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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偷人成瘾,我该原谅她吗?”

2020-03-30 13:15:12 作者:小白 来源:白妞漫画 阅读:载入中…

“我妈偷人成瘾,我该原谅她吗?”

  口述:李秋 整理小白

  我刚下课,一走进教师办公室同事老师就说:“小李老师,刚门卫来电话,说有人找。”

  “谁啊?”我随口问了一下,想:“这个时候谁找我呢?”

  “不知道可能学生家长吧!”叶老师说。

  “好,我去看一下。”匆忙喝了一口水,我便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来到教学楼空旷的小广场上,在距离校门20米远的地方我猛然抬头,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烫着中长卷发的女人,她穿了一件旧碎花长裙,脸看起来很疲惫,但岁月风霜脸上刻下的沟壑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美丽

  她仿佛也看见我来了,便朝我挥手,焦急眼神瞬间变得喜悦柔和

  我却停下了脚步脑子里闪现了一张熟悉陌生脸孔模糊清晰

  我想起她是谁了,无数次我在中梦见她,无数次我幻想过和她相聚场景,但万万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这个狠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见我呢?

  我转身、掉头、快步往回走……

  我没有回头却感觉到她眼中的喜悦像夕阳一样渐渐地淡了下去,变成了失望绝望

  我的心口痛,痛得我没有办法走上教学楼梯,只得靠在墙上缓缓劲。

  等自己平静下来,我又向门卫室走去。

  我问保安:“刚刚有人找我吗?”

  保安说:“有,不过她刚走了。”

  我走出校门,门外有一条大马路,路边是两排巨大的法国梧桐,一个苍老背景树荫若隐若现摇摇晃晃……

  目送她远去的背影我的泪水瀑布一样泄流而下……

  我想追上她,问问她为什么?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没有勇气与她相见相认,也没有勇气去与她目光对视。

  我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她,她就是我的母亲

  幼年时,她抱着我在怀里,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道与发香。只是后来她突然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不见了。

  大约在我7、8岁那年的春节,她回来过一次,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时的动静太大了。

  一大清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她开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出现在我生活村庄发动机声音划破了村子里的寂静

  人们寻着声响看过去,干净车身蹭亮蹭亮的,反射阳光缓缓驶向我家门外,仿佛一个天外来物。

  她下车来,满身珠光宝气鲜艳妩媚聚集村里人所有的目光。然后走到我家门口,朝里面喊我的乳名

  “妞妞妈妈回来了,妞妞,你快出来见妈妈……妈妈带你去玩。”

  我衣服也没有穿好就往外跑,奶奶一把拉住我说:

  “妞妞,不要出去,那个女人不是你妈。她是个妖精,是个灾星。”

  我还是想出去,但奶奶关着门,拉着我,不让我出门。奶奶说:“你要出去,你就是不要奶奶了!”

  “我抱着奶奶说,我不出去,我要奶奶。”

  没一会儿,车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走了!

  奶奶打开门,门口放了一个大包裹,包裹里面是花花绿绿的一堆东西,有玩具,有衣服、有很多零食……

  我希望能得到这些漂亮的、充满诱惑的东西,但奶奶不让,把包裹里所有的东西一把火烧了。

  我的渴望和向往,瞬间化为一片灰烬。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村子里都流传着她的传说。每当我在外面玩的时候,就有人说:“妞妞,听说你妈在外面发财了,你怎么不跟她走?”

  一次我跟同伴吵架了,他就骂我:“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说:“我不是。”

  他说:“你妈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回来,那是你弟弟,她不要你了,是她跟温州老板生的孩子。你还说你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气得哇哇大哭,很长一段时间不出门找他玩。

  自那之后的一两年,我的父亲推倒了两间旧屋,建了两层楼的新房子,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回,她就是我的后妈。

  后妈说我脾气古怪,不想跟我住在一起,我便只能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旧房子里。

  不久后,后妈生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有了弟弟之后,爷爷奶奶就明显不喜欢我了,有好东西总是留给弟弟、妹妹。

  我在家里的地位很尴尬,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被爷爷奶奶训斥。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吃饭的碗打碎了,爷爷骂我吃饭的时候不用脑子,就知道糟蹋东西。

  让我下午跟着他一起下地去干农活,我不想去。

  爷爷拿起笤帚就往我背上打,屁股、后背上瞬间就留下了一道道伤痕,任由我哭天喊地,奶奶都默不作声。

  我像一头牛一样倔强不动,只是一直哭,爷打累了就走了。

  我趴在床上哭了一下午,连晚饭也没有吃,爷爷隔着门房继续骂:“丫头的命,小姐的脾气,不收拾收拾还得了!”

  我后背火辣辣的痛,心中的泪水湿了枕头。那时我就特别想念母亲,我就想她如果再回来找我,我一定会跟她走。

  我向山神祈祷,她快点回来带走我,我甚至每晚做梦都能梦见她,虽然有时候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那是我的母亲。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回来找我。

  我也曾动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但我不敢。因为村里有妇女说,邻村有一个女孩出门打工,没半年就被人卖到东南亚去了。

  自那以后,我学会了观言察色,尽量不去惹怒爷爷奶奶,也不去麻烦爸爸和后妈。

  在这个家里,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

  回到家我就装成在认真写作业的样子,用好成绩博取关注和存在感。

  在学校里,同学们也不喜欢跟我玩,我只能默默学习。

  渐渐地,我在孤独中长大了。每每出现在这个小镇上,总有人不经意的说:“你的眼睛像你妈妈,又大又深邃。”

  我便问:“我妈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每个人眼中的我妈都是不一样的,但仿佛又是一样的。

  有人说:

  “你妈妈是我们这个地方十里八村第一美女,走路的时候像春风。”

  还有人说:

  “你知道咱们村王海林吧,你小学班主任,有一天骑车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你妈,连人带车滚进了鱼塘。”

  “咱们村王二傻子,20多岁了智商和小孩一样,见了你妈他居然说出了‘媳妇’两个字。哈哈哈哈”

  “当年有人愿意拿10万彩礼娶你妈,你妈没答应,你爸只拿了5000彩礼就娶到你妈了。”

  ……

  他们说的越多,我对我妈越加熟悉,也更加陌生。她仿佛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小镇人茶余饭后讲的消遣故事里的女主角。

  我的父亲是一名货车司机,也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

  在我初二那年,父亲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医院医生说是尿毒症,不能干重活,每周还要去医院做透析。

  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弟弟、妹妹才上小学。到了高二那年,家里已经更加穷困了。

  爷爷奶奶说:“你父亲病了,你也长大了,不能总指望他。你堂叔家在城里开餐馆,生意好得很,你暑假去那里帮忙,还能挣几个钱做生活费。”

  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因为我可以离开这个让人感到孤独、压抑的家庭,离开这个封闭让人感到厌倦的村子。

  堂叔一家人对我很好,我在店里负责点菜下单,没有客人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让我干重活脏活,只让我站在店门口玩就好。

  堂婶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剪了新发型。她说:“我知道你在家里过得不好,你要是愿意,把我当成妈妈好了!”

  我哽咽着说:“好。”

  堂叔家在城里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哥哥住一间,爷爷奶奶住一间,叔叔婶婶住一间。

  我来了之后,我和婶婶一起住,堂叔就去和哥哥一起住。

  和堂婶熟了之后,一天夜里,她跟我聊起了爸爸妈妈的故事:

  妞儿,你不要看你爸现在是这副模样。

  你爸爸年少的时候不仅人机灵聪明,还是个仪表堂堂的美少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也是个孩子王。

  那时,你爸爸和妈妈同在镇里的中学念书,你妈妈漂亮的不得了,有些女同学就嫉妒她,孤立她,而男同学就调戏她,欺负她。

  你爸爸看不过去,就出头去揍那些欺负你妈妈的男同学,还让一些女同学去和你妈妈做朋友。默默地守护她直到中学毕业。

  后来,你妈中专毕业后去咱们镇上的茶厂做了会计,你爸就去做了货车司机,经常去茶厂送货搬货,又有机会接触你妈。

  下班后,你爸就公车私用送你妈回家。他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惦记你妈的男人多的去了,去你外婆家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你妈都拒绝了,说自己有心上人了。

  后来,你妈就嫁给了你爸。你爸对你妈是真好,只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了。

  为了娶她,为了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他辞掉了工作,自己出来单干。你爸说,等挣了钱,要在城里买一套大房子,让你妈住进去。

  而你妈就做了全职家庭主妇,还怀了你!

  但坏就坏在你爷爷奶奶,你也知道他们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骂人。

  你爸爸为了挣钱,有时候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你妈妈怀着你也干不了什么活。你爷爷奶奶总是骂你妈妈懒,到处说你妈是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

  你妈没有按照你爷爷奶奶的意愿做好家务和活计,你爷爷奶奶就骂你妈。

  如果你爸爸护着你妈,就连着一起被骂,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是天下最不孝顺的儿子。

  结婚不到一年,你妈和你爷爷奶奶就闹翻了。你妈大着肚子,你爷爷奶奶逼着你爸和你妈离婚。为了挽救婚姻,你爸都给你爷爷奶奶下跪了。

  原本以为生了你,是个喜庆的事儿,但因为你是个女儿,你爷爷奶奶在月子里也不管你妈。

  你外公外婆知道后,也过来骂你爷爷奶奶,两家人还差点打起来了。

  再后来,你爸妈和你爷爷奶奶分家过了,日子的确舒坦了很多,可惜好景不长。

  一次,你爸爸出车的时候出了交通事故,对方闹上门来索要赔偿,说不赔偿的话就让你爸去坐牢。

  可怜你爸爸,辛苦攒了两年的钱都赔进去了。

  你妈也着急,但她一个女人,着急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为了帮助家里解决困难,你妈决定在镇上开一家服装店,在温州批发城进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温州老板。

  他总是帮你妈拿到质量最好,款式最新的衣服,以最低的价格给她,甚至还可以赊账。

  听人说,那温州老板有钱,整条街都是他们公司开发出来的。拿完货,他还帮你妈送货上门。

  而你爸依然是到处跑货车,有时候一两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

  再后来,有关你妈妈和温州老板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了。你爸爸知道后很生气,说要去揍那个男人。

  你妈拦住了他,但他们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自那之后,你妈就很少回家去了。

  再后来,你妈就扔下你和你爸爸,跟着那个男人去了温州。

  前几年,我听说她在温州有了新家,还生了一个儿子。

  ……

  那一夜,婶婶讲了很多。

  我才知道我爸和我妈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才知道爷爷奶奶和我妈之间的恩怨那么深。

  也明了,为什么爷爷奶奶不让我去外婆外公家。

  我就是一个爱情悲剧的产物,连结了几代人,几个家庭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恨啊,恨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

  我恨我妈妈,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我爸跟别人跑了?

  我也恨我爸,他为什么不能保护我,保护我妈?

  我恨弟弟妹妹,他们为什么要抢走我仅剩的父爱?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恨这一切……

  为了远离这一切,我拼命学习,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但事与愿违。我的高考发挥失常,填志愿时报了一座位于东北的大学,因为分数问题被调剂到省内一所二本的师范学院。

  我没有选择,便去了。

  大学时,也有男生追求我,但我不敢轻易信任别人,他们也忍受不了我的脾气。

  我甚至讨厌他们。讨厌他们只是看中了我的美貌,只想占我的便宜,讨厌他们肤浅而又经不起考验的爱情。

  可以说,我不信任别人,对爱情也是绝望的。

  我知道我这种性格出去混社会肯定要吃亏了,故而在毕业的时候我考了教师资格证,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

  后又被“根据户籍地”而调剂到我母亲出生的镇子上教书。

  在那里教书不久后,我听别人说,她从温州回来了。原因是温州老板破产了,她与温州老板离婚了,孩子也留在了温州,她回到了外公外婆家。

  但我没有去看她,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来找我。

  那天,我只看见她离开时那摇摇晃晃的苍白背影。

  后来,我在街上无意间远远看到过她一次,她看起来和大多数农村妇女没什么区别,脸上的皮肤已经焦黄了,头发也已经失去了光泽。

  但她的身材还是保留了最后的丰满和尊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些老光棍看见她,总是热情的跟她东拉西扯。

  但她没有看见我。

  再后来,我听说她又要结婚了,嫁给镇上一个娶了外地老婆,老婆又跑了的老男人。

  我不知道她过来找我,我没有见她,她会不会恨我,但我在那次无意间的“遇见”之后,已经不恨她了。

  因为岁月已经惩罚了她,摧残了她。

  岁月也改变了我,我甚至不恨任何人了。

  因为当我再回到家里时,看看父亲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看见爷爷奶奶已经佝偻的背,看见后妈为了弟弟妹妹的成长而焦虑……

  那长久以来心中的恨意竟化成了一丝怜悯,

  那长久在爱恨交织的感情中沉沦痛苦的我,也没有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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