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她的心脏、肝脏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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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母亲是1976年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那个年代真的是太穷 了,父亲的一句话,让母亲什么也没有要就嫁给了他。母亲当时说“我可不会做饭”,父亲就说:“只要两人对心,吃生米也行。”就是这句话让父 亲和母亲走到了一起。一辆挂着红布的马车把母亲从娘家拉到奶奶家,奶奶四十多岁守寡,带着父亲兄弟姐妹四人,两个姑姑当时已经出嫁,剩下了上学的小叔。
母亲嫁过来之后,承担起家里所有的重担,奶奶身体不好,气管炎的毛病很严重,常年的咳嗽,母亲听说 了一个偏方,喝鸡蛋水能缓解,她就每天早晨起来给奶奶冲一碗鸡蛋水;父亲爱吃小葱,母亲撕得很细葱丝都打着卷。用酱油腌一下,葱味不会太呛,那是母亲等父亲回家的一 种方式。
1977年我出生了,父亲在大队 干活,家里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母亲, 照顾婆婆、小叔外,再加上一个我, 原本就贫穷的家庭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五岁的时候,因为叔叔结婚没有地方住,父亲和母亲搬了出来,在离奶奶家不远的地方盖了间土房。冬天,冷风在窗户框边呼呼作响;夏天,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母亲 抱着我在唯一的一块不漏雨的炕边等着父亲回来,就是在这种艰难的生活下,父母亲的感情一直都特别好,他们从不吵架。
1982年我的小弟出生,四口之家也算圆满了,母亲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一儿一女一枝花。”那时父亲每次去田里干活,就用扁担 一头挑着我,一头挑着弟弟,我俩 坐在筐里手里拿着树条嘴里唱着歌。甭提有多高兴了。二八自行车的横梁上坐着我和弟弟,后面坐着母亲,全家四口去镇上赶集。母亲做饭时锅边会贴一圈玉米饼子,中间蒸一小盆白米饭,我和弟弟吃米饭,父亲和母亲吃玉米饼子。那是 一段艰苦又开心的岁月。
随着改革开放,日子越来越 好,我在城里安了家,弟弟也考上了大学,本想着,父母亲一辈子没享什么福,年轻的时候,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太操劳了,现在是我们回报的时候了,让他们也好好享享福了母亲这时却生病了。她的腿浮肿了,去医院检查说是糖尿病引发的尿毒症。刚开始几 年还好,但是后来浮肿越来越严重,肚子肿的像个西瓜。
医生给的建议是做透析,一次透析加用药就要三百多,因为母亲病的严重, 一周要做两到三次,才能缓解。那个时候国家还没有大病报销的政策 ,这个费用对一个农村的家庭 来说,真的是太难了,但是父亲依然决定,只要能治母亲的病,他愿意接受医生的建议,从此父亲就带着母亲去透析。医院离我家很远,坐车不方便, 每次去透析,都是我丈夫用单位的货车把父亲和母亲送去,透析之后再送回去。
我有时陪父亲在医院,有时和丈夫去接他们,那段时间真的太苦了,我每次都会偷偷的流泪。我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母亲穿着黄大衣蜷缩在医院的长凳上,头枕在父亲的腿上,父亲一手把着母亲,一手拎着母亲用的药和吃的。父亲那焦急等待的眼神,让我心酸,让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来接他们,让他们少遭些罪,少些等待。
后来医院的医生发现了我们的难处,给母亲找了一个空床位,透完析母亲可以 在病床上休息等我们去接。让母亲免去了在门口受冻之虞,我们一家 人非常感谢他们。透析时母亲要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四个小时,那是一个难熬的 过程,父亲就在旁边握着母亲的手,透析室是个要求卫生干净的地方,每次进去都要换拖鞋,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脚后跟疼的毛病。
透析室到医院门口有一个长长的走廊,这段路在没有轮椅之前都是父亲背着母亲走过的,我拎着母亲吃的用的跟在后面,磨叽着这个走廊怎么这么长,其实心里心疼父亲,自己却帮不上忙。父亲则是用手托托背上的母亲,回头看看我,然后继续向前走,我想在他的心里,他宁愿一直这样背着母亲走下去。
就这样透析坚持了两年,母亲的状况又不好了,透析的时候开始躁动不安,还说胡话,手脚乱动,因为怕她把透析的管子碰掉了,我和父亲就用绷带把她的手脚绑在病床的栏杆上,这样母亲就不能乱动了,听着她从嘴里发出小孩一样的哭声,我的心如刀绞,寒冬腊月,父亲白色衬衣濡湿了大片,当时我心里真的有种冲动加不孝的想法,喂她点安眠药,让她解脱吧,太遭罪了。
可父亲却一直在坚持,坚持支付那昂贵的治疗费用,我脑海里那种不孝的想法只是一瞬,真的只是 一瞬,我依然也跟父亲一样在努力的坚持,弟弟也一样,我和弟弟跑遍了长春的大医院咨询,甚至问过大夫,如果可能的话把我 的肾捐给母亲,好让她能多走一 段,能多陪我们一段。可医生的答复是太晚了,她的心脏、肝脏都不行了。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生病真的是太可怕了,而我们只能接受。
渐渐的,母亲的眼睛失明了, 身边更离不开人。父亲离开一会她就找,当时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爸呢,因为吃饭前要打胰岛 素,要是父亲不在身边她就不吃饭、不打胰岛素,她说父亲打针不疼。父亲不太会做饭,自从母亲生病后,多数都是父亲做饭,母亲总说你爸做什么都好吃,土豆汤、萝 卜汤……
我脑海里常常浮现母亲失明后坐在炕上的情景,她用手捋顺着自己的头发,夕阳的柔光照着她那苍白的脸上,父亲则是在地下忙碌着修整白菜,准备腌酸菜,母亲告诉他放多少盐,父亲认真的听着,不住的点头,不时的插一句。
父亲又问明年 园子里都种些什么,母亲详细的说着,告诉父亲种子放在哪里,什么种子喜阳什么种子喜阴,我则是拿着手机在录视频,我要把这美好的瞬间留下来,记录下母亲生病的点点滴滴。母亲要去的前几天,拉着我的 手说:“别治了,这个病是治不好了,不能再乱花钱了。”
家里有多少 钱她是知道的,母亲费了好大的劲 说的话,我听明白了,她是怕钱花 没了,她也不在了,留下父亲一个 人怎么办。她要把剩下的钱留给父 亲,她说你爸还不到六十岁,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十一岁没有爹,这 辈子我才陪他走了一半,剩下的后半生不能让他一个人过,母亲的话 语包含了对父亲的不舍,是留恋, 是心疼。
2010年11月10日,五十九岁的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深爱她的儿女,离开了相濡以沫的爱人,离开了我们这个温暖又幸福的家,希望她在天堂快乐,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疼痛,尽是风和日丽、 桃花满天。
香北有言:
这“孩子”是想妈妈了。妈妈去了天 堂,天堂在哪里呢?我想天堂就在 “孩子”的心里,所以妈妈其实从未离开,“孩子”心中快乐,那里必定风和日丽、桃花满天,妈妈也就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