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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散文||戏

2018-10-22 10:15:10 作者:江山文学 阅读:载入中…

江山散文||戏

  江山散文||戏

    作者/薛志成

  不晓得天地日月,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两年前三伏里的一个黄昏,天气依然火辣辣的热。巷子里稀拉拉走着几个人,碰了面,不是皱纹满脸,就是满脸皱纹,直叫:该死的老天爷啊,真热死人了!回家快喝一碗浆水锅鲰解解渴凉凉。   我坐车跑了六十里路来老家看望三叔母,嘴里干得冒火,舌头几乎就要粘住上腭了。一进门,三叔家恰巧喝浆水锅鲰。正好,我一口气一碗,一连两碗,顿觉胃里满是小鱼儿游来游去。往前一走,或往后一退,胃里就咕噜噜、哗啦啦地响,又像是淙淙的流水声,一下子就凉了个透。正惬意间,倏忽听得村子东头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叮叮咣、叮叮咣,咚咚锵、咚咚锵响个不停。   若是过年,有点响声才喜庆,但偏偏在这么热的天里响动,实在叫人越听越烦,越烦越燥热。心里寻思着到底是什么人头里起了风暴又短了路,简直是不要命节奏。我嘀咕着,又想:不对啊,这些家当可不是随便敲打的,是不是要唱灯戏了?   阔别老家,我已多年没看过牛皮灯影戏了。想着想着,便寻声而去。   日头刚从西边山峁岇那里下去,天刚是擦黑。几只萤火虫从身边飞过,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是耐不住寂寞出来交偶的,还是赶着凑热闹呢?眼前几十米开外,零零星星也有几只,略微暗红,在人群里晃悠。叮叮咣,咚咚锵,就是没有戏子吼声。奇了?难道如今乡里也演起了哑剧?如若真的是哑剧,那可是别出心裁导演演员想象力十足的文人雅士演的。何况哑剧又不敲锣打鼓更何况这么一个偏远闭塞的村子,纯朴憨厚民风注定只与秦腔结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村子的人就如陇山西簏的黄土一样,个个厚实,唱戏只唱吼破嗓子的秦腔,什么轻声浅吟的小调都是不相宜的,更不要说哑剧,活生生一个粗鲁人演之,岂不气憋死?这下子怪了,神秘兮兮的,搞什么名堂呢?   走近一瞧,人群里飞的可不是萤火虫啊,是燃着的香头!人群里没有穿红带绿的女人,全是纯爷们儿,看的看,忙的忙。一人敲锣,一人拍钹,一人打鼓,三四人烧着冥票。还有八九人执香跟在一个老婆子后面转悠,从春来家门口的东面走到西面,从西面拐向西南角,再向东南角拐……折来拐去,又回到了东面原地,走过的路近似一个八边形样。细看那老婆子,背插杏黄旗,头戴道帽,两鬓各粘着盖了朱砂色印的符张,脚是大脚,穿黄色鞋子,走的是小字步,手是细手,作的是兰花指,口里还嘟嘟囔囔地念个不停。   啊哟哟,我的天!这不是巫婆在作法吗?   我还是以前在老家见过巫师捉神弄鬼,玄乎乎的,着实害怕,以致不敢回忆。所以,那一瞬间,我头皮一麻,背也出了冷汗,忙向几个闲看入迷的人靠拢,不防踩着一个人的脚。   “喂,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转过头,原来是发小二牛。我细声答道:“刚刚来的,我三妈有病,我来看看。”   “哦,好几年都没见你了。”   “怕近十年了吧!平日里忙,几年里,年头节下的来个一半回儿,碰面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噢,今晚的——这,是要干啥呢?”   二牛忙将食指按在嘴上,轻声说:“嘘!”接着嘴凑近我的耳朵,说:“小声点,来,跟我来!这事说来话长,咱慢聊!”   我紧跟着二牛到村西头的糖梨树下,那里正好僻静无人,正好居高而晚风徐来,我俩蹲在地上,他说,我听。   前些年,春来的大姐出嫁不到一月,就从正月十五的戏场里跟曾一起打过工的浙江人跑了。婆家寻上门来要人,逼得春来妈急火攻心,昏死过去,送到县医院住了近十天。虽说出门的女儿是泼出的水,是干山的瓦,但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见了,怎能不伤心呢?再说,女儿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片肉啊,怎能不惦记呢?还有一点,或许最为棘手,那就是春来家前前后后用了人家不少彩礼。按庄规,大概好二十几万,这些钱全修了房。人家要人没人,只好一次次上门要钱,可钱一时半会从哪里来呢?春来爸四处奔波,一边贷款,一边从亲戚亲房邻居处借钱,总算把事儿平息了。   还好,隔了一年,春来二姐结婚了,彩礼把债务全还了。但,春来妈日渐消瘦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吃药不见效。春来爸请了一个巫师。那人掐指一算,不得了了,竟是春来大姐原先的婆家施了蛊术,遂在院子里大动了干戈,花了一两千块钱。然而病还是病,不但没有减轻,而且愈加重了。紧接着,春来也到婚娶的时候了。一年腊月,春来爸央用媒人说得邻村一家女子,隔年正月就结婚了。谁知也不到一月就跑了,熬得春来的脸像个吊死鬼暂且不说,春来爸一个硬汉子更是没有精气神卧床不起,甚至有时汤水不进。亲戚劝他想开点,有春来这样的好苗子,还怕找不着女人不成。而他总是哎声叹气:“老天爷为啥要捉弄我一个好人,让人看我的戏?报应啊,报应!”   过了些时日,传来好消息,说春来的妻子回到了娘家。这下子把春来家高兴坏了,春来和他爸心热烘烘地拿了礼当看去了。七邻八舍的人都说:“这年头,娶个媳妇真难。来了,跑了;跑了,来了,咋不像电视剧里演的啊!但愿再不要跑了,找个苗苗真不容易哩。”村头巷道的人都盼着三人归,盼到日头斜了依旧两人回。问,啥情况,说人家答应会把彩礼钱一分不少地还回来;再问,为啥呢,说两人性格不和,早离早散。

  嗨,好一个“早离早散”!这方圆百里,不!何止百里,但凡农村人结婚,都是请媒人搭桥,两家子大人再通个气就成了,谁还办证呢?按城里人时髦话:无证驾驶。这没证没据的,离散本是儿戏。你拿你的钱,我走我的人,分道扬镳就是了,还说什么早离早散,骗谁呢!   当下,女的多少有姿色就能摆在货架上,哪怕二婚的也有好多人捧星追月;男的再有风度,一顶二婚的帽子就能让其身价一跌再跌。春来就是深受其害者之一。从那以后,每当媒人去说亲,人家一打听得春来是个二婚,不是被严辞拒绝,就是阴阴柔柔地答应,而答应者必是二女户,春来必须得上门招亲。招亲?提都甭提,春来可是独苗,怎能当倒插门女婿!耽搁来耽搁去,一晃眼就是一两年,春来爸的头叫地方包围中央,顶秃了。   后来,春来爸听说有个风水无所不能,就兴冲冲地请来。那人说春来爷的坟有些偏,一脚蹬着山巅,一脚落在沟底,走不前去,春来的女人嘛,来得肯定慢。春来爸听了话,选了吉日把坟迁了,调了方向。之后,央用媒人说了两三家女子还是没成。春来爸的头前面空出了一片,没头发,能反光。   再后来,有人荐言说陕西陇县有一大阴阳先生,能消种种不顺,遂请了来。那人说春来命中有女人,只是春来家新盖的大门没盖到字向上,挡着春来的婚缘线,使得线牵不着女人。春来爸听了话,选了吉日拆了旧的,盖了新的。   不到半年,果不其然找了个女子订婚了。再隔不久,定了日子准备结婚。春来妈的病竟好了,他爸脸上的皱纹一下子没影儿了。婚前三天,春来爸妈请了七大姑八大姨来帮灶,还请了亲房庄舍的人过婚事。盼星星盼月亮啊,全庄人都为春来高兴呢。   万事俱备,只等一身红的新娘洞房。   春来想着未婚妻就要成妻子了,心里一个劲地偷着乐;春来爸妈想着自己有了儿媳,终于可以让人刮目相看了,特别是让春来大姐原先的婆家不要幸灾乐祸了;全庄人想着春来一家恓惶了几年,苦日子总算熬出了头。谁知女方突然电话说:娃死活不愿意了,这事不能强求,拉倒吧!   一个电话如晴天霹雳般来,春来妈又昏了过去,春来爸一个狗蹲子瘫在地上,眼前地转天翻。   哎,老天爷咋就这样不公呢?看那整筐整筐的菜,鸡鸭鱼肉……旁人都看得眼泪花转转。   春来不敢见人,但凡屋子里来个人,他怕,怕得要命,恨不得往老鼠洞里钻。他淌了一夜眼泪,次日卷上行李打工去了。没过些时日,春来爸的后脑勺又空出一片来。   好人总有好报。去年又有人介绍说有个二婚女子,春来被父母叫回来相亲。这次一相就中了,也娶来结婚了,只是那女子稍微有点疯癫。   “疯子?”我插话说。   “嗯,疯了些,所以彩礼要的少,折半给了十几万,人家还陪了不少嫁妆,还陪了两箱子药……”   “活人过日子呢,那些顶什么用!春来也够命苦的。城里人三十好几也有结婚的,他才二十几岁,急什么嘛!”   二牛叹了口气,说我在外多年,已不晓得老家的情况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明日他和我一起逛逛村子,一逛便知。   次日清晨,日头还没露脸,我就从三叔家炕上一骨碌翻起来,洗了脸,直向隔壁,我的老院走去。大门的屋脊已叫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摇走了。牛圈受不住一年年暴风雨冲击,塌了。草棚房的墙倾斜了,挣出六七道口子。上房厨房门前的水泥廊石风化了,脱着一层又一层的皮儿。院子里满是一人高的蒿草。一看,院子里的一树杏儿黄黄的,不觉有了几分馋,便从蒿草中穿行摘几个吃。忽然扑腾腾飞起几只呱啦鸡,惊得我心猛一跳,浑身鸡皮疙瘩。摘了几个细尝。想起这杏子可是村子里味道最好的。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惹得一帮帮孩子我家讨要杏子吃,不几天,一树杏子就光了。现在呢?等着落了也没人吃了。或许是大门紧锁的缘故吧,但是那时夜里还常有人翻墙而入偷杏吃,现在院内无人,竟然没人翻了。   吃了早饭,二牛带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有八九家院落与我老院无异,塌的塌,倒的倒,荒的荒,破败不堪。顺着上小学时的捷路,我们走向六七里远的邻村。一路野蒿覆径,荆棘丛生。坡上坡下,成块的地也满是蒿草,分不清哪是地哪是坡。我清楚记得这里有两个堂哥家的地,只隔了一个矮了又矮的地埂。犁地时,一个堂哥总要向南犁点地埂,另一个堂哥总要向北犁点地埂。不知不觉,两块地就连在了一起。有一天,一个说分界线靠南,一个说分界线靠北,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都在争吵对方占了自己的地。相持不下,便大打出手,围观的人好不容易才劝住。但此后几年里,他们两个碰了面,不是上眼皮不抬,就是下眼皮不展。   进了村,无鸡鸣,无狗咬,走三四步遇塌房,挪一两步见烂院,巷道更无顽童。再走再挪,才看见两个老汉坐在青石悠闲地抽旱烟,用学生娃写过的草稿纸卷一支烟,深吸几口,噗嗤吐出来,抽了再卷,卷了再抽。   我问二牛:“人哪去了?”   二牛给我说,近几年这山上山下、沟里沟外的十几个村子,年轻人大都打工去了。有本事的搬到了二十里外镇上的新农村,再有钱的就在城里买了房。剩下的大都是些贫困户、五保户、孤寡老人留守儿童,依旧靠地来糊口,多亏政策帮扶推日子。人是房馅儿,长时间没人住,房就塌了,墙就倒了,院里就长草了。   二牛还告诉我,他也搬到新农村了。可他爸嫌弃新农村的二层楼房蚂蚱笼,总说抬头低头都是水泥板,头顶着水泥板闷得慌,脚踩着水泥板硬当当,所以一到孩子们放暑假了都来咱山上避暑,活畅快人。   我们原路返回。我愁眉不语,二牛看出我的心思,说:还想昨晚的事?   嗯,这春来挺老实忠厚干事肯定走正道,咋不出去闯闯呢?

  未完,阅读原文链接

  【编者按】这是一处古老偏僻村庄,庄里的人还延续着古老的风俗时代进程中,外面不一样的世界打开了村庄的大门,也将他们的子孙祖辈耕耘土地里抽离。散文以春来一家的婚事风波为事由,将读者引进了这个带着神密色彩的村子。嫁出去的春来姐姐逃婚了,春来的婚事又戏剧一样变来变去,这一家人笼罩在一片阴霾里。各种法事,各种阴阳测算,鬼魅似的灯影,紧促的锣声,以及疯女人的咿咿呀呀,这真如戏剧,在一出一出上映。人们围观这一家子的戏,嬉笑,叹息,各种表情,而这些看似荒诞的戏剧折射出的东西让人忧思。我们的村庄在这场巨大变革何去何从?土地究竟荒芜到哪时?而老一辈人的一句话点亮了文章思想农民就是农民,迟早要回到土地里去。春来一家的戏还没有演完,读者也拭目以待下篇。佳作共赏!【编辑:雪飞】

  江山优秀作者

  薛志成,男,汉族,80后,甘肃天水农业学校教师,江山文学时光之城社团总编,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内向之人,喜欢读书写作,沉浸在文字随性书写,近两年来有散文、诗歌等散见于《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大渡河》《雪魂》《天水文学》《黄河文艺》《白露文学》《天水日报》《歆叶文艺》等报刊杂志。以写民俗文化背景的散文《山村绝唱》《消失的玉米面灯盏》《十五的灯笼,抹不去的记忆》分别在《东方散文》和《家乡》杂志平台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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