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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城里讨饭狗,不回农村当地主

2018-05-15 19:30:26 作者:晏凌羊 阅读:载入中…

宁当城里讨饭狗,不回农村当地主

  晏凌羊故事|情感|励志 戳右上方蓝字「置顶」晏凌羊

  一起做一个爱学习、愿成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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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当城里讨饭狗,

  不回农村地主

  文/晏凌羊

  1

  最近,我爸妈辗转反侧,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因为老家邻居又搞幺蛾子了。

  那个邻居很泼皮无赖喜欢各种占小便宜,趁我老家没人住,想一步步蚕食掉我家的宅基地。我父母一让再让,但见对方得寸进尺忍无可忍心情大受影响

  在城市里呢,寸土就是寸金,你占我一寸我占你半尺,所以出现很多“握手楼”,但农村的朋友们,无论建房还是没有建过房子的,都应该听过“滴水”这一词。农民盖房子,你让一尺我让一尺,于是胡同、街巷就出来了。 

  所谓的滴水,也称——滴水檐。“滴水”意思是:自家房顶流下的雨水滴落到地面时的宅基地的空间。它指的是宅基地一片区域,属于自己的地皮,是一种礼貌建筑习惯

  ▲如图所示,屋檐的雨水滴下来的区域以内,都属于自家宅基地的范畴

  农村人盖房时都需要在自家宅基地的边界往里退三尺,留出“滴水”的地皮。两家邻居各让三尺,就形成胡同,将来也好维修。 

  如果原先就有公共道路,再加上两家人各让出来的“滴水”,房子和房子之间就会有一条比较宽的路,甚至有时候能让手推车、汽车等出入。

  也不仅仅是农村,古代应该也有这种传统不然怎么会有“六尺巷”的故事?

  相传清朝宰相张英(1637~1708)的邻居建房,因宅基地和张家发生争执,张英家人飞书京城希望相爷打个招呼“摆平”邻家

  张英看完家书淡淡一笑,在家书上回复:“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家人看后甚感羞愧,便按相爷之意退让三尺宅基地,邻家见相爷家人如此豁达谦让,深受感动,亦退让三尺,遂成六尺巷。这条巷子现存于安徽桐城市城内,成为张家与邻居互相谦逊礼让的见证

  礼让是相互的,一旦一方得寸进尺,纠纷就来了。从小到大,我在老家听到过无数这样的案例:农民和邻居因为“滴水”和公共道路的问题打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出人命

  我家这次的情况是怎样的呢?很多年前建房子时,父母让出来了“滴水”,家里围墙外就形成了一条比较宽的路,可最近,那家邻居跑来把整条路都占掉了。

  无赖邻居先是打了地基,我父母打电话回家找村委会抗议,那家人闻讯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挨着我家的房子建了一道大铁门,把整条路都围蔽到了自己家的范围里去了。

  ▲见图,我爸的朋友晚上拍了发过来的,图片有点黑

  说起这位邻居的“占便宜”史,真的很令人啼笑皆非,厚颜无耻程度令人震惊。他们在村里口碑很差,但靠耍无赖占得了不少便宜,着实令人气愤根据父亲和邻居们的讲解,图解如下

  ▲羊羊美术不好,这图是不是画得很蠢萌?哈哈!图中粉色线以内的位置是滴水,箭头指的是各家的出口,也就是大门黑色空心箭头是现在的出口,红色箭头是曾经的出口。实线代表现在的边界,虚线代表曾经的边界。这张图的比例其实不大对,有些地方可能我也没翻译对,因为农村宅基地的情况太复杂了。

  很多年前,邻居BCD都住在我家附近,我们几家附近都是村公所,我家跟邻居A(以下简称“赖皮”)根本不接壤,他们家的门也历来都修在南边,从南边那条路出去。

  我家建房子的时候,赖皮觉得自己家“历史上”也是从这条路出来的,后来才把大门改去了南边,所以这条路他应该有份,就跑出来主张那条路的一部分共有权,把图中褐色阴影面积的部分占了。

  当时邻居C和我家都觉得特别气愤,因为那是公共道路,是彼此都让出来给大家通行用的,谁都不能占用。他跑来占了那么一长条地,他以后倒是不从这边过了,但以后车辆通行会很不方便

  赖皮无视抗议,硬是在那里建了一堵围墙。我父母气得半死,但建房子的时候,还是遵从风俗让出了“滴水”。而赖皮呢?占到褐色阴影面积部分后,转手卖给了邻居B家,大概卖了两千块钱。

  后来,邻居D(地形是手枪形)把房子卖给了邻居A家(赖皮家),赖皮一买到房子,就把黄色阴影部分的公共道路面积占了,种上了树。

  实际上,黄色阴影部分面积原先属于C家和D家公共拥有的公共道路范畴。C家觉得,对方占了就占了吧,反正不影响通行。

  没过多久,邻居C想在原先自家的宅基地上建房子,赖皮跑出来主张图中蓝色阴影面积的部分归他,说是邻居D家原先的房子属于他了,他应该还有D家原先房子里的“滴水”面积,而且他还有通往北边的公共道路面积未进行分割。

  邻居C气得要死,因为当时邻居C和D住的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间没有墙,也就没有所谓的“滴水”。两家人吵了很久,后来邻居C也吵不动了,答应了邻居A的条件:蓝色阴影部分面积归赖皮,这块地已经包括了邻居C让出来的“滴水”以及北边那条路的公共部分。

  赖皮也口头承诺说,以后他再也不会再到这条路上来主张任何的权利

  按理来说,到了这种地步,赖皮邻居A对公共道路已没有任何主张权,可精彩的还在后面。

  邻居C觉得跟这家人做邻居,往后肯定夜长梦多,就把房子卖给了右边的村公所。按理来说,邻居C已经把蓝色阴影部分折合成了“滴水”和公共道路割让给了赖皮家,那图中绿色阴影部分应该属于邻居C家了。

  村公所买了邻居C家的房子后,那块区域也属于村公所。村公所拿了邻居C家的那块地以后,开始建房子。

  施工的时候,赖皮又跑出来了。他跟村公所说绿色阴影面积部分,是他们家的路,村公所不能占。

  赖皮每天把自己的亲妈派出来,让她带着干粮坐到了推土机、挖掘机前面,阻止施工队施工。这个老太太有麻风病,谁也不敢碰,都怕不小心弄到她,搞得她有个三长两短还得赔偿丧葬费。

  村公所的施工队都是花钱请来的,耽搁不起,再加之他们买房子花的是公家的钱、盖房子也是为了办公共事业,就没再跟赖皮家计较。 

  至此,赖皮家得逞,占了图中绿色阴影部分的面积。整个村子里,只有他们家通过各种强占,让自己家的地形办成了“凸”字形。

  现在,他们想让这个“凸”字形凸得更明显一些。大概是知道我们全家都到了广东,家里很少有人回去了,赖皮又开始打起了图中屎黄色阴影部分面积的主意

  趁我家没人在,他们先是图中屎黄色那个区域立上了几块石墩。

  我爸妈开始抗议,说那部分是公共道路,我家以前的门是开在那里的,这个公共道路我家有份,你不能这样做。

  我爸妈请村委会的人告诉赖皮,把石墩拆除,有天大的事等主人家在的时候再说。我爸甚至说,如果你非要占那块地,你可以占,但我们家让出来的“滴水”,你不能围蔽进去,房产证上都显示那块地是属于我们家的。

  结果,见我家开始找村公所抗议后,他们马上建起了一扇大铁门,几乎快把我家的门都给堵住了。

  我爸妈就为这件事情觉得难过:他们觉得,当年已经让过他们一回,怎么现在还来?现在是雨水天,把水泥墩和大铁门在那里一建,到时候有积水全部会往地势比较低的我家里冲,那房子还能住吗?

  因为这个事情,我爸妈产生了很多心理应激反应,以往被村里人欺辱的历史涌上心头,两个人开始气愤得睡不着。这几天,他们到处给村干部、村里熟识的人打电话求心理支持,对方一听这种事情,也觉得赖皮家真是“人神共愤”,但除了声援几句,基本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让我爸妈把宅基地卖掉,跑去丽江古城附近买房,别把精力花去跟无赖纠缠,可他们说老家的房子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们的“根”。再说了,如果这些纠纷不解决,房子可能也卖不掉。而且,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一让再让导致对方得寸进尺的问题。

  话说到“骨气”“志气”这份上,我也没辙了。父母的思维定势已形成,我对他们的影响力有限,可每次遇到这种事情,我难免会感慨不管我表面活得多光鲜亮丽,老家若发生点事儿,我父母能一秒就把我拉回到了原先我所处的阶层啊。

  我问父亲,他们家占掉的所有公共道路,如果按照现在市场价卖给邻居B家的话,能卖多少钱?父亲回答:“撑死了一万块。”

  哦天,真是把我气笑了。我估摸着,赖皮邻居大概是从别的地方挣不来这一万元“巨款”,所以只能通过东家占一块地、西家占一块地的方式来“挣钱”。

  也不知道他想过没有,他越是这样,越有可能把自己的生路、财路都堵死。那些发了财的人,往往是有契约精神合作意识、利他思维以及大格局的人,这样算计和蚕食别人家宅基地的人可是越过越穷的啊。

  2

  在我整个童年生活中,父母和邻居为宅基地、房子等问题发生纠纷,不止一次。每一次,对方的无耻程度,都让你感到震惊。

  1996年前,我家的房子破旧低矮昏暗,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还冬冷夏闷、蚊虫奇多,有时候还有蛇钻到家里来。

  我上初中那年,家里终于有点小钱要建房子了。宅基地不够,就买了五十多岁的E家的宅基地和房子,花了四千块。

  那个房子的房产证明上,是E的名字。我家跟E签署了买卖协议,款到账以后就算完成了交割(农村买卖房子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不存在过户一说),我家也开始拆那所旧房子。

  拆到一半,忽然E那对六十几岁的大哥大嫂(姑且就叫F哥和F嫂)跑了出来,阻止我家拆房子,说那套房子他们有份,让我家支付给他们2000块。

  那时,老家一个建筑工人每天的工资也就6元,2000元对哪个农民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我爸妈瞬间懵逼了,完全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找回了E,让他回来处理

  E说,这事儿我不管。

  我爸妈跟F夫妇说,这事儿你应该去找E解决,我们已经把钱给E了。

  F夫妇说,我不管,我只找你,这房子我有一半,反正你不能拆。

  我爸妈找来村委会的人协调,但几个老人家根本不讲道理、不听协调。

  E说,父母是我埋的,他们的安葬费是我出的;妹妹是我嫁的,出嫁费用是我掏的。这个祖屋是父母留给我的,我有权处置。

  F说,祖屋一人一半,是死去的父母亲口说过的。自古以来,父母的遗产兄弟平分是风俗。房产证明是你偷偷去办的,没有知会我,我不认。

  调解人说,那现在你哥已经把房子卖了,你只能去找你哥哥要。那是你们自己的家庭矛盾,不能影响别人家建房子。

  F说,我找他要不到,我只能拿命保我的房子。

  于是,我家买来的那套房子拆到一半,只能歇工。我爸妈也只好在另外一块空地上,把主房建起来了。

  农村建房子都有宴请宾客的传统,我家大宴宾客的那天,四方宾客都到了。F夫妇忽然跑来大闹现场,要求我家将收到的礼金作为房款支付给他们。我父母没同意,他们就一直在现场撒泼打滚。

  有人建议报警,可那会儿整个村里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家只好请人骑车去派出所,派出所的来了,看了看,劝了几句,F夫妇暂时撤了,但本该宾主尽欢的大喜之日被这么一闹,顿时乌烟瘴气,我爸妈也被气得够呛。

  这个拆了一半的房子迟迟拆不了,就成了危房,存在比较大的安全隐患。需要从危房旁边过路的邻居,对我家也开始有微词,说是这样的危房立在那里,哪天若是风大雨大,说不定就塌了,砸到人怎么办。

  我爸妈也很担心那所拆了一半的危房哪天要是遇上个小地震、大暴雨,会不会就此垮塌,会不会砸到人,然后我们家还得赔钱。

  他们想偷偷拆,想在村公所、政府、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的见证下公开拆,可F夫妇不让拆,他们每天跑来危房看一眼,一有风吹草动就抬个凳子坐在危房下面示威。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想拆可以,给钱。不给钱就拆?那你先弄死我。

  我爸妈从来都性格不和,此时遇上这么难缠的“外敌”,就开始搞内讧,互相指责抱怨。那几年,啧啧,我家的家庭氛围简直没法形容。我当时上初中,经常听到我爸唉声叹气,我妈则不停抱怨、控诉我爸。

  父母的这种情绪,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我。

  那时候我才十二三岁,某天我甚至给我的语文老师写了一封信,求他借我两千块钱,我去解决这个冲突,让那两个阴魂不散的老人离开。还好,那封信我写好以后,没有给出去。

  到这年纪,我总算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钱的问题。那笔钱我爸妈肯定是不会给的,于情于理于法都不该给,而且,他们若是这次“花钱消灾”了,村人肯定群起效仿。以后在村里跟谁买卖东西,谁都可以依葫芦画瓢讹你一笔,那以后还怎么混?

  就这样,这个拆了一半的房子一摆就摆了十来年。直到F夫妇各自都入土了,我家才得以顺利拆完。

  10年,一所拆不了的危房,像是一个耻辱的标记扎在我心中,也立在了我父母心中。

  少年时代,我每次放假回家,对功课或做寒暑假作业心生懈怠之时,一抬头看到那所危房,就又产生了万千斗志。我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农村太可怕了,如果我不凭本事冲出去,那我宁愿去死。

  真的,这就是当时我最真实的想法,因为生活在农村,我感受到太多的恶霸行为了。我觉得农民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而农村就是地狱。

  我再讲几件小事。

  我小时候,村里的灌溉水源都是按时间来计算的,几点几分轮到谁家,谁家就把灌溉水引到自家田里来,时间到了就轮到另一家。那会儿我爸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就我妈一个人种田。有一年轮到我家去引灌溉水时,我妈去到现场往往会发现我家的部分已经被别人占了。

  她跟人理论,根本论不过,人家还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我妈只好哭着回家。有的时候,轮到我们家时,总有人在上游偷水,流到我家田里时往往变成了涓涓细流,根本不够灌溉。为此,我妈不知道哭了多少顿。

  我妈为什么要哭?因为灌溉水弄不到,那一年的秧苗可能全部会枯死,一整年没有收成。好在,灌溉水被人霸占了、偷了的那两年,老家没有旱季,雨水季节来的时候,稻田里的水全部都满了。我妈说,那真是一场及时雨,如果晚下几天,所有的秧苗都要枯死在地里了。

  另一件事,也很令人无语。

  20年前,我爸跟着隔壁村的人出去打工,一出去就是一两年,可经常拿不到工钱。钱都被隔壁村的包工头领走了,包工头自己把工人的钱拿去挥霍了。

  我爸辛苦在外两年,按理说能挣到五千来块,但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你找包工头,他永远说“过两天就给你”,结果呢,过着过着就到了现在。

  前些年,我爸回到老家,遇到那个包工头,提起这个事情。那个包工头已经很老了,截留了工人们那么多工钱也没见变得富裕。他恬不知耻地跟我爸说:“你看你现在,儿女也有出息了,肯定不差那点钱了。哥已经老了,还不起你了,下辈子还吧。”

  20年前的五千块,和现在的五千块,真是让人很“呵呵”。

  人都是这样的:如果是陌生人欺辱了我们,我们可能很快就释怀,但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欺辱你、刁蛮对待你,我们会觉得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

  那时候,我父母心上扎了无数根刺,他们承受不住了,就流露出来。天生敏感的我,看到父母这样,内心其实很不好受。

  回顾我的成长环境,那批现在已经五六十岁但我童年时正值盛年的人对我父母的折辱,让我从小立誓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死在外面都不要再回老家去。

  整个少年时代,支撑我努力读书、奋力拼搏的动力,来源于对农村、对村民的恨以及对城市生活的渴望。它让我像是背水一战的鲤鱼一样,积攒所有的能量和力气只是为了“高考”那一跃,那唯一可能会改变我命运的奋力一跃。

  对农村、对乡民的这种恨,让我在品尝到城市生活的辛苦之后,也没有消减。我到现在都认为,在城市里不管怎么辛苦、怎么心酸,都比呆在农村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如果哪天我不愿意在广州待了,我最多只能退守昆明、丽江,再往下,县城我都不愿意去,因为我的竞争力只能在相对文明一点的社会才有效,去到了政治生态灰暗、人际关系复杂的地方,我只会成为最可怜的炮灰。

  3

  从老家出来多年,总有人问我:“你老家丽江那么美,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回答,丽江很大,民风差别也很大。就拿我们镇来说,一个村和另外一个村的民风,差别也很大。我小时候长大的外婆村,民风淳朴,村民相处和谐,但我老家所在的那个村,打死我也不愿意回去。我宁肯在城里讨饭,也不愿意回老家当地主。 

  没有真切在农村待过的人,真的可能会被媒介宣传的“民风淳朴”给骗了,可就我自己的亲身体验而言,我觉得拿“穷山恶水出刁民”来形容村里那些所谓“父老乡亲”算是轻的。

  农村的刁民之多,可能超乎你的想象。他们特别自私、目光短浅,永远只考虑自己,没有过多的公德心。他们常常会为了巴掌大的那点利益不择手段、没有下限,更不会有羞耻心。

  真的,从小到大,我见识过太多刁蛮愚昧、没有人性和廉耻感的人了。

  村里一户人家有四兄弟,其中三个兄弟是吃公家粮的。四兄弟娶妻后,坐在一起分家,把父母的房子给分没了。父母老了,四兄弟说以后轮流赡养,结果真到了轮流赡养时却变成了“轮流虐待和追赶”。

  我小时候,经常看到那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提着一小袋行李,今天吃东家,明天宿西家……再后来,两个老人双双喝农药死了,四兄弟谁也不愿意出面埋,最后还是村委会出面,让他们平摊了安葬费用。

  孝顺?亲情?对他们而言是奢侈品。

  我父亲的一个远房表叔,家里有几兄弟。父母去世后,尸骨未寒,几兄弟就开始去争遗产。

  争到了什么程度?可能你想都想不到:农村建房子用的柱子,每家分一根。最后一根不够均分,五兄弟每人一小截,劈开了当柴火。死去的老母亲的箱子里,他们找到一根银项链,五兄弟均分了这跟项链,每人分到了大概10厘米,用斧头砍了好久才砍开。

  至于那些为了一点点屁大的利益,闹出人命的事情更是不少见。

  我有两个大我一届的小学校友,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从小就没有爸爸陪伴,因为爸爸在牢里。很多年前,他爸爸为了争几分钟的灌溉水,跟村里一个妇女产生冲突,两人在田埂上打了起来,互相说了很多过激的话。

  双胞胎爸爸一气之下,抡起锄头打伤了那个妇女的头部。妇女脑部神经受损,从此变成了无法控制自己言行的疯子,在村里疯了一辈子。双胞胎爸爸被抓走,判了十几年的刑,直到双胞胎姐妹都已经嫁人了,才刑满释放。

  村里人为了宅基地上的“滴水”“公共道路”起冲突的案例,更是不计其数,因为总有人不愿意按照“公序良俗”来做事,能占一点便宜就占一点。

  就连两户人家公用的田埂,也有人想占那一丁点的便宜,为了多插一溜儿秧苗,而把原本很宽厚的田埂挖得薄薄的,人一站上去差不多就要塌了。

  ▲图中,两家稻田的分界线就是田埂,这是正常的田埂。不正常的田埂呢,会被两家人挖掉,挖得像一本字典那么薄。哈哈哈,我们看着很无聊对吧?可就是有人觉得占这种便宜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有人头天刚在田里施了肥,就有人把肥水偷偷放到自己家田里。有人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菜、甘蔗、玉米,轮到丰收时一夜之间被人偷光。有人晒在家里的火腿,不知道啥时候就被进来拜访的“邻居”给“顺”走了。有人借钱不还,而且赖账赖得理直气壮。有人连自己的老爹老娘都敢往死里弄,就是因为觉得给他们养老太麻烦。

  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村子里越是不讲理、越是蛮横的人,越能占到便宜,以至于这种蛮横快成为了一种生存哲学。孩子们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也开始在学校里搞霸权。

  因为民风刁蛮,不讲理的人太多,外地人不愿意来,来了也留不住。学校里大多是本地老师,而老师们的素质也不是特别高。像我的小学语文老师,甚至公然为了能让我们考出高分,而教我们怎么在考试的时候作弊。

  当然了,那些长期被欺辱的家庭,往往更能培养出有出息的孩子;而那些长期欺辱别人的家庭,永远只能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算计来、算计去,他们的孩子也模仿父母去欺凌同龄人,好好的精力不拿去学习、进取,根本没机会走向更广博的世界。

  在老家,还有一个特别恶心的风俗:争相办酒席。起初人们只是结婚办,生子办,入伙办,死人办,后来是小孩周岁办、孩子考上学办......办酒席办得少的人家,觉得自己老送礼但收不回来亏了,也开始找各种借口办,于是,孩子考上大学了办,考上研究生了办,去参军了办,甚至高中毕业考上技术学校了也办,直到最后形成了一股社会风气......恶性循环,所有人苦不堪言。人人喜笑颜开去喝喜酒,心里却忍不住要骂娘。

  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后,每次我听到歌手深情款款地唱“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啊”,就有点心里不适,因为我的父老乡亲可一点都不勤劳善良。

  我也觉得一切美化农村生活的文艺作品,都是对农村缺乏足够的了解,都是耍流氓。农村那么好,你干嘛住到了城里去?

  当然了,我说的这些也都只是个案(虽然个案比较多)。农村社会想要正常运转,需要的是讲理的、遵守规则的人。我也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类现象在逐渐变少。

  这些年,为了一点玉米、一根甘蔗打架的村民变少了,因为很多人跑外地去挣钱了。只是,有一部分没能突围出去的,留在农村又没本事发家致富的那部分,思想意识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包括一定要霸占公共道路的赖皮邻居。谁要是招惹上他们,谁的幸福感会被大大拉低。

  我一个同学的姨夫,前段时间就被邻居打伤了。邻居硬要把他们家留出来的“滴水”和“公共道路”霸占掉,他姨夫气不过,跑去论理,双方起了冲突,邻居把他姨夫砍到病危,住进了医院。

  派出所的来了,调解了下,让他们私了。砍人的人根本不愿意出医药费,他姨夫只好起诉到法院,但如你所知,在中国想通过法律维权成本比较高,等判决都要等上个小半年。若是判决下来,对方拒不执行,你又得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你跟对方闹下来的功夫,那些医药费已经赚回来了。

  同学跟我讲起这事儿,听得我也是义愤填膺:“就这种打人的无赖,说不定现在正在村里四处吹嘘,谁敢跟他争公共用地,他就把谁砍翻,看谁敢惹……如果打人没代价的话,我也愿意成为打人的那一方啊!”

  朋友长叹一声:“越穷的地方,越是执法不力。执法不力,社会就越不公平。社会越不公平,人才就越不愿意来;人才不愿意来,这地方就越穷。恶性循环,没辙了。”

  哪里都有刁蛮的恶霸,只不过经济欠发达的农村地区似乎更多一些。

  前几年,我们村里一个蹲守在湖边偷偷捕鱼的老人,把一个城里来的六岁男孩子的妈妈给打成了重伤。六岁孩子从小在城里长大,没见过农村那种鱼篓,他出于好奇去摆弄了下,把鱼篓里的鱼儿放走了几条。

  老头子骂骂咧咧个不停,孩子妈妈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做错了,晚上回到家就带了礼品去老头子家赔礼道歉,结果刚一进门就被老头子打到骨裂,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老头子被拘留了十五天,回来后得意洋洋地跟村里人吹嘘当日他把“城里人”打得“跪地求饶”。

  一想起这类人,我就觉得他们怎么还不灭绝?!

  至于那种四处占便宜的人,农村现在也大量存在。

  上次我回老家,就听说这样一件事情:一个村民把集体公有的水库霸占了来养鱼,村民们想着,反正是公家的,也懒得搭理他。现在,他准备要把水库挖深,汛期积水,旱季卖水。

  也就是说,原本以前是属于“大家”免费用的灌溉水,以后村民们想用,要掏钱跟他个人买。一些村民不干了,跟他杠上了,现在这事儿还在调解中,没有下文。

  这种情况见多了,你再让我回到风景如画的故乡去?打死我也不愿意。我是爱故乡,可我爱的是那里的山山水水,而不是那里的人啊。

  之前老有朋友问我说:“北上广深生活压力那么大,为啥不回老家?”我给他讲了个故事:我一朋友,在广州开婚姻证明,免费;到老家去开,可能要收费八十。像我这种在老家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被溺死在泥潭里可能连个泡都不冒,但在北上广深,我至少能发出点声响。北上广深压力大,但它的能见度让我感到更安全点。

  我从来不以自己出身农村为耻,也不是嫌弃农民,而是真心不喜欢农村,因为我不喜欢那么低效率的、充满人情绑架的、为点蝇头小利打得要死要活的、让人充满不安全感的生活。

  美好?讲真,我真没感觉到太多。

  有几年回老家,我甚至担心以前跟我父母有过矛盾的人,哪天会不会看到现在我家日子好过了,偷偷跑我家厨房投毒,因为这样的案例以往不是没发生过。

  有个村子里就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很多年前,两家人因为建院墙的事情起过冲突,甲家对乙家怀恨在心。乙家后来日子好过了,而甲家依旧很穷,甲家人就趁乙家不注意,跑去他们家的水桶里投毒,乙家几乎被灭门。

  越是逃离了农村,过上了“穿了鞋”的生活,我就越是怕那堆还光着脚的。你想象不到他们的底线在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思维逻辑是什么,也预估不到他哪天会不会想不通了拉你同归于尽……

  很多人初次去到农村,看到那里的农民对你很热情,给你提供很多的帮助,就觉得农民很“淳朴”。是的,当对方觉得你跟TA没什么利益之争,施舍给你的热情也在TA能承担的范围内,TA的确很“淳朴”你口渴了,给你端一碗水;你流鼻血了,马上给你去地里找止鼻血的植物;你受伤了,把你拉回家疗伤。

  但是,这种淳朴,很多时候只是一种情感冲动,就像文艺作品里演的一样。但是,一旦你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当你的存在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巴掌大的利益受到威胁或者觉得你身上有可图的部分,也许你才会发现人性中的那种险恶。

  很多年前,一个大学生去到村里创业,租了村长家的三间房子,付了三间房子一年的房租。一个月以后,村长见有个房间空着(大学生本是拿来当仓库用的),就住了进去,理由是“反正你又不住”;第二个月,村长家亲戚来,求大学生“行个方便”,让亲戚住了第二间房,亲戚走了以后,那间房也就没有再还回来。第三个月,大学生决定撤了,剩下九个月的房租也不要了。

  或者,你也可以问问那些拉蔬菜瓜果的货车司机,如果他们在贫穷地区翻了车,是帮忙把蔬菜瓜果捡上车的人多,还是一哄而上把蔬菜瓜果哄抢完了的人多?

  你若是在村子里丢了一个手机,被人捡到了,然后要求人家归还,很有可能会遭到拒绝。捡到手机的人,还会把这事儿当成幸运来炫耀。

  你旁观他们生活的时候,觉得很淳朴,但跟他们在一起住上个三五年甚至十来年试试?

  日本导演黑泽明拍过一部经典的黑白片,名叫《七武士》,里面有一段著名台词可以说明“农民”这个群体的共性以及处境

  “你们把农民当作什么,以为是菩萨吗?简直笑话,农民最狡猾,要米不给米,要麦又说没有,其实他们都有,什么都有,掀开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储物室,一定会发现很多东西,米、盐、豆、酒...到山谷深处去看看,有隐蔽的稻田。表面忠厚但最会说谎,不管什么他们都会说谎!一打仗就去杀残兵抢武器,听着,所谓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但是...是谁令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你们,是你们武士,你们都去死!为打仗而烧村,蹂躏田地,恣意劳役,凌辱妇女,杀反抗者,你叫农民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

  看来,底层问题并不是一个国家、某个朝代的问题,而是全世界的普遍问题,只不过在我国,这个底层阶层名叫“农民”。

   

  话说回来,我挺讨厌家乡的刁民,但也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成分的。

  在农业社会里面,农民本身也如同草芥,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最容易被侮辱和被损坏的一群。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他们形成了争抢的本能,开始变得很“刁”,行事接近于“匪”。

  当然了,这些只是外因,一个人会不会变成“刁民”,取决于你骨子里是否善良。

  这些年,老家“家暴”妇女的男人变少了,因为本来农村男人娶老婆就比较难,再“家暴”就更娶不着了。政府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农民少办酒席,倡导文明新风,村口都开始有了垃圾站,过年过节在村公所搞点娱乐节目,召集妇女们跳跳广场舞,奖励一包洗衣粉啥的。

  国 家在大力提倡“乡村振兴”,我觉得真要是能落到实处,那当然是极好的。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为了发展经济,适当牺牲点环境也没问题。“仓廪实”才会知礼节,“衣食足”方能知荣辱。日子过得好的人,是没空算计别人的,但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就会。你只有让农民钱袋子鼓起来了,他们才有可能知廉耻、知荣辱,农村才会有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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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好的鼓励

  一点碎碎念:

  客观的来说,城里、富人阶层也有素质差的人。我在这里仅就我所了解的农村、农民发表一下意见,并不是搞歧视,也不是洗脚上田以后就转过头骂那片田(你非要把我想成这种人,那咱可以友尽了)。言论自由嘛,好的、坏的,我们都可以讲,真实、坦率就好。至于我老家那件事情要怎么解决,目前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跟他们掰扯的成本太高了,来回飞机票钱就能买回被对方霸占的那块地了,估计父母会把老家房子卖掉吧。我呢,只能争取多赚点钱,选一个父母相对喜欢的城市(比如丽江城区)买套house给他们养老,给他们重建一个“老家”。唔,这尽孝成本有点高。感谢阅读,我们相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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