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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精选

2021-02-03 02:16:50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精选

  《极乐鸟与蜗牛》是一本由[日] 涩泽龙彦著作,浦睿文化·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8,页数:32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一):迭代记录(勘误及补充)

翻译涩泽龙彦的书,总让我觉得自己在攻略一个名为德拉科尼亚的迷宫副本。如果说此前的《奇想博物志》是一个带着古希腊罗马及埃及基调的奇幻关卡,那么《极乐鸟与蜗牛》这个关卡就是一个建在珍奇动物园里的资料馆。涩泽的知识储备太可怕了,我觉得我打了这么久,仍然没有遇到大BOSS的登场。

译稿交付之后经过了多位编辑老师的审校与核实,也反复讨论过是否删除或追加一些注释。下厂前的最终核实阶段也遇到过想要追加注释的地方,但因为会推版,最终放弃。印厂开机之后,编辑老师还来表示过心慌与不安,担心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有核到。

关于初版的勘误及补充说明将列于此处,也欢迎各位读者评论指正。

1. P158 倒数第二段最后一句

顺便一提,格德罗西亚这个地方指的是面朝阿拉伯海的伊朗高原,可以认为是当今俾路支地区。(海兔与海里的动物)

俾路支地区:又称“俾路支斯坦”,地处西南亚和南亚的伊朗高原,因居于此地的伊朗人种一支“俾路支人”而得名。该地区在现今国家行政上为三国分治,包括巴基斯坦俾路支省、伊朗锡斯坦-俾路支斯坦和阿富汗南部的俾路支地区(尼穆鲁兹省、赫尔曼德省及坎大哈省等)。

2. P284 最后一句

众所周知,《耶路撒冷的解放》是一部八韵脚的叙事长诗,共二十章(关于食字虫)

“八韵脚”应改为“八行体”。

原文为

御承知のように、『エルサレム解放』は八脚韻の二十歌から成る長編叙事詩です。

此处八脚韻 = オッターヴァ・リーマ(Ottava rima、八行詩体)。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二):愚者之思

  

如果要寻找一个真正适合我的职业,我想是博物学家。对太多东西感兴趣,但是却无法深入细致了解每一个东西。随着时代变迁,每一个人都被要求高度专业化,专而精成为了基本要求,广而全似乎已被抛弃,属于博物学者的时代早已过去。基于事实的博物学家尚不能存在,更遑论带有空想色彩的奇幻博物?所幸,还有文学。《极乐鸟与蜗牛》作为一本选集,围绕着动物这一主题,收录了涩泽龙彦所写的相关主题共28篇作品。这些作品透露着一种或懒散、或不知所云、或毫不科学的气息,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有趣但是无用的东西。掩卷倒颇有一种抽离现实的虚幻感,毕竟当下的我们不会再去养蚁狮也不会再去寻觅极乐鸟的纸上身影了。

这一系列故事中,我个人最喜欢的当属选自《高丘亲王航海记》的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有一种奇妙的色彩感与疏离感。作为读者的我,就仿佛在看一幕幕电影,但是无法深入电影与主角产生交流,是为梳理。色彩感则是与故事的构造有关。《儒艮》和《貘》这两个故事均基于真实存在的生物。但是故事中的生物习性显然出现了改变,但是又不是简单的幻想。藉由这一行人的故事,在虚实之间勾勒出一个充满旖旎色彩的怪诞梦境。就如同《貘》这个故事的最后,不仅高丘亲王读者想必也无法判断,盘盘国究竟是去过还是未曾去过。

本书中剩余的故事则是基于“书本+现实”的博物记录。正如作者所言,自然不是小说,但也那一分类。这些作品似乎自己也成为了文学创作中的博物,甚至在博物志的领域内,这些作品都算得上异端。创作中国作者并不一定从现实出发,相反,倒是沉迷于故纸堆。比较书籍记录、当代语境之间的差别。所记录的动物许多也不见得是真实所见,反倒是基于此前的博物志与当下判断相左之处进行思考,最终写就了颇具自身特色的作品,是以谓之《幻想博物志》、《魔法灯》等。这一系列“书本+纪实”的作品中,我个人最喜欢《蚁的传说》和《蚁狮》两篇。前者中关于蚂蚁掘金这一逸闻的讨论让我回忆起了许久前看过的短篇科幻小说,描绘了外星贸易如何吞噬地球的故事。人类所恐惧的不仅是比自己大的动物,对微小的生物同样恐惧。只是人类自己也不清楚我们担心的是微小生物无孔不入的侵入,还是他们近似盲目服从纪律所引发的后果。《蚁狮》这个故事最吸引我的当属最后对幼虫的描述,螺旋形倒退行走仿佛在对抗成长,这倒是颇得我心。毕竟长大了就无法退回一无所知,生命的每一步是不是都在对抗未知的前方呢?

是以,在一片旖旎的博物志之后,我也絮絮叨叨写了不少不明就里的东西。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三):涩泽龙彦的奇幻动物世界

  

涩泽龙彦的奇幻动物世界

总会有些作家用别出心裁的作品给我们惊喜。涩泽龙彦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极乐鸟与蜗牛》和《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是一套有关动植物的作品,前者写动物,后者写植物。这些作品的文学体裁并不相同,有传说,有奇幻,有散文,有科普。但是都散发出奇异的味道。可能上一篇还在一本正经地跟你谈科普,下一篇就突然变成充满情色意味的奇幻小说。怪不得他的好基友大名鼎鼎的三岛由纪夫说:“如果没有这个人(涩泽龙彦),日本该是多么无趣的国度。”

涩泽文如其人,他本人也是非常有性格的。他大学时是法语专业,毕业论文《萨德的现代性》却在发表后被大学收回,因为当时的萨德被日本文学研究者认为是恶俗的色情作家。但是涩泽研究法国文学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顿,日后他致力于将巴塔耶、萨德等作家的作品引入日本。在本书中他经常引用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志》和老普林尼的《博物志》中的内容,因为这两部作品是西方博物学的起源。此外还经常将其与希腊神话、古埃及神话等进行比较。

涩泽在本书的“关于贝壳”一文中透露,他本人最喜爱收藏贝壳,而不喜欢邮票等无机物。贝壳是介于有机物与无机物之间的。我本人也是非常喜欢收集贝壳,每次去海边都会带回来几个。涩泽在本文中解析了这种收藏背后的感情。他说:“这或许是一种与喜爱博物志和大自然类似的情感。……喜爱收藏的真意大概与‘想要拥有世界的雏形’的欲望有关,像是一种形而上的思想。”“想要拥有世界的雏形”!我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对于世界初始模样的好奇,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本书中我最喜欢的是头两篇“儒艮”和“貘园”。这两篇都是出自于涩泽的奇幻长篇小说《高丘亲王航海记》。主人公高丘亲王是日本平安时代的一位皇子,也是一位佛门弟子。他在六十几岁时立志前往天竺,想要亲眼见识那个小时候从父亲情人口中听到的怪异又甘美的国度。这一路上他所经历的故事如真似幻、曲折离奇。能说人话的儒艮,能食人梦境的神貘……现实与幻想不断重叠,让人目眩神迷。

欢迎进入令人着迷的“涩泽世界”!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四):涩泽龙彦的动物世界

  

中大谢有顺教授在《尊灵魂,叹生命——贾平凹、《秦腔》及其叙事伦理》中说: 刘再复在答颜纯钩、舒非问时,曾精辟地谈到文学的四个维度,他说,中国的现代文学只有“国家·社会·历史”的维度,变成单维文学,从审美内涵讲只有这种维度,但缺少另外三种维度,第一个是叩问存在意义的维度,这个维度与西方文学相比显得很弱,卡夫卡、萨特、加缪、贝克特,都属这一维度,中国只有鲁迅的《野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有一点。第二个是缺乏超验的维度,就是和神对话的维度,和“无限”对话的维度,这里的意思不是要写神鬼,而是说要有神秘感和死亡体验,底下一定要有一种东西,就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意识。本雅明评歌德的小说,说表面上写家庭和婚姻,其实是写深藏于命运之中的那种神秘感和死亡象征,这就是超验的维度。第三个是自然的维度,一种是外向自然,也就是大自然,一种是内向自然,就是生命自然。像《老人与海》,像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像更早一点梅尔维尔的《白鲸》,还有福克纳的《熊》,都有大自然维度。而内向自然是人性,我们也还写得不够。 在我看来,日本同样缺少两个纬度的写作,一个是思考生命意识,一个是自然命运意识。涩泽龙彦这本《极地鸟和蜗牛》属于自然意识范畴的写作,就我所知来看,涩泽还是日本为数不多涉及自然意识的写作的作家,这是这本书的特殊性。很遗憾的是,这本书过于在闲趣上做功夫,导致在思考层面提供的空间其实是狭隘的。 很多人把涩泽龙彦跟博尔赫斯相提并论,因为他们那百科全书式的写作,他们都在自己的学识里飞翔。但是呢,两个人却截然不同。博尔赫斯更多是的小说家的思维,他的一切都是为他的小说服务,涩泽龙彦更单纯一些,他单纯执着于幻想。 民俗是涩泽先生幻想的一个出发口,或者说是他读书的出口。这点他很像我国的周作人,他们都有传统文人那种旧趣,以读书为乐,写一些小文章。有一点要说明,我这说的民俗不是指日本国民的习俗,甚至不是仅仅指人类的习俗。在我看来,民俗这个民应该是指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就如同历史除了人类历史还应该包括自然历史一样。只有人类能够能指和所指,所以人类代替了所有生物发言。我们也有必要记录其他生物的习俗。 这本《极乐鸟与蜗牛》是一本涩泽龙彦关于动物的民俗小册子。历来写动物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昆虫记》、《海鸟的哭泣》这种非虚构自然主义作品,记录动物的生存、发展、习俗、历史。另外一条路就是幻想为主,像《山海经》,它探讨的是一些可能现实并不存在的动物,一种在能指和所指之间的游戏,或者说是兴趣所在。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不落地的鸟呢?你有没有听过能言人语的儒艮呢,能食人梦境的神貘呢? 如果没有,那么欢迎各位来到涩泽龙彦的动物世界。

猪版《极乐鸟与蜗牛》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五):存在的或不存在的,涩泽龙彦奇异的动物世界观!

  

总有一些文字会出乎读者的预料,并且内容还非常的丰富多彩,在那些能理解的和不能理解的文字中,读者仿佛被带入到一种奇幻的空间或世界,感受到那些不同以往的人、动物、现象以及文化,这个世界很奇妙,但人为主观构建的世界更奇妙,人们需要接受不同的文化和感知,从而让自己的思想丰富起来。

提起涩泽龙彦,估计国内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不算了解。涩泽龙彦在日本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代表人物,他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评论家,致力于将西方社会中的文化与思想暗流推荐给日本学界,是日本幻想文学领域最具代表性质的人物之一,影响深远。

涩泽龙彦在自己的很多作品中都酷爱引用普林尼的《博物志》,就拿手中的这本《极乐鸟与蜗牛》来说,文中进行了大段的引用,但都跟动物有关。《博物志》是古罗马博物学家普林尼的著作,通篇都是幻想主义色彩的描写,我们无法判断这些描写的准确性和科学性,但只是这些描写,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本正经奇思妙想的荒诞之作。

《极乐鸟与蜗牛》

《极乐鸟与蜗牛》是纪念涩泽龙彦逝世三十周年的作品,全书收集了涩泽龙彦发表在各个时期的关于“动物”的合集。在这些动物中,有现实中存在的,也有完全幻想的,加上涩泽龙彦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和《博物志》的引用,给我们展现出了一幕幕奇异的场面。在这本书中,你可以看到食梦貘的荒诞故事,吃到好梦就会排泄香气的粪便,吃到噩梦就会排泄恶毒的粪便;关于极乐鸟的历史考证,这种奇特的鸟没有脚,所以只能飞,不眠不休,直至力竭死去,这种说法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传播,但总体看来让然是一种怪诞的传说或者杜撰;文中还提到了第一幅犀牛图、早就在世间灭绝的渡渡鸟、宋徽宗的《桃鸠图》、海胆与五芒星、圣甲虫与蝉以及克里特岛的蜗牛等等,这是一部关于“动物”的合集,尽管有些动物无法考证,甚至于完全是虚幻出来的。全书透漏出来的风格简直就是五花八门,堪称动物世界中的奇观景象。

我非常喜欢书中的一句话,人类,只有将理性和感觉逐一舍弃,才能真正接近生命之根源、存在之本质,我是这么认为的。作者将自己幻想比喻为低等生物,真正成为一种单纯的个体,随风飘荡,随心所欲,无所谓生与灭,只是呈现出一种最最远古和自然的生命特征。

涩泽龙彦看似荒诞、幻想的作品中总能找到令人发醒的文字,因为他对民俗、宗教、艺术等方面都有涉猎,深谙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他的作品能启发人类内心深处的灵动,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暗黑美学大师”了。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六):极乐鸟与蜗牛,和一个想做软体动物的人

  

唐懿宗咸通六年,六十七岁的日本国高丘亲王离开流连了四年的大唐,从广州启程,前往天竺。这是他少时种下的一个执念。给他种下这个念想的人,是他父皇的情人,一个谜一般的美丽女人。多年之后,在寻找天竺的曲折旅程中,他无数次遭遇那个女子的影子,每一次都伴随一段奇妙的经历。这本《极乐鸟与蜗牛》就从高丘亲王的冒险故事出发,讲述了围绕鸟兽虫鱼的各种轶闻。

在盘盘国,高丘亲王遇见了传说中的貘。这种动物长相奇特,不过最奇特的还是它的食性和粪便:以梦为食,吃下美梦则产出馥郁芬芳的粪便,吃下噩梦则排出臭不可闻的粪便。这粪便的形状也很奇特,呈半透明白色圆球状,内里是轻飘飘的泡泡,仿佛马勃一类菌菇;

《阿飞正传》里那种注定要一辈子不眠不休的无脚鸟也在这里找到了原型。这种鸟叫作极乐鸟,最早被文明世界知晓,或许是作为原始部落送给麦哲伦舰队一位船长的美丽标本,因标本被剥除了脚,极乐鸟便被传为只要活着,就要没日没夜、永无停歇地盘旋于空中的苦命物种;

宋徽宗曾亲自教导陇西每年依例进贡来的鹦鹉学念诗文,久之,让这些鹦鹉掌握了汉语这门语言,甚至可以搞古诗接龙游戏。忽一日,一只鹦鹉向皇帝恳请放归故乡,徽宗允准。十多年后,陇山脚下,鹦鹉们从一位官员口中得知徽宗已死,于是纷纷坠地自尽。而这种集体自杀行为,千百年来又上演了好几回,于是作者不禁怀疑,这或许已成鹦鹉一族悼念徽宗的传统仪式;

……

除了引用大量史料,娓娓道来各种奇妙物种的八卦趣闻,涩泽龙彦还充分发挥他毒舌的天赋,对那些明显胡诌八扯的前代记录者进行了无情的嘲讽。

比如,老普林尼在《博物志》中提到大象时,说它“能用体味招虫,让昆虫聚集在自己舒展的皮肤上,然后突然皱起皮肤,将昆虫挤死在褶皱里”,对此,涩泽龙彦毫不留情地评论说“这习性真可谓异想天开却又愚蠢……这想象力倒是荒唐得几乎要突破天际了”;

据传有一种叫卡拉德里奥斯的鸟,可以看出病人是否还有救,如果还不到死期,这鸟便会“紧盯病人,张嘴吸走病气,然后飞到阳光之下。这鸟吸入体中的病气,会像汗水一般排出体外,当然,病人也会立刻痊愈”。涩泽龙彦忍不住吐槽道:“这般便利的鸟倘若是真实存在的,真希望能被人们大量饲育,毫无遗漏地派发至全世界的每一个医院。”

初看上去,这很像是一本现代版的唐笔记小说,比如说《酉阳杂俎》。其中屡屡引用的老普林尼的《博物志》更增添了其传奇色彩。但是比较来说,还是更接近博物学的写作风格,底色还是相当科学理性的。加上作者涩泽龙彦的优美文笔,整本书集传奇、博物志、散文的优点于一身,就像是拣选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长在自己身上的别人家孩子,让人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这样一本好看的书,总是会让人忍不住追问,作者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时常有这样的想法,倘若能投胎转世,就希望变成低等生物。若能逆着进化的进程倒退而下,回归到软体动物和腔肠动物那般美好单纯的状态,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像海百合、海林檎那样植根于深海底部,应着潮水的流动而摇摆,在太古的时间里自由生活,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生命形态。”

“那些逻辑连贯的故事、带着教育意义的逸闻,以及作者主观思想的陈述之间,不时会有这样无意义的片段混杂其中。我心底总是觉得,阅读故事集和随笔集的有趣之处原本便在于此,甚至认定故事集就得通篇收录无意义的故事,否则便失了些故事集的样子,少了些趣味。”

这两段类似心迹剖白的话语,一下子就把作者的性格刻画出来了。这样一个充满特立独行魅力的作者,实在是不能不爱啊。

说起来,在读过的为数不多的日本散文作家里,涩泽龙彦和白洲正子是我最喜欢的两位,两位的文字都是真诚、质朴而灵动、雅致,仿佛一间有无数尘烟在斜射而入的温和阳光下飞舞的古老书店,用一本本泛着淡淡樟木香的脆黄书页,吸引人不由自主沉迷其间。这就是文字和文学的力量吧。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七):涩泽龙彦的动物志兼毒舌吐槽合集

  

当读到最后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合上这本《极乐鸟与蜗牛》时,一个“炫学”、毒舌又童心未泯的老顽童式的作者样貌在我心中悄然形成。不消说“暗黑美学大师”这类郑重其事的名号,至少在这本书里,涩泽龙彦与我先入为主以为的一本正经截然不同,而是显得极为有趣。

作为涩泽龙彦逝世三十周年的纪念文集,《极乐鸟与蜗牛》收录了其创作生涯中有关动物的经典作品,读完各篇,亦可将本书内容略粗暴地分成两类:一类是在官书文献或稗闻野史的基础上纵情发挥才情与想象力,包含《儒艮》、《貘园》两篇,显露出小说虚构的痕迹,另一类则是除前述的《儒艮》《貘园》以外的其他篇目,多为考据性文章,所写之动物既有身形庞大的象,也有小至孳生于书纸间隙、以书页为食的衣鱼,可见囊括的范围之大,种类亦多种多样。

出于对“虚构”的偏好,我显然对《儒艮》《貘园》两篇有着更为深刻的印象。这两个故事均选自《高丘亲王航海记》,叙述高丘亲王前往天竺求取佛法的路途上遭遇的奇闻异事,此间游荡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实在令人着迷。

具体来说,涩泽龙彦是从已有的史载见闻之外拓展出一片新的空间并就此做文章。《儒艮》一篇有着交代亲王行程的大量笔墨,固然有些令人感到乏味,但也描写了亲王在皈依佛门之前于宫殿王朝之间遭遇的不为人知的宫闱秘事,更有儒艮、食蚁兽这类新奇动物出场,而这正是此篇殊为引人之处;《貘园》一篇则是以吞噬梦境的奇幻生物“貘”为主角,以盘盘国太守千金患病一事引出后续。有心的读者不难发现两篇在谋篇布局上的相同之处:临近结尾的重要段落最终都被解释为不过是太虚幻境,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缥缈,耐人寻味。除此之外,“药子”这一人物作为常留亲王思绪中一段永难忘却记忆也尚有解读的空间。药子,亲王父亲平城帝的宠妃,但却是以已为人妻的身份独得帝王宠爱,而当读到幼年亲王与年长却驻颜有术的药子之间那些过分亲昵以至于显得淫猥的情欲挑逗举动时,我们可以嗅到一丝这两代人都未曾改变的“罔顾人伦”的偏好的气息。换言之,药子是令亲王一生魂牵梦萦的女人,这种“俄狄浦斯情结”即使在亲王追寻佛法以后也未曾得到改变,并在《貘园》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药子舞了一阵,又坐到上皇(平城帝)前,劝起药和酒来…或许是错觉,但亲王感觉到药子的眼中充盈着残忍的光。他打了一个寒颤,不禁慌张地大喊起来:“不要、不要……杀死父皇……”而药子此时的回答,即使现在回想起,也冷酷得足以寒彻亲王心底。那话语别有深意,只令人觉得是故意听错了亲王的叫喊:"嗯?说什么呢?要我杀死父皇?呀,亲王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

又有:

奇怪的是,亲王在一旁热烈注视着这般情景时,竟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那只貘,甚至认为少女爱抚着的那只貘就是自己。如此一想,他便回想起自己还是七八岁的孩童时,药子曾如恶作剧般用手戏弄他股间的丸子,那是他初次体会到肉体的恍惚感。或许是因当时的情景和眼前少女与貘戏耍的情景重叠在一起,且那少女确实也与药子有些相似,才让亲王有此错觉。”

这两段中,前者通向弑父,后者通向恋母,情节上的安排让药子这个女人的形象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足可见她在亲王心中的分量之重,这或许也是亲王在求取佛法的过程中需要斩断(但也难以斩断)的情丝吧。

再多说一点,前文所引的少女与貘的情节构造了一种反身观看自我的有趣视角,也即在巨大的景框中体验情欲的迸发释放,形成一条亲王-少女(药子)-貘(亲王)的窥看链条,这与后来的《关于食字虫》中的“我吃了我自己”的食尾蛇式的情节正正不谋而合。

至于除开头的两篇外其他的篇目,则大体都是“科学小品文”性质的随笔,但不尽然是一本正经的记述,也有堪称一时兴起的脑洞大开式的虚构情节,而这却应了涩泽龙彦自己吐槽普林尼“有一种要将动物拟人化的倾向”的毛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我们可以看到,涩泽龙彦对他常引用其文章的普林尼可谓“爱之深,责之切”,常常在开头亮出大段引用其文的情况下对普林尼因受限于时代而造成的著述谬误展开猛烈且毒舌的吐槽,这一切都显露出涩泽龙彦作为一名作家所葆有的童心。有时候我想,涩泽龙彦的文章之所以能写出如此有趣的文章,吸引一批又一批读者,甚至影响了三岛由纪夫、寺山修司等人,全在于他对囊括了神学、哲学、博物学、神秘学、人类学、民俗学、考古学、动植物学等等众多学科领域广博庞杂的浓厚兴趣。正是这般惊人旺盛的求知欲和进取心,才造就了这位独一无二的的作家,而他笔下对东方异域的描摹,信手拈来的旁征博引,还有那不时堪称神来一笔的脑洞,都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不过,比起“暗黑美学大师”,我更愿意将他看作一个古灵精怪的老头,一位时常显露俏皮可爱与幽默风趣的作家。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八):涩泽龙彦的奇幻动物园

《蜗牛与极乐鸟》《巴比伦空中花园》是日本作家涩泽龙彦的动物与植物系列的散文集。涩泽龙彦是三岛由纪夫的好友,是日本现代作家、评论家,被称为“暗黑美学大师”。

在这本《蜗牛与极乐鸟》之前,我先看了《巴比伦空中花园》,大概明白了涩泽龙彦的风格。他在《巴比伦空中花园》中大量引用了希腊神话的典故。在这本《蜗牛与极乐鸟》中也是如此。

比如《毛虫与蝶》中,涩泽龙彦引用了生着蝴蝶翅膀的美丽少女普赛克,她的配偶则是长着鸟类翅膀的厄洛斯。这两个人物在希腊神话中不是特别的出名。作为一种精灵的象征,曾经出现在古老的庞贝壁画上,在公元前的柯林斯青铜像和瓦陶上也出现过。可能蝴蝶破茧而出的行为有一种重生的象征。所以在早期欧洲,蝴蝶精灵普赛克的形象是比较受欢迎的。而到了近现代,反而不为人所知。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涩泽龙彦对于古代欧洲的研究涉猎非常的广博,基本可以说随手都能够引经据典的地步。

涩泽龙彦不光熟悉欧洲的文明,对于以中国为主的亚洲文明也非常的熟悉。在《食字虫》中,涩泽龙彦引用了李时珍的一个故事段子。

有俗间传说称,衣鱼进入道教经卷之中,吞食“神仙”二字之后,身上便显出五色。人类若将其吞食,即可获神仙之身。唐代张易之之子听闻,便在纸上写满“神仙”二字,撕碎之后,投入瓶中,并在瓶中放入衣鱼,令其吞食文字,以求顺利成神。 此事最终以失败收尾,此男也成了疯人。

身为一个中国人,我都没听过这个典故,觉得有点羞愧。所以当你在看这本《蜗牛与极乐鸟》的时候,你看的不仅是动物,也是涩泽龙彦对于各国传说与风物的理解与输出。这是非常有意思的阅读体验,相当于你用很小的代价获得了一位文学家毕生的思考。

在《贝壳颂》中,涩泽龙彦说自己曾经想象,自己能够投胎转世成为低等生物。看得我心有戚戚。我很多时候都会想,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会选择成为什么?我估计会想成为一棵草,只有很短的寿命,没有痛觉,没有思维,很简单的发芽生长,感受阳光,成为某种动物的食物。这是一种不需要自己动脑筋的一生,也是毫无压力的一生啊。

看了这本书,我才发现有这种想法的人真的不少。除了涩泽龙彦,作家让•热内也曾经说过自己想变成海藻,或者是短吻鳄一样的整天趴着不动的动物。弗洛伊德把这种认知归类为“死亡本能”是高级生命对低级状态的憧憬,是一种退化的行为。但我觉得回到原始状态,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涩泽龙彦身为三岛由纪夫的好友,他的毒舌也和他的挚友一脉相承,说传说中的“风鸟”只吃风不吃饭,那就不用拉屎,只要放屁就可以了。看得我简直喷饭。

总而言之,这本《蜗牛与极乐鸟》与同一系列的《巴比伦空中花园》这两本书都很有意思。你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典故,还有涩泽龙彦时期,那些日后都成为了大师的文学青年们都在茶余饭后讨论些什么。也许你以前看过希腊神话,看过很多历史典故,但是从涩泽龙彦的笔下写出来,又能发现这些书中新的乐趣。

最后说一说书封。我非常喜欢这两本书的封面。可以说一开始吸引我的就是这两张封面。木版画的形式,颜色简洁鲜艳,非常符合这两本书的调性,也不愧涩泽龙彦“暗黑美学大师”的美誉。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九):神奇动物在哪里?在涩泽龙彦的“奇珍动物园”里!

  

记得读初中的时候,同学跟我讲了一个凄美的故事:世界上有一种鸟,有着非常好看的羽毛和动听的声音,但它一生只能啼叫一次,一生只能够接触陆地一次,因为它没有脚,只能一直飞啊飞啊,累了在风里睡觉,渴了喝飘落雨水,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当它死的时候,会发出生命最后的绝叫,这就是它最动听的声音,用生命在歌唱的声音。

以前我听这个故事时就觉得不能的,虽然很凄美,但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种鸟儿,也不可能有鸟儿一生只能下地一次、只能啼叫一次。抱着不信任的态度,我也将这个故事抛置于脑后。直到我读到涩泽龙彦的《极乐鸟与蜗牛》,读到书中关于“风鸟”的描写后,我才惊觉也许这种鸟真的存在与世界上,因为只有它死的时候,才会被人们发现,所以人们就想出了一则“它没有脚”的传说。而这个传说最早约莫是15 世纪末在欧洲广为流传,那时还被称为是“极乐鸟”,后来传到日本,变成了“风鸟”的叫法。

涩泽龙彦《极乐鸟与蜗牛》中写到:

“前些日子,在护国寺的开龛法会上见到一种叫风鸟的玩意。那可真是个怪东西啊,没有脚,翅膀倒是长得好好的。你说,它怎么吃饭呢?” “于是它就不吃饭了,吃风就能活。” “那你说,拉屎怎么办呢?” “这还拉什么屎啊,净放屁。” ……风鸟仅以空气(风)为食,所以不会排泄,即便有,也只是将空气排出而已,即放屁,这一想法极为日式,且合乎逻辑。进入口中的风直奔肛门,被原原本本排出,至少在欧洲人的思维方式下,是很难想象出这番情形的吧。我感觉是这样的。

你看,他描写“风鸟”多有趣,吃风放屁不拉屎真的把原本我听到的凄美故事都变成了暗黑搞笑的内容了。然而类似这种将原本传说中或凄美、或恐惧、或严肃的动物,变化成幽默、暗黑的幽默奇想动物,涩泽龙彦在《极乐鸟与蜗牛》中描写了许多,那些传说中的奇珍异兽都被赋予了一个新形象,一个即符合传说又具有幽默感的形象。

其实更准确的说《极乐鸟与蜗牛》是一本涩泽龙彦动物故事合集,收录了涩泽龙彦的貘园、犀牛图、渡渡鸟、起始之鱼、模仿鱼的人类、圣甲虫与蝉、毛虫与蝶、蚁狮、克里特岛的蜗牛等29篇“吐槽动物”的短文故事,除开这些传说中的动物和现实中确实存在的生物之外,经由他本人奇思妙想而来的一些虚构的动物也包括在其中。

如果说我曾经看的电影《神器动物在哪里》是关于各种古老传说中动物的魔幻化影集,那么涩泽龙彦的《极乐鸟与蜗牛》就是一座涩泽龙彦建立起来的奇珍动物园。

有中国传说中吃了噩梦拉臭屁排毒、吃了美梦后便便会散发馥郁香气的“貘”;有欧洲传说中无脚的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的“极乐鸟”;也有会看出病人是否能免于一死的卡拉德里奥斯鸟;更有苏格兰某河岸边落地会腐蚀、落水里会展翅飞走的鸭子形状果实;不管是哪一种动物,在书中透露出来的风格和传说完全不搭边却又基于一些传说,就是一种建立在传说上的五花八门奇想,展现了涩泽龙彦超乎寻常的想象力。

这是我第一次读涩泽龙彦的作品,也是第一次听说到这位作者,但我了解到,原来他已经去世三十年了,而这本《极乐鸟与蜗牛》也是为了纪念他去世三十周年而收集的集合。在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真的每次都是等到一些文人、作家、演员去世了才会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就像之前写《孩子王》电影影评的时候,也是因谢园先生去世才看了《孩子王》这部电影;而今确是因为纪念涩泽龙彦去世三十周年才读到他的作品,着实是有点不该。

我很喜欢书中的写故事手法和创作文风,以及书中一些富有哲理的话。其中一句记得很清楚:“人类,只有将理性和感觉逐一舍弃,才能真正接近生命之根源、存在之本质”。

就是这么一句短短的话语,却将人类存在的本质点透、阐明,我读完这本书时也在想,涩泽龙彦说自己想当一只软体动物,没有思想、没有骨头,就只是一只软软的团体动物而已,他可以顺其自然去哪就是哪儿,他也无所谓幻灭,就是这种最为原始、自然的生命特征,同时也是人类存在的最本质特点。没有那么多的感觉与理性,也许每一个就都简单了许多。

最后,我也有一个问题,是关于我初中听到的那个凄美而被涩泽龙彦说成搞笑的“极乐鸟”故事,那些鸟儿,没有脚一直飞一直飞怎么生孩子呀

  《极乐鸟与蜗牛》读后感(十):如同虚数的博物志(译自原版解说)

  

岳本野蔷薇[1] / 文

以下引自《高丘亲王航海记》中的《兰房》。

“正是。那是天竺极乐国之鸟。听闻此鸟尚在蛋中时,便能发出悦耳鸣声,生着女人的脸和鸟的身体。”

——之所以效仿涩泽在《奇想博物志》[2] 中的文章开头,是为了在开篇就将这本《极乐鸟与蜗牛》的特性展现出来。本书从涩泽数目庞大的作品中,选取了谈及动物、鸟类、海洋生物及昆虫的短小文章,除现实中确实存在的生物之外,空想生物也混杂其中。

总有些懒惰之人为了把握全书大意,会先阅读解说。那我得事先提醒一下读者,最好不要将书中所描写的对象归为杂学范畴。反正书中所写的尽是瞎话。不对,抱歉,更正:虽有真话,但也极有可能遇见除 此之外的记述。

“象会偷偷地交配,这完全是出于它们谦虚礼貌的性格。”——譬如这一类记述。

这一节关于象的记述之所以偏离实际,完全是因为涩泽出于偏爱,引用了古罗马博物学家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所著的三十七卷《博物志》。当然,涩泽内心十分清楚普林尼的著述有多含糊随意。从亚里士多德那里现学现卖的部分倒还算好——但亚里士多德只写过“象会在偏僻之地交配”,并未提过是 “出于谦虚礼貌的性格”,更没有给出什么煞有介事的解释——遇到普林尼擅自改动之处,涩泽也只得苦笑。

吹牛、剽窃、尽写些未见过的事……这些批评是挺严厉的,但涩泽平常也总在护着普林尼。

“以做学问或研究为目的郑重地读,这种阅读方式恐怕不适合读普林尼。他可是个在书中瞎说乱造,迷惑了世道人心的人啊!我们也要用恰当的方式和这种人打交道才行。”(《奇想博物志》)

说人坏话的可是你自己呀!——我不禁这样想,但涩泽总是这么干。若有人觉得涩泽的文章难以读懂, 那原因应该不在于其博学强记,而在于其文章中所显现的自相矛盾与悖论。

健全的黑暗,清爽的猥琐,成熟的天真,懒散的精致……导向真理的学问与涩泽是不搭调的,但正因如此,涩泽才将其视作有价值之物,格外尊重。这种悖论在涩泽的文章中不断重现,宛如艾雪[3]那幅错视[4]画作中右转不断上升、左转则不断下降的阶梯[5]。

那宛若潘洛斯阶梯[6]的图形绝不可能存在——我虽欲将那矛盾之处指摘出来,而它却经画家之手,在二维 平面上得以成立,让人无法轻率地纠正其谬误。在本书中亦有此类现象,那便是涩泽对贝壳的深深执念。

“那优美的几何曲线、滑溜的石灰质光泽,竟然是自然生成之物。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我感到神秘又惊讶。”

在这篇文章中,涩泽为贝壳的几何形状及质感——看似人工制造,充斥着反自然的特征,却并非人为之物——而感动。但他又并未刻意去花心思收集,只是不经意地顺手从海岸上拾来几个,或是收到别人的 馈赠,便摆在客厅里,仅此而已。他赞叹贝壳“明晰且透彻”的几何形态,也对乔瓦尼·贝利尼的画作中 ——两个男人扛着巨大的贝壳,一个裸男自其中而出,手臂上有蛇缠绕——荒诞无稽的描绘显得饶有兴致。

纵然“明晰且透彻”,但若非连篇谎话或胡言乱语,涩泽也不会看上眼。不,更准确地说,若是没有让胡言乱语站得住脚的周全逻辑,涩泽是没法忍的。毕竟他在自己的文章里也卖弄了不少学问。

即便是煞有介事的谎言,其中也藏有真实之处,这才是涩泽为普林尼着迷的理由。他对普林尼在《博物志》中提及之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克劳狄乌斯皇帝[7]曾记载过一匹半人马在色萨利[8]诞生不久便死去的事,但皇帝去世后,竟无人相信此事,而那半人马的尸体则被浸泡在蜂蜜中,一直保存着。普林尼也曾亲眼见过那匹蜂蜜中的半人马。

“总是引用他人、敷衍了事的普林尼厚着脸皮故技重施的事例也不稀奇了。读到这样的记述,我就不由得开心起来。”(《奇想博物志》)

我才没说谎。我,真见过!若是见到这种反应,也就无法反驳了。

关于何为真实,涩泽有自己的主张,若是读过本书中《关于极乐鸟》一篇,就更容易理解了。欧洲自古就有极乐鸟无脚的传说。维多利亚号带回一只羽毛艳丽的无足鸟(小极乐鸟)的剥制标本,又为这传说 增添了几分真实。剥制标本没有脚,这是原住民的手工所致,而对其进行调查的西班牙博物学者洛佩兹·德·戈马拉却丝毫未能察觉。但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为了让极乐鸟的传说继续传承下去,才假装没看出来呢?

涩泽在这篇文章中不仅模仿了普林尼的风格,还极为例外地进行了大量臆测。他甚至推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自古流传的极乐鸟传说,都是洛佩兹·德·戈马拉利用剥制标本没有脚一事编造出来的,这编造的故事直到十六世纪之后才形成了固定的说法。

为何涩泽会有如此蛮横的举动?或许是因为这样才合乎他的喜好吧。对于涩泽而言,所谓真实,并不 一定要与考古学或科学吻合,但必定取决于他的自身因素。

必须要考虑事物“明晰且透彻”的经过,因为草率地对待公理,会使事物的元素(element)失去效力。 反过来说,只要符合公理,即便是现实中不存在之物,也是真实的。对涩泽来说,这就如同数学中的虚数。 求得平方后却得负数的复数——这个数字数不出苹果的数量,也无法作为量尺的刻度,却存在于概念之中——并被量子力学的世界视为有效数字——在现实世界,它又如同艾雪画作中的矛盾体,这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不会有什么事物像哲学那样容易为流行所左右。”——涩泽用来维护普林尼的话语并不只是怀疑论,他是在宣告一种内外同等( ↔ )的自我认知。真实与我同在,我想故我在——不,我所想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总与意识形态保持距离的涩泽其实是死刑废止论者。他为萨德和吉尔·德·雷男爵[9]而倾倒,但这姿态绝不是自相矛盾的。用一种毫无顾忌的方式来说,在涩泽看来,无论是谁,都拥有犯 下杀人罪行的权利和自由。当然,这种行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法律规则也不可能赋予人们夺去他人性命的权利。

“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不会有什么事物像哲学那样容易为流行所左右。”若将此处的“哲学”替换成 “良知”,便能看清涩泽自身所遵循的大致法则。

他并非军国少年,也未曾有过积极参与战后安保斗争[10]的少年时代(但曾被现代思潮社的石井恭二[11]带去参加游行),却必须站在战争的延长线上,承受友人三岛由纪夫之死所带来的痛苦。我们应当不难想象,有着如此经历的涩泽,对所谓道德或正义中的模糊暧昧会有多么深切的领悟。

“一九七〇年首先是三岛由纪夫切腹的那年。若要给我的生命历程摆上里程碑,除了一九四五年的终 战,就是这一年了。”

前文几乎光顾着谈论与普林尼有关的话题了,而本书仅从《奇想博物志》中摘录了五篇文章。最初的两篇文章则选自涩泽创作的《高丘亲王航海记》,但在这两篇文章中,《博物志》曾记述过的事物也随处可见。

《奇想博物志》在《Eureka》上的连载时间为一九八五年一月至一九八六年十月,《高丘亲王航海记》 在《文学界》上的连载则是从一九八五年一月至一九八七年六月,两部作品之间确实存在互补关系。不知涩泽是否是打算将普林尼的谎言变成高丘亲王的见闻,以此来完成一次炼金术般的实验,就像洛佩兹·德·戈马拉让极乐鸟传说形成固定的说法,流传后世一样。但我保证,若你读完本书之后,再去翻阅这两部作品,必定会为涩泽的用意会心一笑。

——据说这伊比斯鸟会将长长的喙插进肛门,对自己进行灌肠,非常有意思。

——“到了今早,三只貘都排出了香喷喷的粪便。”

涩泽啊!荤段子太多了吧!尽是些肛门啊粪便啊屁股啊什么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或许有些涩泽的狂热爱好者已经收齐了他的全集,即便如此,也希望你能通过本书,再次领略涩泽单纯天真的癖性。毕竟 也是翻译过巴塔耶[12]作品的人,对肛门臀部什么的反应强烈也算是理所当然……可以理解吧……

[1] 岳本野蔷薇(Takemoto Novala,1968— ),日本作家,著有《下妻物语》等。

[2] 《奇想博物志》为国内出版时译名。原书名《私のプリニウス》,意为“我的普林尼”。

[3] 莫里兹·柯尼利斯·艾雪(Maurits Cornelis Escher,1898—1972),荷兰版画艺术家,以《升与降》等错视艺术作品闻名。

[4] 错视,通过几何排列、视觉成像规律等手段,制作有视觉欺骗成分的图像,引起视觉上的错觉。

[5] 即《升与降》,首个将一种三维空间中不可能存在的阶梯呈现出来的画作。

[6] 潘洛斯阶梯,一个几何学悖论,是指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却永无尽头的阶梯。

[7] 指罗马帝国朱里亚·克劳狄王朝第四任皇帝克劳狄一世。

[8] 色萨利,希腊中东部历史区域,现为希腊的行政区。

[9] 吉尔·德·雷男爵(Gilles de Rais,1404—1440),英法百年战争时期的法国元帅,圣女贞德的战友,也是著名的黑魔术师,最终被法庭判为异端,受绞刑而死。

[10] 战后安保斗争,日本战后的大规模反战运动。

[11] 石井恭二(Ishii Kyouji,1928—2011),日本出版人,评论家 。

[12] 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1897—1962),法国哲学家、作家,著有《色情史》《内在体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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