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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与论文集》经典读后感有感

2020-12-24 02:21:56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演讲与论文集》经典读后感有感

  《演讲与论文集》是一本由(德)海德格尔著作,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简裝本图书,本书定价:28.00元,页数:32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演讲与论文集》精选点评:

  ●后期比较精彩的文章。

  ●已s

  ●将尼采意志学说解析得很贴近原意,意志之后的衍生却稍微世俗了一下下不知为啥;诗意生活(?)终有一死者x在场x无蔽&遮蔽;命运性的。

  ●明白些了。。

  ●读了其中两篇:《形而上学之克服》与《谁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最感兴趣的是他对古希腊哲人的注疏。海德格尔完全将追问渗透在字里行间,以至于读来有一种通篇都是他本人自问自答的印象。他的文章亦是他本人沉思的肖像。

  ●孙周兴译的海德格,这本算是流畅的

  ●Bestellen这个概念真的很玄乎,不会德语就和瞎子一样,还好有译者注。

  ●技术、存在、语言。恰好自己的阅读也分为三个部分,三段不同的时间,每一个时间倒是对应了一个主题。接下来该深思语言了。

  ●对技术的隐忧是对现代性碎片以及去家园性的困境最具人本关怀精神的反思。

  ●夜深人静,追问技术,接受订造,进入持存。站立,热心看现代汉语贫瘠地被摆置。…人在无蔽状态那里会看错了,会误解了无蔽领域,“但哪里有危险,哪里也生救渡”。

  《演讲与论文集》读后感(一):无法想像孙教授会译出这种东西来

  非常糟糕。错误百出,不讲人话。读完第一章《技术的追问》就没法再往下读了,跑去找了本英译本。

  随意举例,P19,Can anything be more strange? Surely not. 翻译成了“我们能进一步夸张怪癖吗?当然不能”。

  20,英译本中的“ Modern physics is not experimental physics because it applies apparatus to the questioning of nature. The reverse is true. ”翻译成了“……现代物理学之所以是实验物理学,并不是因为它使用了探究自然的装置,而是相反的……”

  差评。无法想像孙周兴教授会译出这种东西来。

  ref:

  charff, R. C., & Dusek, V. (Eds.). (2013).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 the technological condition - an anthology. pp. 311

  《演讲与论文集》读后感(二):什么是栖居

  简单地说,只要对照哥林多前书第三章去理解,这个问题其实就会变得格外明朗。

  大致上可以说有两种建筑/栖居的观念,一种是基督教的,一种是异教的。整个建筑史和建筑学,或者具体地说,自文艺复兴至现代被逐步构建起来的建筑学,都旨在复兴异教传统;海德格则是少数强调的基督教传统的思想家之一,所以他的根本看法是:无家可归=栖居。这个说法是非常矛盾的,按照常识的看法可以说是荒诞的,但是这一点在林前第三章得到了印证。

  同异教,还包括犹太教造神殿以供神居住相反,圣保罗认为:现实搭造的建筑物毁灭了,然后我却知道神栖居在我心中,我就是神的殿;虽然在现实中我是无家可归的,但是就灵来说我的生存就是栖居。在海德格那里,情形则是:在现实中我往往是有地方居住的,比如说有一个房屋可以度日,然而我未必意识到,我作为一个独自立于世界上的人,其实是无所依傍的;这后一个方面反倒构成了我个人的生存在最深暗之处的无家可归状态,唯有当我去思考这一点时,我才真正开始触及到我的栖居。

  至于某些搞建筑的学院民工,受限于自身姿势水平,只能把海德格关于栖居的探讨曲解成诸如古罗马式“场所精神”之类的异教传统下的建筑思想,简直是太可笑了。——我非常怀疑这些生在欧洲长在欧洲的人,是不是从小就没有认真作礼拜。

  当然,海德格并不是一个神学家。他关于基督教神学的立场大致是这样的:同多数人讲的现代思想的去基督教化相反,他认为基督教神学的庞大体系之所以得益于古希腊哲学,是因为哲学本身被基督教化了,这就表明了最初的哲学具有某些可以被基督教化的重要特征。这个看法其实比此前的现代哲学基本立场复杂得多:第一,如果说仅仅把现代哲学当作摆脱了神学教义的形而上学体系,那么哲学及其发展就被当作是一个以基督教神学为参照的线性发展,它自身究竟处在什么位置并没有真正得到一个更根本的探究;第二,如果说哲学是经过前基督教化-基督教化-去基督教化这三个阶段,那么哲学到了20世纪可以说已经面目全非了,所以必须要深挖古希腊。

  因此,海德格所流露出的基督教色彩,准确地讲其实是哲学/思想本身的某种可基督教化,或者说可基督教性。这种方式是不是要重建神学,并不好说,不过我倾向于这不是某种单纯的宗教诉求。在我看来,他力图揭示出来的其实是,信仰可以——或者说必须——在人的思想当中占据关键位置这样一个本质现象,以及它的存在论结构。

  《演讲与论文集》读后感(三):读其中<谁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的初步印象

  查拉图斯特拉是教授永恒轮回与超人学说的教师,这二者有何关系?顺着海德格尔“谁是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的思路,他从为什么查拉图斯特拉要求人脱去仇恨入手,接着把强调仇恨是来自对时间的厌恶,因为时间把事物变成”它是”,这样意志(不只是人的意志,可理解为更宽泛的强力意志)对时间不再有任何影响,即不能改变过去,这羁绊了意志的创造力,只得忍受时间的流变,这种仇恨产生对永恒理念之思(柏拉图主义),既而否定大地,否定现世。因此意志必须摆脱仇恨,肯定现世的意义,只有当不断变化者反映为在同一物中的永恒轮回中的凝固的演化,才能摆脱对时间对大地的仇恨,人才可以作为现世中的闪电——超人,这是尼采的酒神精神之源。因此永恒轮回与超人学说相互从属。成为永恒轮回的强力意志。但这明显拖着形而上学中永恒的影子.难怪尼采被海德格尔称为最后一个形而上学家。

  不同的是尼采把被基督教与柏拉图主义放置在彼岸世界的终极意义拉到了现世,从天上拉回到大地。

  海德格尔也许是为了清理形而上学史而不愿谈尼采哲学的政治层面。在《查拉图斯特拉》“论毒蜘蛛“一章中,查氏明言仇恨是来自卑鄙者对高贵者的嫉妒,他们宣扬“平等意志”,是缺乏力量的软弱者。而正义正是“人是不平等的”。

  在此可以看出尼采破除旧道德的诉求,与他对大地(现世)意义的肯定分不开。其实这种仇恨不能算是不同于上一章的另一种仇恨,但毕竟有区别,这里姑且称之为“嫉妒”,嫉妒正是来自于对事物"已然是"的仇恨,不能创造新价值的卑鄙者把握不住现世,在他们看来“时间本身便是个圆圈”(《查拉图斯特拉》论相貌和迷),但这不是可以在此刻中不断创造价值的往返之(永恒)轮回,而是时间不断的稍纵即逝,而事物再此不断转为“曾/已是”,表现为乏味的日常生活中不断重复琐碎的事情和低级的欲望。因为不能正视时间,不能在这圆圈的时间里“推陈出新”,从而导致了对现世的否定,认为现世没有意义,而把希望寄托于来世或死后有不同的世界,并嫉妒现世中高于自己、能够创造价值的人。

  由此,尼采的超人必须从嫉妒中解脱,以永恒轮回达到“生成的无辜(清白)”,象孩子般健忘,清白,创造新的游戏的开始(《查拉图斯特拉》论精神的三种变形,孩子代表“说是”的精神,即创造),甚至在经历了痛苦的磨练后,获得一种“有着充盈的力与爱、泪水与欢笑的神的幸福”,获得这种情感,尼采称之为“慈爱”(《快乐的科学》)一个似乎与尼采不搭边的词。

  《演讲与论文集》读后感(四):在路上

  道者,路也。然又有其他解释:道者,说也。道路,道说,皆是道之本义。老子所说的道,乃是女性生产所由的道——玄牝之门。而另外的意义(道说),总要经由文字。经由文字,则需书写。书写者,乃作者。

  于是我们考量作者这个词语。按照海德格尔的拆词术,我们此时谈的应该是作-者。“作”,何谓“作”,万物生焉,故而天地能作。应当在这个意义上解释这个“作”字。所谓“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这里,“作”乃是一种生长,但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长,这“生长”中包含着“让予”和“天命”的含义。所以,我们可以不止于在“书写者”层面上讨论“作者”,还可以更深一层。当然,道无深浅,这里所谓“更深”,说的也只是更为源始。

  知识本身无法给人带来什么,热爱玄思者借此鄙薄佛弟子中“多闻”第一的阿难。这总不会是一种良好的习气。知识和多闻的确无法直接提升我们的理解能力,但是却能够给予我们广博的视野和更多更深切入的可能性。例如在“作者”这个问题上,如果你知晓一点点希腊文,那么你会惊异于中国、希腊的古哲们是多么相似,他们造字之初,便依循上古天真之召唤,得了同样的灵感。古希腊的“作者”一词写作auctor,而其动词形式写作augere,augere本身的意思是——让生长。

  auctor之augere恰“作者”之“作”。

  我们大概又当慨叹——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了。

  海德格尔在《演讲与论文集》的书序中说到“一位作者倘若确是作者的话,或许就没什么需要表达和传达的了,他或许甚至也不想刺激什么人,因为受到刺激者已经对自己的知识蛮有把握的了。”

  我相信活在古希腊世界的海德格尔一定是在古希腊augere和中国字“作”的意义上理解“作者”的。我们需要审视他的话,并且加以阐释。

  作者的天命是“作”,即让生长。这种让生长从本质上来说不为他人和世界增加些什么,它只是让予和启思,作者面对的人应当是这样的人——他们不再受任何刺激。读书人为了寻求刺激去读书,他们找寻的不是“作者”,而是写手。真正的作者找寻读者,这类读者如此可贵,以至于作者即使拥有众多拥趸,他依旧孤独。

  试想,如若某人试图通过阅读受刺激,很难想象他在获取这种刺激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完全不同形态的新的运思。

  在此,我们需要用一小段文字考察“刺激”何以可能。

  刺激之为可能,恰在于受刺激者的自我封闭。很难想象一个时刻保持完全开放性的人会“受到刺激”,Dasein在《纯粹理性批判》中被翻译为“定在”,而张祥龙在海德格尔著作中将之翻译为“缘在”。只有作为“定在”的Dasein,即“部分理性”的存在者,会受到刺激。而进入“缘在”的Dasein,能够如郭象所言——“物物而不物于物”,能够“所造皆适”,故能“消尽有为累,远见无为理”。这种“敞开”的存在者是不被刺激的。他也不需要刺激,他需要的是“启思”和“让生长”。是“让生长”,而不是“被生长”,敞开的存在者从来都是自行生长的。无论这种“敞开的存在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他们总是拒斥刺激,总是寻求属于它自己的“作者”来让其自行生长。

  作者唯一之任务乃是“作”,“作”之具体形态乃是为思维和争辩准备好一个领域,这个领域如此单纯,以至于它只关心也只关涉一件事情——未被思想之物。而读者的任务乃是,在此领域内,依循作者之“启思”和暗示,自行开拓出一条道路,将那未被思想之物带入思想。

  思乃是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源发的,是纯构成的,开拓出道路的道路由作者奠基,道路本身则需要读者铺垫。(注:在此,“读者”同“作者”一样,不应当被简单的理解成流俗的含义。“读”,发音朗诵出,乃是将自身投入文本之中,即投入思想和争辩,“作者”乃是那“让生长”之人,而读者,乃是“将自身投入思想和争辩”之人。)

  思之道路不同于技术和科学之路。后者总是置身于吞噬一切的一味前行中,而思之道路曲折回环,意蕴无穷。它总是开放出对一座独一无二的山脉(Ge-birg)的永恒凝视和展望。这种展望要求将“过去”视为“曾在”。在技术之路上,过去乃是纯历史性的留痕,而在思之道路上,现在-曾在-将在作为互相渗入的三维,处于同一地平线上,如果我们在德文horizon(视野、地平线)的意义上阐述的话,处于“同一地平线上的现在-曾在-将在”就是三个互相沁入的视野,这种混合的目光同时在不同角度观望着高山。

  《演讲与论文集》读后感(五):《技术的追问》概述

  《技术的追问》是一份演讲稿,主要讨论技术的“本质”。海德格尔首先区分了技术和技术的本质。技术的本质并非某种技术也不是某种技术因素,正如树的本质不是一种树一样。这本来是平淡无奇的区分,但是这里要注意海德格尔意义上的本质,并非一般哲学讨论中,某物所属的那种普遍的类群,而是使得某物持续存在的东西。这一区分,实际上要等到本文的后半部分才会明确。在本篇文章中,海德格尔仍然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术语,这些术语至少对阅读中译本或英译本的读者来说是相当陌生的。所以,也许首先澄清一些关键术语,会对理解全文产生帮助。

  其中最重要的术语是das Ge-stell,中文翻译为“集置”,英译为Enframing。Frame本身意思是“框架”,前缀en-表示一种动作,所以enframing的本意类似于框架的构建。但是英译者强调,使用这个词是希望强调一种更基本的含义,就是“对解蔽的呼唤、要求、催促”。这也是海德格尔对这个词的定义:“那种促逼着的要求,那种把人聚集起来、使之去订造作为持存物的执行解蔽者的要求。”[1]另外,海德格尔还指出:“集置意味着那种摆置的聚集者,这种摆置摆置着人,也即促逼着人,使人以订造方式把现实当作持存物来解蔽。集置意味着那种解蔽方式,它在现代技术之本质中起着支配作用。”[2]这些解释都不是那么容易理解,这一概念非常重要,因为“现代技术之本质居于集置之中。”[3]

  理解集置这一概念的基础在于理解“摆置”(stellen)。这一概念英译为set upon,其含义大概是“安排、要求、供给”,在本文中可以将其理解为“要求……做某事”。这一概念与Herausfordern(中译为促逼,英译为challenging)相关。在中文的译者注中写到,Herausfordern的日常含义是“挑战、挑衅、引起”,英译指出其本意是“要求到这里来”(to demand out hither),表示的含义是“要求、召唤、激怒”。促逼这个中文词语很难理解其含义,在本文中大致上可以被理解为“强迫”。所以,如果文中出现类似于“促逼着摆置自然”这样的组合,其实意思是强迫让自然做某事。而集置就是各种强迫自然做某事。而文中还出现一个术语:订造(英译setting-in-order或者order),也可以大致理解为强迫要求做某事。所以,集置就是指对自然的各种强迫,但是还包括对人本身的各种强迫。这一点在后文会进一步说明。

  理解了这几个术语之后,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对本文进行梳理。海德格尔首先花了很大的篇幅来辩驳一种对技术本质的看法,他称之为“工具和人类学的技术规定”。其含义有两个方面:首先,技术是合目的的手段;其次,技术是人的行为。这两者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在他看来,这种规定意味着技术本身是一种设置(Einrichtung,英译为contrivance,表示一种安排、调整、装配或配置,在阅读时可以直接等于“摆置”)。合目的之手段的目的性只能由人类设定,因此只能是人类行为。人通过设置目的,将技术置于人的统治之下。并且“技术越有脱离人类的统治的危险,对于技术的控制意愿(will to master)就愈加迫切。”[4]

  前面说过(工具性规定):技术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那么,工具和目的是什么意思?海德格尔指出,手段是人们借以对某物产生作用、从而获得某物的那个东西。目的被理解为一种原因,原因是导致一种作用或结果的东西。于是,目的和手段之间的关系乃一种因果性关系。在讨论到因果性时,传统的出发点是古希腊的四因说,即质料因、形式因、目的因和动力因(或效果因)。前两者很好理解,目的因是指某个行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而如此行为。动力因或效果因则是由谁或什么事物导致了这个行为或产生了这个结果。在今天,前两种原因由于显而易见而被人忽视。目的因在很多时候则不被认为是一种原因,一方面人们认为并非所有行为或效果(特别是非人类行为者所做之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另一方面人们在因果性中更强调动作在时间序列中的前后相贯。所谓的原因被狭义地理解为,导致某个行为的先前行为。所以,在现代,人们习惯把原因看作起作用。起作用意味着取得效果、成果,因果性更多地被认为是一种动力因或效果因。但是,在古希腊人那里,四因是紧密联系起来的。

  但是,一个行为怎么会有四种原因?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几乎难以理解。古希腊人认为四种原因共同导致了一个结果,共同起着支配作用。如果我们尝试去理解古希腊人的想法,就必须考虑这四种原因如何能够配合起来,或者是什么东西先行将四因统一起来?回答这个问题的关键词是“解蔽”(das Entbergen,英译为revealing),即使得某物显现,使得某个在场者在场。通过解蔽,海德格尔把技术和认知及真理联系起来。

  解蔽就是让某物呈现出来。在此意义上,技术是一种解蔽就很好理解。通过技术制造的产品就是解蔽的结果。而在制造过程中,在产品生产的过程中,不可能没有质料、形式和制作者。另外,一种技术也不可能没有目的,一种产品不可能没有目的。这一点,因为技术被看作是人的活动,而尤显得真确。(如果技术可以不仅仅指人的活动,那么目的性似乎就不会显得那么确定)技术的词根是古希腊语techne,指一种产出或创作,不但指手工制作和技能,也表示各种精湛的的技艺和美。Techne“揭示那种并非自己产出自己,并且尚未眼前现有的东西,这种东西因而可能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地表现出来。谁建造一座房子或一只船,或者锻造一只银盘,他就在四种引发方式的各个方面揭示着那有待产出的东西。”[5]

  技术是一种解蔽方式,但并非唯一一种解蔽方式。解蔽的结果被称为无蔽(古希腊语aletheia)。古希腊人也用无蔽表示真理。这其实也好理解,通过认知,就是把隐藏起来的道理揭示出来。而通过这种联系,海德格尔使得技术与认识发生了关系,进而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将技术和自然科学联系起来:技术和认知及自然科学都是一种解蔽方式。

  我们知道现代技术和古代技术是有很大差别的。甚至我们现在追问技术的本质,根本原因就在于现代技术造成了问题。海德格尔认为,现代技术和古代技术最大的区别在于,“现代技术中起支配作用的解蔽乃是一种促逼,此种促逼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贮藏的能量。”[6]简单地说,古代技术顺应自然之力做一些事情,而现代技术迫使自然之力按照人类设定的目的做事。如此强迫(促逼、摆置、订造)自然的结果是自然的万物变成了随时听候人类调遣的资源。所有地点的所有事物“被订造而立即到场,而且是为了本身能为一种进一步的订造而到场的。如此这般被订造的东西具有其特有的站立。这种站立,我们称之为持存。”持存这个翻译是很容易混淆的,因为在哲学中,持存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指持续存在。这里的持存(Bestand,英译standing-reserve)字面的意思是听候调遣、候着、准备好做某事(standing by)。粗糙地理解的话,可以按照英译的字面意思:持续预存来理解。总之,世界中的万事万物在现代技术的解蔽下,都变成了随时服务于人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资源。“通过促逼着的摆置,人们所谓的现实便被解蔽为持存。”[7]

  但是,人何以能够强迫世界呢?海德格尔认为,只有人本身就受到了强迫(促逼),“这种订造着的解蔽才能进行”。而这就意味着,人本身是先于自然成为某种持续预存的,也就是说人比自然更首先成为一种资源。“有关人力资源、某家医院的病人资源的流行说法,表示的就是这个意思。”而这种强迫,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实在是与人的本质相关。即使是最基本的表象活动也是对世界的解蔽方式。表象活动就是我们感觉、感知到世界的活动。而较高级的人类活动则更是对世界的解蔽了。人类的解蔽却总是有把世界当作对象的倾向。“当人在研究和观察之际把自然当作他的表象活动的一个领域来加以追踪时,他已经为一种解蔽方式所占用了,这种解蔽方式促逼着人,要求人把自然当作一个研究对象来进攻,直到连对象也消失于持存的无对象性中。”[8]

  人对自然的种种强迫,以及由于人自身的存在方式使得其对自然的强迫本身就源于其自身受到的强迫,这种结构称被为集置。集置是现代技术的本质,同时也隐藏在现代自然科学之中。海德格尔认为,不论是近代数学还是物理学能自然科学的发展,始终没有放弃一点:“自然以某种可以通过计算来确定的方式显露出来,并且作为一个信息系统始终是可订造的。”[9]

  到这里,海德格尔似乎已经回答了“技术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但是海德格尔继续提问:人和技术处于一种怎样的关系之中?

  我们知道,技术是一种解蔽方式。那么这种解蔽发生于何处?“我们又要问:这种解蔽是在一切人类行为之外的某个地方发生的吗?不是的。但它也不仅仅是在人之中发生的,而且并非主要通过人而发生的。”[10]这又是一个很难理解的回答。海德格尔有继续指出现代技术之本质给人一种解蔽的命运。命运意味着一种无可更改的不可回避性。其实上面几句话基本含义就是:解蔽是人和世界发生关系的不可逃避的方式。人只能如此处于世界之中,受到集置的强迫不断地对世界解蔽,而在此过程中,又总是将世界对象化,并最终使之转变为种种持续预存。然而这种方式却蕴含着危险。

  因为由人解蔽出来的无蔽领域中,人总是把无蔽领域中的所有一切都当做持续预存。而人本身其实也是解蔽的对象。人以为自己是持续预存物的强迫者或摆置者,但其实他自己也是被强迫被摆置的持续预存物。而且人又把持续预存物当做了事物本身,他遗忘了集置对人的强迫。所以,在这里,一方面的危险是人将解蔽出来的一切当做是自己的(包括被解蔽出来的人);另一方面又将被解蔽出来的无蔽空间当做世界的全部,在此意义上他不可能与自己照面。“恰恰是受到如此威胁的人膨胀开来,神气活现地成为地球的主人的角色了。由此,便有一种印象蔓延开来,好像周遭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只是由于它们是人的制作品。这种印象导致一种最后的惑人的假象。以此假象来看,仿佛人所到之处,所照面的只还是自身而已。……但实际上,今天人类恰恰无论在哪里都不再碰得到自身,亦即他的本质。人类如此明确地处身于集置之促逼的后果中,以至于他没有把集置当作一种要求来觉知,以至于他忽视了作为被要求者的自身,从而也不去理会他何以从其本质而来在一种呼声领域中绽出地实存, 因而绝不可能仅仅与自身照面。”[11]

  如此看来,人似乎是没有希望了。海德格尔指出,在解蔽方式上,人还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选择。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对这条道路的发现,竟然是通过对“本质”这一概念的思考得来的。在之前所有的讨论中,我们说集置是现代技术的本质。但是,他说之前并未澄清“本质”的含义。流俗意义上,本质就是指某种普遍的种类。但集置作为技术的本质显然不是就此意义而言的。他所谓的本质乃是出现之物中的一种持续存在之物。而本质中包含的这种持续存在之意,海德格尔将其与允诺(gewahren)联系起来。这种联系本身是很牵强的,其线索是词汇的形式相近(德语“持续”为wahren)。Gewahren的原意是保证、确保。因此,在看到中文允诺这一术语时,还要考虑到一种确保、保护之意。其实,从这个词就可以发现海德格尔通过一种词汇形式的线索为人类找到的解蔽方式,不是对世界的强迫,而是对世界的保护。这种解蔽方式,具体来说是什么呢?这种与强迫的方式不同的解蔽方式,是在艺术和诗歌中揭示的。在古希腊人那里,techne的另一种含义就是艺术。艺术是一种创造、产出。“艺术乃是一种唯一的、多重的解蔽。艺术是虔诚的,是promos,也即是顺从真理之云错与保藏的。”[12]

  海德格尔在最后讨论从艺术和诗歌中揭示了某种不同的解蔽方式,但是这一观点至少在本文中,显得牵强、突兀和仓促。“无人能够知道,在极端的危险中间,是否艺术已经被允诺了其本质的这样一种最高可能性。”[13]也许这一点还有待于进一步阐发。

  [1] 海德格尔, 2005. 演讲与论文集. 孙周兴译. 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第18页

  [2] .第19页

  [3] 第25页

  [4] 第5页

  [5] .第11页

  [6] 第12-13页

  [7] 第16页

  [8] 第17页

  [9] 第22页

  [10] 第23页

  [11] 第27页

  [12] 第35页

  [13]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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