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喜欢我，但我好像记反了。
人生有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有人敲门、他喜欢我。
现代人活得太酷，喜欢把爱而不得视作人生常态。表面上装作毫不在乎，暗地里却祈求自己能早日释怀。得不到就得不到，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你不一定这么走运了。
“我喜欢你，于君之爱，胜于世上万千，思君之意，亘古如斯，唯有这份心意不会输给任何人。纵使此身魂去魄散，消失尘散于世间，若有来生，我心依旧。”
《解 药》
文丨亦 初
《山海经》中有载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1
“爹爹，可不可以将这条红鲤鱼送给女儿呢？”这是我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身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石青水秀，绿柳成荫，与石湖的一切迥然不同。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小女孩儿满眼笑意地看着我，并向我伸过手来。
“人？！”我心底不由得一惊，大概是他们趁我修炼受伤之际将我打捞至此。
我飞速游走，躲在一块青石板后。小女孩儿的脸上有一些失望，托腮蹲在岸边。
“柔儿。”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缓步走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爹爹！爹爹快看，您昨日送柔儿的红鲤活过来了！”
“噢？”来人一把抱过小女孩儿，笑着说道，“那就好，今后就由它陪我的柔儿了！乖女儿，快随爹爹进屋内，爹爹命人寻了柔儿最爱吃的乌梅。”
“太好了！谢谢爹爹，爹爹最疼柔儿了！”临走之际，小姑娘回过头来冲我天真一笑，“明日我再来看你。”
2
是夜，我褪掉厚重的外壳，化作与人相似的模样立在岸边，静静地望着池水。唉，好想念我的爹娘，好想回到我的石湖。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红灯笼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是白天的那个小女孩。“啊！”她与我对视了一眼，吓得手中的灯笼掉在了地上。
我迅速跃入池水，化身为鱼。尽管我的模样与人相似，但可怖的面目还是让人难以接近。
翌日清晨，小女孩又高高兴兴地来到池水边找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就忘了昨晚在这里被吓到的事情。此后的每一天，她都来这里与我讲话。她告诉我她叫阿柔，告诉我她为我取了个名字叫阿鲤。渐渐的我不再那么怕她了，有时会游到她的手边和她轻轻接触。
就这样，我在池水中静静修养，每日也不觉得烦闷，甚至开始期待阿柔的到来。
日子一晃便过了半旬，平日冷清的府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府中的下人忙着布置府邸。那一日我从清晨等到黄昏，都没有见到阿柔的身影。直到府里的灯笼开始逐一亮起，我忽然听到路过的婢女说今日是除夕，待会她们要和小姐一起逛花灯会。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趁阿柔出门之前偷偷看她一眼。于是我悄悄幻化上岸，一路躲避下人，东拐西绕终于找到了阿柔的闺房。正当我探头望向房内时，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看到阿柔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有点慌张，生怕这副模样会再次吓到她。可她却笑盈盈地看着我，上前和我讲话，“原来是你呀！”
“我…你认得我？”我满是疑惑。
“对呀，之前在我家的水池旁见过你的。”
“啊，这样啊…那你…不怕我吗？”
“那日确有些怕，不过爹爹说过，万物皆是虚幻，不能以外貌来评定一个人。”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后来我猜，你出现在池子边，应该是和我一样，想去看看阿鲤吧？你一定是它的朋友，对不对？”
正当我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阿柔却跳了起来：“爹爹还说过，做人要懂礼貌。我叫阿柔，你呢？”
“我…我叫…阿恒。”
“嗯！阿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花灯节？”阿柔刚说完才意识到了什么，她让我待在门口别动，从房间里拿了一个面具出来递到我手上。
那一晚，她拉着我穿梭在人群当中，婢女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跟着我们跑。
后来我站在一盏花灯前出了神。鲤戏田田荷叶，稻谷丰收，画中人笑靥如花，旁边还附了一句诗：“珠粳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这句诗先生说过，有珍米、锦鲤日日相伴，过着让人留恋的生活，不知不觉年复一年。”阿柔见我看得这么入神，说完便笑着把花灯买了下来。
3
转眼经年，阿柔已成了二八年华的少女，不仅出落得个亭亭玉立，而且笑意盈盈的双眼装满了一汪秋水。
我白日是池子中的一尾红鲤，入夜后就变成了她带着面具的朋友阿恒。阿柔始终没有发现真相，白天和阿鲤讲述心事，晚上又同阿恒分享趣闻，很多时候她的这些心事趣闻，我都要听上两次。但这样的日子我却过得乐此不疲。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府上每日都有人拿着礼品前来拜访，听说他们都是来向阿柔提亲的。或许阿柔要忙于应付，以至于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我在一个夜晚化身上岸，看到柔儿正在竹园发呆。
“这几日困在府中真是闷坏我了，每天都要见那些王侯公子。”
“那你可有钟意的人？”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喏，这个给你，我最爱吃的。”阿柔转移了话题，给我递来一枚玩意。
我伸手接过，低头一看，“乌梅？！”心里突然一惊，没拿稳险些就将它丢在地上。对于自幼生长在石湖之畔的横公，乌梅对于我来说，确实是要命的。
“你不爱吃这个吗？”阿柔有点失望。
“怎么会呢，我当然爱吃。”我看着她的表情，把手中的乌梅凑到嘴边轻轻的咬上一小口。
她看我龇牙咧嘴的样子，还以为我是被乌梅酸到，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是这一口乌梅，最后我散去百年的功力，才勉强保住了性命。我在湖底一待就是半年。半年后我终于有力浮出水面，抬头又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太好了，你没事。”柔儿说这句话时，恍惚间我以为又回到了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这么久不见你，我差点就让爹爹命人下水寻你了。”她佯装生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快来，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呢。”
我强打着精神待在她的手边，听她说前些日子城西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说她爹爹从西域带回了一件稀世珍宝，说她又闯了什么祸，说她在一个月前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个穷书生……
原来阿柔找到心上人了啊。
接下来阿柔讲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我在她不留意的时候悄悄游走。她的话越来越远，隔着水面，我只能隐约地看到她水中的倒影。
我一边游一边想，如果我不是横公，那该多好。
4
最近府上的人看起来都有些奇怪，要么神色匆匆，要么垂头丧气，往日时常登门的王侯公子变成了江湖郎中。我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偷偷浮出了水面，听到水池旁的两个婢女在窃窃私语。
“小姐…小姐这次怕是不行了…”
“别说了，待会儿被老爷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挨骂了。”
难道阿柔出事了？一入夜，我便飞身上岸，来到了阿柔的房前，隔着门偷听着屋内的动静。
“老爷，小姐得的是心病，而且由来已久，怕是…怕是药石罔顾啊…”房内的郎中叹了一口气。
我想也没想，马上把门推开，“老爷，我有一方子或许可以医治小姐。”
“是何良方？”阿柔的爹爹顾不上我是何方神圣，一听有治病良方，眼中露出了亮光。
“敢问老爷府中的后花园是否养着一条很大的红鲤？”
“确实如此。”
“恕在下直言，那条根本不是什么红鲤，而是生长在石湖的横公，传闻横公食之可治百病。”
“阿恒，不要说了！爹爹不要…”柔儿试图阻挠。
我顿了顿，接着讲下去：“横公此鱼，刀剑不入，煮之不死，但是只要…”
“阿恒！”柔儿又喝一声。
“只要怎样？”
“只要放入乌梅两枚一同蒸煮便可。”
“此话当真？”
“不妨一试。”
“阿恒，你怎么能…爹爹，求爹爹你不要伤害我的阿鲤…”阿柔已经泣不成声了。
“阿鲤知道你为它这么难过，它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扶了扶面具，说完便转身离开。
5
翌日一早，我一直浮在水面等待家丁前来。结果家丁没有等到，却听到了府邸门外传来了阵阵的鞭炮声和锣鼓声。
入夜我偷偷化作人身，想去弄个究竟。我看到阿柔和她爹爹正在前庭，除此之外，他们身旁还站有一人。我仔细一看，像是个书生。
此刻柔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书生的身上，眼内满是笑意，又含情脉脉。书生牵着阿柔的手，跟她爹爹谈论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阿柔曾告诉我的那个穷书生，她的心上人，如今高中状元荣归故里，是来提亲的。
原来小姐病，是相思病。
世间竟有比我还要灵的解药，不损一丝一发便可救人。庆幸的是，我和阿柔都保住了性命，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期望书生可以晚一日归来。
不日，府上张灯结彩，阿柔要出嫁了。她像往常一样走来池边，似是有许多事情想同我分享。可这一次，她开口的字字句句，都藏着告别之意。
她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很抱歉不能带我同去，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她说她很想念我们的朋友阿恒，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拜托我下次见到阿恒的时候替她话别。她说很高兴能认识我和阿恒，也希望我俩能过得幸福。
她说了很多，但我好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夜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柔了。
也不知又是过了多少个春秋，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来到了池边，她要跟我讲话。她一边讲一边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像我一个久未重逢的朋友啊。
编辑：李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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