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糍粑
又到冬季,几日前在街上看到一位老人在卖糍粑。我是村里出来的,我能看出来,那种如此粗糙的工艺,必定是乡下产品。
小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打糍粑了。
当时的水稻产量严重不足,糯米稻更是如此。但厚实的庄稼人总是会种上那么一丘田的糯米稻,再在田坎上种上一排高粱。人都是聪明的,看到有高粱的田坎,我们是不会放牛的,一是怕踩坏了高粱杆子,然后就是担心糟蹋了人家糯米田搞得人家过年不安生。
打糍粑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尤其是那个年代,工具严重落后。
从一开始的选材就劳心费力。我就喜欢搞材料,为什么呢?当时农村很穷,一个村里就几台碾米机,不说要钱才给用,还要看人家心情。我家是用舂米的对款(各地区叫法不一样的,反正就是很原始的给稻谷脱壳的石头工具)来操作,小屁孩在那个没有玩具的年代,大部分都喜欢这差事。
但是这样脱壳的米是不太干净的,有太多的杂质和谷壳。于是又要用米筛来一遍一遍的过,到最后实在不干净就要用手工一个一个的把不干净的东西挑出来,就这一个步骤就要花上几天。
然后就是洗米,这个是不同于淘米的。要用生水(这个不严格要求,有些家庭用井水),就是做豆腐的时候榨豆腐花流出来的那个,能脱油,洗得干净还不会把糙米上的黄壳洗掉,保持营养。
然后就放在大蒸屉里蒸,这个主要是把握火候,火大了会蒸出一股子糟味儿,小了就是夹生饭,都是做不得糍粑的。
打糍粑,最重要的就是“打”了。几个大人围着那小小石台,两个拿着木棒槌,左打一下右敲一下,中间一个技术娴熟的女子,不停地翻动那一团。几个小孩站在一边,眼睛都看直了,大人们看到,那翻糍粑的就抓出一块扔到孩子们那边。
还记得那种一边吃着糍粑一边看着大人们打粑的情景,那极有节奏的打击声让人仿佛听音乐一般。
我想,那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音乐会和零食了吧!
打出了粑还没有结束,就像我们健身要先炼肌肉再塑形一样。各种各样的模具,就和天使的魔法棒,一次次挥手,出来了各种圆圈,方块,五边形,甚至还有些专门为娶亲准备的心形糍粑。在那个环境下,我们可以说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发挥了无尽的想像力了吧。
小孩子们的口味是刁钻的,我不喜欢白白的甜糍粑,其他小孩也是一样。在夏天,我们去找一些可口的野菜把它晒干,秋天的高粱,还有绿豆,还有……绿色红色还有很多,做糍粑的案台上五彩缤纷。
过年的时候,是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出去的。当年拜年时候人家打返几个鸡腿,我们都很开心,所以一些农作物就是那时代的礼品,谁送的多就是谁收成好,谁送的糍粑好看好吃,也是乡下人水平的比较!
现在很少有人打糍粑了,我老家那对木棒槌都早已经当柴火烧掉。
看着手里那粗糙的略带着黄色的糍粑,里面竟还有着几点稻壳渣滓。我打电话给老婆:不用做饭了,我回来给你煎糍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