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长篇小说】大陶匠:3、填不满的无底洞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长篇小说】大陶匠:3、填不满的无底洞

2018-06-04 20:36:03 作者:婉兮 </span> & 阅读:载入中…

【长篇小说】大陶匠:3、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把鞋子凑到油灯下去看,

  兴许灯火太烫人,

  脸忽然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文图/婉兮

  前情回顾

  1、与细陶同日诞生男孩

  2、“武秀才?不值钱啦!”

  “秀秀,你怎么现在才到?”他的问话带着一丝嗔怪,不露痕迹亲昵油然而起。

  徐秀秀在他的灼灼目光低下头来,声音也小了下去:“我阿爸昨晚又吐又拉,我忙着在家换洗被单不好意思,也没给嫂子帮上忙。”

  边说边递上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我给小春做的虎头鞋,就麻烦你拿给嫂子了。”

  向二不接:“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进去吃饭?”

  徐秀秀眼圈忽然一红:“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更何况,阿爸一个人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你哥呢?又跑去城里耍了?”

  徐秀秀不答,眼泪开始一滴滴往下掉。向二叹了口气:“但你总得吃饭吧,徐大叔也得吃啊。这样吧,你跟我去厨房,弄点鸡汤米线带回家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了下来,徐秀秀抽噎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厨房设在隔壁的张家。小门小户的人家宴席,通常需合五六家人之力,把碗筷桌椅全部聚拢来,请上一个掌勺师傅左邻右舍自发过来帮忙,组成一支临时的服务队,七手八脚齐心协力地把事情办完。

  现下,一群嫂子大妈们正聚在厨房里吃喝聊天,一见徐秀秀低眉顺眼地跟在向二身后,便嘻嘻哈哈开起来玩笑

  这个说:“我说秀秀啊,你啥时候也生个弟弟妹妹来给小春作伴?”

  那个问:“向二,你做好当爹的准备没有啊?彩礼钱攒得怎么样了?”

  另一个假装打圆场:“你们呐,别问了,没看到秀秀害羞了吗?”

  向二呵呵笑着,并不反驳大家的玩笑话。徐秀秀则羞红着脸,头埋得低低的。说笑间,大婶大妈们已经装好满满一土罐鸡肉,又把肘子蒸鱼和焖鸭都一古脑舀到一个大碗里。

  徐秀秀垂着头,低声说着:“够了,够了……”向二接过土罐和大碗,这才把徐秀秀送出门去。

  “真是造孽呀!”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大婶们的叹息声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徐是碗窑村的大姓,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徐秀秀家祖上本也是大户祖父还当过族长。到了父亲一代,叔伯兄弟竟个个染上大烟,家境渐渐衰落下去。

  徐秀秀父母只得一儿一女,对儿子百般溺爱不加管束。这儿子长大后,出落得一表人才,却无所事事,整日混迹于城中的烟花柳巷和赌馆,两三年下来,竟把家里的田地输个干干净净。

  一年前,徐秀秀母亲被这不孝子生生气死,老父亲那被鸦片侵染多年的瘦弱身躯也毫无征兆地倒下去,从此瘫在床上,一日三餐全靠女儿照料。

  向二也说不清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徐秀秀的,只隐约记得曾帮她解围,见父女孤苦伶仃,又忍不住周济了几回。

  后来他常常在下工路上遇见她,她塞过来一个小布包便红着脸跑开。回到家吃过晚饭,进了自己的房间,向二把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的是一双工工整整的黑布鞋,鞋面上绣了几朵祥云,针脚细密,看得出功夫不浅。

  他把鞋子凑到油灯下去看,兴许灯火太烫人,脸忽然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自从母亲走后,很少有一针一线地为他做过一双鞋。虽说长嫂如母,但到底是隔了点什么,许多要求是开不了口的。平时缺衣少袜,他也只是闷在心里。

  也唯有这细心的徐秀秀,注意到了他脚上的鞋子已开了口子

  向二把一双鞋捂在胸口,一颗心好像也热了起来。

  第二天上工,他便干得格外卖力,拉坯时用了许多心思,眼看着那团泥巴在自己手里成型,却横竖不满意,又瞅着空给最资深的师傅丁大海泡茶点烟,央求他多提点提点自己。

  丁大海哈哈笑着:“你小子别瞒我了,我可是知道的,看你最近跟徐家那闺女走得很近。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家可是个无底洞。”

  向二笑笑不置可否,也不多作解释

  眼下,出自徐秀秀之手的这双虎头鞋正被杨氏放在掌心把玩。时候已经不早,喧腾热闹都被黑夜洗净,将客人送走收拾完毕,杨氏把收到的礼金并礼物一一收拾整理并默默记在心里,以便来日还礼报答。

  “你来看,她招呼丈夫,“这双鞋子做得多精致,听说是二弟那位做的。”

  “那位是哪位?”向汝生不高兴,宴席上的不快还梗在他心里,“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

  杨氏收起了虎头鞋:“我倒很喜欢秀秀,模样生得好,手脚利落。就是那不成器的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丈夫的表情,这才继续往下说,“二弟跟我提过,咱们做兄嫂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向汝生沉默了下来,杨氏已除去头上的一朵珠花,又把油灯挑小了一点。

  正打算脱衣躺下,又听见丈夫说:“终究是我对不起二弟,这婚事,还是随他的意吧,只是家里这光景,恐怕还得再缓。我这个武秀才实在不值当个什么,大举不知何时才开,唉。”

  这是向汝生一块心病,只有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才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他们一家原本并不是碗窑人,兄弟俩从小学习骑射拳脚,为的是上京赶考,得一个武状元来光耀门楣。他们的父亲是花翎副将,当时是临安府衙的一员虎将。父亲在世时,提起洋人便咬牙切齿,生平最大心愿便是浴血沙场,也常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来”来激励练功偷懒的儿子。

  后来,父亲失手打伤一个欺压百姓的洋老爷,被投入大狱,革了职不说,命也丢了大半条,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临终前,父亲喟然长叹,嘱咐妻子把家搬到乡下,远离是是非非,只求清净度日。

  那时,向汝生十五六岁,血气方刚,嘴上应了父亲的要求,背地里却愈发勤于练功,只盼着能得到功名,好为父亲报仇雪恨。其实两兄弟中,更有天赋的是弟弟向汝金,但他生性淡泊,练武只求防身,丝毫不在意功名利禄

  又过了四五年,向汝生刚刚娶了亲,向母却忽然得了一场大病,钱财散尽后撒手西去,一家人顿时陷入困境

  没办法,他们都不懂得耕种,也低不下头去做长工当佃户。更何况,向汝生一门心思系在考试上,并没有成为一个农夫的打算。

  最后,是弟弟向汝金发现生路,他进了洪家窑,从提盘揉泥的学徒做起,竟也渐渐爱上了这个行当,每当兄嫂面露愧色时,他便呵呵一笑:“嗨,我本来也喜欢玩泥巴。”

  就这样,一家人的日子又平平静静地过了两年,待到小逢春三岁生日快到的时候,武举即将开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向汝生的耳朵里。

  他急急忙忙进了城,找到万世雄等人商议,得到确切消息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吩咐妻子收拾行装筹备盘缠,而他则日夜苦练,预备着前往省城去参加会试。

  桃花盛放的时候,向汝生辞别妻儿兄弟,带着满满的希望往省城而去。

  杨氏将儿子背在背上,把丈夫送出了好几里。

  桃花延绵了一路,杨氏的叮嘱也延绵了一路,说的都是穿衣吃饭的小事,可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唯恐出门在外的丈夫吃不好、睡不好。向汝生的话却不多,只是不停点着头,眼看着已离村好几里路,他便停下脚步撵妻子:“回去吧,日头越来越毒,别晒伤了孩子。”

  杨氏点着头,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小春,跟爹爹说再见。”

  3岁的孩子还不能明白离别意义,但却乖巧地抬头看着父亲,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再见。”

  向汝生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等爹爹回来就教你练武好不好?以后也去考个武状元!”

  不料小逢春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要跟二叔去玩泥巴。”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个动作,向汝生一愣,随即笑了笑,向妻子拱拱手,说一声:“阿英,家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杨氏鼻子一酸,伸手抹了抹眼睛。向汝生假装没看到,大步流星往前面去了。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