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柚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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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克夫妇婚后八年变节，生下古灵精怪，常常语不惊人誓不休，时而让你捶胸顿足、痛恨当初为何变节，时而又让你觉得人间太值得的百变宝宝。记录日常喜怒哀乐，见证我和他的共同成长。
1
下班刚踏进门，看动画片的小柚扭头看到我，撒开脚丫跑过来，表情兴奋又神秘，“妈妈……去卫生间看看，有惊喜。”
对我来说，今天是极郁闷的一天。一下午的三方会议，坐得腰酸背痛颈椎病快犯了依然进展极缓，我真正认识到西班牙人的固执。等离开办公室上了车还没缓过劲来，恨不得一咬牙明天就把辞职信甩到老板脸上去。
任由小柚牵着我手往卫生间走，想无非是在幼儿园得了奖励贴纸，或者，又在浴缸里玩出了新花样？他最喜欢玩水，且创意层出不穷。曾经把我整整一瓶洗发水倒进去给一只一捏嘎吱叫的瘪嘴小黄鸭洗高级澡，再用泡泡棒把沫儿吹得满地都是，最后找来水枪对四面墙一顿扫射……
据说爱玩水是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的天性，扼杀不得。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玩水区域进行了调控——只限卫生间。
走到卫生间门口我就收住了脚，果然够“惊喜”、够辣眼睛。造型各异的蓝色海豚，橙色螃蟹，黄色小鸡开大会一般在浴缸边沿施施然一字排开，最可笑的是还有两个向日葵小花洒正对着它们疯狂地喷水，浴缸水面上飘着七八只海洋球。
“哪里买来的呀？”我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粗糙塑料玩具一向没好感。
“不是和你说了，学校门口的不要买！都是回收旧塑料做的，有毒。”
“我闻过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小嘴怎么就这么利索！我心里生出一层怨气，奶奶总没原则地答应小柚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但有些气发作不得，只好憋回去准备转身往外走。
“妈妈！你还没看完呢。”小柚无比期待着仰头看我，小眼神热烈又期待。
此时也算人生诸多无奈中的一种吧？孩子的世界有时真难理解。他们对一切都新鲜好奇，出门能捡一裤兜沾着泥巴的树叶回来，热情十足地邀请你一起粘成小花猫，大公鸡……可他们根本不懂有个词叫“没情绪”或者“我累了”，他们也不明白所谓的惊喜对我们大人来说实在是“what？！这也是惊喜？”
我真的很羡慕电视广告里那些有耐心的妈妈，她们总是语气轻柔，穿着淡蓝或粉灰的针织开衫，和小孩脑袋贴着脑袋一起做手工，一起亲子阅读，解答十万个为什么，配合着说“你真棒”……画面其乐融融，十足母慈子孝。丁克八年如我，最后不也是被这样的情景深深吸引？
吸引没关系，错就错在先入为主，错在当你顿悟到美妙只在电视里的虚拟世界存在时，木已成舟。还能塞他们回肚子不成？
2
见我无动于衷，小柚伸出指头戳戳我，走上前拨开海洋球。原来水下还有别有洞天的“风景”：两排小汽车阵势浩大从浴缸头排到浴缸尾，最前面一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摆放了两只胖胖的瓷娃娃——我和户主谈恋爱时从无锡买回来的。
“你这是干吗？”我傻了眼。他今天选的小汽车都是电动发声的，水里一泡肯定全短路无疑。“这些汽车，现在应该都跑不起来了，也不会发出声音了……”
“你骗人，不可能，才不会。”小柚说着，手已经伸进去捞了一辆出来，水淋淋地往地上一放，打开车门，汽车断续发出两声嘶哑的“咕——咕”，再不是平时清脆响亮的鸣笛声。再捞一辆，干脆哑了，使劲按开关也纹丝不动。
小柚哇一下哭起来，这些车都是他的宝贝，每个月只有买两辆的额度，他攒了很久才攒了几十辆。他脾气一下大得吓人，愤愤地迁怒于我，“我再也不要给你弄海边婚礼了。”
海边婚礼？这难道不是水下婚礼么？为什么要给我弄？
小柚依然在伤心地嚎哭。
怎么办呢？先收拾烂摊子吧。“我们一起捞出来，用布擦干净，等爸爸晚上回来帮你拆开抢修抢修，你看行不行？”
“能修好吗？”
天啦，防火防盗防小孩。我想起前几天看明星海边婚礼的八卦时，是和户主开玩笑抱怨过结婚时没婚车，谁知道隔墙有耳。
可是这豪华车队……美人鱼童话故事看多了吧，谁在水里搞车队结婚的？
面对小朋友双手捧到眼前的美意，还是得假装大力感谢啊，“谢谢小柚给爸爸妈妈补了一个，妈妈现在很满足了。”
3
户主那天下班很晚，小柚被我安抚半天，一时忘了泡坏的那些车，注意力全转移到乐高积木上去了。我也把工作的思路捋了捋，到晚上陪入睡的时间，脑子里已经转出了几个模糊方案。
飞快地读完两本绘本，我嘴里念经一般哄唱，“睡吧小宝贝，睡吧小宝贝，梦中的花园里，有朵红玫瑰……”手里握着手机搜索要用的数据资料。
“妈妈，贵族2号门口的花园里就有很多红玫瑰。”
“可是爸爸说那是月季花。”
“也许吧。”
“妈妈，那到底是玫瑰还是月季呢？”
天啦。
“宝宝你快睡吧。”
“妈妈，那你也一起睡。”
“你先睡，妈妈再等会儿。”
怎么就这么磨叽！不要生气，不要发火，百忍成钢，百炼成精……
“明天吧。妈妈嗓子快哑了。”小狐狸买手套的故事太长，太需要声情并茂，我实在调动不出那么多细胞来演。
“妈妈……”
我终于破了功，“你一晚上妈妈妈妈了至少一百遍，你现在不是小baby了，你是个boy了！”
小柚半天没说话，但我分明听见他抽鼻子和喉咙口那两下咕噜声，一想到他睫毛上正沾着泪珠儿，我又心疼内疚起来，“对不起啊。妈妈今天工作真的很忙很累，现在一躺下来只需要两秒——就是滴答、滴答两声——就能睡着。如果妈妈先睡着了，担心小柚一个人瞪着眼睛会害怕。”
大人真能自圆其说。
“你刚才想和妈妈说什么？”
“我想起我的汽车了，它们的嗓子也哑了……呜呜呜。”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爸爸肯定能修好它们。你睡一觉它们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妈妈你也睡。累了就应该早点睡觉，和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妈妈，要不今天你先做宝宝吧。”
小柚已经坐起身，把他心爱的猫毯覆到我身上，“手机关了关了。”他命令我。
我假装闭上眼睛，小柚的小手软绵绵地拍在我背上，专心致志地唱，“冬眠假期刚刚结束，我还有点糊涂。鸟儿在头顶把森林叫醒，春天空气让我很舒服……青草香，浆果甜，喝着露水靠着树……”
光头强的主题曲挺好听的嘛，做宝宝原来真是挺好的嘛，我躺在黑暗中嘴角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真的昏昏欲睡起来。
小柚却在这时钻进我怀里，身上的猫毯也给他迅速扯回去了，“妈妈，还给我……”
？？发生了什么？
“现在轮到我做宝宝了。”
小柚把猫毯捂在鼻子底下嗅了又嗅，咕哝着说，“熟悉的味道。妈妈，我……我想听一遍那首你唱得最好听的《对你说》。”
这马屁套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可怯生生又乖巧的口气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义无反顾地跌进套路里去吧，给他唱吧！
“你睡着了手掌紧握，脸颊上有浅浅酒窝，在这一刻我看着你，好多话想说给你听……”
桔黄的灯光映衬着墨黑的夜，我忍不住握住小柚的小手，真的想像歌里唱的“替他阻挡风雨和迷惑”，真的想像“他的天空永远只看见彩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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