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位母亲的忏悔：她从婆家的“福人”变为“扫把星”，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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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千与千寻*美编/羽十五
01
走出民政局大厅，杨瑞颠着碎步快速从钟彩身后反超，过她的时候，冷冷甩了一句，赶紧到我家把你那些东西清了啊！全程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钟彩已经钝得感觉不到痛了。不到三年时间，她工作没了，孩子死了，如今婚也离了，除了这条千疮百孔的烂命，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当初，她嫁得好呀？丰厚的彩礼，多金的老公，风光的婚礼，一嫁翻身，土鸡变凤凰，房子有了，车子有了，生意有了，除了安心生儿子继承家业，她连班都不用上。多少人咬着牙，一边羡慕一边嫉妒。
钟彩爸在她10岁、她哥13岁那年，突发急病离世，怯懦的妈妈没有因为家庭顶梁柱的轰然倒塌而变得坚强，逮到人就诉苦，那死鬼连句话都没留就蹬腿走了！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这么个又穷又短命的？
抱怨的多了，人也跟发了霉似的，越发不济了，工作上连续出错，从原来的会计岗被调到仓库做保管，收入少了一截，日子更是艰难起来，亏了姑姑的大力帮衬，兄妹俩才没被他们妈从课堂拖到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她哥挨到高中毕业，钟彩还上个了大专。
钟彩姑姑生得好，嫁了个有钱又体贴的老公。弟弟走后，她同情弟妹拖儿带女的不容易，主动担负起侄子侄女大半的开销，除了每月固定的生活费、学费，她每年都大老远地飞回来看望他们，买衣服吃饭游玩，从不吝啬在他们身上花钱。
钟彩妈对于大姑姐这个恩主，感情挺复杂，一方面对人家的大力帮衬感恩戴德，毕竟人家有钱归有钱，帮你是情义，不帮你也不能把人送去审判。另一方面，大姑姐的美满人生似乎像一面镜子，时刻都在映照着她的不幸婚姻，同一屋檐下，一个嫁出去一个嫁进来，差距却是如此悬殊。羡慕、酸楚、不甘、抱怨……钟彩妈的心啊，到底是意难平。
只有听到别人说，养女随姑，你家姑娘跟她姑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将来一准儿也能像她姑，嫁个有头有脸的。钟彩妈的眼睛才会马上活泛起来，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活路。
她开始不断地向钟彩灌输，看你姑多好命，嫁个有钱的，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你这模样，高低也要嫁个有钱的。你哥也是个不长进的，妈下半辈子可就指望你了。
她妈着了魔道似的，就这套嗑儿，逮着机会就念叨：她姑给钱的时候、带她们吃饭的时候、买了新首饰的时候，都要絮叨一番，就连她姑镶了烤瓷牙，也成了她妈教育的契机。似乎只有钟彩也像她姑一样，嫁个有钱人才能改变这个家庭穷困的命数。
为了培养钟彩的“贵气”，她妈甚至不惜打肿脸充胖子，给钟彩添置穿的用的，非牌子货不买，说是这样，钟彩将来才不会眼皮子浅，被穷小子仨瓜俩枣就勾搭走了。
02
毕业后钟彩刚在一家单位落了脚，她妈便紧锣密鼓地给她张罗对象，但凡够得着的人脉关系，统统被她挖掘利用起来，甚至在澡堂子里，她也能借互相搓背的机会，推销自家闺女。
也许真应了那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吧，钟彩被她妈拖拽着，相看的一个排男人，都因经济条件不达标，被她妈光速灭灯之后，她命中的“真命天子”终于出现了。
那天，靠保媒半辈子吃香喝辣的铁嘴张婆子，乐颠颠地跑来，还没落座就嚷嚷，成了成了！老杨家找人看了，咱丫头跟杨瑞八字儿最合，发婆家，还说肯定能生带把儿的继承家业、光耀门楣。急着定亲呢！丫头的命这是要改了呀！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哎呦，这都快把我老腿跑断了。
钟彩她妈一边殷勤地端茶倒水一边叨咕，菩萨保佑！老天爷终于开眼啦！多年愁苦堆成的皱纹都被这打心底里涨出来的笑意抻开了。她哥也乐的跟中了头彩似的。
可等见了面相看，钟彩却不乐意了。
杨瑞之前出过车祸，一条腿瘸。
钟彩的抗拒引起了她妈的激烈反应：瘸点儿怎么了，又不耽误挣钱！人家四脚齐全指不定还嫌弃你呢？你爸倒是齐整体面，别说给我好日子，连白头都不能！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儿？你咋这么不省心啊！边说边鼻涕眼泪地哭，把钟彩的心也哭乱了。
亲事还是很快定了，钟彩妈张口要了当地彩礼的新高：15万。借着这笔钱，加上她姑的资助，她哥在她婚礼前顺利娶亲，杨瑞还安排大舅哥进了自家厂子上班。钟彩结婚那天，她妈又哭又笑的，连说闺女好命。
婚后，公婆几乎天天催生，钟彩也争气，半年后便怀上了。婆婆找会“看”的人瞅了：小子！杨瑞带了两个金戒指的大手一挥，你这破班儿别上了，每月那几个板子，还不够我手指缝拉拉的，再把我儿子累着了，不值当。钟彩妈也暗里嘱咐她，要金贵自个儿，好生保养着，等生了儿子，那福可就没边了。于是钟彩便辞了职。专心在家养胎，等待瓜熟蒂落，母以子贵。
可现实啊，却像钟彩妈那瘦伶伶的身子一般骨感。
月份大些时，婆婆找了人，趁着产检的机会，用B超仔细看了胎儿性别，居然——是个丫头！从公婆到杨瑞，甚至两个姑婆婆，瞬间全线黑脸。婆婆脸儿沉沉地跟钟彩说，进了这个门儿，指定得生出儿子！赶紧准备再生吧！转身又骂会“看”的人，骗他们的钱，买东西吃，指准得噎死。忽地又想起了张婆子，咬牙切齿地又是一通咒骂。
临产的时候，孩子臀位，羊水状况也不好，医生建议剖宫产。不行！婆婆斩钉截铁，说剖宫产会影响以后怀孕生孙子。钟彩妈也在一边哀求顺产。医生第三次召见家属时，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可婆家态度坚决。钟彩妈这时已经没了主意，只急得直哭。
孩子最后倒是生出来了，脸是紫的，悄无声息，没救过来。
外边钟彩妈还在哭夭折的外孙女，手术室里的钟彩又出事了，大出血。要保命，必须切除子宫。婆婆跌在椅子上反复嘀咕：完了完了！废了！
钟彩坐了个空月子，挤在她妈的小屋里，婆婆说她身上血光气太重，要离杨瑞远点，否则会影响家里生意。钟彩身上疼，心里更疼，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娘俩动不动就对着哭一场。杨瑞只在出院时把她送过来，就再也没照面儿，
钟彩在床上缠绵了小半年，才强撑着爬了起来，形销骨立的，浑身上下没一点精神气儿。好久不见的婆婆忽然来了，让座儿也不坐，只站着，“啪”地往桌子上拍了一万块，冷声说，事到如今，只能离了！口气硬的能把钢刀蹦出豁儿。
钟彩跌坐在床上，这是杨瑞的意思？婆婆抬眼望天，是我们全家的意思！
嫂子冲过来抓起那摞票子，啪啪拍着桌子，离婚？那也得把财产算清楚了！婆婆斜睨她一眼，算呗！杨瑞就一打工的。厂子房子车子都是他爸的。我们还没跟你们讨要彩礼呢？你们还想跟我们算账？闹这么一出，不仅误了我家抱孙子，还坏了风水呢！跟你们结亲我们真是倒了大霉了！
03
婆婆的一句“离婚”，口气硬的能把钢刀蹦出豁儿。
没啥可留恋的了。杨家也根本不可能容得下一个没了子宫的女人。全家上下都精明得吓人，杨瑞名下根本没啥财产可分割的。钟彩再寒心，她妈再不甘，她嫂子再想趁火打劫捞点油水，也都只能是屁用不顶的没用情绪。
生活在云端转了一个圈，重又跌回到原点。只把钟彩从一尾活泼泼的小鲜鱼，搓搓成一条不死不活的咸鱼干。
离婚后的钟彩，没工作没收入没住处。只能回娘家跟她妈挤一张床，她哥当然被杨瑞开了，她在嫂子嘴里由“福人”一键切换为“扫把星”。
姑姑年事已高，听闻侄女的悲惨遭遇，马上让表哥给定了机票，接她过去。钟彩妈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抱着电话边哭边说，大姐啊，你侄女如今臭了大街！我也管不了啦！你就在那儿给安置个啥活儿干，有要的就找个人吧！那架势生怕闺女砸在自己手里，倒搭钱都无人问津。
钟彩却又没称她妈的心，在姑姑那边待了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人越发地不在调上了。
回来后，也不出去找活儿干，20大几的人，却说什么要重新学习。天天连屋也懒得出了，闷在她妈的小屋里守着一大堆书死啃，嘴里动不动还叽叽咕咕的。更过分的是，还要跟她妈借钱买电脑装宽带，说是上网课用。整个人着了魔似的，喊她干活，五次有三次听不见。晚上她妈为了省电，电视都不怎么看，早早熄灯睡觉。如今倒好，天天三更半夜台灯还亮着。电脑开着，书本光盘摊铺了满桌子。当年高考冲刺也没见过这股子废寝忘食的劲儿。
她妈天天心烦气躁地数落她，学什么习？还能考个状元咋的？好好的一门亲，你咋就这么不争气？如今连个孩子都不能生了，还有谁会要你？
小侄子本来吃住在她妈这儿，这下花销和生活空间被挤占了不说，还会跟钟彩抢电脑，不让摆弄就撒野哭。她嫂子恨得咬牙切齿的，隔三岔五就来婆家闹一场，扬言钟彩再这么在家白吃白喝，就跟她哥离婚。他哥恨得成天只用白眼珠看她。她妈动不动就捶胸顿足地喊作孽。
拥挤压抑的筒子房再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钟彩背着人哭过之后，跑出去四处踅摸，最后在城郊一所职业学校寻了个看管女生宿舍兼打扫卫生的活儿，挣的很少，绑身子，但有个好处是住处解决了，三顿饭可以在食堂吃，时间也相对宽松。校方本来打算招两个人倒班的，钟彩向人哀求自己一个人顶了下来。
宿舍里进进出出的年轻女孩，常会跟同伴嘀咕，这位姐年轻又好看，怎么来干退休老太太的活儿？咋想的啊？
舍管的工作间，是宿舍楼门厅内楼梯下方的小空间改建的，逼仄狭小昏暗，一扇门连着一个小窗户，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全天要开灯，冬天冷夏天热。但钟彩挺满足，没有乱七八糟的闹心事，干完了活儿，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发奋学习了。小屋子夏天闷热，蚊子又多，冬天阴暗湿冷。微薄的薪水除了学费书费伙食费等开销，几乎就没啥节余了。
出来时电脑被嫂子霸去了，她攒了大半年才从学校老师手里淘了台二手的。此前上网课，她都是腆着脸，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地趁宿舍同学上课时，借人家的电脑用。衣服都是实在需要添置了，才去地摊上挑捡。护肤品也就是几块钱一瓶的大宝乳液。没有娱乐，更没有社交。
即便这样，想消停也难。钟彩妈常打电话哭诉，他哥也不正经找活干，嫂子天天摔盆砸碗的。她妈的那点退休金都填补进去了，还要白天晚上地带孙子，也讨不出个好儿。老太太边哭边骂，哭自己命苦，骂兄妹俩不孝。
钟彩翻翻自己干瘪的钱口袋，长叹一口气。第二天，工作间窗上贴了告示，代洗衣物、代收代发快递。同时她又四处捡水瓶废纸啥的卖破烂，一块一块地挣点小钱儿。渐渐地，每月也能多收个三四百，统统给了她妈。只是时间更紧张了，只能晚上熬夜苦拼。
苦是苦的，但钟彩觉得没她姑当年苦，离婚后在姑姑那儿待的几个月，她才真正了解到姑姑的人生过往。
04
两口子当年为了摆脱穷根，啥挣钱干啥，倒腾海鲜，天天大半夜就到港口守着，三顿饭没一顿是正经吃的。成天穿着雨靴，沾着冰水，浑身腥臭。当时没有什么冷链运输，哪天车半路坏了，一车的海鲜只有等着臭了，半个月就白干了。做边贸时，有次为了拿下一个大单，姑父肝不好不能喝酒，姑姑就一口一杯地陪客户喝，喝到胃出血差点送了命。还有次一客户收了大宗货不付款跑路了，欠了一屁股债，两口子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生活费都没了，为了给肝不好的姑父补充营养，姑姑两个月去黑市卖了三次血……
钟彩忘不了姑姑的话，你妈总说我嫁得好，有钱，老公知冷热。她只看到了我人前享福，没看到我人后受苦。你姑父是对我好，可这好，是我拿命挣来的！靠墙墙会倒，靠人人会跑，人呐，最准成的就是靠自己。
想想当初穷途末路时，姑姑让表哥在他的外贸公司给她安排个差事，好歹先养活自己，别说主营业务，就连收发个电子邮件、安排个会务接待、做个会计报表，钟彩都做不好，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次她把会计报表中两个很简单的科目弄错了，表哥问她“你大专学的真是财会么”时那凝重的神情。
那神情，像一团烈焰，每时每刻都在烧灼着她的心，疼的要命。从此她的心中，便卯着一股劲儿，一种向死而生的狠绝劲儿。
苦心人，天不负，除了《会计》一科考了两次，其它科目都是一次过。钟彩通过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考试。消息被宿舍女生很快传扬开来，连学校领导也知道了，校团委专门开辟了专场，邀请钟彩在大礼堂为全体同学做报告。校广播站也对她自强不息的自考经历做了采访报道。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励志姐。
拿到证书的那天，钟彩独自爬到市区最高的那座山上，静静地坐了好久。俯瞰着山下的高楼、车海、人流，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姑姑的话：这人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哪个不想赚得多，嫁得好？可首先，你自己要值钱啊。
05
在本市最好的会计师事务所做了四年的钟彩已是一位资深前辈了，顽皮的助理在跟客户介绍她的时候，总没个正型儿：这就是我们所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实力的资深会计师钟彩姐姐。钟彩微笑着跟客户握手：您好！我的这个助理就爱淘气，让您见笑了。浅笑吟吟，顾盼生辉，浑身上下充盈着自信又从容，沉静又优雅的迷人气息。
人总是贪心的。登上了更高的山峰，看到了更广阔的风景。钟彩投资自己的脚步却好像更停不下来了，这些年，虽然工作繁忙，无暇他顾，她还是利用碎片时间学习并考取了学前教育教师资格证。
她的心底，有个梦想，将来要开办一所幼儿园，她要即做老师，又做妈妈。
钟彩这个隐秘的心事后来被大卫知道了。大卫是她在一家合资公司开展业务时，认识的外方经理，处得熟了，他总是毫不吝啬地大加赞美钟彩迷人的气质，更欣赏她精湛的业务能力。当他在星巴克听她谈起她的梦想的时候，立刻引为同道，激动地用很不流利的中文大声地说，这就是，那个，缘分！天使的缘分！我们，一起加油！
为了更好地拓展业务，更为了跟大卫无障碍地交流，钟彩又在挤时间，死磕英语了。而那个大卫，总是痴缠着钟彩教他汉语。
也许，未来，他们之间，会有更精彩的故事。
——END——
他她来了
他，某海滨城市广播电台情感谈话类节目知名主持人，
声音穿透力不要不要的，长的嘛，也帅的不要不要的。
她，记者、剧评人、撰稿人，
数不清的明星名人深度专访见于各大期刊。
特别说明，
目前他们有情，有爱，还没有情爱。
你点的“在看”，我都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