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长姐如母
这个秋季,陕西成了重庆,雨滴滴答答没完没了。硷畔金灿灿的野菊花灿烂地开放,大丽花肥大的花朵压得花丛东倒西歪,屋后白菜叶子嫩得一掐一包包水。这些黄的花、红的花、绿的菜,大姐都视而不见,因为地里有五万未采摘的套袋苹果让她揪心。
雨终于停了,苹果远处瞧着红通通,走近一看却绿头不少。商品果是皇上选妃子,条件严苛,挑选严格,对于色度要求极高。大姐几个孩子,分散在深圳西安,各忙各的事,不会为了妈妈的果园扔下手头的工作,千里迢迢回来摘苹果,再搭赔一笔不菲的路费。头比身子重的事情,大姐不会答应。村子空旷,路上跑过去个狼都没人撵,出钱也找不到劳力。
周末我一打电话,大姐果然去了果园。“你吃了吗?大门钥匙在门口猫道的砖头底下压着呢,锅里给你热着米汤和馍……”隔着电话就听见了大姐的大嗓门,我一听就笑了。跟小时候一样,我妈下地干活去了,放学回家,熟门熟道,钥匙不是压在猫道的砖块下,就是躺在窗台上一双扣着的鞋窠里。
每个母亲,都有让孩子回家的秘密通道。
摘了一天苹果,爬高蹲低,胳膊酸双腿僵硬。大姐将废旧的套袋填进炕洞里点着了,炕微微热着,熟悉舒服,我一觉抽到天明。听见大姐摸索着起床穿衣,和母亲在世时一样,不拉灯,不叠被,蹑手蹑脚,唯恐把他人吵醒了。
我醒了,赖在炕上想:其实农村的女人比起男人更累,下地和男人一样的出蛮力,回家还要趴灶台,挖锅底,吆鸡打狗关后门。过去母亲常说自己属驴,下地驮东西回家还要拉磨,时时刻刻不得安闲;父亲属牛,牛累了还可以得空静卧着反刍歇会儿,父亲有时还可以蹲在门前吸根烟喘口气。微微晨曦中,大姐佝偻着背,边走边扣纽扣,那背影,越来越像晚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