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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们的沧桑

2020-02-24 01:47:58 作者:黄永玉 来源:读者 阅读:载入中…

爸爸们的沧桑

  意大利中部有个地方叫作乌比诺,一个名叫乔万尼·桑蒂的平凡画家在那里出生。他清楚自己艺术修养远远超过自己的艺术技能。他并不气馁。1483年相于明宪宗前后,他生了个儿子,取名拉斐尔。乌比诺跟佛罗伦萨、佩鲁贾3个地方恰好形成个等边三角形。佩鲁贾有位大画佩鲁吉诺很教乔万尼·桑蒂佩服,于是他在佩鲁贾找了一个地方住下来,在教堂里谋了个壁画打杂的工作,乘势跟佩鲁吉诺套近乎,成为好朋友。好长好长一段日子过后,他才向佩鲁吉诺开口,想让14岁的儿子拉斐尔拜他为师。

  佩鲁吉诺一见到这么有教养、有仪态善良的拉斐尔,马上就答应了:“天哪!他长得多美!”这是见面的第一句话:“哎呀呀!费了这么大的劲和我来往,原来是为了让儿子跟我做徒弟。其实你当天带他来,我也会马上答应的。”

  拉斐尔跟佩鲁吉诺做了4年徒弟,18岁离开佩鲁贾到佛罗伦萨去。那是1501年的事。

  这时候谁在佛罗伦萨呢?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琪罗

  25岁的拉斐尔去罗马,帮教皇朱利欧二世一直干到1520年37岁逝世。

  乔万尼·桑蒂为了帮儿子找师父,像间谍特务般忍着性子跟人去搭交情,做到这个份上,真是不枉爸爸这个称号

  拉斐尔的遗体埋在罗马万神殿第一号神庙里,第二号才是皇帝爷和其他大人物

  几十年前,北京城有位姓王的读书人家,生了一群孩子,没有任何靠山从容简朴地过着日子。他本人爱好书法图画,也注意孩子们人格培养,孩子们都濡染了正正当当的文化教养。我这话说起来普普通通,在北京城中找户这样的人家还真不易。我说的这个王家主人名叫王念堂。我跟王家不熟,也没有过往来,只记得几十年前这王家的孩子之中有一个得了世界儿童比赛奖项。那时候,中国美术协会刚正式进驻帅府园新盖的大厦不久,那天的颁奖仪式由美术家协会展览负责人郁风大姐主持,那个得奖的儿童名叫王明明,穿着一套齐整衣服接受来自国外的精美纪念奖品(我當时好像是美协的常务理事,分得了一些这类有趣照片)。王念堂先生辈子专注两件大事:培养、维护孩子们宝贵的文化兴趣;保持全家十几口老老小小免受冻饿,并且一心一意地在艰难环境中让明明成长名副其实的画家。

  这就像一个高树上的大鸟窝。十几只老老小小蹲挤在窝里嗷嗷待哺,王先生夫妇来回喂食,居然还要考虑孩子们的艺术修养和前途。听起来好像是讲笑话实际上几十年的含辛茹苦,居然做到了。

  王明明这个画家没有进过中央美术学院和其他美院,不是不想进,很可能不够格。他成熟在另一种非正统的艺术教育方式中。这状况真鼓舞人。

  最后讲一讲上海。

  我脑子里存有不少上海爸爸们可歌可泣的逸事。有的是亲眼看到的,有的是听来的,有的是从电视或报上看来的。这里写下的故事我未必比上海本地人清楚,我连姓名都记不清了。上海是个音乐密度很高的地方。一位训练儿子拉小提琴的爸爸严格得要命,放一粒捆着小绳子的水果糖在儿子嘴里,另一端绳头紧紧捏在手上。两只耳朵和一双眼睛盯住儿子的手指头和提琴,只要出现一丝纰漏,马上抽出水果糖来训斥。

  我的天!多少年前的事了!尊敬的小提琴家和尊敬的小提琴家的家人,我向你们两位请安致敬。

  想起你们两位,我就觉得人生多么灿烂温暖。

  (木卫二摘自《新民晚报》2019年10月29日,本刊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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