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经典读后感有感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是一本由[法] 阿兰·罗伯-格里耶著作,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16.00元,页数:24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精选点评:
●空间战胜时间。
●10/a127
●醍醐灌顶!
●阐释误读作者的同时,或杀死才华横溢者,或荣耀平庸之辈。个人认为最后三篇可视作格里耶自我创作的思想概述。
●《密室》极好
●就像如果不说破《4’33”》的用意,谁能发现那种迟迟才到来的颠覆和美学
●作者所阐述的写作观念即使在当时也算不上新,但他描述了一种更为纯粹的写作方式(虽然令我觉得那是一种自我折磨……
●的確是這樣,我贊同。
●小说很喜欢,评论再见
●现代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读后感(一):无
quot;为了一种新小说"是罗伯-格里耶早年批评文章汇编,那是在"新小说"的全盛时期写成的,具有非常强烈的攻击性(指向传统文学阵营).并不一定与其自身的创作实际相符合.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读后感(二):格里耶,新小说,自然主义,五六十年代,恢复“无动机艺术”
实验艺术丛书丛书第30本。本书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短篇小说集,一部分是论文集《为了一种新小说》,这些论文作于20世纪50、60年代,开创了“新小说流派”。格里耶从艺术内部出发的文学宣言;之所以说艺术内部,是因为他十分在意文学演变,以及当时冷战背景下的历史政治状况。
先看了前面的几篇小说,留下来了“自然主义”的印象,作者一丝一毫刻画海滩、静物、地铁、人物等,十分客观,尽管不知是否虚构。
再看后面的文论,果不其然。
作者不满于别人对自己长篇小说的归纳,比如什么月光派、客体小说和午夜派(p.99),却中因为自己对于新小说的重视,而最终因为“新小说派”在历史中留名。
格里耶的写作是内部文学史的延续,比如谈到现代小说中情节的瓦解(p.99),回溯了从福楼拜到普鲁斯特到福克纳到贝克特的文学演进——由此,他也将文学视为纯粹的艺术的问题,直接站在了非政治的“艺术为艺术”的一面,反对作为工具的文学(p.103)。这也使得他对于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讨论颇多,并深刻批评。相反,他转向纯粹客观的现实,并细加描摹。
在编辑本书时,编辑陈侗力推格里耶的地位,尤重他的风格,指出:“如果我们今天要恢复‘无动机艺术’的地位,那么,在最近的五十年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些直截了当的论述更有针对性和说服力的言论了”。
陈侗在90年代之后的世纪之交,想恢复“无动机艺术”,其时代内涵亦能想象。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读后感(三):关于艺术的形式发展史与“新小说”
苏珊·桑塔格在《反对阐释》一书中对于艺术的形式发展史曾做过如下评述:“形式的历史是辩证的历史。正如当一种感受力形式变得平庸、乏味、势必被与其对立的感受力形式所抛弃一样,艺术中的形式也不时被耗尽,变得平庸,不能激动人,势必被新的、反形式的形式所取代。”这无疑是发现了推动叙述学发展与艺术对于形式的探索的原动力的真知灼见。
虽然在艺术史上的不少人看来,对于以往形式的反动和新形式的开创其实质是在进行一次艺术中话语权的争斗。比如反对现有的艺术形式仅仅有可能是一些成名已久的艺术家牢牢掌握着进行艺术评判的话语权,而年轻的艺术家在这套话语体系中始终被压制。有学者在运用权力理论分析西方艺术史发展的时候觉得有一件事是相当可能的:艺术品经常被奉为是权威,仅仅因为艺术家是权威。而所谓之艺术的标准又是什么?人们对某本书、某个电影、某种音乐发表自己的评价,而别人借此判断这个人的品味。把这个标准放置于到历史的范畴去理解,我们很快又能发现,关于标准,首先,它是任意的;其次,它是自身永久存在的。
如布尔迪厄在《实践理性:关于行为理论》一书中对社会空间与象征空间进行分析的时候举了这样的例子——像骑马或剑术这样一开始被认识为高尚的运动到现在被越来越多的资产者与小资产者甚至平民所接受,而很多一项最初是平民从事的活动可能一时由贵族们重新开始。从历时性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似乎标准的转换随意得近乎没有理性,可当我们去观察现实社会之时,我们会很容易的发现在一个现实社会中各种关系性的网络交接在一起,其关系性网络的结构——不但不是随意的,反而是严密复杂的。
但是,对于“标准”的现实关系的发现,它还只是一种“社会的现实”,而不是一种人的内心的真实。换句话说,依靠着进入不同领域的社会空间进行对艺术的品味实践能够让我们确认一种具有社会性的“自我”,却不能满足我们“本我”的欲望。而这就又回到了苏珊·桑塔格对形式的历史发展所做出的经典判断。如果说通过布尔迪厄称之为“惯习”的社会群体行为方式的分析发现了经典形式得以持久稳定得到社会传承的原因的话;那么,苏珊·桑塔格无疑是精准的指出了,新的形式是如何能从社会严密而复杂的关系网中脱颖而出的原因。
阿兰·罗伯-格里耶在《为了一种新小说》的论文集中为新小说进行辩护时,抬出了福楼拜、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鲁斯特、卡夫卡、乔伊斯、福克纳、贝克特,称新小说根本无意摧毁文学史上过去的一切,而是“十九世纪类型的小说写作法,在一百年前还是生气勃勃的生命本身,到今天却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形式,只能用作令人厌倦的戏仿。”因此,文学的运动必然不断出现,文学的形式必须更新,新小说在形式上的探索只是继续了福楼拜们的事业,“跟踪了小说体裁的一种持恒发展”,这样的探索才能真正满足我们的本我对于艺术的要求。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读后感(四):快照、场景或无动机艺术
——读格里耶《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
三个反射视象
在《三个反射视象》中,他提及了镜子,以及镜子所反射/反映的物体。在作者不动声色的叙述之外,我们能感到一种被强调了的“物象”的凝聚,除了是基本的、稳固的物理实在,它还是被镜面特别地亮化了的、带有强烈修辞效果的对象。但这不是物理学,而是被巧妙地借用的、物理学的表象。
然而如果说小说还有一些目的,那它决不是将物质世界能够说明自身的那些特征、彼此的构成或建立在心-物分离基础上的客观性一一对应地呈现为文字的簇结,否则,那与成熟的自然科学所一贯擅长的解析相比,既没有任何表达上的优势,也缺乏足够的深度。既然它仍然是小说,就必须求救于叙述。
于是,在《模特》一文的结尾,我们看到叙述的能力:“陶釉垫子的图案是一只猫头鹰,两只大眼睛有些吓人。但是,眼下,人们是发现不了的,因为咖啡壶放在那里。”,事实上,在整个场景中猫头鹰图案都没有露面,而仅仅是通过叙述者之口,被“指明”隐藏在咖啡壶下面。在这里,有一个引而未发的观点可以被读者获知:即便在强调主观的客观性的格里耶那里,叙述的优先级仍是在物理场景之上的。
在这些强调人与场景分离的视象描述里,环境看起来是自足的。作为对象的人并不是场景的一部分,他不引发场景的任何变化,相反地,只能被动接受来自场景的刺激:“强烈的透光继续使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的选择也只能是“沿着走来时的原路走了”。
并非全部的反射都是清晰可辨的。在《替补》一文中,我们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处有光学效应的记录或描述。教室里读书的孩子们、辅导教师和他身后的白纸偶人,以及一个处在教室外的大学生,并没有构成一个哪怕是临时的事件容身的场所。但是,在叙事者那里,他们仍旧是一个整体,是取消了几何属性的场景。然而,我们怀疑,作者的真实意图在于经由辅导教师和孩子们之口而出的那段课文,由之衍生的断句、发音、句号和逗号、不恰当、不合理的停顿,都更有可能是为了说明“对叙事的叙事”这一潜在的主题,比方说孩子没有区分开这段课文的主要情节和次要情节,他的迟疑和磕巴造成的描述的模糊,都能很好地说明课文作为一个对象,是如何被“简述”这个镜面反射到读者的头脑中的。它是另一种反射视象。
在地铁的走廊中
没有情节的戏剧,微小的变化也不构成任何叙事性,没有激起场景的重构,但是有动作:突然停下来,突然抬起来,同样突然的回过头,来了两个男子。这是些不能被此前的小说或小说理论所呈现与解释的偶动,不包含刺激情节流动的动力,也不给予猎奇阅读以希望。杜绝或者斩断对"情节驱动"的依赖,只是无动机艺术的一个表象。
仿佛是自然主义,但不同于自然主义理解的“科学的表层”、“事物”和“客观呈现”,而是更接近现象学的“严格自律”。获得重新解读之后的理性毫无疑问为格里耶的小说视角定下了最初的基调,但这并不表示它同样肯定“客体小说”的提法,起码,不为后者提供逻辑支持。
与理论抽象的先天优势不同,具象的写作不得不面对可能陷入简单枚举的物理世界,而有意识地规避出于社会学或文艺学目的的戏剧性,则给这种写作增添了更多技术上的困难,除此之外,如何凝聚看似无所凭依的视象序列,是自律写作的最大难题。但是,很容易被忽略的是格里耶的“客观性”中体现的更为本原的、先验的主观性,这正是为什么它不是自然主义的无意识呈现而是理性的主观重构。最能给这种认识以确认的,是小说中对客观时间和主观时间的区分,他并没有明确地指出这一点,但我们能看到时间如何在一部电梯上被分解、拉伸,从而有别于我们内心流逝的、可以计量的、凝聚成物态的时间。时间是叙事的魔法,事件以及事件的序列则是它最直接也最根本的形态,所以,以事件为逻辑链接点的无动机小说,成功地绕开了自然主义的乏味陷阱。
……
《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读后感(五):阿兰·罗伯-格里耶小说中的空间构成
我不眷写,我建筑。——阿兰·罗伯-格里耶“咖啡壶放在桌子上。”这是阿兰·罗伯-格里耶《快照集》中第一篇小说《模特》的开头。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短句,主谓宾分明,咖啡壶(主语)-放在(谓语)-桌子上(宾语)。问题不在于它的简单,罗伯-格里耶的小说都以此类简单句完成,关键在于它的表述方式:是“咖啡壶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桌子上有咖啡壶”。虽然这两句话表达了完全相同的意思,但它们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区别就在于它们分属于两类不同的空间构成方式。
“咖啡壶放在桌子上”,首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只咖啡壶,它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张桌子上。如果我们可以将其进行几何式抽象化的话,那么,咖啡壶就可以被看作一个点,而桌子则占据着一个平面的形象,点晕开了一张平面。而对于另一种表达——“桌子上有咖啡壶”,按照类似的分析,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然后才是桌子上的一只咖啡壶,平面上有一个点。
但这与小说的空间构成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是有关系的。如果说“咖啡壶放在桌子上”,是由点到面的创造,那么“桌子上有咖啡壶”则是一种由面缩回点的表达方式。一个是从细小的点不断扩充的创造过程,而另一个则是从一个已然存在的世界中不断放置进东西。我们想说的是,这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正好代表了罗伯-格里耶的小说与巴尔扎克式的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之间的本质区别,它们所反映的是两个时代的小说家对于空间构成的不同思考。
分析罗伯-格里耶的小说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具体有哪些区别,想必已经不用再浪费笔墨了。罗伯-格里耶本人对于这个话题已经谈过许多,他唯一一本带有理论性质的小册子《为了一种新小说》正是为了诠释自己创作小说时诞生的思考,这些想法一方面理清评论界对“新小说”概念的误解,一方面回应批评家对自己小说或赞誉或敌视的态度,同时也是为了反对巴尔扎克式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在新时代,为“新小说”的创作摇旗呐喊。在这本书中,罗伯-格里耶虽然从人物、故事、时间、描述等小说要素出发全面地分析了自己的创作与巴尔扎克之前的区别,但我们仍有一些不满。因为他漏掉了对小说空间的分析,在我看来,正是小说空间构成的殊异决定了这两类小说更为深层次的差异。
在文学史上,现实主义小说本身就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一般情况下,我们会用它来称呼继18世纪的浪漫主义没落之后发展起来的一种以现实社会为模版的小说形式,其代表是法国作家巴尔扎克,他的《人间喜剧》被誉为是“法国社会的一面镜子”。巴尔扎克本人就不乏对现实主义的独特见解,比如他就认为小说应当是“一面无以名之的集中一切事物的镜子,整个宇宙就按照他的想象反映在镜中。”当然,每位现实主义作家写作理念不同,表现形式也会存在些微的差异,但将小说当作社会环境的产物,他们必然体现着相同的倾向。尤其当我们要将其与像罗伯-格里耶这样的现代小说家进行比较的时候,将现实主义小说作为一个相对统一的概念,会显得更为方便和有效。
因而,我们再此仅举巴尔扎克的小说来分析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的空间是如何构成的,而巴尔扎克正是罗伯-格里耶发展自己的“新小说”理论树起的靶子。在《自然本性、人本主义、悲剧》这篇重要的“新小说”理论文章中,罗伯-格里耶着重批判了“人本主义”。他认为“人类中心主义渗透在任何事物,给予任何事物以它所谓的意义。”而人本主义导致的就是在传统小说中,将世界看成是“一种主观的认识”,人“是一切的证明者”,而其根源正在于“对一种自然本性的信仰。”罗伯-格里耶同时举法国诗人弗朗西斯·蓬热的诗为例,反驳其“站在事物的立场”根本不是“事物的立场”,而始终是一种人的立场,是对”心理学和伦理学上的拟人化,目的是建立一种人类的、普遍的、和绝对的秩序”。而罗伯格里耶始终站在如下立场:“事物就是事物,而人只是人。”
罗伯-格里耶对“人本主义”的批判为我们分析传统小说的空间构成提供了契机。所谓“人本主义”,无非是从文艺复兴开始,西方思想对人的一种重新认识。因为当时教会的衰落、资产阶级的兴起、世俗生活的繁荣,对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处位置的认识发生了转变。如果说在中世纪人被禁锢在宗教、皇权之下,那么到文艺复兴时期,更多的是相信人权,个性解放,用理性来反对矇昧主义,回到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古典文化。但紧接着文艺复兴之后的古典时期,封建阶级的登台进一步禁锢了人的思想。这样,才有了启蒙主义这场反封建、反教会的思想文化运动。这一时期的思想家进一步认知了“人本主义”的概念,它们认为可以通过理性去认识一切事物,人可以通过教化达致理想的状态。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诞生了像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这样的巨著。康德在这本书中提出了“时间与空间”这两个先验概念。在康德看来,空间与时间都是“作为先天知识原则的两种感性直观的纯粹形式”,人想获得感性知识,只能通过人先天具有的这两种直观形式去整理物自体刺激感官产生的感觉材料。没有时间与空间,便不可能有经验。这种观念无疑影响到了十九世纪的小说写作,尤其是对现实主义小说更是如此。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的空间构成,看起来就是这种观点的衍生。
当巴尔扎克在小说中如一面镜子般映射现实世界的时候,他所暗含的观点便是,小说所还原的空间在现实生活中首先是存在的。这是一种统一完整的空间概念,任何情节的发生、人物的行动、物品的摆放都必须遵循这个现实空间的逻辑。按照罗伯-格里耶的分析,19世纪的这种现实主义小说首先“建立一个背景,确定行为的框架,显示主要人物的体态外表。以确定的方式如此安置的事物的分量,构成了一个稳定的和确定的宇宙,人们随后可以参照这个宇宙,它以它跟“现实”世界的相似性,保证了小说家在小说中写出的事件、话语、行动的真实性。”
这是确实的,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空间极其稳定,或者说是如康德所说的一种先验概念,空间在小说创造之前便已经是存在着的,它指向的正是小说之外那个客观的现实世界,而小说家所做的“只不过是重建、复制、转移这个世界”, “这种理性主义秩序带给人的是一种凝固的、现成的意义。”(《新小说,新人》)
这种在启蒙主义思想下形成的人本主义观念在二十世纪岌岌可危,它受到了多方面的冲击。一方面,是达尔文发现的进化论导致人类中心意识的瓦解,然后是弗洛伊德所开创的精神分析对人类主体的质疑,同样也包括现象学对人类主体意识的背离。而到二十世纪下半叶,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从索绪尔的语言学发展到结构主义,再到后结构主义者发现所谓“人”的概念本身就是历史的产物(福柯),而逻各斯中心主义在西方思想中所占据的核心地位也如一张薄纸般被撕得粉碎(德里达)。那么,康德所谓的“空间与时间”作为两种用来获得感性知识的先天形式还能成立吗?可想而知,这种遭遇同样也是当时小说遭遇到的危机。
正如罗伯-格里耶在《新小说,新人》中着重批判了巴尔扎克的小说中“人和物有一种持恒的同一性”导致的问题,“我们周围世界的意义,只能是部分的,暂时的,甚至是矛盾的,始终是有异议的。”,现代小说不再相信如启蒙主义者所确信的那种“陈旧的神圣秩序”,“只有人所创造的形式,才能带给世界以意义。”这是一种反人文主义的新视角,它所要瓦解的真实人类中心主义导致的小说创造走向“一个稳定的、和谐的、延续的、单一的、可完全破译的宇宙的形象” 。(《关于某些过时的定义》)
这尤其体现在对物的描写上。罗伯-格里耶对物巨细靡遗的描绘已经被看成是个人写作的标志,他之所以如此是为了突出物本身的平面,而不是去引入一种潜藏在物背后的意义。在阿兰-罗伯格里耶看来,巴尔扎克所代表的传统现实主义小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把“物的描写当作对人描写的组成部分”,而他则坚定地认为“物是物,人只是人”“人看着世界,世界却不回敬他的目光”。(《自然本性、人本主义、悲剧》)。罗伯-格里耶这种写法正是创造现实的过程,而不是在还原现实。
同样,通过对物的分析将引出罗伯-格里耶小说中空间构成的方式。因为物总是存在于某处空间中的物,而对物的描写总是对处于某处空间中的物的描写,一个脱离了空间而存在的物是不可能的。在《今日叙事中的时间与描述》中,罗伯-格里耶描述了现代小说是如何进行描述的,而这同样也是小说中空间构成的方式:“在这些现代小说中,很少不会遇到一种凭空而来的描述。一开始,它并不给出一种全景视野,它似乎诞生自一种毫无重要性的细小片段——极像是一个点——从这一点出发,它开始创造发明一些线条,一些平面,一种建筑;人们感觉是描述创造了这一切,尤其是因为这一描述会突然地自相矛盾,自我重复,自行延续,自动分叉,等等。”
为了应和着一理论,我们不仅可以举出文章开头所援引的那个短句——“咖啡壶放在桌子上。”在同一本《快照集》中,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例子,几乎是上段理论文字在小说中的复制,在《密室》开头,罗伯-格里耶写到“首先,是红色的一点,一种鲜艳的、透亮的红色……它构成一个不规则的玫瑰花饰……随后,又分开来,变得细小,直到成为婉蜒曲折的简单细流。它的整体鼓起现在一个昏暗的、光滑而又圆润、既无光泽又像闪耀着珠光的平面上,一个半圆球……囚室、地下室,或者大教堂……”,同样是从一个点,扩展成花饰、细流(平面),再变为囚室、地下室,最后是大教堂(建筑)。正是通过不断地描写,空间才在小说中被创造出来。
“小说写作构建现实”,罗伯-格里耶在《从现实主义到现实》如是写道,对他来说,小说的现实将不再不停地位于他处,而就在此处和现在,毫无任何的暧昧。“世界在它具体的、坚实的、物质的在场中。”这种在场是通过不间断地描写创造出来的。”“真正的作家没有任何东西要说吗,他仅仅只有一种说的方式。他应该创造一个世界,但这应该从乌有出发,从尘埃出发……”“艺术家只能为了无有而创造”,从无中诞生,这正是阿兰罗伯-格里耶小说中独特的空间构成形式,与巴尔扎克式的传统小说中空间构成形式有本质的区别。
因而,我们得出如下结论: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对物的描写先验地在从现实生活中假借来的空间中进行,因为“人”这一概念天然地包含着时间与空间这两种先天的直观形式;而在阿兰罗伯-格里耶看来,他需要表现正是物本身,“站在事物的外面直面它们”,人的位置正在这种描述的运动本身中。这样,我们便清楚了,为何罗伯-格里耶的小说显得如此独特。在这位小说家还没有进入写作前,所谓“空间”在他的小说中是不存在的,只有通过写作,通过对物进行极其精细的描摹,才能将小说特有的空间给创造出来,这种空间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熟悉的空间殊异,而后者作为模版出现在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也即是说,在罗伯格里耶的小说中,空间不再是一种先验的概念,它是借助于叙述者对物的细致描摹及物与物相互间的位置关系创造出来的一种只属于小说本身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