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

　　说起苏宅，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苏宅坐北向南、依山傍水，乃苏宅现主方清源的祖父于民国时动工兴建，历时5年，总耗资据说近十万大洋。苏家世代于海外经商，祖上家财万贯、财大气粗。故当时苏宅仅宅邸占地面积一千平方有余，宅体借鉴于列杠式客家围屋，横屋由三个大门联结而成，采用了中轴对称的横向方形布局，是别一种形式的客家民居建筑。其建筑规模、建筑艺术及营造的文化氛围为粤东地区少见，故以多年以来名噪当地。到了方清源这一代，因了思乡情结，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方家遂将海外的生意逐渐转移到国内。方清源虽为方家独子，膝下却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方梧次子方桐满女方淑。长子天资聪颖少年有成，名校毕业后去往国外留学多年。次子方桐聪颖不及方梧则留在父母身边帮忙打理生意。满女方淑年方十八，尚在菁菁校园象牙塔内。平日里气派堂皇的方宅冷冷清清，只有佣人管家打点宅内宅外，今日一反常态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是长子方梧留学归来，一大家人七大姑八大姨从全国各地赶了回来奔赴家宴，好不热闹。此时苏宅院子里的小桥流水边，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细看这个男子清新淡雅，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眉宇间自然散漫着儒雅高贵气息。“梧儿，宴席就要开始啦，你怎么还在这儿呢？”着一袭百鸟朝凤旗袍的苏母从堂屋沿着廊桥款款走了过来，虽已年近半百却仍然妆容精致打扮得体，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雍容华贵。她右手抬起轻轻攀上已经高过她一个头的方梧肩膀，温柔地拍了拍说：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沈凤那孩子呀…… 2.2001年，苏梧初中三年级。当时苏家本着落叶归根的情愫，孩子就学都安排在家乡，自然而然地选了最好的学校。因为家庭条件的优越，还是初中生的苏梧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纨绔子弟的作风，前卫的装扮、不羁的神情，以至于他在M城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嘉中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同学们取了个绰号：痞子苏。且不说苏家在当地享有盛名，苏父商海多年沉浮早已成为业界精英，苏母也毫不逊色，更是名号响当当的天字号艺人，而优越的家庭环境优秀的学习成绩更是让苏梧在嘉中成为一名传奇人物，他从娘胎里带来的音乐天分，让他在校园的文艺舞台发挥得淋漓尽致，歌唱得最好，钢琴小提琴萨克斯他演奏得出神入化。学霸的基础、文艺方面的专长让他在嘉中成了一个神话人物、新闻人物，即使他训傲不羁，老师和同学们都在有意无意地迁就和忍让着他，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更是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而苏梧对这一干低眉顺眼言听计从的小丫头从来是目不斜视、凡心不动。 直到那年年末，初冬。3班课室，这天班主任老黄笑意盈盈地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苏梧的眼睛瞬间瞪大，只见老黄身后跟着一眉清目秀的小女生，这女孩肤若凝脂、黑发如瀑，一双美目如凤、顾盼生姿，虽身上着一套普通白衬衣黑长裤，却行走轻盈如燕、婀娜多姿、仪态万方。活脱脱一个清雅脱俗的小美人呀！“同学们，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刚转学过来的新同学，沈凤。”老黄话音未落，台下已经一片男声哗然。几个小男生在下面发出低低的惊呼：这妮子，好美呀！那厢，苏梧翻了翻白眼，鄙视地望着一群垂涎欲滴的小正太，却也双眼偷偷地瞄了又瞄台上那可人儿，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油然升起，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和他所有见过的其他女生都不太一样，尤其是那双凤眼，眼光流转之处，如山间泉水一般清澈透亮。沈凤浅笑嫣然，对着全班同学微微点了下头，字正腔圆、老气横秋地说：初来乍到，还请同学们多多关照。 3.第一个期中测试，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沈凤同学和痞子苏一起勇夺全年级第一，各科名列前茅，非凡的美貌与实在的智慧并存，让她一下子成为嘉中的另一个传奇人物。更让苏梧心生敬畏、刮目相看。而最令苏梧不解的是，这个半路同学并不是学痴，却是名副其实的书虫。她的课桌里总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课外书籍。老旧到让人难懂的《四书五经》、《周易》新鲜到各种现代人物传记。课余时间，沈凤也不跟其他女同学一样三五成群做话痨，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着形形式式的课外书籍，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沉迷样子。让苏梧甚是迷惑，他不止一次经过沈凤的身边耸肩自问：书里面的世界真有那么迷人吗？人生第一次，这个聪明美丽的女孩，竟然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他的心扉。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终于有一天，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驻足，呆呆地问了她一句：沈凤同学，你这些书里面，到底有什么奥秘呀？让你这么沉醉痴迷？沈凤丝毫不感到意外地抬起头，眨着黑森林般长又卷的睫毛笑着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痞子苏，你虽然各种成绩优异却不爱悦读，自然不懂其中奥秘。她又抿嘴窃笑道：自古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恐怕苏同学纵使行了万里路，也难破万卷书啊。她一双黑白分明、美丽异常的大眼睛里笑意盈盈：你看你看，接不上话了吧？志不同道不合呀，可是没有共同话题可言的呢。苏梧自小没被人这么抢白过，气得瞪眼顿足，方才说了一个“你”字。又被沈凤一通数落：你什么你呀，你要是想在嘴皮子上赢过我，除了坐好你的学霸宝座，还得回去多多读书哦！不然，指不定哪天，位置不保……苏梧第一次体会到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他何曾受过这等奚落，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认输。 4.沈凤说：书籍是造就灵魂和培植智慧的工具。苏梧曾不以为然。他从小只潜心学业和各种文艺，不曾想自己竟然真的会疯狂痴迷爱上阅读，一发不可收拾。年少狂傲的痞子苏，在短短几个月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毕业舞会上，他以一首自己作词谱曲的《少年志》，惊艳了全校师生，台上他自弹自唱 ……风轻扬，扬起诗书千万行，墨香卷起少年志，国富强……台下喝彩掌声、小女生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老校长听得全神贯注，不断跟着节奏敲指点头。人头攒动中，沈凤一双美目柔情万千，嘴边洋溢着温柔的微笑，满含着赞赏。 一曲歌罢，苏梧在众目崇拜中走下舞台，经过沈凤身边，他冲她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用嘴型说了三个字：谢谢你！沈凤同样地用口型回应他以“不客气”。舞会结束后，苏梧和沈凤心有灵犀似的都滞留了下来。空无一人的礼堂，他们相视一笑。苏梧说：沈凤，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如此痴迷于书籍了。沈凤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哦？你说说看？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故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精思子自知；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苏梧说得眉飞色舞，沈凤情不自禁地拍掌，笑道：苏梧呀苏梧，我没看错你呀！果然不愧为学霸才子啊，短短数月，就有如此精进。 言罢，悠然从书包中拿出一个精致黑长盒子：喏，苏梧，这是奖励你这几个月神速进步的奖品。苏梧打开盒子，一支精美的派克优雅地出现在眼前：哇，沈凤，这可是派克中的精英呀！你对我太好啦！乌木黑的都市格子纹，非常适合你呢！沈凤笑着说。苏梧接道：是的是的，都市是冷峻个性的创意之笔，它突破了当代书写艺术。你看你看，反传统的子弹型笔身，结合艺术及工效学，营造恰到好处的轻巧感及完美无瑕的对称感。独一无二的外形与无可挑剔的品质，我太太太喜欢啦！苏梧手舞足蹈地，一下子得意忘形拥抱了一下沈凤。两具青春活力的身体乍一接触，如触电一般又迅疾跳开，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瞬间小脸涨得通红如晚霞燃烧……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5.如墨的夜色中，苏梧抚摸着那个保存完好，崭新如初的黑盒子，思绪万千。自从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怦然心动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沈凤，但是他的一颗心却一直为她保留着位置。他也曾多方打听沈凤的消息，却因她是中途转学来的同学，大家都不太熟识，只听说她已经跟随父母回了香港……远远的，苏桐朗声呼喊：大哥，你看看，谁来啦？他猛一抬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身影轻盈如燕、婀娜多姿，像极他年少时的美梦仙境。眼前的沈凤巧笑倩兮，她大大地给了他一个拥抱：ﾞ嗨，痞子苏，我们终于重逢了。6.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又是一年金秋时节，苏宅、沈府张灯结彩，苏梧与沈凤执手相看，小桥流水秋色连波，山映斜阳天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