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小事
一
订好的包间不大，灯光全被关闭了，靠着屏幕反射的光芒我依稀看到包间里算上我一共有六个人。
“小轩，这么慢，快自罚三杯。”阿海是第一个发现我的。
“嘿，这不是堵车了吗？三杯就免了，一杯，就一杯，我干了。”不等阿海讨价还价，我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小轩啊，还认得爸爸吗？”
“嘿，你个毛猴，这么久不见开始皮了，要不要爸爸帮你松松骨。”
气氛很活跃，毕竟都是一些老朋友，在合唱了一首《北京东路的日子》之后，阿海搂住我的脖子，嘴巴靠在我的耳边说。
“忘了告诉你了，苏沫晚会也会来。”
我愣了一下，又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回答说：“干嘛不早点说，好歹给哥们点心理准备。”
阿海递给了我一根烟，示意我跟他出去。
关上了包厢的门，阿海先点燃了烟说：“我要是早告诉你，你还会来吗？关键是你也没问，对不对？”
我也顺手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我要不要先撤，说实话和她碰面会有一点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就是前女友吗？怎么着，分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成敌人啦？”
“上个月和她聊了两句微信，她告诉我的。”
阿海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丫真的是个二货。”
推开了门就进去了。
我熄灭了烟，靠着墙盯着对面的垃圾桶，还是又掏出了一根烟准备点上。
“还没戒掉呢？”
“哟，小苏沫呀，又漂亮了。”我调笑着对着苏沫说。
“戒了吧，没啥好。怎么就你一个人。”
“都在里面呢，这不是派我在门口侯着您吗？”
“你真是一点没变。”
苏沫撇了我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二
高一的时候分班，我和死党阿海分到了一起做了了同桌，而苏沫就在我的前桌。
那时候也是青春期最懵懂的时候，第一次和苏沫说话是因为想在阿海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
我拍了拍苏沫的肩膀，等她回头的时候说：“嘿，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可能是高中时间女孩子会比男孩成熟一点，苏沫只是扫了我一眼淡淡的说：“没见过。”
我和阿海是在一个寝室的，八人寝，当天晚上阿海这个大嘴巴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给另外六个兄弟说了这件事，当天我就解锁了我高中第一个绰号‘板栗’，呆板撩妹的例子。
痛定思痛，不甘心的我经常会故意的把书桌往前挤一些，让苏沫主动回头找我说：“麻烦你们桌子往后面一点，挤死了。”
我赶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力拍打一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阿海：“你睡觉都不老实，老移桌子干什么？”
这些都只是青春期的跳脱，压抑了许久的中考过了之后的狂欢，真正让我喜欢上苏沫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情，年轻的我们那时还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还能勇敢的去爱。
那是一节体育课，做完训练之后，体育老师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自由活动。
阿海他们组团去打篮球，问我要不要一起来。那天我刚好有些不太舒服，挥手拒绝之后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无意间我瞥到了苏沫和同班一些女孩子聚在单杠哪里，像是在比赛一样。
轮到苏沫拉单杠的时候，她把头发聚拢在脑后扎了起来，轻轻一跃，双手抓住了单杠，看起来有些费力。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苏沫的脸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可身子还是没能上去，我看的有些哑然失笑。
巧的是，苏沫刚好看到了我，更巧的是我当时脸上的笑确实有些不太正经。
可能是我的对视，让苏沫有些慌乱，两手突然抓空了，一下子从单杠上摔了下来，身边的人都赶忙问她有没有事。
她笑着回答她们没事，目光再次对着我的时候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眼神却不怎么温柔。
我赶紧扭头看向别的地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沫的那个笑容莫名其妙的就扎进了我的心里。
三
我点了一根烟坐在寝室中间的桌子上，指了指手边剩下的一盒烟说：“来来来，谁能想出个靠谱的方法，他这个月的烟我包了。”
阿海永远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小轩，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为啥想不开要去追苏沫，陪着我一起打游戏不好吗？”作为寝室里唯二的游戏玩家来说，阿海担心失去我，我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我不接受呀。
我瞥了一眼阿海，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在我散尽了所有身家之后，这算人也没能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方案。
最后我还是拉着阿海去校外的精品店买了一个布偶，一盒巧克力偷偷的送到了苏沫的桌子里面，还有一封偷偷写好的情书。
等苏沫进了教室的时候，我赶紧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偷偷的观察着苏沫的动静，而阿海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来波助攻。
阿海的声音不大，刚刚可以让我和苏沫都听到，我也不好继续趴着，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阿海一眼，拿了不知道什么书就立在面前。
我有些心虚，甚至不敢去看苏沫那里。
“小轩，苏沫好像在看你的情书。”阿海趴在我的耳边很小声的说。
当时的心情可能是这辈子都描述不出来的，带有一丝期待，一丝尴尬，一丝失落，一丝恐惧。
我只记得用阿海后来的话讲，那天我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小龙虾一样。
接下来，我收到了我的第二个绰号‘小龙虾’还有我的初恋苏沫。
苏沫那时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等到了下了自习以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想主动说些什么来打破当时的宁静，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苏沫开口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那，我们先试试。”
四
到了高二的时候，我和苏沫已然成为了一对很合得来的情侣。
阿海偷偷的跟我说：“轩子，我也是服你了，早知道高一的时候我就应该听你的话谈个恋爱，玩个卵子游戏。”
我拍了拍阿海的肩膀说：“嘿呀，没时间给你扯犊子了，苏沫等我吃饭呢，有事下次再说。”
“你丫真的不是人。”
我和苏沫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牵着手静静的走在操场上，一圈两圈，很多话都不用说出口，通过手掌传来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了。
我和苏沫有争执的地方很少，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很讨厌我抽烟，高二的那年只差一点我就戒掉了烟，如果没分手的话。
刚出门的那一秒，我的手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紧紧拽住：“你哪个班的学生？早恋？”
我试着挣脱，可他的力气比我大的多。
我示意苏沫先走，可苏沫呆滞的现在哪里一动不动。
我问道：“你是谁啊？什么早恋，我带着我妹妹出来吃饭怎么了？”
那男人动作越来越用力，伸手拽住了苏沫，差点把苏沫弄倒在地上，我当时就火了大喊了一句：“你放开她，你谁啊？”
他伸手就要打我。
我有些害怕，有些呆滞。
苏沫一下子跑到了我面前对着那男人喊了一句：“爸，别闹了。”
一边推我赶紧走。
呆滞的我是被阿海和毛猴拽走的。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回到了班上，阿海也看出我的状态不太对，出奇的没有开什么玩笑。
趴在桌子上我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担心苏沫的同时也担心苏沫的爸爸会不会告诉老师，我承认我很软弱。
苏沫一天都没来上课，班主任说是生病请假了。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来到我的身边示意我跟她去办公室，我木讷的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比一步沉重。
“你和苏沫早恋了，是吗？”在办公室里，班主任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苏沫她爸昨天晚上找我了，他也不想闹，毕竟你们都是孩子。苏沫明天就会转到其他班上，你们收收心好好学习，以后到大学再谈也不迟，对不对？”
我继续木讷的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有份保证书，你过来签个字，这次我就不把你的事告诉你父母了。”
很不幸，我没我想的那么坚强，妥协的签下了保证书——和苏沫分手。
五
再次和苏沫碰面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觉得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苏沫照常的在我们经常碰面的楼道口等我，看了我她如往常一样走到了我身边，笑着说：“去吃东西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淡淡的说了句：“我有些累了，不去了。”
苏沫看起来有些失落，却没有勉强我，只是贴近我，踮起脚尖亲了一下我。
回到寝室，阿海和毛猴他们都问我怎么回事，我没说话，示意他们早些休息。
一连一周下来，我对苏沫的态度都有些冷冰冰的，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能是苏沫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隔阂，或者知道了我的困惑，苏沫主动给我发了一个信息：我们分手吧。
当天晚上，是我第二次别夜未眠，一根接着一根的烟，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复。
最后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键盘上敲打出了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字——嗯。
后来我转校了，刻意的离开这里，试着能不能释怀掉。其实我一直都有想过如果高三毕业以后苏沫还能不能接受我。
但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我不记得和苏沫断了多久联系，中途也托人去打听苏沫的现状，后来一次和阿海的聊天中，阿海告诉我在我转校后一个月，苏沫也转校了。
我一度以为苏沫是我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有些错过真的就会是一辈子。
六
在我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从学校到社会的转变让我很难适应。
有次情绪失控，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说自己很累，累到想死。
很快我收到了一条私信——李轩把微信给我！
很快我的微信收到了好友请求，我点开头像发现居然是苏沫，虽然这么久没见过，但我笃信我没认错。
点击通过之后，苏沫很快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猜猜我是谁？”
“苏沫。”
“哈，不好笑对吗？好像你最近不太好嘛。”
“没有啊，挺好的。”
“你确定吗？可我不太好。”
我点了一根烟，盯着手机屏幕回信说：“你怎么了？”
其实苏沫刚加我好友的时候，我脑海里就蹦出了四个字，破镜重圆。
可苏沫的下句话就把我打入了谷底。
“好烦，家里催着订婚。”
“对啊年龄是到了，有合适的吗？”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问的这句话。
苏沫的这次回复耗费了一些时间，可能是我的问题让她有些为难了。
等香烟燃尽，手机又收到了苏沫的回信。
“嗯，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准备试试。”
“那还挺好的，那祝你幸福。”
“你也是。”
“嗯。”
我关上了手机，有些茫然的躺在床上。
我相信苏沫是没有忘记我的，就像我从来没有忘了她一样。
可我们毕竟还是错过了，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处理好当时的情况，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可能是老天最大的愚弄。
七
“不是，小轩你干嘛呢？还不赶紧进来。”阿海从包间里出来喊我。
我牵强的笑了笑：“不知道进去干什么？”
阿海突然很正经的说：“轩子，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脑子被毛猴踢了，你特么的真不懂啊？”
“我懂什么？”
阿海又扔给我一只烟，说：“苏沫为什么会来我们的聚会？”
“不是你邀请的？”我吸了一口烟。
“我没有，是她看到了我的朋友圈私信我说她要来的。”
“嗯，然后呢？”我根本没有脑子去思考东西。
“苏沫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有多好，你也知道我和苏沫的关系不至于会在一起聚会，对不对？”阿海眯着眼睛，表情有些欠揍。
“你的意思是，苏沫是为了我才来的？”
“不然呢？”
“可她之前说今年要订婚了。”
“这你特娘的自己去问去，麻溜的，跟我进去。”阿海拽着我进了包间。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只在苏沫的旁边留了一些空隙，我故作镇定的做到了苏沫旁边。
“最近还好吧。”我和她同时问了出口。
苏沫和我相视一笑，我则示意她先说。
“好久不见啊，李轩。”
“你也是，好久不见。”
阿海他们在唱着我曾最爱的《十年》，我和苏沫的声音被他们紧紧的压到只有我和苏沫才能听的清。
我鼓起了勇气，轻轻的对着苏沫说：“对不起，原谅我太懦弱。”
灯光有些昏暗，我看不清苏沫的表情，只听到苏沫带有一丝挑衅的询问：“想证明你不是个懦夫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愿意。”我笑着说。
“那你怕第二次见我爸吗？”
我揉了揉鼻子，说：“怕。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试着作一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