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五个后妈
我有光芒，此生不灭
她有五个后妈
娅娅是我女儿的同学。
她们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熟悉，看到娅娅后，更是觉得熟悉，但再看看接娅娅的妈妈，又觉得很陌生。
直到某次看到娅娅奶奶来接她，我才确认，这个娅娅，就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娅娅。
她们跟我们做过邻居，在我家楼上，娅娅比糖小姐大半个月，那时娅娅奶奶才四十几岁，我妈羡慕得要命，关于这一点，我印象特别深刻。后来，娅娅不到一岁时，他们搬走了。
没想到几年以后，她又跟糖小姐念了同一所小学，进了同一个班级。
我跟娅娅奶奶说，我看来接娅娅的女人很是眼生，因此一直没敢确认。娅娅奶奶说，来接她的，是娅娅后妈，因为娅娅后妈又生了个弟弟，也得娅娅奶奶带，所以一般接娅娅啊开家长会啊，都是她后妈来。
哦，怪不得呢，我心里想。
我对娅娅亲妈印象还是很深的，白白净净的，身材微胖，长得挺好看。后来我们在孩子的班级活动中也见过，不过我没有跟她打招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得我。
一转眼，孩子们都上小学六年级了。
糖小姐有个爱好，总喜欢喊几个同学来我家玩儿，丫头们也很喜欢来我家，因为在我们家很自由，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我只要负责她们吃喝就行了，以至于后来丫头们都不再客气，一进门就跟我说，阿姨我们饿了，我们想吃烤冷面；阿姨我们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嗯呐妥，没问题。
几个星期前的一个周末，糖小姐又领回来四个同学，其中就有娅娅。吃饭的时候我问起她的情况，没想到其他女孩在边上叽叽喳喳说道：“阿姨，她有五个后妈！”
我吓了一跳：“可别扯了。”
娅娅自己也笑着说，对，我有五个后妈。
我：……
那行吧。
（不过后来娅娅说，五个后妈里包括了她亲妈，因此这个表述其实不准确，准确的应该是，她有一个亲妈，四个后妈。）
娅娅还说，她的弟弟，并不是她的亲弟弟，是她现在的后妈带过来的，她奶奶平时就在后妈的家里带孩子，周末才过来给她烧饭吃。至于平时上放学，她长大了，也不用人接送了。
看来娅娅的同学们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看来娅娅也没有刻意隐瞒过，这样想想，我才算心安一点，要不一下子问出人家有五个后妈，得多尴尬。
后来我跟老钟说起这件事，一致认为这五个后妈是有先后顺序的，尽管我有些怀疑。如果有先后顺序，那孩子们应该说“她有过五个后妈”，而不是“她有五个后妈”。敏感如我，一个字就能感觉出天壤之别来。
上星期周六，糖小姐去娅娅家玩儿，在她家住了一晚上后，周日她们又来我家玩儿。晚上老钟说送娅娅回家，娅娅说：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就是这一句话，引起了我们严重的注意。
一个虚岁十三的小女孩，在夜里八点多，一个人打车回家。凡是为人父母者，都能从中感受到极大的不安全感来。娅娅说得很轻松，这说明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老钟说这怎么行，必须得送。后来我说我送吧，她家那地方我熟，骑电动车很快，也很方便。
在路上，我跟娅娅说，回家就洗漱，然后早点睡觉。
娅娅说好，停顿了一下又说，反正我现在回去也就我一个人。
我：？？
我说你爸爸呢？她说我爸忙，经常回来很晚。
娅娅又停顿了一下，说：有时我都怀疑我爸是不是一整晚都没回来过。
娅娅说，平时家里有保姆，保姆也就是负责给她做顿晚饭，等她吃完，保姆洗完碗就走了。反正都是一个人，娅娅说，有时放学就到同学家蹭饭，吃完饭再回家。
有时娅娅也会自己点外卖。娅娅家的生活条件很好，是同学眼里的“小富婆”，估计她爸平时也不少给她钱，所以她可以自己打车，自己点外卖。
晚上都是你一个人在家，你不害怕吗？我问。
不啊，我有网友陪着我。娅娅说。
娅娅，我说，千万不能轻易相信网友，你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网络对面是什么样人，如果有网友提出跟你见面，千万不能答应，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娅娅说，没事儿的，我平时只是挂在网上，基本不聊天。
我说你马上要读初中了，又正处于青春期，一定不能乱交朋友，千万别跟坏人学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也不想交什么朋友，娅娅说，我觉得把自己活成一个边缘人，就不会有人关注我了，我不喜欢被别人关注。再说，现在班里有不少同学都会跟我读一个初中，我有她们这些朋友就够了，不会再交什么朋友了。
这话听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我轻轻握了握娅娅环抱着我的腰的手，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边缘人呢？自自然然就好了，如果一直这样，你很容易不快乐。
娅娅说，她有四个后妈，并且基本是同时，反正至少是无衔接吧。
有一个已经跟她爸分手了，剩下的三个，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娅娅知道，因为爸爸会把她们带回家，也会带她跟她们吃饭。
她的后妈之一，也就是她弟弟的妈妈，跟她奶奶住在另一处房子里。
娅娅妈妈也会来接她，但疫情过去后，妈妈也开始上班了，妈妈与别人合住一个宿舍，因此不方便接她过去。
卧槽，我在心里骂，什么JB男人，有钱就可以XXXXXXXXXXXXXXXXXX（此处省略500个字）。
我也不知道自己骂个什么劲，就是觉得心里恨恨的。
回娅娅家的路并不长，十几分钟，但我的情绪波动比较大，娅娅让我把她放小区门口，我坚持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才离开。
后来我知道，那天晚上，娅娅的爸爸没有回家。
娅娅的性格改变非常大，小学三年级以前特别皮特别欠儿，甚至有几次因为没大没小，都把我妈弄不高兴了。但是现在，话很少，你说啥就是啥，咋地都行。
如你所料，回去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和老钟，他们都很震惊，觉得娅娅爸爸简直太糟糕了。
就怕娅娅将来男女关系很混乱，老钟说，因为爸爸所做的一切，会让她认为男人就是这样，会因为小时候没有得到过爸爸的关注、陪伴与爱，而长大后听到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就会委身，这实在太糟糕了。
太令人心疼了，我妈说，平时就让她来家里吃饭，或者周末就来我家吧，咱们就当多了一个孩子。
我说把她当自己孩子是不现实的，但做我们力所能及的，是应该可以的。
后来我跟糖小姐说，可以邀请娅娅周末来我家玩儿，住我家也没问题，糖小姐满眼惊喜：真的啊？
可别装了，我心里想，你还少往家带同学了？
糖小姐有一个闺蜜，曾经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她爸妈一看女儿不爱回去，还利用这半个月外出旅游了一把，享受了一次难忘的二人世界。
但我依然流露出虔诚的目光说：嗯，真的！
刚过去的周末，娅娅在我家待了两天，周六晚上我带我妈和老钟参加东北老乡聚会，糖小姐在家煮的湖南米粉，两个人吃得挺好；我还给她们做饮料，想吃啥就买啥；两个人也会一起逛文具店，逛超市。
两个小姑娘在一起，真好。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下午，糖小姐说想要买一套JK（JK就是高中女生制服），并发来淘宝链接。
我说没问题。想了下我又说，娅娅想要吗？妈妈也送她一套，作为小学毕业礼物。过了一会儿糖小姐回复我说：妈妈，她说跟我的一样就好啦！
我为她们量了身高，下了单，买了两套。
我可做不出来当着娅娅的面，只给自己女儿买一套JK的事儿，尽管我相信娅娅完全可以自己买，但这不一样，真不一样。
她有一个亲妈，四个“后妈”——我实在不忍心说，她真的好像没有妈妈一样。
关于娅娅，我能做多少呢？
我告诉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告诉她，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亲妈说，如果没办法说，那就跟我说；我告诉她，上初中后，你跟徐小糖就不是同学了，但我依然欢迎你周末来我家玩儿。
嗯哼，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周日傍晚。我在写文，我妈在给她们包饺子，吃完饺子后，我就送娅娅回家。
· End ·
昨天晚上娅娅也是在我家住的，我带她回家拿了书包和换洗衣服。你们都不知道，因为经常有女儿同学住在我家，我都已经捐出好几个自己的新短裤了…
糖小姐跟我说，接下来一星期都想让娅娅住在我家，我说这得娅娅爸爸同意，我们说了不算。娅娅说，她有什么事都会跟爸爸说的，我说如果你爸同意，那就没有问题。
我妈说，俩人住一起，晚上还能睡觉？我是有要求的，九点洗漱，九点半把手机放在外面，十点前入睡。我觉得我是相信她们的，顶多再往后拖些时间，但总体上，孩子们是值得相信的。
娅娅说，上初中，就由妈妈带她了，我说，到时候就好啦，毕竟谁都比不了亲妈。
早安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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