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

　　早春的早晨大雾还未散去，地上的冰也还没融化，龙爷抬头望着家对门的山，一片迷蒙只能凭想像才能知道哪里是农田哪里是山，毕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八十多年，即使闭着眼也能知道家门口这一片天地是怎样的。尽管这里属于中国的南方，但这早春天冷起来时还是蛮冷的。人们都应该还在被窝里吧！这大冷的天，起来太早如果不生煤炭火的话，脚趾头会冷的。所以能赖在床上的都还在床上赖着呢！而且春耕还未开始，地里也没多少活要干，大家仿佛还在正月的喜气里享受着春耕前难得的轻松。早饭过后，龙爷闲步走到大队，先是走进了金生家的杂货店，平时很多人都喜欢聚在他的店里打牌、聊天。大家都习惯把这里作为一个聚集点。大家聊聊各村的新奇事，也分享一些新鲜主意。金生看见他来了，立马跟他打招呼：“龙爷，吃饭没？”“吃了。”龙爷慢音慢气地回答。那些坐在火炉边打牌的人看见他，有的也跟他打招呼，有的笑笑或是点点头算是喊过了。龙爷站了几分钟，觉得没意思也就走了。大家也知道他不喜欢打牌的人，背后也有人骂他死脑筋，活了八十多年，连个牌也不会打，更多的表现出不跟一个老顽固计较的那种神态。龙爷信步出了金生杂货店，来到旁边村小学教学楼一楼其中一间的村诊所里，推门进去，一眼看见湘军正在给一个来看病的老太婆讲如何吃药，一天几次一次吃多少？大家看见他来了，也都问候他，毕竟整个杉玉村里年过八十的老人也就那么十多个，几乎全村人都认得他。湘军交代完，首先给龙爷端来一张凳子，让他坐在火炉边烤火，火炉边还坐了几个闲聊的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媳妇手里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婴儿。湘军走回工作台，请莲婆过来看病。这时云婶说：“湘军，听说你考取了研究生了？而且是正规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是不是啊？这下好了，你要去大城市里进修了。”“嗯，是录取了。”湘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黑黑的，一张标准的男士国字脸，眼睛不大但有神，板寸头短发，一脸老实，但其实骨子里还蛮倔强。“难为你了，自学多年，从高中毕业到现在的研究生，你爸妈在地下也可以瞑目了。特别是你那可怜的爸爸。”云婶说来还真是湘军的婶子，云婶的老公是湘军爸爸的堂弟。他们也算属于一个大家簇的一大家子骨肉。现在看到湘军这样有出息，也真心替他高兴。“谁说不是呢？你们家湘军还真是有出息，虽然在学校里读书不算村里最多的，但这十来年他看过的书恐怕比我们一家人一辈子看的书还多，为了考这个研究生，他也是够吃苦的了。大治老弟（湘军死去的爸爸）只怕地下有知，也要乐成佛了。”春婶一边烤火一边接话。“是啊！想想那年大治侄儿走得突然，那时湘军才不过15岁，湘云也不过12岁吧？可怜大治媳妇那些年也是挺不容易的啊！”龙爷也翻起了旧时光。“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们湘军就是争气，不光接上他爸的手，当起了村里的兽医，后来也自学成才，能给人看病了，这几年，村里这些老的小的，还不都是他给大家看病。就是有一些人说话不好听，偏说他没进过正规医学院学习过，是野医生。现在好了，湘军，以后再也没人敢这样说你了，你以后就是正大光明的阳医生了。”云婶接过龙爷的话说道。”你妈在地下也会高兴，她辛苦一辈子，在你爸走后能继续供你妹读完大学，给你取了媳妇。后来尽管走了，此刻要是知道你这样有出息，也是可以安心了。“莲婆说。湘军妈是在他结婚那年心机梗塞发病走的，那时湘军已经在村里当了快十年医生了。只是那时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他的医术，背后说他是野医生，那时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取得大学文凭并考取研究生。这十多年来，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梦想，一边给村里的乡亲看病，一边继续自学，并取得了成人本科文凭，然后又接着考研，尽管前两次都没考取，这第三次终于考取了。“湘军啊！你这孩子，还真上进，大家都看得到你的努力，这下好了，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龙爷也夸起了湘军。“龙爷过奖了，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湘军马上回答。“不错，有理想的人就是好，不像那些人，没事就晓得打牌。” 龙爷边说边用嘴指向杂货店那边。“更可笑的是有时还为打牌动手动脚，跟他们一比啊！你啊！还真是大家的榜样。要是村里每个年轻人都像你这样，20年后，我们村肯定有大变化啊！"龙爷自豪中带着忧虑继续说着。"难得的是湘军这份坚持，连续考了三年，今年终于如愿了。“云婶可心痛这堂侄儿了，仿佛在说自己的儿子似的，是的，能有这样一个侄儿，作为堂婶也是很得意的啊！这下湘军可不就成了村里的大人物了。以后研究生毕业出来，肯定得到城市里的大医院去工作啊！也不用再回到这小山村里听别人的闲言闲语了。”你还别说，湘军还真够认真的，平时除了给大家看病，就是看书。“莲婆说。”我就是想多学点医学知识，到时到大医院里做事。“湘军说。”湘军啊！你这小伙子不错，进了大学堂里，可得好好学习，继续给大伙儿做表率。“龙爷继续夸。”嗯！我会努力学习的，不辜负乡亲们的期望。龙爷！但表率可不敢当啊！“湘军笑着回答。”也是，湘军，你算是我们村里自学考上研究生的第一人啊！这个不是表率？什么还能算表率？" 到底是自家人，云婶还是替这堂侄儿感到自豪的。“这回你算是插上翅膀飞出了我们这小山村，飞到大城市里去咯！”莲婆边咳边说，其实大家还有点舍不得这个虽已年过三十，但还在为梦想努力的年轻人，此刻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每一个积极努力的人都能赢得别人的尊重。这个道理无论在哪里都是适应的。接着又来了几个来看病的，湘军也就忙着给病人看病去了。龙爷又坐了几分钟，就告辞回家了。这时雾气渐渐散去，太阳已慢慢出来了，远处的景色慢慢变回清晰，路上行走的人也相当大清早时多了一些。一路上，龙爷碰见一个人就说：“湘军考上研究生了。这回录取了。”那种喜悦仿佛比自己的孙子考上了还高兴似的。于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杉玉村。大家也说这事值得高兴，替湘军感到高兴的同时，也觉得他这些年的求学路确实不容易，而且大家还在考虑的是：湘军读研究生了，谁会来村里当下一个乡村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