羊肉，快来吃吧。酒过三巡，我才知道他妈以死相逼，让他放弃读研，回北京工作。他说，工作后，我爸妈应该就没什么可以逼我的了。一年前，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小白自杀了。好像因为他不同意和现在的女友分手，去和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女人结婚，他爸妈就轮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骚扰他女朋友，不堪其扰下，他女友和他分手了。我们也常骂他傻。他说，我妈有应激性精神障碍，从小犯病的时候就六亲不认，我们仍说他傻。他只是苦笑着说，我是真的被打怕了，我挺喜欢去你家吃火锅，感觉大家都很吵，却很温暖。我家的吵闹，小时候锁着我，现在锁着我妈。我知道，他说的吵闹，是在墙角堆着的那坨铁链。我没有去见小白最后一面，只是找到了很多他给我写的信，想到曾经听我眉飞色舞形容魔力宝贝满怀憧憬的说毕业了要和我一起玩的男孩，想到那个高三可以辅导我功课并相约去西北的男孩，想到那个给我打电话说终于搞定了保研名额的男孩，想到那个在我家喝多了哭着给我看身上伤疤的男孩。在我们还有理想的时候，也曾想到或贯朽粟红，或桃花换酒，却没想到他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抗议。看过他最后一面的同学说，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对自己那么狠，手腕上的伤口多厚的粉都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