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

　　周末，妻子让我走很远的路，去买饺子皮，要过桥。过桥前，我偏偏碰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突然拽住我的胳膊，问我：大哥，能不能给点钱买点吃食？我只是停顿了一秒瞥了她一眼，茫然失措地继续走。要过桥了，我心里却突然有些悔意。或许，我真应该停下，给她一顿饭钱。桥上，行人匆匆，桥下，浅水沉寂，裹挟着两条发黄的丝带，在这冬天里，显得格外清瘦。我走得很慢，心里五味杂陈，有些郁闷，压抑，甚至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那只死了很久的癞皮狗来。确实已经淡忘很久了！一次又一次我想给它写篇悼文，去慰籍自己心里的那丝歉疚，但又害怕执念太深，留下的烙印更深；所以，想淡忘，却始终不尽我意。

　　毕竟，那个公园广场，总归要去的，何况冬日里，那里的暖阳特别诱人。但，每次带着儿子去那里小憩，散步，我再也没有去那边的角落。我知道那只狗的尸体躺在那儿，不知道还在不在。还记得那一天，我带着儿子去那里玩耍。我静静地坐在花坛那里，专心致志看着儿子在旁边堆着沙堡。突然，从花坛里窜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小狗，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项圈，应该是有主人的。它就那么突兀地蹲在我的身边，浑身颤抖，有气无力吐着长长的舌头，我吓了一跳，瞪着它，它也看着我，眼里满是眼垢，还有泪水淌过的痕迹。那一刻，我没有理会它的孱弱和近乎乞求的眼神，更没有想过，去施舍它一根骨头，我只是害怕它吓着儿子，或者咬到儿子。毕竟，最近被狗咬到，打狂犬疫苗死亡的新闻铺天盖地。我没有踢它，踹它，只是大声呼喝，吓走了它。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晚上再来公园散步时，路过那里，我赫然看见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花坛的边缘，似乎睡着了，不知道哪位好心人还在它身上盖了一个方便袋，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为它遮风挡寒。我不敢上前去扰它的清梦，我想它一定是睡着了。它就那么安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还有一群跳着广场舞的妇人。我远远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心里陡然有了那么一丝不安和害怕。我想它肯定是睡着了，我这么安慰自己又隔了几天，我又携着孩子来到公园里，我摇摇地朝那里看了一下，我发现它居然还睡在那里。我一下明白了，拉着孩子赶紧回头。

　　自那以后，尽管我来了公园无数次，却再也没有去那边一次，也没有朝那里看一眼。可是，我心里似乎有了疙瘩，我想我当时应该带着孩子救济一下它的，去给它买一些吃食最好，更不应该大声地对它吆喝。总之，它的死，总好像与我脱不了干系。此刻，我想，我真应该救济一下那位妇人，只是一顿饭钱而已。她或许就是那只狗，那只狗的魂魄，向我讨债来了。我对自己说，还有机会，一定要再碰着它！只是，可惜，买完饺子皮回来的路上，我却再也没看见它。我终归错过了它，也错过了为自己赎罪的机会。早上，父亲过来了，我忐忑不安地向父亲提起此事，父亲说他也碰到了，经他的描述，应该是同一人。可是，父亲拒绝地很干脆，他说：穿得这么干净，怎么看都不是要饭的，要过年了，骗子很多；他再三叮嘱我要注意，不能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