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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纤

2018-09-24 19:35:30 作者:994449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桃花纤

  半梦半醒之间,我看到眼前纷飞的桃花数不胜数,落到地面上延绵。

  而我躺着的地方桃树连根错节成片,一地的粉色与湛蓝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刹那间我以为自己跌进了梦中的彩色糖罐里。

  隐约间好像有树枝咯吱咯吱被踩断的声音,我起身想去找找看,遍寻着声音穿越桃林。

  她没有那般传说倾城之容,可在这似锦的桃林里,眉宇间那股子秀气劲,也让人看的怔怔的。一身素衣,略施粉黛,随着花瓣的飘落,她翩翩起舞绚丽舞姿刻上她精致妆容,时而挥舞着衣袖,绸带翻飞带起花瓣,可谓红妆一舞美如画。

  恍惚间,她就不见了,我上前去寻找,沿着花瓣飞舞的方向,我看见了桃林的出口。

  我走进集市里,听着商贩们喜滋滋的叫卖,花花绿绿商品琳琅满目,路过的孩童唱着淳朴民谣

  我只管径直的走,沿着桃花飘走的方向,来到一户人家映入眼帘的是一户官宦府邸,牌匾上写着大大的“栾府”,独门独院,门口两只石狮子篱笆攀爬绕墙,我推开门走进去,虽说是官宦之家,但丝毫没有奢华气息,反而一切都是那么朴素干净,花开的也恣意十分,淡雅花香久久不散沁人心脾

  我听见沙沙的声音,寻声而去,不是我刚刚遇见桃林一舞的女子,反而是一位男子

  他身着白色衣衫,挥剑起舞,动作干净利落,剑锋犀利,风吹过吹散叶子落进水流里。

  “回忆负责斑驳汹涌,如果知道一开始就被画上了句点,是不是就有选择逃开的理由,与你牵手就用光了全部的力气,生逢乱世身不由主,天知道我有多想背叛天下只做你一个人英雄。”

  栾穆半身跪在地上,靠着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拿着剑的手指骨节分明依稀还可以看得见伤疤,腰间的半块玉佩随风而动,耀眼的“雪”字摇曳在风中。

  “将军休息一下吧!”随从阿城俯身行礼,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栾穆没有回答眼神空洞黑色长发被风吹起划过脸颊汗水浸透了衣衫,一上午无休止的舞剑丝毫没有挥去心中的阴霾,他的心事生于边城战火纷飞,生于“雪儿”二字,天之大,竟也容不下。

  无助,怕是最可怕的两个字。

  司徒雪给绣娘展示自己新绣的青竹,绣娘露出满意笑容,意有所指的说:“噫?这下面的穆字所为何?”

  司徒雪害羞的看着自己绣的字:“您都知道,为何打趣我?”

  绣娘:“栾家有子,单字一穆,是钟情潇洒,归来时鲜衣怒马,可谓般配!”

  栾穆,瑾国少年第一大将军,其父栾铮一世英豪魂归战火,遂承父愿,护一方百姓安宁,虽不喜连年纷战,但七尺男儿理当志在家国

  司徒雪为瑾国长公主,出生时正值入冬第一场落雪,故取名为雪。生来肤若白雪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唇不点而朱,喜春时初雨后生长的青竹。

  六年前。

  栾铮行军前,带着栾穆叩拜御前,栾铮深知此役过程凶险,恐难保全,希望王上看在栾家世代忠心,又只此一脉的份上,多多照看,能让他平安长大。

  司徒雪第一次见他,正好那一年的青竹刚冒头,那个时候的他就比她高了一点点,整个人很瘦,司徒雪很怀疑天天能不能吃饱饭,于是每次都准备好多好多吃的给他。

  宫中的官家子弟,大多都是比司徒雪大三五年的哥姐姐辈,通常不传召他们都很少入宫,而后宫之中,瑾国的王上一生只娶了两个女人,前王后与王上青梅竹马,可从小体弱多病可惜后来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新王后就是司徒雪的娘亲,是瑾国第一才女,司徒雪的弟弟司徒洵才刚刚满月,和司徒雪年纪相当,又可以进宫的人,就只有栾穆了。

  边外战火十分惨烈,终于平息,代价是栾铮没有回来,栾穆知道自己的肩上,从父亲走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担子,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说任性就任性的孩子了。

  王上给了栾家从没有过的优待,世事无常,栾穆也只是个需要父亲的孩子而已。

  院里的青竹已长出大半了,司徒雪背着奶娘,拉着栾穆偷偷溜出宫去,天天练琴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因为只从别人口中听过宫外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很想见见,便拉着宫外来的栾穆。

  栾穆带着司徒雪穿过热闹的街头来到城外长亭,他怀念父亲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练习父亲曾经教他的剑法,这里偶尔会有几只鸟飞过,还有几株桃树。

  司徒雪很喜欢这个地方,便会拉着栾穆常常出来,她见惯了宫里奢华的长廊,一堆人的嘘寒奉承,这里很舒服,她喜欢听路过的鸟叫,喜欢闻着桃花香,还有,那个练剑的人。

  栾穆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臣子,或许有一天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战场变成最后的归宿,什么家什么人最后都会顾不上,而司徒雪是公主,是高高在上掌上明珠,自己的任务,是护她周全不可逾越

  一年的乞巧节,司徒雪求父王让她出宫去看热闹,王上拗不过,便让栾穆跟着,此时的栾穆已经是宫里数一数二高手了。

  司徒雪拉着栾穆穿梭在人海之中,看什么都热闹的很,栾穆便紧紧跟着她。

  “啊~停下,都让开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的马受了惊,一瞬间冲散了人群,司徒雪想回头拉着栾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栾穆不知踪影,一下让司徒雪慌了起来,这街上人这么多,怎么办?

  司徒雪回头去找他,路过一家古玩店,如果不是古玩店门口旁边的那棵树,大概就被司徒雪错过了。

  那棵姻缘树上挂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牌子,上面写的都是“永结同心”、“白首不离”之类的话,不是很长很长的山盟海誓,带来的却是愿意相守一生的感动,似乎爱也有了见证,就能久到地老天荒

  “姑娘,也想写一句吗?”古玩店的老板是一位和蔼婆婆

  “还是不了,不了。”司徒雪犹豫了一下。

  “偷偷把他放在你心上,他还不知道?”婆婆倒是一猜即中。

  “……”司徒雪不知道怎么说,这种事情,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事~没事,是你的就是你的,该来的总会来。”婆婆拿出一块牌子递给她。

  司徒雪接过长方形的小木牌:“谢谢婆婆!”

  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拿起笔写了起来,亲手挂在了树枝上,‘不负相思。’

  “大小姐!对不起,属下的疏忽!”栾穆终于找到了司徒雪。

  突然受惊的马冲到人群中,引发了一阵慌动,很多人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马直奔那个小男孩儿,栾穆连忙去帮忙,回头却发现司徒雪不见了。

  沿着街灯栾穆尽力让自己镇定,他只是去寻找,不敢想象也许会发生的一万种可能,即使路过一个影子,都变成是她的样子。潮涨潮汐日落月圆,这条街明天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牵了手的人也许会分开,眼前的人都会差点消失不见。

  这世界何其大,人潮人海偏偏我有幸守在你身边,上天都给了缘分,我为何执拗?还有什么理由执拗?

  “你去哪儿了!”司徒雪看着栾穆,心中不知为何竟委屈了起来。

  栾穆看着司徒雪的眼睛瞬间红了,难过情绪上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对不起,我愿意受罚!”

  司徒雪看着楞楞的他,心里又委屈又欣慰,心里想:‘这个人真是,受什么罚?害她喜欢他了吗!那是该罚。’

  一旁的婆婆见状笑了起来:“哎呦,快起来小伙子!”

  栾穆被婆婆拉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低下了头。

  司徒雪整理好情绪,对着婆婆道了谢:“今天谢谢婆婆了!”

  “不用谢,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吧!”

  司徒雪与婆婆告别,一番折腾,街上的热闹已经退散了,司徒雪在前面走,栾穆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就这样,趁着余下的月色,各怀心事的走回了王宫

  微风轻起,姻缘树的木牌哗啦哗啦碰撞到一起,所有的心事被吹进风里,曾经不可言说的故事被怀念,正上演,像天南地北的久别重逢,多久都不迟到,不负一世相思。

  “栾穆呢,去哪里了?”司徒雪坐在院子里,双手托腮,今天约好要和栾穆一起去给母后准备生辰礼物,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有等到他,于是让身边的丫鬟打听了来。

  “回公主,楚国突然发兵,栾公子向王上请兵,亲自去支援边外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司徒雪拍桌而起,“父王呢,现在何处?”

  “在大殿大臣们……。”丫鬟,还没说完,司徒雪就急忙跑走了。

  司徒雪一路小跑来到大殿,却被侍卫拦住,王上吩咐,没有王上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司徒雪本来还想进去问一下情况,转念想想,自己的父亲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了,自己太冲动,不能给父亲添麻烦

  司徒雪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楚国来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年幼,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数百里外连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后来栾铮带着栾穆出现了,她开始渐渐明白什么是赤胆忠心,什么是家国天下。

  当年楚国联合靖国合围瑾国,栾穆从此失去了父亲,尽管父王母后将其视为己出,终究还是会落下伤痕,这俗世还是太多无可奈何,无处话凄凉

  栾穆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司徒雪时常会去长亭,似乎他会突然回到这个地方,如今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瑾国上下全然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城,脚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六角雪花不经意落在外套上,然后瞬间融化在掌心里。

  司徒雪能做的只有祈祷和盼望,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从来不觉得等待是这么熬人的事情,原来当心有了牵挂,一切的不由自主都有了理由。

  王后不知道何时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满眼都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傻丫头,好像看到了当年等着王上的自己,除了等,还是等。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雪融化进汩汩细流,滴滴答答合着山谷回声奏起高山流水,边外终于传来胜利消息全城上下沸腾一片,有如过年一般。

  栾穆终于回来向王上复命,一刻不停的又来到公主的面前。

  司徒雪看着他,瘦了,还受了好多伤,整个人都没有以前那么有精神,脸上都是疲惫,但是眼中多了份坚定,是以前没有过的,一句话还没说,她就要哭了,是他啊,终于回来了。

  栾穆什么也不管了,一把抱住了司徒雪,很多时候,他差点就放弃了,是她一直在支撑着他,从前他尚且还需要别人保护,现在有她在他的身后等他保护,她会怕会担心,他要守着她。

  司徒雪把自己的玉佩拿给他,玉佩上刻着一个“雪”字,是她从出生就一直带着的,从他离开到现在,阴晴圆缺几度,一人数遍天上星,离别之苦,再不想承受了。

  自从栾穆回来,司徒雪无论见谁都会笑到合不拢嘴,更是比之前更黏着他,每次见他都有种失而复得感觉,栾穆也开始明白,自己的心门其实早就为她打开了,既然这样,何必又逃开呢。

  司徒雪和栾穆再去那棵姻缘树下时,一切都还是那年模样,木牌依旧撞的叮当响,终不负相思。

  而后的各国接连进犯都让瑾国损伤不轻,尚且还可自保,怕是承受不住大举的进攻,不得不采取修生养息的策略,楚国更是瞄准了风雨飘摇的瑾国,随时想吞掉这块肥肉,瑾国四面楚歌

  此时靖国派出使臣和谈,只要瑾国应允和谈条件,便会派兵共同抵挡楚国,曾经和楚国联手站对立面,今日却来何谈,若非看中了什么好处,又怎么会如此好心。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和谈的风声,和谈的条件也不胫而走,传遍了王宫。

  “公主,不好了,公主!”丫鬟急急忙忙跑来。

  “什么不好了,你慢慢说!”司徒雪放下刚刚绣好的青竹。

  “公主……”丫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神闪躲。

  “别急,好好说。”一旁的绣娘似乎感觉到些异样。

  “靖国想要和谈,条件是……是要公主……和亲。”丫鬟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和亲!

  司徒雪的心在那一刻仿佛一下坠入万米寒潭,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下跌倒在地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听不见丫鬟在耳边的呼喊,听不见绣娘的安慰,她只感觉周围一下冷了起来,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冬天了吗,不是才刚刚过完春天吗,怎么就冷起来了呢?

  王后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她知道那样是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王上也知道,但是如果不和亲,靖国就会倒戈和楚国一起,瑾国将会处于亡国之际啊!

  司徒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整个人缩在床边,眼泪不停的流,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和亲,可能整个瑾国都要和她一起送命,那栾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会心痛死的!

  司徒雪不吃不喝,栾穆就站在司徒雪的房门外,不吃不喝;她在泪流,他心在滴血。穷途末路,他也要和她一起走,绝不放手。

  栾穆没有见司徒雪最后一面,就直接带兵走了,和谈最后还是失败了,靖国从来没有真正想帮助瑾国,无论选择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栾穆看着一个倒下的战友,他们并肩浴血,初心不变,为了理想为了家国,血染瑾国大地,这场战争,终于,算结束了吧。

  雪儿,来世,你不是众星捧月的公主,我不要什么做大将军,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来过吧!

  王上身边的亲信带着弟弟逃走了,弟弟还小,他还要好好看这世界,好好爱这个世界,即使这个世界夺走了她爱着的一切,但也是让她遇到了最美好的一切。

  司徒雪紧紧的握着手帕,看着眼前生灵涂炭,她听见了栾穆的呼唤,这一次,她等不来他了,那她就去找他,不要再分开了。

  战火抹杀了多少一家团圆的权利,抹杀了孩子本该肆意欢快的童年,摧毁了三里城外的秀丽河山,哭喊,撕心,流血,杀戮像一场不会停止的阴谋的游戏,弱者只能吟唱悲歌。

  我的眼角悄悄流下泪滴,当我睁眼时,桃花流转,桃林不再,没有瑾国,没有司徒雪,没有栾穆,我仿若大梦初醒,我擦掉眼角的泪水,这泪,又是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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