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诡事：鬼亲戚
山中，喊山摄影
文〡谷雨
一九七六年，我已经在村上做了十多年的队长了，那时候，国家一直在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正因为如此，区政府三天两头就要组织队以上干部们开会，我们村到区上，不多不少也有七八里路，很多时候，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要尽快将指示精神传达下去，所以干部们通常晚上就要往家赶，而我这次恐怖的经历，也就发生在某天开完会回家的晚上。
那个年代，手电筒是稀罕物件，在区上都不多见，更别说在村上，我们晚上回家，通常就是打个火把往家赶。
那天晚上正好月朗星稀，照得地面上明明白白，我嫌打火把麻烦，就直接借月光赶路。
时节正好入夏，深夜清风徐来，月光洒下，山野幽然，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乌啼，草丛里有小虫的鸣叫声，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沿途我一边盘算着今年的收成，一边回忆着今天的会议内容，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约约看得到村子的轮廓了。那熟悉的稻田，微风吹过，一阵稻香传来，我仿佛已经嗅到了丰收的味道。
到我家的小路要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月光下黑漆漆的树叶显得有些瘆人。平时天天在这里劳作，我倒也不觉得害怕，只管沿着树林边上的小路往家走。
走着走着，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我心里感觉很疑惑，已经是半夜三四点了，谁还没有回家呢？这段时间已经不需要守渠了呀？
循着心中的疑问，我走了过去，拐过田角，发现前面影影绰绰有人影子，我心里一喜，看来是赶夜路回家的人，正好可以同路，一起说话解解闷。
走近，我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三个人在那里谈话，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我本家叔叔，他手里面拿着的那根长烟杆是他标志性的东西。
另外两个人头上都包着羊肚儿毛巾，我却认不得。看见我来了，我叔叔显得有些诧异，便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我也疑惑，便问我叔叔：“叔，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啊！”
叔叔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个人却抢先开口了：“我们要去河边上看桑树，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去嘛”。
我们那里养蚕，河边桑树很多，由于去河边上要经过我家，我也就同意了，他们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后背莫名有一种发麻的感觉。我看到我叔叔在抽旱烟，却没有烟雾升起来，而且他们三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本想找话聊天，但是他们三个人一言不发，就这么静悄悄走着。走到我家附近的时候，周围的狗突然很凶狠得叫了起来，接着全村的狗都开始叫了。
这时，我明显看到他们叔叔三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接着他们就停下来了，其中一个人不停催促我，叫我快跟他们走，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眼看到家门路口的时候，我叔叔突然说话了。他对那两个人说：“他到家了，让他先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再来吧”。
说完，叔叔不等那两人反应，便很急促地对我说：“你快回家去，回家去不要再出家门了”。
我本来心中又疑虑，一听叔叔这么说，就拔腿朝往家里快走而去。那两个陌生人在后面说：“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回头去看，只见那两个人直钩钩地盯着我，眼神空洞而深邃，死鱼一样。叔叔一个劲对我做出快走的手势，于是我便加快步伐往家赶。
当踏过门槛那一刻，我突然脑海里面电光一闪，两眼突然一黑，就径直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
过了三天，我终于醒了过来，家里请了我们当地的阴阳先生给做了法，我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据家人讲，当时他们听见了扑通一声，便都起床来看（当时的老宅是四合院模式，一个家族的人都住一起）。
大家看见我倒在地下，两眼发白，浑身抽搐，有经验的老人就知道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便立刻把门关上，因为门上有门神，邪物进不来。
老人们又做了一些简单祈祷仪式，天快亮的时候，鸡一叫，家人就派人去请了阴阳先生过来。
后来他们问我遇到了什么，我如实回答了，在场所有人听完，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那位叔叔在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那天晚上刚进家门就是突然想到这个，心里面一惊，才昏倒的。
阴阳先生说，我昏倒是因为受到了惊吓，阴气入体，导致神魂不稳。至于我遇到的，是出来拉替身的鬼。
很多横死的鬼魂是不能去投胎的，他们只有找一个替身去死，自己才能投胎转世，鬼怕狗叫，所以他们就催你快走，不然就拉不了你这个替身了。
阴阳先生还对我说：“那天晚上你幸好遇到你叔叔，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亲情还存在。当时你已经被迷了，如果你跟着去了，估计现在你已经是河里面的一具尸体”。
至于我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东西，阴阳先生解释说，一是因为当时正值七月中旬，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七月半，鬼乱窜”。我八字低，就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二是那天正好我没带火把，鬼都是怕火的，那天我恰好就被钻了空子。
阴阳先生找了一枚鸡蛋，上面画了一道符，拿鸡蛋在我头上来回绕了三圈，然后把鸡蛋给我隔壁侄女，让她放在睡觉的枕头旁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扔掉，不过即使这样，我仍然病了大半年，先生说是阴气冲的，只有慢慢养。
之后不久，我就辞了队长的工作，从那以后，我每逢晚上出门都会带火把。那个在饥荒之年去世的叔叔，我每年都会去祭奠一下。
偶尔和朋友谈起怪力乱神，我总是这样说：鬼和人一样，有好有坏，也讲亲情。不要一提到鬼，就好像十恶不赦一样。
作者简介：谷雨，四川泸州人，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