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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本纪经典读后感10篇

2019-10-10 23:40: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敦煌本纪经典读后感10篇

  《敦煌本纪》是一本由叶舟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158.00元,页数:1229,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敦煌本纪》读后感(一):敦煌本纪

  拖音瞭见孔执臣走了过来,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孔执臣略微含了含腰身,将双手捧住的一只木鱼递送了过来。拖音赶紧迎上前去,将其紧紧地抱在了手中。

  “石头木鱼?”

  “正是。”

  “实心的?”

  “不过,即便是实心的,恐怕也有敲响的那一天吧。”答复道。

  这一刹,拖音突然泪下如雨,内里潮起了一股感念的汁水,漫漶无际。当年不该种相思,一种一世舍利子。待拖音收住了泪水后,这才发现整个佛堂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

  《敦煌本纪》读后感(二):关于地域写作

  读《敦煌本纪》两卷。一场大光阴大气宏大叙事,波澜壮阔语言之美令人震撼。《敦煌本纪》《白鹿原》等小说结构都可以追溯至《百年孤独》。(以后这样的结构可能不适宜再用了。)《敦煌本纪》可以说是乡土文学变体,带有浓浓的禅意历史感,没有过度追求情节,它接地气也通往天上,即对生活观察想象力结合,读罢仿佛听见大西北驼铃声粗犷之地,灵性之地,也让人想去敦煌看看。生活经验并非不重要,要能够转化文字;还有一些关于写作的思考,要能够吸收进文字。阅读也是一样,多读固然好,但是要消化成自己的。写作存在地图现象,地域对于人的生活和心境影响会加注于写作,形成独特风格人文普通人生活状态地区重要组成部分纵向看来,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风格也许又会发生嬗变。城市而言,应该去关注这里的人如何出生,如何相爱,如何老去。其中被经济社会漠视的,如何相爱应该由是文学作品呈现。写什么很重要,不能变成文字游戏。好的作品产生也是一个相遇的过程,一种心灵触动,所以难得。法无定法,最后想试着忘记一切条条框框。过一个写作者学者的生活,多么幸福的事。

  《敦煌本纪》读后感(三):《敦煌本纪》,敦煌人的史诗吗?

  索门倒下了,胡家起来了,时代变了,但敦煌的信义一直被坚守着。

  有人说,河西走廊有了《敦煌本纪》,就像渭河平原有了《白鹿原》一样。营销过度了。

  人生有涯,书如瀚海,自从明白这个道理后,选起书来便有了一丝慎重,总希望读到的书是值得读的,这样才不至于浪费光阴。

  叶舟的名字,很早前就听过,但是也只是听一听而已,不知他写过什么,但我想以后,如果有人问我,叶舟是谁,我可以回答他:“写《敦煌本纪》的那个人。”关于敦煌的书,以前看过日本作家井上靖的《敦煌》,讲的是一个宋朝的落第书生,在西夏的故事

  知道《敦煌本纪》这本书,是朋友圈看到这一届的茅盾文学奖入围作品的一篇文章,正好是前几天刚看过一篇写茅盾文学奖的一些评奖内幕,于是点开看了。点之前还有些犹豫,一方面是这些权威奖项,为我们节省了许多挑选读物的时间成本,但是另一方面,那些背后的龌龊却又让人怀疑它的权威性,进而怀疑这些作品——这种怀疑,早在2015年苏童的《黄雀记》得奖后,我就有了。从个人来说,在那之前的五六年里,我多么喜欢苏童,即使找到的只是关于他只言片语的文章,都要读一下,以致于有一次做梦还梦到他,黑夹克牛仔裤,黑着脸不给我签名,梦醒后还失落了一会儿。但是《黄雀记》中,真的很多地方,看到他将作品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篇幅长度拉开时,明明力有不逮,却要勉力为之,总觉得《黄雀记》不是他的水平,拉低了他的水平——或许是我没有读懂。言归正传,那篇稿子里,是这样评论叶舟的《敦煌本纪》的:河西走廊有了《敦煌本纪》,正如渭河平原有了一部《白鹿原》。

  本纪,司马迁写《史记》,帝王才配享有这个词,但作者将这个词用在了凡人身上,气象一下就雄浑朗阔了起来。

  于是,就去看了,先在豆瓣看,后来转战微信读书平台,一开始敦煌义人索氏一族六代人为敦煌献出七颗人头大义,就深深吸引了我,于是一扎头读了下去,接下来出现的人越来越多,索家、胡家、沈家,还有敦煌开元寺的和尚道士王圆箓......众多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以致于我经常张冠李戴,但好在我只是当故事看,没想要每个人物都能被我记下来,于是继续跌跌撞撞往下读。

  胡恩可带着两个儿子胡梵义、胡梵同,拜访了索家又拜访沈家,一遍又一遍声明,自己是在给两个儿子铺路,可是到底铺的是啥路?还没交代清楚,胡恩可从敦煌开元寺回家的路上却晕倒了,这一倒,一直就到了故事结束

  胡梵义跟着父亲拜访沈家时,顺手扯走了沈性元一条白色手帕,就这一个小小的伏笔,险些误导了我,以为胡家会是故事里的反派,不曾想,故事里最让人唏嘘的,居然会是一步步走向衰落的索家,长子索朗伙同管家丁荣猫,囚禁了父亲索敞,并在党河里制造了父亲遇难的假象次子索乘离家出走十几年,成了不念家不念亲情革命军人,后来为树立自己的威望和背后的一些龌龊交易,亲手枪毙了哥哥索朗。而与索敞、索朗父子有染的女人娥娘,居然是索敞的长女父女姐弟乱伦,当这一切被居心叵测的管家丁荣猫挑明时,让我目瞪口呆,没想到作者会在“敦煌义人”的头上,下这么大这么一盘让人拍破桌案的大棋。

  另一盘棋,下在沈家,而且由丁荣猫和胡恩可同时下在了沈家,沈先生的人物刻画,到显露出真实身份后,在庙里隔着窗户和丁荣猫对话部分,真的是绝妙的,是这本小说里,任何人物刻画部分都难以企及的。

  但真正下大棋的,却是那个傍晚偷偷扯了沈性元的手帕塞进怀里的胡梵义,他下河西为父亲延请名医半路被放羊的老头冰天雪地荒漠里鸡奸,一怒之下杀死了老头,却并没有因此走上另一条血腥的路,反而成为了“河西司马”,开起了“急递铺”,明里是个快递公司实际上却在急递铺下铸建了一座“伽蓝密室”,偷梁换柱将敦煌藏经洞里的文献一件件复制了,留下了真迹,并还之于敦煌,为敦煌保存历史和文脉。

  世家倒下了,新的势力起来了,时代变了,但敦煌的信义一直被坚守着。

  此外还有敦煌的文武和事会、画匠、和尚、警察百姓,以及往来于敦煌的各色人等,都在书中有不同的刻画,唯一略显不足的是,书中有些配角的刻画,有些毛躁,例如种罂粟的汤世瓶、和游击陈小喊、胡家次子胡梵同、乃至酒泉洪门父子都有些突兀。

  而且在一些情节的转化上,有些强硬,读来不是水到渠成的那种,更像是为了故事的发展需要而转,另外故事的最后,拖音因为外形酷似胡梵义而被洪门晚辈杀死后,胡梵义的一番话似乎有一个更大的故事等在后面,但没有任何故事;胡梵同与索乘的对话,颇有一些向权力示好的意思在其中。

  总之,谋篇可以看得出作者的雄心,书中的故事也很不错,但是无论是语言还是一些情节,都有些拖沓,和《白鹿原》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甚至在很多可以荡气回肠的地方,没有引起读者——至少是我——的情感共鸣,叶舟在写敦煌人物的信与义上,可以说是成功的,但是没有写出敦煌的磅礴苍凉——或许这是我一厢情愿想象吧。

  《敦煌本纪》读后感(四):《敦煌本纪》,重述河西走廊尘封千年的精神秘

  一、叶舟:敦煌是我的文字安身立命疆土

  作者叶舟,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得主,他对敦煌的迷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从19岁写下第一首关于敦煌的小诗开始,这些年来,他已经陆续写出了《大敦煌》《敦煌诗经》《蓝色的敦煌》《敦煌卷轴》《敦煌短歌》等篇章。“敦煌是我诗歌版图,是我的文字安身立命的疆土,也是我个人一命所悬的天空。与其说我是迷恋,不如说这是一种皈依;与其说我在供养,不如说此乃一块福田。”

  “2000年大年初一,我独自一人流连于莫高窟的千佛灵岩下,我当时就发愿,将来一定要为敦煌写一部长篇小说。实际上,描写敦煌的优秀作品太多了,张抗抗写过,阿来写过,冯骥才写过,余秋雨也写过,本土的两部大型舞剧《丝路花雨》和《大梦敦煌》已经足够经典,但我还想另辟蹊径,去探究敦煌土地上的父老百姓是如何生息的,她的来路归途,她的今生与前世,这才是我需要用作品来解决的。幸运的是,上天助我,如今我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又一次将自己的心血之作奉献给了圣地敦煌。”

  二、全景还原清末民初的河西走廊

  敦煌是河西走廊的通衢要地,是中亚、新疆连接中原的隘口。自从汉武帝设立河西四郡以来,河西走廊的兴衰屡屡受到时局影响,时而经贸繁荣文化昌盛,时而闭锁一隅、百业凋敝。《敦煌本纪》的故事发生在清末民初,用书中的话说,同治乱局平定后难得的人心思稳、尘嚣落地、门户洞开,又因为辛亥革命爆发而陷入困顿,河西走廊成了一条“锈带”。战祸频仍,莫高窟藏经洞的佛经典籍也随之飘零尘世

  《敦煌本纪》的故事空间聚焦在沙州城,向外辐射到敦煌二十三坊,并随着主要人物寻路、开路、拓路的历程延伸至整个河西走廊。作者叶舟依据大量的文献资料,同时极尽想象,勾勒了一幅全景式的地理图卷,远到新疆哈密、祁连山麓、乌鞘岭,近到沙州城里的一条巷道、一间店铺,点面俱到,纵横交错,为情节的发展搭建了一个虚实结合、具体可感的空间框架官吏乡绅、贩夫走卒、妇孺老幼、三教九流穿梭其间,他们过浴佛节,吃胡锅子,讲敦煌话,唱秦腔戏……上百位人物,组成传统中国热辣辣的乡土社会;每个人物身上,都是活生生的西部精神

  由此,作品以敦煌沙州城为俗世支点,莫高窟为信仰高地,一幕惊心动魄的长篇史诗就此展开

  三、三大家族跨越世纪生死传奇

  许多作品中的敦煌如虚悬的海市蜃楼一般,而《敦煌本纪》是野生的,目光平视,春秋丛聚,犹如旷原上那一片故事的胡杨林。

  清末,时局动荡大厦将倾古老的河西四郡身处边陲,少人问津。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索氏一族被尊为“敦煌义人”,几辈祖先在河西一带为民请命,不惜舍生取义,捐出了七颗脑袋,直到“血衣”传到当家人索敞。索敞谨小慎微深居简出,生怕家族的血腥宿命降临在自己身上,然而他不知,深宅之内,一个密谋已久的圈套正在向他逼近。

  世兴堂名医沈破奴,早年逃难流落至敦煌,凭借个人的天资勤勉有了立锥之地日子虽不富贵,但也裕如,他的身世隐藏着关外三县最大的秘密

  敦煌沙州城的小商人胡恩可,一次偶然的中原之行,让他深感道路闭塞贸易乏力。他颇具手腕,开始秘密地给儿子们“铺路”。先是许诺在莫高窟的崖壁上,给索氏开一座家窟,以彰显其祖辈的忠勇功绩,而后又威逼利诱,与沈破奴结成了儿女亲家。岂料,这一番行为突然中断,胡恩可罹患中风缠绵病榻,看尽了人世上的冷暖恩仇。从此,儿子们这一辈人的大光阴开始了

  ……

  作者叶舟在他构建的沙州城和城外二十三坊里,安顿下了这些身世各异的苍生赤子,让他们活命于一幕幕湍急而颠沛的光阴中,去看尽人世上的悲欢炎凉。还刻画了一座鲜为人知的莫高窟,包括藏经洞和大量的卷子,也包括王道士与斯坦因。以及一群匡危扶倾的滚烫少年,在山河板荡的年代一路走向了悲剧性的终局。这部小说廓开了一条朴直而壮烈的大道,在广阔的西北,为当时的中国保存下最后的一份元气

  有评论家说,河西走廊有了这部《敦煌本纪》,正如关中平原有过一部《白鹿原》。对此,叶舟说:“《敦煌本纪》和《白鹿原》有某种相似之处的话,那只能是一种致敬的产物。相似的其实是这种文化的底色,它就像一个巨大母亲的宫房,难以剥离。命运吊诡,即便在那个战乱频仍、兵连祸结的时代,白鹿原一直是亮的,关中也始终处于政治漩涡中心,但敦煌乃至河西走廊却被抛弃了,遗忘了。”为敦煌正名,为河西立传,这个心愿叶舟酝酿发酵了十六年,实地勘察十余次,终于,他用这个大部头,形塑了敦煌的威仪与不朽,让它凌空独尊,卓立天际

  四、敦煌是中国的一座佛龛,安放着我们民族最初的血脉

  《敦煌本纪》不仅仅是一部百万字的故事,它实则微缩了河西走廊从秦汉走向近代的历史,那些光耀史册英雄和寂寂无名的人们,都幻化成了《敦煌本纪》中的芸芸众生。这部作品直指西部精神、历史命运与民族性格命题

  《敦煌本纪》中浓墨重彩的,是一群精良纯明的少年,他们是古老敦煌土地上的新生力量走南闯北,结社邑义,犹如刚刚打制出来的刀子,在历经淬火和风霜之后,誓要在沉疴累累的河西“锈带”上拓出一条生路。他们就像我们民族的少年时代秦汉,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刘彻、班超、卫青、霍去病……叶舟笔下少年的命运,就是河西走廊的命运。焰火喷涌的秦汉之后,是燃情的大唐,是臃肿的明清,那么相对应地,少年将何去何从,河西走廊将走向何方?

  这部作品是拒绝预设的,人们是那么饱满,情节的走向一次次出人意料,它是那么不可定义。其中反思之深刻,参悟之痛彻,唯有读过方能领会。

  如果说,小说是一种发明的话,那么在叶舟百万言的《敦煌本纪》中,他发明了一座全新而劲拔的敦煌,在大时代的激变中,在人生命运的长途上,去扣天问地,去生死悲欢。不懂中国的西部,便不懂中国,而名著天下的敦煌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遗址,实则是一座中国的佛龛,安放着我们民族最初的血脉。

  “如果说,敦煌以及河西走廊,包括那些沉痛的历史,它们曾经是一片绵远而斑驳的‘锈带’的话,那么现在的重述,今日的辩护,将是一份除锈的天课,一切才刚刚开始。”叶舟说,“我的答案就在《敦煌本纪》中。”

  《敦煌本纪》读后感(五):敦煌是中国的佛龛,安放着民族最初的血脉

  这注定是2019年,甚至未来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一部“现象级”的作品。

  ——现象级,不惟是它109万字的宏阔篇幅,也不仅仅指它层峦叠嶂的故事情节,以及上百位形形色色的人物。

  这是首部以小说笔法为敦煌立传的长篇巨制。

  以三大家族跨越半世纪的命运沉浮,说尽河西走廊的来路与归途、前世与今生。

  河西走廊有了一部《敦煌本纪》,正如关中平原有过一部《白鹿原》。

  天留下了日月,草留下了根;人留下了子孙,佛留下了经。

  名著天下的敦煌不仅仅是一个伟大的遗址,实则是一座中国的佛龛,安放着我们这个民族最初的血脉、最真切的告白。

  问:您一直在书写敦煌,这些年,已经为她写出了《大敦煌》《敦煌诗经》《蓝色的敦煌》《敦煌卷轴》《敦煌短歌》等篇章。您对敦煌是怎样的情感,为何如此迷恋?

  叶 舟:我对敦煌的迷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只要一看见“敦煌”二字,我甚至会有一种触电般的反应,雪夜投奔,喜乐,信赖,醉氧了一般。打个比喻吧,敦煌就像一座超级发电站,一旦靠近她,我就发亮,天空和想象也会彻底打开,一览无余,赐予我无穷的动力。我从19岁开始写下第一首关于敦煌的小诗,这么些年来,陆续出版了《大敦煌》《敦煌诗经》《蓝色的敦煌》《敦煌卷轴》《敦煌短歌》《燃情岁月》等篇什,体裁包括了短制、抒情诗、长诗、诗剧、散文等,现在又有了10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敦煌本纪》,可以说一直在用文字供养着敦煌。或许,人是有宿命的。我很清楚,自己确凿是干旱的儿子,荒凉的儿子,旷野的儿子……,当我这一只船划进了万顷黄沙、千里戈壁时,我才能碰见这一生真正的命题,也才感觉安全。

  事实上,对于敦煌的态度,渐渐地成了我甄别一个同伴高下的准绳。我可以准确地挑出战友和兄弟,也能够与冷漠者走失,彼此天涯不问。这很执拗,但屡试不爽。许多年前,我和李修文有过一次甘青之行,长途奔袭了几千公里,在河西走廊上迎送晨昏,在敦煌莫高窟下给常书鸿先生上坟,在玉门关及阳关之间背诵李白和王昌龄,后来他写就了一本奇崛之书,名叫《山河袈裟》。李修文说过,恰是这一趟远行,改变了他的文风和语言。我信赖他的这句话,他其实在指一种生命的姿态。

  敦煌是我诗歌的版图,是我的文字安身立命的疆土,也是我个人一命所悬的天空。惟有她,才能配得上“本纪”这个称谓。与其说我是迷恋,不如说这是一种皈依;与其说我在供养,不如说此乃一块福田。

  问:在文坛,一说起叶舟,大家率先想到的是您的诗歌和散文,《敦煌本纪》是您的首部长篇小说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您发愿写这样一部大作品?

  叶 舟:其实,落实在具体的写作中,我个人并没有什么禁忌,也不会被哪一种体裁所制约。诗歌,小说,散文,剧本,只不过像是当年莫高窟一位画匠手中颜色各异的石料,为其所用罢了。重要的在于,究竟是菩萨低眉,抑或是金刚怒目,这才是需要文字去探究的,也才能形成一个人凛冽的风格。

  我此前写过大量的中短篇,也发表过几部小长篇,但严格地讲,《敦煌本纪》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2000年的冬季,大年初一,我独自一人逗留在莫高窟下,徘徊在宕泉河畔,跟众多的菩萨和飞天娘娘过了一个新年。也是那一年,我将自己在整个九十年代写下的诗歌和散文结集出版了,名叫《大敦煌》。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种前期的储备和预热,也是一番暗中的寻找。——在那个日光如雪崩一般的早上,我磕了头,我秘密地发愿,将来一定要用一个大部头,用一部长篇小说,去描摹整个敦煌的威仪与不朽,让她凌空独尊,卓立天际。

  十六年之后,终于,我动手了。

  我开始动手写一本飞沙走石的故事,一本执命狂奔的故事,一本少年英雄马革裹尸、席卷边疆的故事,一本有关河西一线四郡两关的故事。——这部小说事关尊严与时间,也涉及困境和败北,但我力图刻画出一片独异的天地,并跟随生息于其间的百姓、落日、神祇、鸟兽和滚滚而来的美,迎风领受,驻扎在地平线上,探问这一块圣地的今生及前世,守住最后的正信。

  现在,我兑现了诺言,交出了《敦煌本纪》。

  问:《敦煌本纪》全书109万字,出场人物上百位,完成这样一个大部头,无疑是一次艰辛而漫长的跋涉。从资料准备到搁笔成文,您用了多长时间,怎么就坐住了冷板凳?

  叶 舟:像刚才讲的那样,《敦煌本纪》的酝酿和发酵长达十六年,实地踏勘足有十几次,资料的准备和消化也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个中滋味,难以言表。我以为,一部长篇小说至为关键的,在于找见第一句话,找见那一根线头,找见黑暗中的灯绳。2016年年底,我从扬州赶往南京的禄口机场,眺望着车窗外的那一轮落日,突然觉得它竟然像一介少年游侠,先我而去,奔向了敦煌。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找见了。

  翻过年的2月18日,我在电脑上认真地敲下了第一句话:“这一门人天罡地煞,披着血衣,在河西走廊一带迎风顶罪,忠勇热烈,攒足了声名。前后六辈子爷孙,一共捐出了七颗脑袋,满腔子的血,至今仍未淌尽。”由此,《敦煌本纪》开始了。

  速度很快,虽然在具体的写作过程中碰见了几个难以逾越的关口,也有一些不忍割舍的情节,但因为整个故事的筋骨与血脉趺坐心中,万方鼎沸,一望旷然,基本上一口气写到了最后一个句号。我控制得很好,不管是故事的走向与流变,还是人物的塑造,包括当初预计的篇幅,一切均在掌控之中,不曾塌陷。我记得,定稿的那一天,著名的民谣歌手吴俊德背着一把冬不拉,从大理来到了兰州,给我弹唱了一支曲子。莲花开了,满世界都是菩萨的微笑,这一句歌词,代表了我当时的心情。

  现在回头一想,我真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暗自心惊。在三十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敦煌本纪》应该是我面对的最大考验。它的时间跨度,它庞大的体量和纵深,它所呈现的故事弧度,以及主要人物的成长与畸变,对我都是一种狂野的挑战,一种全新而陌生的感受。——不过,在此期间,我也彻底释放了血勇之气,打开了想象的边境,并且收获了不少的经验。森严的写作纪律,对美的实践与追取,百姓的立场,这一片土地的温度和恩义,生而为人的操守,语言的正派及肃穆……,这是需要我耐心思考,去认真处理的。经此一役,我不能说自己有过一种死生如蜕的体验,但至少浣洗一新,获得了某种底气,留给将来的写作吧。

  问:描写敦煌的优秀作品太多了,井上靖写过,张抗抗写过,阿来写过,冯骥才写过,余秋雨也写过,本土的两部大型舞剧《丝路花雨》和《大梦敦煌》也已经足够经典。那么,《敦煌本纪》如何另辟蹊径?它究竟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叶 舟:的确,描写敦煌的优秀作品太多了,这跟她的独异性和地标性密不可分。我以前也说过,敦煌是我诗歌的首都,一切惟她马首是瞻。她就像一眼荒漠甘泉,活人性命,养人魂魄,谁都想来饮一碗净水,这并不稀奇。另外,敦煌包罗万象,她不只是一种思想,还是重要的文化传统和艺术传统,小说和诗歌也从未缺席。但是,读得久了,思考深了,我渐渐地觉得不过瘾,因为太多的悬疑、猎奇、玄幻和穿越加诸其身,让敦煌虚悬,弥望无边,几成一片海市蜃楼也。

  我以为,生命的姿态便是你写作的姿态,这与一个人的气象、认知和决绝有关。当大家都在眺望莲花藻井上的幻象时,允许我独自走出石窟,去请教戈壁和红柳,请教马匹与骆驼;当众人观瞻壁画、顶礼如仪之际,允许我卷旗西返,绝尘于川原平旷之中,去求问道路,打通关节;当伙伴们仰首问天,等待着飞天仙子花雨广洒、传布福音时,允许我走近田夫故老,坐在田间炕头,吃一碗馓饭,喝一口茯茶,做一回儿子娃娃。

  《敦煌本纪》是野生的,目光平视,春秋丛聚,犹如旷原上那一片故事的胡杨林。

  起笔时,我立下了这样的念想:这部小说要构建一座20世纪初的沙州城,并在城外的二十三坊内,安顿下身世各异的苍生赤子,让他们活命于一幕幕湍急而颠沛的光阴中,去看尽人世上的悲欢炎凉。这部小说要刻画一座鲜为人知的莫高窟,包括藏经洞和大量的卷子,也包括王道士与斯坦因,如何在一个山河板荡的时代,去悲深愿重,去慷慨取舍。这部小说要追逐一群匡危扶倾的滚烫少年,他们骄傲而沉着,寡言笑,重然诺,轻生死,一路走向了悲剧性的终局。这部小说必须廓开一条朴直而壮烈的大道,在广阔的西北,为当时的中国保存下最后的一份元气。

  说到底,《敦煌本纪》讲述的是正义、力量和正信,也包括困局与反击。

  问:很多读者说,《敦煌本纪》和《白鹿原》有相似之处,您怎么看?

  叶 舟:陈忠实先生是我景仰的前辈,《白鹿原》也是我反复阅读过的长篇之一。它的精神法相,它的从容正派,自然是需要我去慢慢体悟的,这可能就是经典的奥义吧。

  如果说,《敦煌本纪》和《白鹿原》有某种相似之处的话,那只能是一种致敬的产物。事实上,作为丝绸之路的起始点,关中平原和渭水一带的文化、风俗、乡规民约、方言俚语、社会结构等等的,随着当年的流民和朝廷充实塞防的措施,已经大规模地延伸到了河西走廊境内,落地生根,笼盖着陇右地区以及祁连山下的四郡两关一线,仿如一体。我以为,这是共同的根系,相似的其实是这种文化的底色,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母亲的宫房,难以剥离。命运吊诡,即便在那个战乱频仍、兵连祸结的时代,白鹿原一直是亮的,关中也始终处于政治漩涡的中心,但敦煌乃至河西走廊却被抛弃了,遗忘了。用民国年间报章上的话说,它就是一片“锈带”,轻若鸿毛,不足挂齿。

  在小说家的眼中,所谓的“锈带”,所谓的边角料,或许大有深意,或许才是一个强悍的故事真正的埋尸之地。死而复活,涅槃再生,这本身就是悲剧的源头。

  况且,那是一个行动的时代,奇迹丛生,就像中国的《旧约》。

  问:您之前谈到过,书中的许多人物是有“原型”的,这种“原型”不是生平经历的相似,而是精神气质的契合,比如那一群少年,您说过他们其实就是班超,就是霍去病。从这个意义上讲,《敦煌本纪》不只是首部为敦煌立传的长篇小说,它也是河西走廊千年历史的缩影,甚至指向了某种民族性格的命题。这该如何理解?

  叶 舟:在散文《何谓丝绸之路——以河西走廊为例》一文中,我曾这样写道:“……自秦至汉,我们民族的少年时代便拉开了帷幕。幸运的是,登上这个少年舞台的恰巧是一帮天纵之才,他们好奇,奔跑,血勇,独孤求败,渴望征服,每一块肌肉上都充满了力量与雄性荷尔蒙。他们一心想看遍世上的所有风景,想去追逐落日,去触摸地平线的尽头。那是一个行动的时代,是我们民族的‘旧约年代’,没有废话,没有陈词,也没有羁绊。她碰巧遇见了南下的敌手,不免怒发冲冠,引刀一试。

  “那一刻,江山和社稷就寄在了这一群美貌少年的身上,他们的名字可以开出一个长长的单子:刘彻,班超,卫青,霍去病,李广……。他们的信念就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他们相信自己就是一块耐火的城砖,要去奠基。他们明白自己必须做一把刀子,不能躲在鞘中,自毁锋芒。对了,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使臣张骞。他第一次用双脚丈量了这一条河西走廊,他踏勘,他摸排,他受难,他几乎用一己之力,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未知的天幕,不辱使命,找见了方向和地平线,完成了这一趟‘凿空’之旅。——那一刻,这个帝国在开疆斥土,在金戈铁马,上演了一幕幕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大戏。无疑,这是一出恳切而艰难的成人礼,让我们民族在燃情岁月中终于技成出徒,有了初次的飞翔。的确,惟有苍茫大地,惟有河西走廊,才能说明这一群奔跑而壮美的少年。”

  那么好了,你如果读完了《敦煌本纪》,你一定会觉得胡梵义、胡梵同、陈小喊、蒋斧、孔执臣、索乘这些人物似曾相识。他们并没有湮没在史籍中,不曾绝灭,只是后世缅怀的对象。他们仍旧活跃于广阔的西北,光芒烛地,策励子孙。只有边疆,令他们大胆托孤,为他们保存下了最后的骨血,以及最后的美,金沙深埋,奠定了未来的根据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本纪”的精神传统是活着的,它是我们不竭的源头,乃至原型。

  在《怀想》这一首诗中,我曾经描述过那一种采山饮河,那一种殊荣旷典的浩荡景象:

  那时候 月亮还朴素 像一块

  古老的银子 不吭不响 静待黄昏

  那时候的野兽 还有牙齿 微小的

  暴力 只用于守住疆土 丰衣足食

  那时候 天空麇集了凤凰和鲲鹏

  让书生们泪流不止 写光了世上的纸

  那时候的大地 只长一种香草

  名曰君子 有的人入史 有的凋零

  那时候 铁马秋风 河西一带的

  炊烟饱满 仿如一匹广阔的丝绸

  那时候的汉家宫阙 少年刘彻

  白衣胜雪 刚刚打开了一卷羊皮地图

  那时候 黄河安澜 却也白发三千

  一匹伺伏的鲸鱼 用脊梁拱起了祁连

  那时候还有关公与秦琼 亦有忠义

  和然诺 事了拂衣去 一般不露痕迹

  那时候 没有磨石 刀子一直闪光

  拳头上可站人 胳膊上能跑马

  那时候的路不长 足够走完一生

  谁摸见了地平线 谁就在春天称王

  问:读这部书之前,我对它是有预期和想象的,但真正进入作品之后,才发现它是不可定义的,人物是那么饱满,情节的走向一次次出人意料,最后竟然以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收尾。我能感受到这其中有您很深的反思,关于西部,关于历史,关于人性,请您再谈一谈吧?

  叶 舟:贾植芳先生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不懂中国的西部,便不懂中国。在我看来,人世间最苍凉的一个词,莫过于前世今生。如果说,敦煌以及河西走廊,包括那些沉痛的历史,它们曾经是一片绵远而斑驳的“锈带”的话,那么现在的重述,今日的辩护,将是一份除锈的天课,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的答案就在《敦煌本纪》中。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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