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的芳名叫落苏
最好的茄子都是细细长长的,从架上挂落,好似垂垂淡紫的流苏,通俗的叫它“棉条茄”。
科技发达物流通畅后各方茄子在超市登场,茄子们变得越是粗短起来,最后肥若木瓜,壮若铁锤。全然不似儿时记忆里的落苏窈窕。现在要买到落苏,一定要到农贸市场去,那里才有农民刚摘下来的落苏。
落苏要买嫩的,新鲜的落苏色泽淡紫有光泽。老时颜色渐深,皮就不好吃了。落苏皮有维生素P,可以增加血管弹性,是落苏全身最有营养的部分。除了颜色淡,还要身量苗条,比方杭州落苏,越是瘦弱越是酥糯。茄子性凉,爱上火的人吃了最好。
太外婆买来一小篮子嫩落苏,剥去茄蒂,一只茄子一剖俩,清蒸至软糯,一只大海碗里放了面粉,磕入鸡蛋,放点白糖,再倒入捣烂的落苏,拌匀,揉面,做成一只只小小的茄饼。煤球炉子上架了一只铁锅,倒点金黄的菜籽油,放入茄饼,煎。
滋滋滋,滋滋滋......茄饼在锅子里泛着白再变成金黄色,香气四溢,隔壁小二子老早窜到灶披间,笑嘻嘻:张五奶奶又做茄饼啦……少不得第一锅是要分送给众乡邻品尝的。
出自《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凤姐奉贾母之命,挟了些茄鲞给刘姥姥吃,刘姥姥吃了说:“别哄我,茄子跑出这味儿来,我们也不用种粮食了,只种茄子了。”
这道菜的做法,书中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凤姐向刘姥姥讲解说:“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
我妈妈家落苏基本上都是蒸来吃的。炒茄子、茄子煲、茄盒子,都是后来在饭店里我才见过的吃法。爸妈工作都忙,我妈中午只有四十分钟吃饭时间,好在单位离家近,三步二步走到家里,第一桩事情是开煤炉门,然后淘米入锅烧饭,饭锅上炖一只碗,大多是鸡蛋放些肉松,饭熟菜也熟了,再炒只菜一家子就吃饭了。
落苏若是炒或煲,都费油,油少了一点不好吃。现在流行健康,好多要清淡,那还不如去吃蒸落苏。
蒸落苏最便当,将落苏洗净去蒂,另取一小碗。放入葱、姜、蒜泥、盐、糖、黄酒,做成料汁,与落苏分别蒸过。熟了后稍加冷却,撕开落苏,浇上料汁,淋几许香油。这就是传统的“蒸落苏”。
炒落苏对于落苏的要求却是不太高。但落苏要用手撕成不规则的条状,切面大,更易吸油。不过我从来没有做成功过,每每撕得不成型。
落苏是易氧化发黑的,需现撕(切)现炒。或者说,在撕茄子的时候,就应该热油锅了。油一定要多。一盘切好的落苏,分两三次入锅,爆一下就捞起,油热了再下一批,这样茄子软熟,皮色 又好看。不要全部一下子扔下去,油凉了,需要更多的时间炒熟,落苏的皮色就暗了。落苏软熟后,油会渗出,要把油滗掉。
下一步另起油锅,就是调味了。酱爆、红烧、鱼香,那是各家各自的口味了。口味重的不妨先爆香肉糜,各式佐料下锅,最后倒入茄子,稍加勾芡,翻炒一下就能出锅了。
有许多年,落苏不进我家门。
为啥呢,盖因当年皆是文艺青年,说得文学说得书画高山流水遇知音,唯独忘记问问对方究竟喜欢吃大葱还是喝咖啡。原来落苏乃是我先生前世仇人,据说他们家从来不吃落苏,十岁前他都不知道落苏长啥样,十岁时到大阿姨家去吃饭,吃到一味最最难吃的菜,后来才知道这只菜叫茄子。所以,当婚后新为厨娘的我兴冲冲端上一盆蒸落苏时,倒勾起他一段初见落苏的回忆,,虽然伊当时大度地说:“你只管烧爱吃的菜......”,你之蜜糖他之砒霜,看来吃到一起比睡到一起更重要,那我很识趣啊,从此,这只芳名叫落苏的小菜就很少进家门了。
现在可吃的东西实在是多,慢慢的,只有在思念太外婆时或是儿时光景才会想到落苏,好在,现在还有三种机会吃落苏,第一是饭店吃饭,第二是先生不在家吃饭,第三是回娘家时,我们一家人都爱落苏。
好了,我去吃落苏了。
(下午茶)
一个人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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