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听蛙鸣

　　稻花香里听蛙鸣

　　文/赵元波

　　暑假的时候，回到老家小住一段时间，父亲总是遗憾地说：“今后恐怕是再也闻不到稻花的香味，再也听不到稻田里青蛙的叫声了，再也吃不到稻田里的新米饭了。”父亲的话不无道理，其实才一进村，我就发现，原本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蔬菜的白色大棚，在太阳光下，明晃晃的，刺得人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来。

　　稻田成了搭起塑料大棚的菜地，不要说像父亲这样种了一辈子水稻的农民有点接受不了，就连我这个城里人也觉得特别不习惯。别的不说，站在村口，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顺风吹来的那一股农药味儿，就觉得怪怪的。

　　记得以前种水稻的时候，一到夏天，田里的水稻绿得发青，村子点缀在田间，和蓝天白云构成一幅乡村的美丽图画。夕阳西下，一道道霞光落在一行行水稻里，绿红绿红的，让人的眼睛看不够；阵阵凉风送来稻花的香味，香得让人的鼻子闻不够，看着，闻着，仿佛心都醉了。

　　那是九月的第一个星期的星期六，刚刚工作的我走路回到家，八点半左右，天快黑了，月亮已经从东山升了出来。只见母亲一个人在灶间忙碌，一问才知道，父亲在田里轰赶老鼠呢，听说我要回家，执意要等我回家后一家人齐了才肯吃饭，闲着也是闲着，先到田里轰赶老鼠再说。

　　顾不上走了三个小时山路的疲惫，放下挎包，我就一溜小跑，到自家的田里去喊父亲回家吃饭。借着明亮的月光，走在软软的田埂上，闻着稻花的香味，听着四野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和着身子走过田埂上的黄豆树发出的刷刷声，远远看见一个黑影拿着电筒沿着田埂一路走去，嘴里还发出“咻咻”“咻咻”的声音，不用说，那是父亲。

　　父亲就是个本分的农民，土地下户后，别人都背起铺盖卷，拿着泥刀到外地做副业去了，他呢，依旧守在这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春耕夏耘秋收，每每到了水稻扬花的时候，别人家都觉得丰收在望，很少到田里里去，而父亲呢，恰恰相反，跑得更勤了，按他的说法是：都快到嘴的食了，得多操心一些才行。是啊，人勤地不懒，这庄稼么，就得三分种七分管，才会有个丰收的年景。

　　到了面前，父亲说：“我就说嘛，你肯定会回来的！”我这才发现，父亲手里还提着一只小桶，里面装着些碎土粒。(好文章阅读 www.wenzhangba.com)

　　“你这是干啥呀？”我好奇地问父亲。

　　父亲嘿嘿一笑：“这不，正是水稻扬花的季节，香喷喷的，引得那些馋嘴的老鼠来咬秧苗，都一堆一堆的了，看着怪心疼的，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把碎土粒撒到田里，看能不能把老鼠给撵出去。”原来是这样。

　　“稻花香得把老鼠都引来了，这水稻能不香吗？”我说。

　　“那倒也是。这样的水稻碾出来的米，肯定香。”父亲说着，就向稻田里撒了一把碎土粒，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果然就听见了几只老鼠在稻田里划水逃窜的声音，父亲得意地说：“这办法还真管用！只要这段时间一过，丰收应该没问题。”也许是父亲的这一招起了些许的作用，我们附近的青蛙似乎也给惊吓住了，一下子竟然噤若寒蝉，不吱声了，几声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父亲笑着说：“那是田埂上的青蛙吓得跳进水里去了呢！”

　　其实，对于父亲来说，整治老鼠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下老鼠药，只要老鼠吃到了，必死无疑，可是父亲不愿那样做，宁可用最原始的笨办法去驱赶老鼠，虽然费点事，麻烦一些，毕竟老鼠也是一条命，就像稻田里有那么多的青蛙在鸣唱，就意味着可以少打几次农药。

　　为了驱赶田里的老鼠，父亲没少下过心思。撒碎土粒不行，你在这边撒，它就跑到那边去，和人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累了几个晚上，效果不佳，父亲又想了个办法，和母亲拿着电筒，一人在上埂，一人在下埂，拉着一条绳子秧苗上拖过，吓得正在啃秧苗的老鼠逃之夭夭，可等他们一回家，老鼠又折返回来啃食秧苗，忙活了大半夜，等于是白费功夫。

　　可父亲依然没有放弃，干脆扯来三十多公分高的塑料纸，在田埂上钉上木桩，生生把水稻田给团团围了起来，让老鼠无法跑进稻田里去，鼠患得以彻底根治。那年，在父亲的精心管理下，水稻真的获得了大丰收，比往年多收了好几口袋呢！这对于一个对土地有感情，千方百计要让自家的田里多收粮食的农民来说，是何等的惬意。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是辛弃疾的词句，那是作为诗人的辛弃疾诗意的想象，身为农民的父亲没有念过这样的句子，在田里忙碌时也不曾细细听闻过蛙鸣，也未曾仔细嗅过稻花的香味，他心里想的只是“丰收”二字。

　　如今，父亲老了，走不动了，稻田成了大棚蔬菜地，那稻花的香味，那率性而起，自由而落的田园交响乐已经远去，那些在稻田里鸣唱的青蛙会到那里去呢？想闻一闻稻花的香味，听一听青蛙的鸣唱也都成了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