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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夏天读后感精选10篇

2019-09-17 23:12: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精选10篇

  《外面是夏天》是一本由[韩]金爱烂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5.00元,页数:208,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一):是金爱烂的第四部短篇小说

  《外面是夏天》是金爱烂的第四部短篇小说集,共收入七篇作品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多在经历失去”,失去孩子,失去父亲,失去能用母语与之交流的人……金爱烂似乎有意将这种种失去之痛揉碎,均匀地分布在字里行间,让痛感不时击中读者的心。在本书中,作者依旧保持着都市生活观察员和记录员的角色叙述平实,贴近生活。

  《外面是夏天》是第四十八届东仁文学奖获奖作品,其中《沉默未来》《您想去哪里》分别为作者赢得第三十七届李箱文学奖和第八届年轻作家奖。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二):失去孩子,失去父亲

  《外面是夏天》是金爱烂的第四部短篇小说集,共收入七篇作品。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多在经历“失去”,失去孩子,失去父亲,失去能用母语与之交流的人……金爱烂似乎有意将这种种失去之痛揉碎,均匀地分布在字里行间,让痛感不时击中读者的心。在本书中,作者依旧保持着都市生活观察员和记录员的角色,叙述平实,贴近生活。

  《外面是夏天》是第四十八届东仁文学奖获奖作品,其中《沉默的未来》《您想去哪里》分别为作者赢得第三十七届李箱文学奖和第八届年轻作家奖。1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三):金爱烂:和熟悉事物告别,这是大人也不擅长的事

  虽然看了不少韩国电影,但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关注韩国文学,第一次读金爱烂的中译版短篇小说集《你的夏天还好吗?》也是在不久前,因为好奇被勒克莱齐奥夸赞过的“韩国八零后天才女作家”到底有怎样的魅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身处炎热夏日书名也很应季,虽然已经是前年夏天引进的了。当时翻完全书,完全被金爱烂克制写法吸引了,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她的笔触没有陷入巨大情绪漩涡里,却是个十足的社会观察家和生活书写者,文笔细致不露声色,非常高级,侧写了很多发生在日常生活里的片段,那种巨大的无力感以及因其巨大而快被淹没在灰色浪潮里的人性微光,是仿佛伸出手便触摸到的屋子角落潮湿。但是最后合上书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缺少了一点无法形容东西以致于让我有点怀疑天才作家的称号是否有些过誉了。

  今年8月,她的新短篇小说集《外面是夏天》又被人民文学引进了。又是一个盛夏了啊。于是我趁热打铁花了一个下午读完了全书,立刻推翻了我之前的怀疑。金爱烂成长了很多,不管是文笔还是叙事,相比《你的夏天还好吗?》老练了许多,并且让我迅速捕捉到了上一本我所感到缺失部分——故事以及情绪的张力,这在《外面是夏天》收录的七篇小说里被放大淋漓尽致,虽然金爱烂仍然是以其固有的冷静手法铺开情节,勾勒人物线条,但每一处细节的暗部都涌动着巨大而饱满的情绪,好像踩下一脚就会有汹涌的什么溢出来,所以阅读时候非常小心。有些东西不要触碰比较好,就像现实世界的生活,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清晰。过度真实使人痛苦

  我喜欢把《外面是夏天》比作一个伤心失去博物馆,博物馆里陈列的七个短篇讲述了七种生活中无法避免的失去。

  《立冬》,讲述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的丧子之痛,年轻夫妻为了孩子而选择成为房奴的生活,以“我选择的不安全世界所有家长都要承受的不安中相对较好的不安”聊以自慰,他们的日子也如同所有普通工薪阶层父母一样,以孩子为中心地每日重复,“琐碎无聊的日子一天天积累下来成为四季,四季积累下来就是人生。插在浴室玻璃杯里的三支牙刷和挂在干燥台上尺寸不一的袜子小巧儿童马桶盖,看到这些东西,我明白如此平凡的事物和风景恰恰就是奇迹事件”,这段人物心理活动描写仿佛是枝裕和电影里的空镜头,随时出现在生活的任何一个角落。然而,这些看起来无聊透顶的日常片段在孩子突然离世之后戛然而止了。

  《卢赞成和埃文》描绘的是一个失去了父亲跟随年迈奶奶生活的孩子得到又逐渐失去宠物流浪狗的过程。《风景的用途》勾勒了一个讲师的故事,既有从小因父亲出轨抛弃家庭而导致父位缺失的痛和恨,亦有其被大学副教授酒驾后为了顺利晋升而推责给他的无奈

  本书中,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三个短篇是《对面》、《沉默的未来》和《您想去哪里》。

  《对面》讲述的是一对相恋8年的恋人李修一和桃花分手的故事,这篇对未婚的我而言是最贴近个人生活的小说,所以也更有共鸣。经历过分手的人都会唏嘘,为什么每一段感情开始都有相似美好激情,分手的痛苦、倦怠难堪却各有各的不同?对于男主而言,远远目睹女友独自成熟起来的过程令他痛苦,“看着桃花的语气表情话题发生变化,看着桃花的世界越来越大,这种扩张力量自己推远”,而在分手之际,桃花对男友说:“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你没有钱,没有成为公务员,也不是因为你拿回了保证金。只是我心里的某种东西消失了,好像没什么办法挽回。”小说中的大量对白都很干净,描写两个人的相识及之后相处状态也无比生活化,和你我一样有过相似的美好,陷入相似困境。正是因为太过现实和日常而变得异常残酷。同样的问题,金爱烂在《遮挡的手》中也继续进行探讨,孩子问母亲为什么和父亲分手,“大人是不会轻易分手的。发现彼此之间有无法重合的间隔,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分别......不过有的人最终还是要分手,并不一定是谁做错了,每个人都尽了全力,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彼此的存在方式重力缘故,不是不见,而是无法相见。”当然,这段话是母亲的内心想法,并没有告诉孩子。东南亚人父亲从一开始便是缺失的角色,因为混血而带来许多非议的孩子由单亲母亲一手带大,然而,看起来如此紧密无间、血脉相承的信任了解亲密关系在现实的考验和反复捶打面前又经得起多少推敲。

  《沉默的未来》用一个虚构隐喻故事讲述语言丧失,这也是整部书中最特别的一篇,语言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即使是同一种语言也存在非常高的沟通成本,而当各类语言都成为中央集权下随时可能灭绝的小语种,语言的使用者又该何去何从故乡的丧失,亲人的丧失,沟通的丧失,这到底是一种如何沉重代价。而掌握着所有人话语权的中央,正在令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螺旋之中,无力而弱小。沉默太过庞大,庞大到令人放弃希望。但即使身处绝望人们也仍然渴望沟通。

  《您想去哪里》书写的是丧偶之痛。虽然描写的是痛苦,但作者的文笔却依然节制。装作若无其事是每一个成年人应该学会的生活礼节,小说的主人公便是如此。金爱烂最擅长的是在日常的细节描写处击垮你。比如当主人公独处时,“因为没有说话对象,那些未能延伸对方的琐碎华语就尴尬的萦绕在嘴边。只有我们两个人使用,两个人创造流行语对话模式,床上蜜语和诽谤,仿佛可以持续到永远唠叨玩笑叮嘱日日夜夜在家里飘荡。”看到这里你心里有没有想起谁,以及那些相似的生活片段。小说的动人之处是因为太过具体平淡,因为具体,所以伤心的共感也无比具体而真实,仿佛千军万马崩涌而至,将人的情绪击垮。

  什么样的作家是厉害的作家?有些人会说,是那些以宏大政治时代性作为历史背景描写一代群体伤痛的作家。是的,没错。但我认为,那些书写具体时代下个体伤痛和情绪伤痛的作家也很厉害,他们代表了一个具体时代中具体的社会构成和不同群体特征,更容易让读者产生情绪共鸣,从而重新审视所处的群体社会和个体生活。

  最后想用一句书中的话来结束,“和熟悉的事物告别,这是大人也不擅长的事。”在任何一个时代背景下,任何一个人,无关乎阅历身份地位,没有人真正地擅长。用钱德勒的话来说,告别就是死亡一点点。永远都是。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四):我不知道人是什么

  阅读金爱烂小说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短短三年,却是近年来文学阅读中最惊喜体验。第一次翻开短篇集《你的夏天还好吗》,就被她对生活和人的敏锐洞察深深击中。金爱烂的小说关注人,以及人在其中生活的家庭和城市空间。她的人物无不背负着巨大的生活艰难前行,就像每天被淹没在日常中的你我。“你有可能仅仅是会成为我。”“犹如关闭在括号里的问号一样封在隔间里,逐渐凋零的八年……”金爱烂看似不经意的笔总能精准地插入真与假的接缝之间,剥下生活表面泛着雅致珠光的壁纸,让布满污渍与霉点、斑驳龟裂的内壁呈现在读者眼前。但她不同情,不讽刺,也不说教,只是用带着淡淡温度的语气轻声对你说:“生活真的很累,对吧?”一瞬间,你感到一直以来累积疲惫压抑,竟像有了出口。

  直击人生的伤口本身

  暌违五年之后,金爱烂已经不满足于靠洞穿日常生活的悲凉底色唤起读者的共鸣,这一次她将温和锐利目光直接对准了人生的伤口本身。在《你的夏天还好吗》中,人物在生活的苦海挣扎,奋力想浮出水面。在《外面是夏天》中,生活则以更复杂难解的姿势在人物眼前下坠,甚至毁灭,孩子、父亲、丈夫爱情、身份、尊严……生命中重要的人与事物一一离席,“丧失”感弥漫在字里行间。但金爱烂当然不会声嘶力竭地渲染苦难,在书中“丧失”很少以现在进行时态存在,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多是“丧失”迫近的脚步声和“丧失”燃烧过后的余烬。如《风景的用途》一篇中的比喻,作者将苦痛原点封存在时间的水晶玻璃球中,球内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外面是夏天。“丧失”过后人物就被囚禁在这玩笑般的时差里,像是永远无法再跟上生活的时序,却又不得不拼凑起残骸,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

  书写属于个体的生活史诗

  书中描述的是在生活中遭遇丧失的人,也是在疾驰的时代列车上失去席位的人。《立冬》就是书中“民生气息较为浓郁的一篇。故事中的夫妻拼搏了二十年,所求不过是在城市拥挤不堪的“圆圈”之中,拥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方栖身之地。然而当他们如愿以偿地住进贷款买入的二手房后,却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丧子之痛摧毁了他们刚得到不久的一切,小说的结尾,丈夫对着空虚居所,也对着时代和生活沉痛地发问:“我们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里吗’?是陡峭悬崖的壁面之下吗?”他们巨大的痛苦似乎找不到理由,更无从寻觅答案

  金爱烂在陈述这篇小说的创作意图时说:“青年们换房子的过程,实际反映了韩国的现代史。”她会赋予小说某种历史感,却绝不会让小说成为历史的脚注。正如导演北野武在谈起日本一次地震时所说的:“悲恸是一种非常私人的体验。我们不能将这次震灾笼统概括为‘死了两万人’,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金爱烂的小说也从不普遍化个体的苦难,而是选择书写无法用事实数据承载的,属于个体的生活史诗。《立冬》中有这样一处细节,夫妻俩终于下定决心整理生活的残骸时,却在久未移动收纳箱下面发现了儿子荣宇在世时偷偷写下的名字:“我从来没见过荣宇写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他偶尔会在地板素描本上写写画画,画些既不算画也不算字的歪歪扭扭的东西。原来那个不会坐也不会爬的孩子,转眼间突然长大了。”他们仿佛被荣宇留下的暗号短暂地带回了那个荣宇还在一天天成长的时空,又被重重地扔回这个荣宇的生命已经永远静止的现实。悲伤像一支回头的箭再次将他们射穿,内心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金爱烂认为小事大事更能真实地反映生活,她充满细节的文字让我们感受到,当时代的阵痛碾过每个人的身体时,那疼痛是多么真实而具体。

  金爱烂的文字时常流露出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般的敏感,她不是在用自己的经验观点解析事件,而是在用一个女性的身体和感官,与经过自己生命的现象发生化学反应。她的文学无法被纳入女性主义范畴,好的文学也不会是某一种主义或立场的图解。她会在小说中加入社会和政治的元素,我想那并不是因为她想在作品中寄寓某种社会批判或政治观点,只是因为人无法隔绝于社会和政治之外生活,生活的真实本就如此。

  我不知道人是什么

  作家余华有一本杂文集名为《我只知道人是什么》,这句话出自一位在二战中冒着生命危险挽救犹太人生命的波兰农民,在被问到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答道:“我不知道犹太人是什么,我只知道人是什么。”余华在书中列举了大量例子证明大作家与作品的共通之处——他们都知道人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呢?金爱烂的这本小说中自然也不乏对人性普遍特质深刻洞察,但她似乎更想表达的是对人这种生物的好奇,是对人性不可解之处的困惑,是“我不知道人是什么”。

  《卢赞成与埃文》中,跟随忙于生计的奶奶生活的十岁小男孩赞成,不得不独自承担起老犬埃文的“老病死”。从竭力想挽救埃文的生命到决定让埃文接受“安乐死”,再到为了手机“挪用”埃文的“医疗费”,最后不敢面对包裹在袋子里血淋淋的真相。金爱烂不带任何评判,只是忠实地描述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面对生命和死亡,跟随本能做出的一系列决定和行动。在她平静的叙述之中,孩子的懵懂无知与生命的沉重荒诞地对撞,故事之外,对人性的困惑也在读者心里重重地荡开。

  《遮挡的手》则一步步揭开看似融洽的母子关系中骇人的真相。小说的前半部分,金爱烂用了大量笔墨描写母亲制作料理的场景和她对儿子成长节点的温馨记忆,烟火的气息,日常的稳定感,日式家庭片一样的温柔画面,母亲的视线之下,梓伊像植物一样安静而茁壮地成长着。如果故事以这样的节奏进行下去,那就是是枝裕和而不是金爱烂了。金爱烂耐心地描画生活的温柔正是为了铺垫后面的凶相毕露。随着情节的推进,小说中开始频繁出现“吃饭的手”和“遮挡的手”这两个意象: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下,梓伊手的骨节一天天变粗,母亲一厢情愿地觉得这是梓伊“成长得很好”的表现,她欣慰地叮嘱儿子:“梓伊呀。多吃海带,对骨头好。”但她忽略了跟随“吃饭的手”一起变粗的还有“遮挡的手”,如果说“吃饭的手”象征着成长,“遮挡的手”则隐喻着成长过程中生命的异化。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社会”这个不速之客早已闯入梓伊的生命中,让他一天天远离母亲的视线,蜕变为让母亲辨认不清样貌的“陌生人”。反过来,从儿子的角度看,母亲其实也从来不曾对他敞开心扉。她不愿向儿子坦承跟丈夫分手的真相,也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儿子因自己的特殊身份而承担的社会重量。亲密如母子,关系中竟也隔绝着如此不可逾越的鸿沟。小说的结尾,看着嘴角泛起诡异微笑的孩子和在黑暗中慌乱地寻找模糊脸孔的母亲,不禁感慨人与人的生命之间是这样的孤立,一股寒意渗透了全身。

  一个人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另外一个生命,这是一种美德吗?如果看过金爱烂的这篇《您想去哪里》,你会觉得在这里使用“美德”这个词太过轻佻。

  小说一开篇,平静的叙述之下就隐隐透出歇斯底里的气息。你很快辨认出,这平静不是日常,而是一片生活的废墟,故事中失去丈夫的女人心底压抑的巨大痛苦,随时会将这份伪装出来的平静打破。但金爱烂并不急于释放高潮来抓住读者,她小心翼翼地将叙述的力度控制在冰面将破未破的分寸之间,耐心等待一封信闯入主人公的生活,来信人是丈夫牺牲性命去救的那个学生的姐姐。这一刻,禁闭着小说中所有能量的闸门终于泄洪般打开了,从此处开始直到结尾的每一个字,都被喷薄而出的能量烧灼得滚烫。

  通过这封信,处于悲剧天平两端的两个人——救人老师的妻子和被救学生的姐姐令人难以置信地携起手来,并肩走向那个夺走她们至亲生命的场景。经由姐姐的叙述,妻子看到了让她丈夫丢掉性命而自己也没能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挣扎求生的脸孔。这个场景值得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救命。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停地吞着溪水,朝着世界长长地伸出手来。孩子的眼睛在我面前闪烁。”想象着这个画面的妻子仿佛醍醐灌顶,终于理解了丈夫那一瞬间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行为。面对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的呼救,丈夫不是在自己的生命和学生的生命之间做选择,而是根本别无选择。金爱烂敏锐而冷静地抓住了这一缕人性的强光,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也许在那天,那个时间,在那个地方,不是‘生命’闯入死亡,而是‘生命’闯入‘生命’。”读完这句的我定在原地,“美德”“高尚”等词语无法承载的生命力量,在生命的绝境之中盛放的人性力量,如黄钟大吕之声,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地涌入我的身体,在脑海、胸腔、血管里翻腾震荡。人究竟是什么呢?在《遮挡的手》中我们看到人与人的生命之间是那么的隔绝,互相理解是那么的无望。而在《您想去哪里》中,通过一封信,救人的老师、被救的学生、老师的妻子、学生的姐姐,本来隔绝的生命又不可思议地像电路般串联起来,在死亡的寂灭之中亮起一盏人性的明灯。

  作家沈从文曾说:“黑夜仰望苍穹,可见细碎的星子。文学就得如星子,得有光明,哪怕是细碎的光明,它得包含一种永恒,一点力量,一点意志,它得是未来的种子。”诚然,金爱烂的这篇小说也无法带我们抵达人性的真相,但或许某一天,在我们对人感到绝望的时候,抬头仰望黑夜的苍穹,会记得这篇小说曾在内心播撒下的那片星子之光。

  金爱烂曾这样表达她对人类的看法:“我们人会去伤害别人,会去剥削别人,但我们又会为了不认识的人、家人以外的人去牺牲、去贡献。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想当然的事情,我也不认为这样很美好,我认为人的这些行为很‘奇怪’。”这是属于真正小说家的视角,正是在这种“好奇”的驱使之下,她才提笔写下这本《外面是夏天》中形形色色的关于人的故事。也正是因为这种好奇,一代代小说家才能向着人类内心雾气弥漫的密林,一次次勇敢地发起或许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的探险。

  《外面是夏天》读后感(五):专访金爱烂:用文学打捞生命中失去的部分

  也许‘理解’不是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彼此灵魂相遇的过程,而是谦卑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且痛苦地意识到这种差异。金爱烂这几天住在簋街附近,道路两边都是饭馆,很有烟火气。这位出生于1980年的韩国作家喜欢在街上转悠,观察人的面孔。汉语不好懂,那些富于变化的脸和眼神就是最直观的语言。上班和下班的时候,老人和小孩,表情都不一样。

  8月末,北京仍然很热。金爱烂梳着常见的短发,穿着帆布鞋,都是很年轻的装束。她在学生时期就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经出道17年。她的近作《外面是夏天》刚刚被翻译成汉语,这是她在中国出版的第四本小说集。

  和备受瞩目的韩国电影相比,新世纪以来的韩语文学在中国的译介和影响力相对有限,但实际上,新一代写作者已经引起了外界的广泛关注,尤其是女性作家,成为了其中的主力。比如曾获2011年度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的申京淑,还有曾获2016年度国际布克奖的韩江。她们的主要作品都被翻译成了汉语。

  金爱烂是这个女性作家群里最年轻的一个。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是200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曾长期在首尔讲学,他说,自己从金爱烂和韩江的作品中窥见到一个历史与记忆相互混杂的韩国,一个交织着物质和欲望的现实。

  有趣的是,许多中国读者从这位韩国作家的笔下,看到的是我们同样熟悉的时代“面孔”,比如辛苦准备国考的大学生,自学外语的出租车司机,高校里碰壁的青年教师,还有攒钱买房的年轻夫妇。

  金爱烂为这些斑驳的城市经验找到了足够轻盈而锋利的文学形式,她也因此被称作“都市生活观察家”。在新作《外面是夏天》中,金爱烂将视线从自己和周围扩展到更多的他们,试图对韩国社会的公共情绪进行回应。

  《外面是夏天》由七篇小说组成,其中有六篇都写于2014年“世越号”海难之后。这场灾难至今仍然是个谜。尽管没有直接点明,金爱烂的小说里却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因为处理的是他人的痛苦,她放下了惯有的诙谐笔调。面对突然的失去,人们可以做些什么,这是作家在小说里埋下的问题。

  “好味面馆”

  14岁的时候,金爱烂喜欢跳舞,那时候流行一首叫作《在夏天》的舞曲,欢快的节奏,有着那个时期常见的乐观情绪。不在学校的时候,金爱烂听到的则是另一种“节奏”——母亲的刀在案板上切剁的声音。

  她是面馆女老板的女儿,面馆的名字叫“好味”。母亲每天摘辣椒,挖洋葱,和面,做面条,整天忙活,不知道休息,相信劳动就能带来回报。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开两袋面粉。强悍的女性,这是金爱烂身边很常见的形象。馆子里鱼龙混杂,也让金爱烂提前见识到了社会百态。金爱烂把这段经历写进了小说里。

  算上金爱烂,家里一共有三个女儿,母亲没有选择继续生孩子,而是全身心投入到面馆的生意上,用挣来的钱供女儿们上学和平时的花销。后来,她觉得有必要对女儿的素质教育进行必要的“投资”,于是下了血本,买回来一架钢琴,放在女儿的房间里。从此,这架乐器和面粉共同构筑了金爱烂的少年生活。

  在《多雅生活》里,主人公的母亲开饺子馆,常常顶着贝多芬一样的蓬乱发型,聋子一样两耳不闻,专心包饺子。她为主人公买了一架钢琴。从此,“面粉颗粒在阳光下纷飞,手指搁过的琴键上,绽开一朵朵白花花的指纹。”

  小说里,这个普通家庭后来遭遇了破产,值钱的家当都被变卖,但母亲依然坚持不肯把钢琴卖掉,这件乐器几乎成为了生活的某种底线。至于破产的原因,与父亲给人做担保有关,工厂的大面积倒闭如同多米诺骨牌,最终压倒了饺子店。现实里,正是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发生的时候,韩国是重灾区。这年,金爱烂17岁。

  金融风暴成为了韩国社会的分水岭,这之前,是阳光明媚的夏日,之后则是秋天。“我父母经历了韩国高速发展的时代,生活比较丰盛,人们大多有乐观的期待,相信只要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到我成年的时候,这种观念开始动摇,原来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金爱烂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到了考大学的年纪。尽管母亲会买钢琴来培养女儿的艺术天赋,却从来没想过艺术能成为饭碗,那太不切实际了。高中毕业的暑假,金爱烂偷偷参加艺术考试,违反了母亲让她去读师范专业的意愿。

  1999年,为了上大学,金爱烂从仁川地区来到了首尔,风暴过后,学费更贵了,她的许多同学家里受到了更直接的冲击,经历了家庭破产和解体。大学里,金爱烂选择的是戏剧专业。大三那年,金爱烂的小说处女作获得了首届大山大学文学奖,电话打给母亲的时候,对方还以为女儿在开玩笑。

  母亲性格强悍,说话粗声大气,而父亲很沉默,这是金爱烂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状况,也是韩国越来越普遍的家庭模式。社会的振荡重塑了男性为主的传统家庭关系,女性不得不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在《老爸,快跑》中,金爱烂描述了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母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在父亲消失后担起了一家子的吃喝拉撒。

  女儿想象着,父亲穿着粉红色夜光内裤,“绕过了狮身人面像的左脚边,去了趟帝国大厦的第一百一十个洗手间,爬过伊比利亚半岛的瓜达拉玛山脉”。借助想象力和诙谐的笔调,金爱烂消解了家庭关系中最晦暗的部分。

  金爱烂在北京的时候,跟作家文珍进行了交流。她们谈到了家庭,金爱烂描述说,她的母亲就像是绘画的蜡笔,而她的父亲则是一张白纸。借助文学,她得以弥补跟父亲不够亲密的遗憾,这是她曾经失去的部分。金爱烂给文珍留下了很谨慎的印象。“她将更多的激情和软肋都放在了作品里。”文珍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匿名的都市

  金爱烂对空间的渴望从到首尔上大学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和中国不一样,韩国大学基本不提供住宿,金爱烂首要的任务是找到一间足够便宜的房子。母亲和她一起走街串巷,汗水黏在脸上。

  那是1999年的8月,二十年前的夏天,上个世纪最后的酷暑,母女俩签完房屋合同,一起吃红豆刨冰,听冰块碾碎疲惫的声音。然后,金爱烂就开始了蜗居的生活。房子很小,之前的租户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墙上留下了星星模样的荧光材料,虽然已经陈旧,还是会在黑暗中发出黯淡的光。

  处女作《不敲门的家》写的就是出租屋里的生活。小说里,五个合租的女生住在一起,但互相不认识,有事情的时候,往往在门上贴一张便签。人们常常在门缝中瞥见对方的面孔,不完整的脸,破碎的形象。有人昨天晚上传出哭声,有人总是在洗衣机里遗落袜子,也有人会带男性过夜,这些蛛丝马迹构成了都市里几乎匿名的生活。

  这些都市里的体验跟乡下生活迥异,它本身就是一种文本,夹杂着后现代的生活方式和重新组合的伦理。新世纪伊始,首尔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便利店,而在仁川的乡下,金爱烂没有见过这种都市空间,它带给了人们舒适和便利,但也蕴含着某种陌生和危险的东西,在新的空间里,人际关系也发生转变。

  金爱烂写了短篇《我去便利店》。灯火通明的牌匾,如同完全袒露的内脏。便利店里可以是任何人,比如找工作的毕业生,失业的中年人,刚刚打掉孩子感到口渴的女人。故事的主角不再是人物,而是空间。这些短篇作品最终结集,在2005年出版,题为《老爸,快跑》,为金爱烂带来了广泛的赞誉。轻快的文风,多变的文体,糅合了诙谐的智趣和锋利的观察,这是金爱烂作为文学新人的姿态。

  这是新的一代。中国有“八零后”的说法,在韩国,金爱烂这一代的年轻人被称作“88万韩元世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难找到正式的工作,他们的工资平均只有88万韩元,相当于5000元人民币。

  经济和消费成为了上世纪这一代人的坐标系。他们告别了四五十年代的日本侵略与朝鲜战争,以及六七十年代的军事统治。以创伤和悲痛为特征的韩国文学也在不断“内转”,被认为是90年代文学神话的女作家申京淑就擅长呈现内心生活。到了新世纪,日常生活和都市经验成为金爱烂的写作主题。

  生活的面孔

  金爱烂和她小说里的人物一起成长。第一部小说集出版的时候,金爱烂只有25岁,笔下的角色是大学生,或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她在小说集的最后提到,希望自己拥有小说的“正直”。第三部小说集《你的夏天还好吗》出版的时候,金爱烂32岁,笔下的人物也到了而立之年。

  直到这时候,金爱烂才终于确认了自己作为作家的身份。生活如同永恒的动词,它的面孔在小说里进一步显露。《圣诞特典》中,一对年轻的男女四处寻找宾馆。圣诞节的时候,首尔就像是春节时的北京,空无一人。破旧的阁楼里,年轻男女向上爬楼梯,仿佛“坠在北极冰山上的遇难者”。

  在封闭的空间中,文学的想象力不断迸发。“空间对我来说,是故事的容器,不过只是很小的单位。而在克服种种限制的过程中,想象力才真正有力量。”金爱烂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而在《那里是夜,这里有歌》里,主人公龙大来自乡下,在首尔开出租车,来回游荡。他在自学汉语,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这里,“听说中国是个充满希望的地方”。汉语不像语言,更像是唱歌,不仅要学习单次和语法,还要记住语调。龙大的女友来自中国吉林的朝鲜族,偷渡到了韩国。

  作者也经历着和主人公一样的烦恼。三十岁,金爱烂结婚成家,努力在生活和写作之间寻找平衡。当通宵的熬夜也变成一件难事的时候,金爱烂知道,青春正在成为生命中失去的部分。作品里的“我”不断变成“他”。

  金爱烂开始思考时间的问题。2011年,金爱烂的长篇小说《我的忐忑人生》出版,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过早衰老的17岁少年,有着一副80岁的面孔,他的父母在17岁的时候生下了他。

  “20岁的年纪,我更关注的是自己。迈入30岁的大门之后,我开始关注上一辈的人,也开始看下一代。我听说中国的年轻人和老一辈代沟挺严重的,其实韩国也一样。语言在其中扮演着关键的作用。之前曾经流行很多贬义的称呼和说法,这些标签让问题简单化,而文学恰恰相反。”金爱烂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语言也有可能失去,文学因此有了救赎的意义。2012年,金爱烂到中国参加文学活动,参观了一个少数民族的展览,以此为灵感,写了《沉默的未来》,描绘了一座少数语言博物馆。这篇具有寓言性质的小说为她赢得了2013年的李箱文学奖,这是韩国文坛最重要的奖项,金爱烂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主。

  到外面去

  金爱烂经常从新闻报纸里的社会版面寻找素材和灵感。有一次,她读到一则悲惨的报道,一对母子生活困难,最终相伴自杀。作为小说家,金爱烂关注的重心不在于阶层差异和资本主义。吸引她注意的是现场的一些细节。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看到儿子仰躺着,望向天花板,而母亲躺在地上,眼睛的视线看着儿子。

  金爱烂也关注公共事件。2014年,韩国“世越号”沉船事故造成了296人死亡,其中绝大多数是学生。当时金爱烂看了电视直播。这次事件引起了韩国社会极大的震动,而负责搜救的政府部门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和质疑。

  许多作家试图对这次灾难进行回应,出现了大量此类题材的小说和报道作品。2014年10月,金爱烂和另外十一位作家的纪念文章结集出版,名为《盲国》。她在文章里说,“也许‘理解’不是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彼此灵魂相遇的过程,而是谦卑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且痛苦地意识到这种差异。”

  在灾难面前,小说家一度感到语言的无力,文学常常试图总结,但“世越号”的调查却持续了数年,迟迟没有答案。

  灾难过后,金爱烂写的第一篇小说是《立冬》,一对年轻的夫妇终于凑钱买下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却因为一次学校里的意外,失去了四岁多的儿子。孩子去世后,墙上的壁纸快要裂开,如同陡峭的悬崖。他们给房子重新贴上壁纸,试图重新开始生活,却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儿子稚嫩的字迹。

  最后一篇小说《您想去哪里》同样与死亡有关。丈夫是一名教师,为了救落水的学生,最终两个人一起殒命。主人公无法释怀,她去苏格兰度假,跟Siri程序说话,仍然找不到答案。回国之后,她受到了遇难学生姐姐的来信。最终她想到,当丈夫跳入水中的时候,“不是‘生命’闯入‘死亡’,而是‘生命’闯入‘生命’。”

  虽然没有明确提到“世越号”沉船事故,许多读者还是从金爱烂的这些作品读出了弦外之音。“其实小说家在写作的时候,有些东西是用语言来表达的,但同样还有一些东西,是通过不表达来表达的。”金爱烂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她同时也认为,“世越号”海难只是进入这部小说的一个入口。

  并没有彼岸可以轻易横渡,但文学提供了情感的船桨,去打捞生命中失去的部分。这些关于“丧失”的小说被收录在短篇小说集《外面是夏天》,并在今年8月翻译成中文,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小说集的名字很简单,但内涵丰富,它关乎冷与热,同时指向现实世界和内心生活。

  8月23日,小说集在北京举行了发布活动,到现场的读者很多,挤满了现场,大多是年轻人。金爱烂作品的译者之一薛舟也在。

  问及为什么金爱烂这样的韩国作家会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薛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两个国家都经历过蓬勃发展的时代,也同样面临着类似的社会问题,这使得文学翻译有了更多的时代语境。

  那些逼仄的汽车旅馆和半地下室,人来人往的便利店和出租车,同样是我们处处可见的生活景观。而金爱烂凭借她的文学才能,让这些现实在小说里重新赋形。

  本文已刊发于《中国新闻周刊》总第915期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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