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见一个爱一个

　　见完那个画画的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我还处在懵逼的状态。有时真的是，你不出去见人，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见这个人对我打击太大了，太大太大了，几个小时聊下来我就觉得我这些年跟个傻逼似的。同样都是二十八岁，人家18岁考上985，22岁靠奖学金出国留学，25岁就拿了国际大奖，26岁回国，27岁开个展，28岁生日的前几天，有幅画还卖出了六位数。这些不是他说的，是妹妹跟我讲的。反观我，从渣本毕业后的人生主题仿佛只有一个“好累啊不想上班不想赚钱不想活了”这一个。昨天下午跟妹妹到静安寺附近的餐厅时，那个人已经先到了，我以为画家要么邋里邋遢一头长发，要么桀骜不驯看谁谁傻逼，反正就很飘忽的那种，但这个家伙给我的第一印象刷新了我的认知，他看起来非常稳重自持，起身给我们拉椅子，又递过来湿纸巾让我们擦手，他语气和动作都不紧不慢，裹在一件深蓝色高领毛衣里，坐下来后他认真看了我一眼，又立马轻轻对我点了下头，然后微笑，我这才仔细看他的脸，他跟老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他五官周正轮廓清晰又不凌厉，头发微卷，小八字斜刘海，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很有亲和力，但深陷的眼窝又看起来有些冷淡，有一种你知道他很亲切，但他又好像对你疏离的气质，艺术家果然很艺术，就是不知道私下打不打人。妹妹说她刚去英国留学时，学长给了她很多帮助照顾，“他在我们圈子里很厉害”。妹妹说完，他笑了笑。然后两个人聊了几句最近画展的事，偶然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聊艺术我已经听不懂了还给我整英文，我傻乎乎地在边上点头、微笑、说“嗯嗯”，像个智障。聊着聊着我发现他把语速放慢了，英文单词不见了，如果说到一个很专业的术语，他会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解释一下，当然不是解释给妹妹听的，是给我，啊，真的很细心很照顾人，我听着听着灵魂都要升华了。后来上菜了，他选的是一家湘菜馆，我跟妹妹都爱吃辣，各种变态辣没有怕的，每次我们跟老程出去吃饭都是无辣不欢，老程被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下回别叫他了，下回他又不要脸跟过来。画家也喜欢吃辣，在国外学画那些年很辛苦，他调侃说是“为了这口辣回的国”。妹妹马上说“我姐也很辣”，一句话让我瞬间懵逼了，画家也恍惚了一下，妹妹立马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姐的菜做得辣”，我说“没有没有，家常小菜。”妹妹说：“还家常，你不知道，她厨艺相当了得，她在家蒸过剁椒鱼头，用烤箱做烤鱼，酸菜鱼、水煮鱼片对她来说非常简单。”这话说得我有些脸红，没想到画家又说了一句更让人脸红的，他看着我，算是除了刚才坐下来的那次对视后，又再次认真看了我一眼，他说：“那改天一起去尝尝。”啊，真的吗，自从老程走了后，我都不大乐意做饭了，妹妹来我家我也不想开锅直接点外卖，没想到我做饭的信心就这样被燃起了，我靠，我果然是付出型人格（可能仅对帅哥）。他说完那句话还在等我的回答，我说：“好啊，改天的。”他又点了点头。吃到一半他突然很好奇，也好像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妹妹一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没听你提起？”一句话把妹妹差点呛了一下，我想说我是她前嫂子，妹妹却抢话道：“我姐是大作家耶。”这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说：“小作者小作者。”画家问我写什么，我说小黄文，没敢说，就说了之前给罗总监看过的那个乡村爱情长篇小说，画家非常好奇，问了一句可以拜读下吗，我说现在吗，他说可以，我打开手机文档给他，他看了一会儿，说：你的文字很有画面感。我说：是吗。他又把手机还给我，说：我们做的事其实差不多。我等他解释，他说：都在构建一个世界，你是氛围上的构建，我是视觉上的。我说：但也有差别。他又露出满是求知欲的脸，笑着问我：你觉得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我说：是可能性，故事有无数种可能和想象，但一张画，只有一种，就是已经发生的。他又微微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问我：怎么不出版？我说：现在也没人看这种东西了，没什么市场，被出版社拒绝了。他沉思了几秒，说：那挺可惜的。我说：现在图书市场很难的。他最后说：如果要出版了告诉我一声。妹妹插话：怎么，要签名吗？他看着我，笑道：签名肯定是要的，到时我帮你画封面。我靠，他一张画最高可以卖十万块，我一本书最多赚几万块，上一本还他妈滞销着，请他画画出版社不得赔倒闭了。他又说：免费。妹妹说：哇，学长太好了。还给我使眼色。他又笑了笑，很礼貌地说了一句：期待出版。真的，一下子被感动了，单单为这一幅画，我都想出一下了。吃完饭我们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来下楼打算回家，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好高啊，腿好长好长，我在他边上走着，还要仰着头看他。他穿上大衣围起了围巾，是毛线围巾，像是电影情书里柏原崇站在雪地里围的那条。昨天上海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飘着，冷风中，他把伞给了我跟妹妹，一个人站在雨里，他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我又看了他几眼，上海这个地方优秀的人还真是多啊，我就觉得我这几年好像都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妹妹说学长最厉害的一点是，家境一般，但上大学后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了，“真的都是靠他自己”。我说他真好，妹妹说非常好，我说他不错，妹妹说不会错。妹妹突然说你俩加个微信吧，把学长喊过来。他头发被雨打湿了，有些凌乱，拿出手机说：刚才忘了。加好后他认真看了我一眼，说：可以把故事发给我看完。妹妹哈哈哈哈笑着，立马打趣道：你是想看人家的故事，还是想吃人家的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