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与鸡径
人道与鸡径
一、奇迹最妙在鸡窝那一年开春后不久，也许是气候异常的原因吧，我家的一只芦花老母鸡便早早地燥起了窝。它两翅支篷起，浑身烫热，“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妈妈给一只竹筐里垫上了些麦草，然后精心挑选了十几枚鸡蛋放在里面。窝做好了，老母鸡好象通人性似地立即匍匐在上面孵化了起来。妈妈虽然对我说，要孵出小鸡至少得二十一天，但我每天放学回家后，顾不上吃饭，总是先跑到鸡窝前瞅一瞅，看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第三周的最后一天，我迫不急待地从学校赶回家里。一进门，妈妈就高兴地对我说：“快看，看咱毛盆里是什么？” 我急忙跑到毛盆边看看，只见鸡窝旁边的毛盆里有几只淡黄色的毛绒绒的小球球在里面跳跃着，“啾、啾、啾”地欢快地唱着歌，愉快地捡拾着盆子里面一层金黄的小米，实在可爱极了。我想伸手摸一下这些可爱的的小精灵们，只听“嘎”地一声怒吼，只见刚才还在专心致至地孵化小鸡的鸡妈妈突然从窝里站了起来，拍打着翅膀，对我怒目而视，发出严重的警告，我差点被吓破了胆。
二、最慈不过母亲心大约过了三二天，芦花鸡的子女就全部诞生了。它便开始带着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在院子里到处觅食。自从有了儿女，芦花鸡的性情大变，它一改以前的温顺胆怯，变得亢奋好斗。以前比它雄壮得多的同伴见了它都要躲得远远的。狗狗黑子以前是鸡类们的死敌，曾为了争夺盆中餐和它们斗得死去活来的。人常说，狗通人性，自从小鸡们诞生之后，黑子看到芦花鸡一家子倍受主人关注，它对芦花鸡也是敬而远之。一旦对小鸡稍有觑觎之态，芦花鸡就会对着它的头顶直接拍打过来。黑子吃了几次亏之后，对以前躲避自己唯恐不及的芦花鸡竟然躲得远远地。一天下午，芦花鸡带领着自己的一家子正在院子里觅食，趁它没注意，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只野猫，大嘴一张，噙住一只鸡籽就跑，芦花鸡拼了命地冲了上去抢夺孩子，野猫却“蹭”地一下跳上了墙头。眼看着鸡籽就要被野猫叼走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子猛地一下冲了出去，野猫刚一落地，就被黑子扑倒了。小鸡得救了，野猫被黑子咬死了，自此以后，芦花鸡一家子和黑子成了好朋友，黑子成了它们家族的保护神。
三、农家小院乐呵呵芦花鸡象校园里辛勤的园丁一样，它耐心地浇灌它这些懵懂不开的学生们鸡类的语言和歌曲，礼仪和处世之道；它更象一支部队里的教官一样，每天早晨早早起来带着它的团队开始晨练，它教它的士兵们如何行军布阵，如何躲避天敌。无疑，芦花鸡是一位英雄而仁慈的母亲，在主人的精心眷顾下，在狗狗黑子的忠诚护卫下它的儿女们在茁壮地成长。很快，它们就脱了稚嫩嫩的绒毛，换上了强壮的翅羽。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刚刚吃过午饭，天气闷热闷热的，妈妈坐在院子里大桐树下的阴凉处纳鞋底，我和弟妹们围绕在她的周围乘凉。狗狗黑子窝在有我们旁边热得伸着舌头，芦花鸡带着它的儿女们在不远处另一颗大树下面的腐土里不辞辛苦地寻着食。我们兄妹几个最爱听妈妈讲故事了。讲故事是每周周未妈妈给我们上的必修课。那天我们要求她讲故事，妈妈看看忠诚的狗狗黑子又望望不远处为小鸡辛勤寻食的芦花鸡，给我们讲了一个有关读书人的故事。
四、妈妈的故事美而多明朝时期，有一位叫张王氏的寡妇，儿子张喜刚过百天，丈夫就不幸去世了。那个时候，不兴寡妇改嫁，她先是靠给人做奶娘后来靠替人缝缝补补养活儿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着非常艰难的日子。人常说，富人家狗多，穷人家鼠多。张喜七岁那年，他们家里鼠害成灾。老鼠没有什么偷吃的东西了，就开始袭击儿子。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天，才落黑，张王氏就早早地打发儿子睡觉了，她自己就坐在油灯前继续给别人缝起了衣服。突然，儿子大哭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只见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在咬儿子的耳朵，张王氏急忙把老鼠撵跑了，儿子耳朵不住地往外流血，张王氏剪了点头发烧成灰，总算给儿子把血止住了。半夜，儿子张喜突然发起了高烧，滚热滚热的。本村没有医生，十里外的薛家庄有一位薛神医开了家中药堂，娃的病不能延误，她只好冒着风雪，背着儿子连夜去那里求医。也不知摔了多跤，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总算到了薛神医府门前。薛神医家深府大院，是本地有名的财主。她不停地拍打着薛府大门，不停地喊着：“薛神医，行行好，快快救我的儿子吧。……薛神医，求你了……” 那怕她喊破了嗓子，门始终没开。此时，北风裹着鹅毛大雪越下越大。张王氏看到薛府门前有间柴房，便抱着儿子躲了进去。她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儿子裹上，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没过多久，便冻得失去了知觉。
四、柳暗花明又一村讲到这里，妈妈看向了旁边树下的鸡群，只见老母鸡仍旧在腐土里刨着虫子。每刨到一条，它自己舍不得吃，便“咯咯咯”地扔到孩子们面前，让孩子们吃。妈妈问我们，老母鸡对鸡籽们好不好，我们齐声说：“好！” 她又问，张喜她妈对张喜好不好？我们又齐声说：“好！” 我焦急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他们娘俩冻死了，是吗？” 妈妈说：“别急！听我给你们慢慢讲来。”第二天一大早，薛夫人早早地到柴房寻柴生火。一进柴房，发现了冻僵了的母子二人，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薛夫人急忙喊来丈夫，薛神医伸手摸了摸母子俩，还有余热。他们急忙把母子二人抬进家里，捂上棉被，灌上姜汤，给二人解冻。母子二人总算是化险为夷，鬼门关走了一遭，被薛神医给叫回来了。那天，薛神医也遇感风寒，晚上，夫人煲了些驱寒汤二人便早早喝了打点入睡了。五更天，正睡得眯眯糊糊的时候，在呼啸的风声中好象听到有大门响动的声音。他对夫人说：“是不是有病人在敲门？”他们仔细听了一下又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在风声中又传来了大门的响动声，一会又听不见了。夫人说：“睡吧，你也别多心了，自己的身体也当紧，可能是风把门吹响了吧”，他们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薛神医术高德好，是方大圆出了名的大善人。他懊恼地说：“皇天长眼，多亏母子俩救过来了，否则我的半世好名声就毁于一夜了。”母子二人痊愈后，薛神医得知他们家的情况后，对母子二人深表同情。他见小张喜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为人乖巧而又聪明机智，甚是喜欢。张王氏虽是生得朴素，嘴上还天生一个小豁口，但手脚麻利，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就是入不了庭堂，在后面打打杂还是蛮不错的。便对张王氏说道：“我们夫妻也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膝不无儿，只有一小女和你儿子张喜年龄相仿。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把你儿子认成义子。如果你们娘俩同意的话，就留在我们家，咱们以后就是风雨同舟的一家人了。”这是张王氏母子俩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小张喜急忙跪下大声喊道：“义父义母在上，儿子张喜，不，儿子薛喜给两位大人叩头了。”半路上白捡了个儿子，薛神医夫妻俩乐得哈哈大笑。张王氏听儿子自称为薛喜，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依他们母子俩当时的境遇，又能说什么呢？张神医说：“既然张喜把自己的名字叫成薛喜，依我看来，名字要改就改得彻底一点，“喜”字听起来看似不错也喜庆，但我认为稍微有点俗气。我女儿叫薛风，干脆把你的名字改成薛龙得了。”张喜听到后又赶快跪下喊到：“谢谢义父踢名，龙儿永世难忘。”张神医听到后高兴地：说道：“龙儿，请你娘俩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决不会让你们娘儿俩饿肚子。”从此后，薛龙母子俩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五.书中自有黄金屋妈妈讲到这里，我们都很高兴，我们都为张喜母子有了好的归宿而高兴。突然刮起了阵风，在闷热的天气里感到凉飕飕的，舒服极了。向天空望去，东南面起了黑云，妈妈说：“今天可能要下雨，咱们还是搬回屋子吧。”我们说“这么热的天那来的雨，你还是给我们继续讲吧。”狗狗黑子也象听懂人话似的不停地摇着尾巴，眼巴巴地望着女主人。老母鸡带着它的一家子挪到了墙根底，还在不知疲倦地找着虫子。妈妈接着讲道：薛神医夫妇对薛龙确实视如己出，供他吃喝，供他读书。薛龙天生聪慧又很用功，他不负薛家众望，十三岁就考取了秀才。薛龙开始对他的亲生母亲有点儿瞧不起，打心底里认为生母的长相给他很丢面子。他很少在人面前叫他的妈妈。他倒是在人前把薛神医夫妇俩喊得特别地亲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义父、义母”改叫成了“父亲、母亲”，薛神医夫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称呼。十六岁那年，他参加乡试，高中举人。方圆十几里有头有脸的乡绅都来祝贺，他们给薜家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薛神医设席三天，大宴宾客。席间，他的亲生母亲忙着置办酒席。母亲为了儿子的脸面，用纱布把嘴包了起来。正在忙火之中，母亲围嘴的纱布突然被东西挂掉了，只听有客人小声议论道：“听说那位豁嘴的女人便是举人公子的母亲，她真有福啊！” 薛龙听到后，面带愠色，对着她母亲喝斥道：“你前来做什么？还不赶块下去！”晚上，张王氏给儿子留了封信，信上写着：……，我觉得我成了多余的人，再留在薛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能是给你白丢脸。你以后一定要对你义父义母好，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你的今天。我走了，永远地走了，请不要再找我。不到关健时候你也是永远找不到我的。永远爱你的母亲。
六、 书中自有颜中玉薛举人看了母亲的信，非常后悔，也非常自责。他派人四处寻找母亲，始终没见母亲的踪影。十九岁那年，薛举人上京赶考参加会试。临行前。薛神医夫妇在饯行宴上对他说：“龙儿，我和你母亲（指薛夫人）商量好了，决定把你妹妹薛风许配给你。你们俩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的，又不是亲兄妹。以后结成伉俪，互相照顾，我和你母亲就是在百年之后也能放心睡着了。”薛小姐貌美如花而且又知书达理，薛龙私下早有这个想法，虽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今薛神医亲自向他许婚，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便连声称谢。薛神医接着又说：“明天去赶考，不管中与不中，赶快回来，我给你们完婚，你们的年龄也都不小了。”薛龙赶考走了几个月了，薛府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盼望少爷再次早日金榜提名，回府后好举行婚礼，来个双喜临门。那一天，他们终于盼来了前来报喜的亲差大臣一班人马。亲差大臣手奉圣旨告诉他们，他儿子薛龙参加殿试高中状元，已被招为驸马。并且给他们家送来了皇上御赐的牌匾，牌匾上刻着“状元及第 荣宗耀祖”八个馏金大字。薛府一家人又喜又悲，薛小姐哭得死去活来的。
七、千变万化一片天夏季的天象小孩的脸，千变万化，前半天还晴空万里，现在突然间又乌云密布。故事正听得热闹。雨却眼看就要下了。我们急忙转回到屋子，刚进屋子，雨就涮地一下下了起来。我们向外一看，糟了，芦花鸡一家子还没躲得急，它们正淋在树下的雨中。“妈妈，这下小鸡要淋坏了！”我焦急地说道。只见老母鸡双翅一张，十几个小家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怜的老母鸡在在树下独自一个承受着风雨的摧残。霎那间，它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了。妈妈感慨地说：“芦花鸡真是一个好母亲！”夏季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下了十来分钟，乌云尽散，太阳又出来了。老母鸡带着它的儿女们在院子里兴奋地撒着欢儿跑动着。母亲又开始给我们讲那未讲完的故事。
八、昙花一现状元郎薛龙本以为中了状元，招了驸马便能一步登天了。其实结婚以后，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幸福。公主是一个性格怪癖的人。世上有宠爱猫猫兔兔的，有宠爱鸡鸡狗狗的，她偏宠爱一种人见人恨的动物老鼠。她宠爱的这种老鼠不是普通的老鼠，而是一种叫金毛仓鼠的小动物。听说是阿拉伯国家的使臣朝贡时带来的贡品。公主对金毛仓鼠爱得要命，一有时间，就逗着它玩耍。金毛仓鼠白天呼呼大唾，晚上却异常活跃，公主看着它在婚床上蹦上跳下，放任它在棉被里钻出钻进，乐得哈哈大笑。薛龙自从那年被老鼠咬了耳朵之后，他最恶心最憎恨最害怕的便是老鼠了，看见老鼠他就脸无血色，浑身发冷，两腿不住地打抖。因为金毛仓鼠的存在，结婚好长时间了，他们还是圆不了房。因此，公主对他颇为不满，经常找事寻他发脾气。一天，趁着公主回宫朝见父皇的时候，他就把金毛仓鼠扔到花池里淹死了。公主朝见父皇就是为了向父皇发泄对驸马的满腑不满，回府后又发现自己的宝贝被他淹死了，公主顺手操起琉璃灯盏就要和他拼命，他被迫还击了一下。公主是何等人也，自从出生，那受过这个气，实在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薛驸马被推出午门斩了首，按大明律法，薛府上下也要陪着受刑。但天恩浩荡，皇上察明他只是薛府义子，便赦免了薛府家人的死罪，只是把薛神医的全部家产充了公。此后的每个清明节，总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豁嘴老太太给薛状元祭奠扫坟，她哭得好伤心：“我的儿啊……”
九、雄鸡争霸在秋场妈妈讲完这个故事，我们兄妹几个心里都不是滋味。当时年纪小，并不理解这个故事的含义，经过几十年的世道沧桑，现在总算对这个故事的含义有了些理解，但母亲早已做古去了。人的故事叙述完了，鸡的故事还得继续。秋天到了，这群鸡籽都长大成型了。它们中出了四只公鸡，其余都是母鸡。这四只公鸡中一只是红色的，一只是黄色的，其余两只是黑色和白色的，我们给它们起名四大王。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争强掠夺的季节。在秋场上，四大王为了争夺领导权和交配权整天打斗得热火朝天，血头滥面的。红大王身材健硕，英姿威武，经过多次决战，他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成了这群鸡的领袖。除了黄大王偶尔还敢和它应战几局外，黑大王和白大王只要听到他的“嗄嗄”一声叫，便酥了骨头，更别说和它抢夺食物和接近它的嫔妃了。
十、谁主沉浮在鸡群春节对于人类来说是快乐的是充满了希望的开始，但对于某些动物来说却是悲痛的未日。除夕前，爸爸和妈妈决定杀了黄、黑、白三只大王，给我们做年货。留下红大王做为种鸡和打明用。杀鸡的头一天，他们给鸡们准备了最后一顿丰盛的午餐，第二天就要送三只大王上路了。鸡们在用餐的过程中，我们一家人站在旁边看着热闹。只见红大王雄据在食盆边，它的嫔妃们在尽情地享用着，有个别嫔妃还不忘回过头用喙子替红大王梳理一下漂亮的羽毛。除了黄大王乘机冲上去叨一两口食物外，黑大王和白大王只是在外不停地徘徊，只有等到其它鸡们洒足饭饱之后，它们才能前去吃一点残羹冷汁。芦花老母鸡已经是有点儿老态聋钟了，它的鸡毛脱落得已经能够看得见白煞煞的鸡皮了。她也挤到食盆前想分享点东西吃，却被他最优秀的儿子红大王很很地啄了一嘴，无情地撵出了餐盆。看到这里，爸爸叹息了一声：“唉，畜牲必定是畜牲！” 正在这时，只见黄大王趁着红大王没注意冲上前去，抢到一粒玉米后，退到了老母鸡面前，它没有把玉米粒咽下去，而是放在了老母鸡面前的地面上，老母鸡把玉米粒捡拾起来吃了。看到这情景，妈妈被感到了，她对爸爸说：“还是留下黄大王吧，红大王德不配位！”第二天，红大王和黑、白两大王一起变成了我们的盘中餐。黄大王陪同他的嫔妃们快乐地活到了它的生命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