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华东军大——战士的摇篮 （上）苏州甘泉04

　　第三章华东军大——战士的摇篮

　　（上）苏州甘泉

　　一嘉兴——杭州——苏州

　　四、塑造一代军魂

　　搬迁后公布了正式番号。校部和一总队在南京，二总队暂驻苏州。我所在的班，番号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政大学二总队二团女生大队一中队三区队十二班。有了番号就可以和家里通信啦。

　　新来的指导员叫丁健，中高个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很有魅力，大家都喜欢她，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哩！学习干事小李像个穿军衣的村姑，很腼腆，未出声先红脸。开始阶段，还设立从同学中选拔的区队长，我们三区队长殷忠侠也是大学生，精瘦干练，敢当面拉下脸来训人，大家也都服她，每到晚上，她到三区队地盘上一吹哨子，威严地喊一声：“各班熄灯啦！”大家就立即关灯，不敢拖延的。

　　组织决定让郦中队长在职学文化，他把军用挎包当成书包，高高兴兴去文化补习班上学了。

　　“指导员！我上学去啦！”

　　“指导员！我放学回来啦！”

　　每天都能听到他提高嗓门，得意洋洋地喊着这两句话，于是，中队大小事情几乎全落在了丁指导员一个人身上。

　　预科学习正式开始了。

　　军大和一般大专院校不一样，它更像一座革命大熔炉，铸造着一批有文化、重集体、守纪律、甘愿为国献身的年青军人。

　　军大无明确的学习期限，没有寒暑假。学校首先设了为期半年的预科，主要学习社会发展史和哲学。预科结束后，二总队从苏州迁驻南京转入本科，本科第一学期学近代史，现代史和党史，第二学期学政治经济学，本科年限也不清楚，隐约听说以后还要学文化专业课。军大一无课本，二无教室桌椅，图书报刊更是奢望了。但这决不意味着学得粗糙、马虎，若论教学质量和学习气氛，那是无与伦比的，绝对第一流！

　　学习方法是上大课结合小组讨论。每个学员发到一个用八根木棍和一些绳子组成能折叠的“小马扎”，坐着它听课，坐着它讨论，坐着它吃饭，坐着它看书写信，小马扎在生活中和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大课以团为单位在一家停产的四面通风的废弃大厂房里进行，前后挂上几个大于脸盆的方形麦克风木盒子，政治教员在高起的台子上讲课，全团一、两千学员就坐在小马扎上边听边以膝代桌躬背做笔记。除了麦克风传出的男中音和台下人奋力捷书的纸笔声，大厂房里一片肃静。

　　课前和中间休息是最活跃的时分。各中队之间互相拉唱歌，往往由男生先唱，然后矛头一转，全中队立即转为拉拉队对着我们女生这边大声喊叫：“该谁唱啦？X中队！X中队来一个！快快快！”如果被指名的那个女生中队稍稍迟缓一下，拉拉词就像子弹似的一束束发射过来，如“革命歌曲大家唱，我们唱罢你们唱！后面好歌等着唱，扭扭捏捏要罚唱！”拉拉词五花八门，有临时凑的顺口溜也有事先精心编制的快板词，既压韵又生动，听来十分新颖。女生这边招架不住，只好由文娱委员站起来指挥本队唱个歌，接着飞快地反戈一击拉男生队唱，俗话说，好女要跟男争，一旦发现哪个男生中队唱得好，女生各中队就集中火力围攻，拉他们唱个没完，但从不在女生自己阵营里叫板，女生的拉拉词十分简单，仅凭高分贝女声就可赢来阵势。文娱委员既要指挥唱歌又要随着拉拉词的节拍举起拳头挥舞助威，场面非常活跃。待上课哨子一吹，全又躬身伏在小马扎上了。

　　除了集体拉歌，其他个人之间的任何交往都是没有的。由于各中队驻地分散，只有上大课时才知道女生大队有五个中队，而二团的男生中队有多少终也没搞清楚。当时我们连本中队班与班之间也无甚个人交往，倒不是有什么规定，只因为学习生活太紧张，完全顾不上也无需有个人间的交往。

　　大课后的第一要事就是以班为单位对笔记。我还是任学习组长，很快练就了一手写快字的技能，班里公认我记得最全，就以我的笔记为准，我说一句大家核对一句，有漏的立即补上，这几乎要花掉半天的时间。接着是小组讨论，然后由组长归纳总结。下午留出一小时，各班学习组长去中队部向指导员作集体汇报，这样各组就能了解到全中队的学习讨论情况，有问题也可在汇报会上提出讨论，最后由指导员做总结。

　　丁指导员的总结很有水平，我非常爱听她讲话，无论在汇报会上还是队前讲话，我都会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生怕漏掉一句半句。渐渐地丁指导员也喜欢上我了，每次轮到我汇报小组讨论情况时她显得特别注意听，时不时地露出可爱的笑脸表示她感兴趣，有时还逗趣几句。

　　军大学习的宗旨是实行思想改造，提高革命觉悟，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革命人生观和辨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学习讨论不能光讲空头理论，必须紧密联系自己的思想实际和行动表现。如学习劳动创造人类这一章，懂得了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是社会寄生虫、是社会发展的阻力后，就要搜肠刮肚地找出自己身上存在的诸如娇生惯养，好逸恶劳，贪得无厌，散漫推诿，追求享受，羡慕虚荣，怕苦怕脏怕累等形形色色的剥削阶级思想影响，在小组里进行批评自我批评。 (感动的句子 www.wenzhangba.com)

　　中队领导反复强调，联系实际的批评、自我批评必须实事求是，与人为善，而且是和风细雨的，不允许粗暴讽刺，强加于人或打击别人。年青人谁都追求进步不甘落后，谁不渴望用人格的完善和境界的完美来塑造自己呢，所以改造是自觉自愿、温和渐进的，也是信心十足的。思想观念改变后班上的内务卫生、公差勤务等学员都能积极主动去做了，真是立竿见影哎！

　　我对辨证唯物主义很感兴趣，特买来一本艾思奇的《大众哲学》配合学习。书很厚，但写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看得非常认真、投入，字里行间划上了许多圈圈杠杠，还做了学习笔记。哲学使我懂得了许多思想方法，提高了我的思考判断能力，使我在后来的人生中避免或减少了许多错误，难怪人们说哲学会使人变得聪明，哲学是生命的指南。

　　大厅里悬挂着一条大横幅标语，在每张二尺见方的白纸上分别写着“团结教育利用改造”八个大字，这是共产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每当我仰望这八个字的时候心里不免会产生些疑虑，觉得团结教育四个字比较友善，可以接受，可是后面“利用”二字不免分生见外了，简直含有一股冷眼相待的寒气；再说那“改造”二字，“教育”中分明已包含了“改造”，为何在后面还要追加单列出来呢？为什么不是国家主人翁呢？为什么光荣伟大这些字眼仅属于体力劳动者而与脑力劳动者无缘呢……。不过论文化程度，我们中队以中学生居多，喝的墨水尚少，还算不上知识分子，充其量不过是一群“小知”而已，故而这项政策与我们似乎无多大关系，我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事实正如此，军大整个学习期间，它也仅仅是一条悬挂着的标语而已。

　　本科两个学期之间二总队开办了为期四十天的政训班，培训学习骨干，有一、二百人，我被通知代表中队去参加学习。培训目的是为学习政治经济学作准备，让学习骨干先学一遍。政训班采取高强度突击学习的方法，以讲课为主结合少量讨论，对一些难懂的专用名词术语破例地发了几张油印讲义，校部派来的政治教员讲课水平高，大家学习情绪很高。最后举行结业典礼，在中山陵集体照相留念，我被选为学员代表在结业典礼上作了表态发言。

　　记得政训班开始没几天就爆出了一条绯闻说短训班里有个女生已被学校某位领导看中，一到星期六就会有吉普车接去市里玩，不过结婚要等到毕业以后。女生们听了又神秘又好奇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不是规定学员不得谈恋爱吗？这不是领导在搞特权吗？于是都争先恐后地要去见识见识那女生长得啥模样，有何出奇之处。

　　 一天别班有个大女生拦住我们几个、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你们见过那个准新娘了吗，啊，没见过？你们消息太闭塞了！”“告诉你们，她现在要避开人，早晨连洗脸刷牙都不敢和大家在一起，独自一人躲到门外沟里去刷……”说完她又自告奋勇地向我们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次日晨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几个一早就在楼门口等着，不一会那大女生清了清嗓子又干咳了一声，发出暗号。为了看个清楚，我们几个人迅速占据了正面看位。“过来了，就是她，快看！”那大女生勾了几下手指加紧提示。果然，见一个个子不高，皮肤白嫩的大眼睛女子手拿缸子牙刷从走廊里出来，我们在门口装作闲谈的五、六个人立即转过身，目光像探照灯似的齐唰唰向她射去，像围观动物园里的宠物似的目不转睛地仔细打量起来。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手，在充满好奇，多少带点醋味又毫不掩饰的目光咄咄逼视下，只见她苍白的脸上一对大眼睛瞪瞪地直视我们，那眼神先是无备而惊恐，继而微露嗔怒，转而又漠然无奈地低下头去刷牙，不理会我们了。

　　看过新闻人物后，那个大女生又和大伙一起挑鼻子剔眼睛地取笑了一通：“嗨！我还以为有多漂亮呢，太普通了！”看到她可怜巴巴地受到众人围观、审视、非议和奚落，我莫明其妙地感到一阵迷茫，觉得此类事情本不该在学员中透露的，后来并没有见吉普车来接过她，我对于跟学习无关的事不大留意，对一些多嘴多舌，爱张扬别人隐私的人也不以为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也就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