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精选
《我们生活的故事》是一本由[美] 马克·斯特兰德著作,浦睿文化·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6.00元,页数:40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一):斯特兰德:漫步
桑婪译
抵达同一扇门之后
我离开了,我再次离开。
我心中明白我的理由,
从不曾忘记我将去之地。
离开与抵达,抵达与离开
是我脑海中的一切。
我的需求非常简单——
我漫步只是为了漫步。
我移动时所有的风,
我惊叹于自己
在其中经过。我紧跟
曾经的我。啊,我曾潇洒,
或认为我曾是,直到我看见
我必须行走的距离
不知为何我开始怀疑
我的过去正赶上我。
我匆匆忙忙,不希望看见自己
在抵达之前离开
因为,有时在仓促的
返回中,我已感到自己在尝试。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二):“书本比我们想象得更精确”
看起来,这是一本没有主题的诗集,美得深邃,摄人心魄。
马克斯特兰德笔下的诗句,其走向肆意奔流,让人茫然不可期,只得被牵引着向前走。然而即便天旋地转,一切到终了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让人觉得是情理之中。
在拨不开的迷雾里,找寻偶尔豁然开朗的快感。
略显戏谑的,同时又披着并不严肃的外衣的哲思,从每一首小诗的伸展运动中外溢开来。
最深沉的诗集,包含着最浩渺的星空。
诗集描绘的便是我们的生活,而我们的生活,不过是我们生活的故事。你若翻开书的前面部分,便如同梦回童年,仿佛即将消失,仿佛即将重生。
很多语句,像电击一般连接曾经在我脑海中迸发过又安睡了的灵光和体悟,很多时刻,又给我带来崭新的从未出现在我思想中的光明。比如那句:“如果书中有完美的一刻,它将会是最后一刻。这本书从未提及爱的起因。它宣称混淆是必要的善行。”
“书本比我们想象得更精确”。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三):一首诗的灵感与另一首是同样的充盈,以至于它们不能相邻
斯特兰德创造了一个用以参照的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都是些朴素的,来源于平凡生活的元素,只是以一种我们陌生的方式被呈现出来。这是他身为诗人,较之常人更隐秘的的感知:当他可以召唤过去的时候,他让未来成为了记忆;为了展示生命,他剥夺了自己生活中除却生命的一切。而所谓“未来感”源自于我对那种纯粹精神世界的陌生,当这种陌生被嫁接到熟悉的领域,我就感到了这是趋势。
唯一可以抱怨的,是一首诗的灵感与另一首是同样的充盈,以至于它们不能相邻。
这是成书的遗憾,或许也可以说是斯特兰德创作的一个缺陷。
而相比不被触动的斯特兰德,辛波斯卡的举重若轻有更加清晰的脉络,也更使人感到亲近,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她那莫扎特式的才华并不比斯特兰德上帝式的澄明更有魅力。哪怕莫扎特是真,上帝是假。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四):《我们生活的故事》:诗,在轻与重之间
文/吴情
我个人的阅读生涯,以小说为主,诗歌为辅。这个说法想必会遭某些人的哄笑,毕竟,诗歌才被看作文学中的文学。不过,好在近些年哪怕是因为课程需要,或多或少,还是读了些诗,中国的现代诗、外国的现代诗豆邮,因此腆着脸胡乱说点感想。在我有限的诗歌阅读经历中,美国诗人马克·斯特兰德,算是一个独特的体验;我们从未谋面,他是异域作家,现已去世,此前从未被译入中国。
美国诗歌自沃尔特·惠特曼、埃米莉·狄金森以来,涌现出不少优秀诗人,埃兹拉·庞德、T. S. 艾略特(英美两国国籍)、伊丽莎白·毕晓普、艾伦·金斯堡,早就为中国读者熟知。而《我们生活的故事》的作者、普利策诗歌奖获得者、诗人马克·斯特兰德,笔者似乎还是头一次听说。但无须诧异,阅读他的诗,你会发现,陌生如他,何尝不是老相识?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他的人生体验、他的困惑、不安、虚无,我们哪里不能感同身受?他的诗歌,游走于轻与重的边缘,击打着每个敏感的心灵。
与庞德等诗人的作品不同,斯特兰德的诗歌,虽然也运用了不少意象,但总体上以哲思取胜。他营造的世界,并不生机勃勃,而是充满了诸多的怀疑精神和虚无情绪——不是认为一切都没有意义的虚无,而是缺少明确目标,在找寻生存意义的途中。《地图》中,看似书写地图,实是书写我们的人生;“地图上没有/环绕我们世界的雾,那模糊的边缘/它只在/自身描绘,画出自己的/尺寸,然后等待……地图一如曾经:/一张关于/世界看起来会是怎样的图标,如果我们/能同现在的它/保持持久、完美的距离。”
有人喜欢直接给人带来正能量的诗歌,有人喜欢敢于探索阴暗面的诗歌,似乎无须分个高下,但我还是倾向于后者。在我看来,马克·斯特兰德,便是这样的诗人。在他的笔下,充斥着大量的死亡想象(比如《当假期永远结束》《房间》《她》——诗人父亲的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触动),死亡,既是某种诱惑,又是不可逃避的宿命;它并不呈现出狰狞的死神面目,而是一种柔和的、必然的提醒:生活在世上,我们究竟该如何生存?正如那首《梦》所言,“我们醒来发现睡者/是我们自己/而梦见的某个人/做过我们不大能/做出的事,/但我们觉得,/它涉及一种,我们总是/即将发现的生活。”
上帝死后,每个人(仍笃信宗教的人除外)都被迫寻找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可生活中更多的是不确定——瞬间的也好,持续一生的也罢。在《我们生活的故事》中,处处都能找到这般的追索。先前提及的《梦》,《北利伯蒂之冬》《漫步》《在山中》《缅怀》《风筝》。所谓尘世,总难免会陷入叔本华所言的无聊与痛苦的交替循环,如何找到真正的我——内在本质、自己的生活方式等,其实考验着人的耐心、勇气与智慧。
我自己很是喜欢《纪念碑》,在这部分,诗人想象与未来诗集的译者对话(译者想必也偏好这部分),并对诗歌与人生、语言和翻译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思索。翻译也好,阅读也罢,都是间接触及另一个人的生命——扭曲得严重与否,需要衡量,而对生命至关重要的,或许是直接的进入另一个体的生命:打破彼此间的隔膜、猜疑与对立,以对话、沟通的方式理解彼此,倾听彼此的(很重要)内心的黑暗、软弱的部分。比诗歌更大的,或许是生活本身。
如要转载,【豆邮】联系。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五):马克·斯特兰德:灿烂地活着
斯特兰德、布罗茨基、扎加耶夫斯基和沃尔科特,布罗茨基花园,
马克·斯特兰德,历经与癌症漫长的争斗后,在十一月过世。享年80岁。他是我众多老朋友中率先走的。我与他相知46年,现在我意识到,他在我的生活中是多么巨大的存在,并且以后仍会是如此。在那些日子里,每当我读到有意思的东西,听到文学上的小道消息,吃过一顿难忘的饭,或者喝到真正好喝的酒,我都会想去联系他,告诉他。他在世时,我们不是每天都交谈,但在我过自己的生活时,我总是会想起他,而他也一样。
有一天,他从意大利回来才几个小时,我凑巧见到了他。他向我秀了他从罗马买来的漂亮的袜子和鞋,然后他说,他有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要告诉我。他在西西里岛时,发现在锡拉库萨有很多华美而古老的宫殿在销售,价格很便宜。他说,他和我应该买一栋,将我们的家搬到那儿,然后回美国上班,他去约翰·霍普金斯上班,我去我的新罕布什尔大学。我们首先驱车到帕拉莫,坐飞机到罗马,然后他飞到华盛顿,我飞到波士顿。我们每隔两周左右回来一次。我不禁大笑,但随后的几周,他一直在念叨那些便宜的宫殿,直至让我几乎相信,我们是能实现这件事的。
和马克在一起,就是这么有意思。他是个停不下来的人,总是想着开启新的生活,着迷于赚钱的项目。有一次,他和我计划进口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红酒,那时它们在美国还鲜为人知;还有一次,我们想着在因弗内斯开一家餐馆,那是距离圣弗兰西斯科德拉克海湾15英里左右的小镇。在那家餐馆里,当服务生的将是一些我们所熟悉的知名诗人,他们将在那里工作一两个星期,然后由其他诗人代替。他认为公众将会趋之若鹜,而我们的餐馆将取得巨大的成功。“想想看,一个普利策奖或者国家图书奖获得者为你端来一盘芝士和一杯红酒。”他说。起初,即使是我们的妻子都爱上了这个主意,直到她们发现,她们才是去做厨房里所有活儿的人,而马克和我不过是作为一个主人,负责和顾客闲聊。
我们倒是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开花结果了。我们发起了一场诗歌运动,希望借此能让我们成名。四十年前,每个诗人都可以发起一场诗歌运动,因此我们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呢?这场诗歌运动叫“美食诗歌”。无论是马克,还是我都发现,在诗歌朗诵会上,当诗歌里提及美食的时候——这不常发生——听众的脸上都会露出充满喜悦的微笑。因此,我们推断,在这个国家,在这个大多数人不喜欢诗歌,而每个人不停地吃喝的国家,诗歌应更频繁地提及美食。为了弥补这个悲惨的疏忽,我们认为,在我们写的每首诗里都应包含一道或两道令人垂涎的菜肴,无论这些诗的主题是什么。文学纯粹论者在我们严肃的诗中发现烤肉或者苹果派时,肯定会震惊无疑,但那些购买美食杂志和菜谱,梦想着无需劳烦自己就可以吃上丰盛大餐的数百万美国人,将蜂拥购买我们的书,并以同样的方式喜爱它们。马克有一首关于烤肉的诗,便是“美食诗歌”的一例:
我凝视烤肉,
它已切片,
放在我的盘里,
我在上面,
用勺子浇上了
胡萝卜汁和洋葱汁。
只有这一次,我没有遗憾
时间的流逝……
而在我的诗里也曾多次提到美味的食物。比如这首爱情诗《天堂咖啡馆》:
我的鸡汤浓稠,拌着捣碎的鲜嫩杏仁。
我的冬日绿叶菜混合物。
最爱的意面,加入蘑菇、茴香、凤尾鱼、
番茄和苦艾酒沙司。
心爱的安康鱼,和洋葱、酸鱼、
绿橄榄一起炖上。
给我你的舌头,去品尝白豆和蒜头……
现在,你可能会问自己,这两首诗可曾谈论过任何严肃的事情吗?当然,我们谈论过。我们谈论着,一首诗如何和取出一个煎锅,将房子里可用的原材料作出一道菜是一样的。我们谈论着,在诗中,跟在烹饪里一样,都与来自长期经验的微妙的小小的感触有关,或者与灵感迸发的结果有关。我记得,有一次马克在餐后坐着,陷入了沉思。好像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然后他最终抬头,对我说:“我觉得,今晚这道意大利调味饭放的芝士不够。”我不得不同意。烹饪是这样,诗歌也是如此。这提醒我,我曾多次被这样一个想法所震惊:我正在写的或者已经在出版过的一些诗,会让我觉得需要添加一两个词语,以让它更为圆满地贴近生活。他说他也是这样。我们仅仅是一对快餐厨师,却一直试着让自己冒充诗人。
马克有着极好的幽默感。即使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周也是如此。他陷入剧痛之中,仍然坚持教学,和诗歌朗诵。他去世前五天,我见过他。他在医院里,等待被释放。这样,他就能回家,然后死去,因为他的病情已毫无希望。当这样的时刻到来时,他开始穿衣服。他不想要任何帮助,但他如此憔悴、虚弱,这让他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穿T恤和扣扣子。因此,我过去搭把手。我那样做的时候,忍不住对他说,他穿的T恤很漂亮。确实是很漂亮!他停顿了一会儿,最终面带淘气的微笑,说:“我去医院的时候,总是穿着我最好的衣服。”他没有追加一句说“去死”。但他的微笑以及他眼中的表情告诉我,他正是这个意思。
2015年1月24日,上午10点30分。
y 查尔斯·西米克(美国诗人,斯特兰德好友)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六):在他人的诗里与自己的生活相遇
仍然记得第一次读斯特兰德内心的那种震动,心中忽然涌起了潮水,绵延不绝地将我的精神世界推向更广阔、更寂静、更深远的地方。
我是一个非常晚熟的人,大学时期懵懵懂懂,时常陷入自我的烦恼之中。作为农村的孩子,我大学之前几乎算是没到过真正的城市,我很留恋童年时期乡村生活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幸福感,我也对大学的生活充满怀疑,对社会和工作完全没有概念,对现在和未来充满迷茫。诗歌一下子就深深吸引了我,就像风在山间找到一个出口。那时手机网络兴起不过几年,我最开始读很多网络诗歌,也写很多,虽然并不好,但我心中认定自己是一个诗人。后来读到很多优秀的外国诗歌,有些在图书馆,有些在网上。
因为本身是英语专业,我后来喜欢在手机上看一些国外诗歌网站。有一天我在poetryinternational网站上读诗,读到了斯特兰德的《童年之水在何处?》。一开始是被标题吸引,接着我读到了“窗户”,“阳光”,“屋顶”,“青草”,读到 “那就是开始的地方”,仿佛一个尘封的空间正变得明亮,向我打开,我非常激动,那不就是我的记忆吗?那不就是我曾经珍视,却在平庸中渐渐遗忘的事物吗?我看着它们溜走,我苦恼了很久。我该如何开始?是否可以重来?我的心中满是对丧失的沮丧和无力感。斯特兰德召唤了我,“进入腐朽的王国”,是的,“腐朽”、“残留”、“破碎”、“生锈”,一切都不会再是从前那样,但它们在那里,他记得墙壁曾悬挂的一幅画,画中不息的波涛还在他的记忆中翻卷。然后我们去那些曾经熟悉的房间,也去那些被遗忘的地方,人和动物出现,返回记忆中,岁月似乎在那里停滞,最终他们消失,“将你留在一颗消亡之星下”,“在一颗新生之星的黑暗下”。从出生那一刻起,生命的每一日都注定处在丧失的阴影之中,但那“消失”也是“新生”,你驾驶着身体的“肉体之船”,进入生活的水域,也进入人世的劳作之中。当你回望,代表那个世界平静、奔涌和流逝的一切都在那里,伴随你生命的旅程,也支撑你、推动你走向别处。
从这一首诗开始,我在网上到处找他的诗歌来读并尝试翻译成中文, 2011年时在朋友的建议下上网买了他的诗选集,陆陆续续翻译他的作品,到现在已快七年。2014年12月斯特兰德去世,我很伤心,也觉得对世界来说是极大的损失,再不会有另一个他。此前我一直想写邮件告诉他我很喜欢他的诗歌,但我忍住了,我想等有一天我或他人的翻译有幸出版时再告诉他,但我也知道他很老了,对于老人来说,死亡就像一位随时会来临的客人。
最初我接触到的斯特兰德的一些诗歌很多散发着浓烈的超现实主义味道,比如读过他诗歌的人都很熟悉的《食诗》、《邮差》、《隧道》、《我的生活》等,现实生活的规则在这里完全被打乱,异化甚至退化,给人一种怪异又新奇的感觉。比如《食诗》这首诗,首先标题就很奇特,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他写道,“墨汁从我的嘴角流出。/没有谁像我这样快乐。/我一直在食诗”,初读的时候我并不理解,“墨汁从嘴角流出”这种场景不是很狼狈很怪异吗?而且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图书管理员不相信她的所见“,此刻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食诗者的身影,他不被信任,不被理解,即使”我跪下来舔她的手“。最后他成为了 “一个新的人”,诗歌重新塑造了他,他的“汪汪吼叫”正表达了心中因诗歌而升腾的巨大欢乐,所以他“在黑暗中愉快地嬉戏”,此时的黑暗对他来说已不再是孤独,更多地它代表一种自在自如,是获得精神上的喜悦的港湾。这也是我反复读了很多遍才获得的理解。我相信,像我一样,每一个沉浸在诗歌里的人都会感受到在诗歌里得到的安慰、愉悦和自省。
在更多的阅读他的诗歌后,我也感受到他诗歌中更为生活化和细腻温情的一面,比如《婚姻》《我的儿子》《致我的女儿,杰西卡》《炖肉》等诗诉说了自己对儿女、母亲的爱和对婚姻的理解。在《我的儿子》中,他感叹他“从未拥有过“的儿子已经成年,他那 “消瘦”“无名“ 的 儿子似乎“藏”了起来,有着“冰冷的呼吸“,但作者无能为力,因为儿子所在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很可能这里讲述的是一个早夭的孩子。他的心中充满悲伤,也许还带着自责,自己没有听见儿子从“遥远的地方”呼喊。而在给女儿的诗中,他表达了自己的“恐惧”,步入老年,他开始害怕“黑暗和遥远”,就像那些星辰,在浩瀚苍穹中那样渺小,周围一片黑暗与空洞而看不到“终点”,他害怕“消失”,其实就是与年岁俱增的对死亡的恐惧。他希望有一种光能够引领他不至于走上歧路,也希望假如有一天他不在了,有一些东西能够伴随女儿走过“黑暗中”的漫漫长路。
此外,斯特兰德还有一些描述生活的诗歌令我印象深刻,他虚构、想象,但也勇于负担生活中的阴暗。比如《婴儿》中他写道,“让我们救救婴儿。/让我们跑去市中心。/婴儿们在尖叫”。读到最开始的这一句我就想起鲁迅的“救救孩子”,而这里,孩子的磨难似乎更早开始,从诞生起就已发生,可以说婴儿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处在一个充满伤害的社会里,在这样的社会里,弱者永远无法逃脱悲剧的命运。诗中的婴儿们躺在“有铁窗和铁门的仓库里”,被粗暴地束缚而无法反抗,“让我们快点”,要尽早救出这些婴儿,因为他们“已经长大”,像成人那样“可以穿上西装”,他们会像成人一样,变得残酷无情。后来他们失去了天真,追随一位坐在防弹车里鼓掌的首领,我们并没有有效地救助他们,一切似乎不可逆转地在崩塌。“我们仍在奔跑”,我们没有放弃希望,没有放弃这些婴儿,然而还是有更多的婴儿被锁在仓库里。最后,文中反复出现的“让我们救救婴儿”经过紧张而急促的呼吁后已经变成了“让我们试着救救婴儿”,“试着”两个词已经流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但至少他没有放弃,这是斯特兰德对整个社会也是对人性的思考。
斯特兰德还有其他很多诗歌非常富有哲理,他反复地对生活,生命,虚无,黑暗,死亡等进行思考,提出疑问,也对自我进行辨认。他的诗歌简洁朴素,少有复杂的词句,而每个词都是我们最平凡生活的映照。他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优雅的姿态虚构这个世界,努力地重新构建自己真实与理想交织的生活。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七):“从死亡的方向看”
“从死亡的方向看”
大约三十年前,高中时代,我狂热地喜欢上了现代诗歌。我到处搜罗各种诗集,买不到,就央求哥哥姐姐到各个学校去借。我省下不多的早饭钱,零用钱,都用来买书。那时,人们的收入都不高,书真的是奢侈品。能买几本书,那得“谢主龙恩。菩萨保佑”了。现在一杯咖啡钱,就可拿下了。书成了日用品。这里仅指那些普通的市面上的书。
马克,斯特兰德,最初我是怎么记住的呢?我想了想,居然异常清晰。我记得有两首诗,在我热烈而芜杂的阅读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以致于我到此刻我都能回忆起当时品读时的错愕与陌生感。不一样,迥然不同的气息。我去翻,我专门收藏诗歌集的柜子。一眼就找出来了,就在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花城袖珍诗丛,一本叫《美国现代诗》,由区鉷编译,出版时间1988年2月,印数达到惊人的2万5千多册。另一本为《英美后现代诗》则出版于1991年4月,编译胡兴,印数仅四千多册了。如同瀑布般垂直下跌。可见当时人们已经从八十年代所谓文学黄金期,抽身出来的轨迹。
区鉷编译的基本上都是美国诗歌中的精品,我的眼界大开,他们一点也不像有俄罗斯抒情诗气味的朦胧诗,而第三代尚未成型,或流传未广。那种新鲜感,就象刚刚咬了口,长满了诱人绒毛的水蜜桃。那里有一首斯克兰德的《保持事物完整》,我抄来给大家看看:
保持事物完整
马克,斯特兰德
在原野中
我是不存在的
原野。
事情
总是这个样。
无论我在哪里
我都是消失了的那部分。
我走路时
分开空气
而空气
总是聚扰来
填补我的身体离开后
留下的空间。
人们移动
都有一定的理由,
我移动
是为了移动
是为了保持事物完整。
对,就是这样一首诗。如影随形地从此在我记忆里储存下来。它对我是非常规的意外的诗歌,打破了我的审美惯性。它在说什么呢?人似乎是世界的一分子,但终将消失。人在这世界像幽灵一般来了又去。存在是如此短暂,即使此刻你占据了某一空间,时间却是最后的牧羊人,将我们驱离。就像美国评论界说的,马克.斯特兰德的诗带有梦幻的怪诞味。他描述的其实是很普通的事物,但经他一番离心机似的向外抛散,揉碎,有了某种戏谑意味的哥特式氛围。静默,存在的空白,一种丧失的孤独,人是如此无依,大地也成了生命非物质性的证明,或者干脆说毫无意义。当他在说移动,他又是在哪里移动呢?他的超脱,像是听天由命的无奈。事物的完整,又如何保持?人在其中,仅是一种过渡的影子,消逝在约等于不存在的存在。否定人的物质性延展,也是存在即遗弃。这当然,是一种理解,而且限于此时此刻。他的诗总有一种阴影般的不确定,神秘又带着冰凉的昏暗。
在胡兴编的《英美后现代诗》里,马克.斯特兰德,是被归为新超现实流派。与罗伯特.布莱,W.S.默温等划在一起。他们群而不同,相比之下,布莱的积极热情,默温透澈明亮,詹姆斯.赖特的诗歌有着孩子似的悲伤与天真,斯特兰德则悲观自省得多了。诗歌相当一部分存在是因为误读,不求甚解,自有其解。他似乎是从死亡的角度来衡量人生,既有卡夫卡的冷峻,阴郁,又不同于荷马对人死如树叶凋落的那种认命的坦率与旷达。他最好的诗里渗着一股死里逃生的压迫感,紧张感,让人困惑又迷离。句子简洁短小,富有表现力,象是环环相扣的锁链,只有他才有深湛的内功将其抖得笔直有力。节奏缓和但坚硬无比。有人说他的诗歌有着《圣经》般的语体,像教堂中的合唱或赞美诗。我不敢苟同,但句子的力量就整体效果而言,勿庸置疑。
信
胡兴译
人们疾速行走穿过一片田野,
笔从他们的衣袋里落下。
出去散步的人将把它拾起。
这是信写成的一种方式。
事物是如何变成另一些事物!
我不再属于我,而沉睡
在一个陌生人的影子里,此刻
在给穿衣,正把他带走。
这是正午,我正给你写信。
某人的生命进入我的手中。
太阳使建筑变白。
这就是我要说的。全告诉你。你的朋友。
信是用来沟通的一种工具。虽然科技的日新月异,使得人们不太可能用这种古旧的联络方式。而斯特兰德的信是可怕的,支配人们的生活准则被彻底推翻。笔掉落,有人拾起,就是信写成的仪式。荒诞,隔膜,人与人之间的维系,是越来越远离。甚至于是根本无意联络。现实中有可能发生的事成了梦魇般的心理分裂。或许在后现代社会,人的自我异化,将越来越成熟,自我也不再“我”的一部分,所有的日常生活里,蕴藏着隐性的变幻。人无法确定,无法辨认,世间的人与物,我们接触的可能都不是真实,太阳使建筑变白,而建筑的本来颜色,在其他的事物的影响下,荡然无存。就像诗里的那句:“事物是如何变成另一些事物!”这或许就是斯特兰德的思考原点。机智的跳跃里,有着一把可信任的钥匙。他总是从普通人不太注意的事与物,发掘出诗意来,这种生命体验与观照是独特的,我们不仅是他人的他者,同时也是自己的他者。他的诗是智性与感性相结合而制造出的谜团。而谜团本身又在暗暗揭示生存的真相。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艺术不能用“美好的愿望”去遮蔽它。人都渴望与另外的身体与灵魂交流、对话。不管他有多少冷眼旁观与抱怨,虽然又常常不得其径而入。最后作者还是想告诉朋友,告诉朋友的朋友。这几乎已是一种大声疾呼了。
马克.斯特兰德,一直都是零零星星读的,譬如我后来又在《英美桂冠诗人诗选》等又读到。虽然不多,但印象里,这个名字从未消失过。很多诗人读过不再喜欢了,斯特兰德却不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餍饱过。曾经私心希望有一本完整的诗集出现,等得几近绝望。我有时会疑心自己的判断力,没有大量翻译过来,可是哈罗德,布鲁姆在他的巨著《西方圣典》里,明明选了斯特兰德的三部诗集。那是评论大师的肯定,也是我应和的光荣。
现在终于有一本马克.斯特兰德的诗集《我们生活的故事》比较全面地反映出他的艺术成熟。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阅读,这本诗集就像是一片被遥远的力量冲激推送上来的巨浪,我几乎来不及品味其中奥妙,也无力抵挡它的秘灵。在诗集里那些看似平凡的句子,闪耀着奇异的光芒,笼罩着我。我常常为这样的诗句敛住呼吸:“他们竖起衣领/他们阵阵微弱的呼吸被带走。”似懂非懂,恍恍惚惚,“现在人你创造你的肉体之船,将它驶入水中,/在平缓的浪涌中漂流,在劳动之盐中”。那是一个我非常陌生的世界,那是一个诗人创造的出尘拔俗的世界。跟我所接受且习惯的文化传统几乎是背道而驰。那是基督教背景墙作为依扶的寻觅与发现,渺小与对峙,时时想着从中突围。他处理日常经验是超现实的,常带着无法还原的幻觉感,有如重新“发明了”新的经验。他的现实是构成性的语言现实。
拥有这样一本诗集是幸福的。“风从峡谷里吹出来磨亮万物”般不断翻陈出新。我需要慢慢地读与品,它的诗质深藏不露。一个译者须花大心力大兴致来应对。在所有的语言作品里,诗可能是最难译的。因为英文不精,我常常是借助不同的版本来对比来推测诗歌的准确含义。而这一本,目前来看,是范围最广最有斯氏语体风格的诗选集了。另外,我把其他版本抄出来,也是为了更多的译家能锦上添花。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八):桑婪访谈:她眼中有一座花园
木夕摄影诗人,译者。当前,主要翻译马克•斯特兰德、乔治•巴科维亚、查尔斯•赖特、圣丹尼•加尔诺、阿莱杭德娜•皮扎尼克等诗人作品。若干翻译作品发表于《诗歌月刊》《青年文学》《飞地》等;电子译稿有豆瓣电子诗集《乔治•巴科维亚诗选》《圣丹尼•加尔诺诗选》等,已出版纸书作品有马克•斯特兰德《我们生活的故事》。
桑婪&罕莫/校对:段小七丨2018年10月25日夜丨诗翼阅读策划
(本文转载请授权)
1、罕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和童年,这往往“意味”着一种往返的方式,请谈谈你的童年?
桑婪:我觉得我的童年生活是非常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它对我现在的写作以及理想生活的想象来说都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现在,我虽然生活在城市,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属于城市,反而更觉得自己是属于,或者说是向往过去那种自然的乡村远景。
我小时候的生活是非常安静自然的,不需要我去刻意安顿什么。我比较宅,很少出去玩,每天我除了看书就是坐在门口看朝阳、夕阳、云朵,我家院子周围的田野、池塘这些风景,再就是吹吹风,看看雨。我就很喜欢这些东西简简单单的状态。过去那种淳朴的乡村图景,每天都在轰鸣杂乱的拆迁机器声中离我远去,那种美丽、纯净、明亮的自然环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我内心一直渴望回到过去那种自然的生活状态。
2、罕莫:过去的童年与“江南的水”一样有着一种似梦的延绵本质,比如沈从文先生多次提及水对他的影响,能否具体描述下你渴望的那种生活状态?
桑婪:对我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田野和池塘。因为在我家周围有七八个池塘,我经常坐在池塘边上看着水面,心里感觉得特别平静,当然,偶尔也会钓钓鱼。小时候家里种田,在春天插禾苗、秋天收割的农忙时候,我们小孩都去帮忙,和大人在一起劳动我们并不感觉到很辛苦,反而特别享受劳动的那种生命质感。
上中学的时候,我每天五点多钟就要起来,然后走很远的路,穿过一大片的稻田去学校。因为起得很早,一望无际的稻田可能会有层层的薄雾。记得有一天的晨雾很大,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它在不断旋转着,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滚筒状,最后被东边升起的太阳吸收了,那种场景真的很震撼。
3、罕莫: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喜欢做梦的姑娘,一段时间里你经常在记录分享你的梦境,对于很多人而言梦常常会被遗忘,而你却很享受梦延绵的质感,你现在还会做梦吗?
桑婪:也做梦,只不过这段时间很忙,我没有把它写下来。忙碌的时候,我不想去做其他事情,而是专注去忙工作。其实昨天晚上我也做梦了,梦境就是比较安静的。可能跟我的童年生活有关吧,梦的空间经常是安静的环境缓缓舒展,而我经常不说话。昨天晚上,就是在一个很安静的屋子里,我梦到我和我的爱人,但没看清楚他的脸。我在屋子里,然后打开窗帘往外面看,感觉很干净,很亲近,没多久就下雨了。
我的梦境经常只有两种,一种就是像我昨天的那种梦境,特别轻盈。还有一种就是会比较焦虑的梦境。我经常没有穿鞋子在外面稻田里走了很远。
在我上高中和大学这段时间里,离家距离变得越来越长,我忽然感觉童年生活也愈来愈远。这时我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怀念以前的那种生活,与父母相偎依以及我们那里的风景。那种宁静的感觉,不像城里充斥的拥挤和喧闹。后来工作了,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回不去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真是多愁善感。
4、罕莫:你在译完马克·斯特兰德(Mark Strand)诗集后写了一篇文章(《在他人的诗里与自己的生活相遇》)谈到你第一次读到他诗歌时内心忽然涌起了潮水,绵延不绝地将你的精神世界推向更广阔、更寂静、更深远的地方。谈谈你们两个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桑婪:其实我第一次在网上读到他的《童年之水在何处》时,我感觉非常的澄澈,非常的宁静,诗中对童年那种纯净的渴望以及宁静的向往,就像我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感受,遥遥召唤,缓缓流淌。这几年里,我童年的一切都消失地无迹可寻,比如稻田,我们的家院子和池塘。但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在读到这首诗歌后,我忽然觉悟到身体是无法回归过去,但还有另一种回归方式,那就是心灵回归。
其实这首诗歌中,涉及的经验就像我的生活经历,那些我特别珍视特别留意,日后对我产生影响很大影响的事物,其实就是一些简单的事物。但在心里我很看重它们,也很怀念它们。
5、罕莫:想回到去过却又回不到过去,这本身就是一场“悖论”。比如,诗人胡桑也有一种渴望“回归”孩童时代的乡土。他笔下的“在孟溪边上”其实蕴含了现代人的怀乡冲动,静默如迷却又隐藏了一种深层次的疼痛,我们现实世界往往是一种混乱的无秩序状态,而“诗”恰恰以语言为我们建构了一个可以替代性的世界。谈谈你的感受?
桑婪:是啊,我不知道城里的小孩跟我们是不是一样,反正我们在乡下长大的。像我这种喜欢文学的小孩,比较爱安静的小孩,会更多的可能回去留意身边一些树呀,池塘呀,田野呀,草呀,花呀、鸟呀。这些东西就像是我生命的一种底色或者说一个基调。就是说,童年就好像我们整个生命调色板上的一个底色。往后的日子里,无论你生活多久,你可能最怀念的还是这些东西。
6、罕莫:最近读到了你的新作《物哀》《慰藉》这两首诗歌,《物哀》我很喜欢,诗歌中流露出了生命荒芜时间深处的那种孤独本质挺让人迷恋的,我感觉你渴望通过“生命独一的藤脉”回到过去。
桑婪:我觉得诗还是主要源于生活,可能生活场景中并不存在的东西,但在诗中却可以得到呈现。诗歌在本质上是对生命内在世界与生活世界的反映,或者说是内心的一种倾向,一种想象,一种渴望探视。我想要表达的其实是这样,我觉得只要人活着一定会与外界有联系。只是像我这种不太爱交际比较内向的人。我不太喜欢有人打扰我的专注与宁静。但在生活与工作中又不可避免被打扰,因为经常会有一些外界的事物侵入到你的生活。因为你要么活着,要么死去。所以,你就一定会与外界有接触。生和死是一个非常绝对的东西,就像你跟外界的联系它可能也是绝对的。但你没有办法切断,你没有办法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7、罕莫:能否谈下哪些诗人对你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他们又是怎样持续地影响你的文学创作和生活呢?
桑婪:我最喜欢的诗人有叶芝、弗罗斯特、里尔克、狄金森、耶胡达·阿米亥、埃乌热尼奥·德·安德拉德等,国外诗歌读得比较多,国内的一些我特别喜欢蓝星诗库这套丛书。
对我的影响,比如我读叶芝的诗,他是我第一个特别喜欢诗人。我感觉他的诗歌凝结着一种更为广阔的一种东西。他可以穿越时代给你一些启迪,当你翻阅他的诗集时,会给生命带来一种持久的震撼。对生活来说,我的生活也比较简单,就是工作、上班、吃饭、睡觉。现在觉得有了诗歌、翻译这份爱好,我内心感觉非常的珍贵,一生都会坚持下去,然后感觉自己是非常独特的,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另一方面,可以说是心理上会得到一种慰藉吧。因为工作难免会枯燥,偶尔也会比较迷茫。这个时候我就会把它写下来,写成诗。还有一种就是,当我读到特别喜欢的诗歌,特别是那种很契合你的内心的时候,心中的烦恼突然就会没有了。
8、罕莫:我记得你比较喜欢阿根廷诗人皮扎尼克的作品,你也在翻译她的作品,谈谈你对她诗歌的感受?
桑婪:皮扎尼克的诗歌中其实呈现了两种东西,一种就是特别纯净的东西,特别是她的短诗。另一种就是特别阴郁的东西,就像我梦境的画面。我觉得都是生活当中的一个映射。以前我不能理解,可能那时候我也小我真的不理解。后来呢,我毕业后我才慢慢的有所体会。那里面包含的人情的关系,或者一些你觉得生活当中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在诗歌中可能是存在的。
9、罕莫:诗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我们每天的散步,都在表现生命的律动节奏质感。你如何看待诗所表现的律动?
桑婪:写诗的时候我感觉那些字符是跳动的。当你读那些诗歌的时候,你感觉它有一种律动的感觉,押韵不押韵和诗的内在律动没有绝对的关系。包括我在翻译的时候,可以有很多词去选择,可以翻译成一个词,也可以翻成两个词或者可以翻译成更多的词。而我重要的在于考虑它读起来是不是有那种跳跃的质感。
10、罕莫:记得你最喜欢读诗集,除此以外你还喜欢读哪些书呢?
桑婪:诗歌之外的话,其实我还很喜欢读哲学或者是那种偏哲学的散文,我特别喜欢尼采、加缪等。其实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诗歌或者文章中体现了那种抒情的那种感觉,我是很喜欢抒情的。以前,我读了很多那种外国抒情诗,像海涅、歌德等,当时我觉得读起来会很空洞,那种单纯的抒情感觉有些单薄的。但是现在回过头来,重新去读那些些作品我的感觉很不一样。那里面看似很简单的东西,很简单的抒情,但其实是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中的。以前可能会觉得简单的事情,现在反而觉得那些简单的东西可能是一种更永恒的东西。那些关于生命的体验或生命的思索,感觉是非常奇妙的,不一定有结论,正确或错误之分,但围绕一个问题,他解释的很完美。
11、罕莫:前一段时间我看到你在豆瓣上写了一篇随笔叫《我们的祖先》追寻你身上的谱系之谜,其实我曾经也有一种执念去探寻自身的生命“血地”,但我翻开族谱时,我内心忽然隐隐约约有一种难言的感受,生命绵延不绝中的那些空白我却无法填补。
桑婪:《我们的祖先》其实是我一直都想写的。但写出来之后我不是太满意,因为我觉得太现实了,完完全全就是很平淡的很真实的很残酷的一个过去。小时候我听大人们讲述家族故事,就像电视剧里面的故事,觉得很不真实。过去的年代里我们的家族是非常不幸的,非常的贫穷。其实我对我家族的了解除了爷爷奶奶,其他都是听大人们说的。我们村的历史,因为没有文献资料可供追寻,我们的族谱上只有男孩子的名字,没有女孩子的名字。
我今天也是正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一个东西或者一个家庭或者一个村的历史。我觉得对一个人来说意义是很重大的。但是在我的人生当中和生活当中我觉得恰恰是没有的。对我来说,它好像就是一种空白,我奶奶我爷爷我都没有见过,就感觉好像我们家族就是从我爸爸妈妈他们这一代开始的。因为没有人去记录,所以就会这样子。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九):诗人马克•斯特兰德的音调
一、
卡尔维诺在《蒙塔莱的悬崖》中感慨,“在报纸头版谈论一位诗人,是件冒险的事情:你得作‘公共’论述,强调诗人对世界和历史的独特看法,以及他诗中蕴含的道德教训。你说的也许有理,但你会发现这同样适用于描述另一位诗人,发现你的讨论根本就不能捕捉这位诗人诗中那明白无误的音调。”
卡尔维诺这段话,委婉的批评了评论家对诗人的评论看似深刻概括、实则失去了对诗人及其诗歌的独特性的把握所造成的偏颇。
如何把握“诗人诗中那明白无误的音调”呢?
卡尔维诺在关于蒙塔莱的两篇评论文章中,给出了一些批评方面的尝试和路径。受他的启发,我也想就《镜中人》来谈谈诗人马克·斯特兰德的音调。
二、
《镜中人》是一首悼亡诗,但与《献给父亲的挽歌》不同,《镜中人》描绘的是马克·斯特兰德在遗体告别现场的种种感受与想象。 诗人通过对逝者遗容的描摹、对过往的追忆、对逝者离去的想象、对死生一体的感悟,交错了现实与想像,一咏三叹,表达了深深的不舍与无奈,读来令人为之共鸣。
在诗歌的开篇,马克·斯特兰德写道:“我走向狭窄的/铺着地毯的大厅。/房屋已安排就绪。/我扣眼里的康乃馨/走在我的前面,像一场/持续不断的爆炸。/镜子/在起居室里。”康乃馨的花语是“爱、魅力、尊敬之情”,而将康乃馨与母亲节联系起来,不过是20世纪30年代以来的事。红色康乃馨用来祝愿母亲健康长寿,黄色康乃馨代表对母亲的感激之情,粉色康乃馨祈祝母亲永远美丽年轻,白色的康乃馨则用来表达对已故母亲的哀悼。这首诗的副标题是“致德西奥·德索萨”,遗憾的是,译者注并没有标注这个名字与作者的关系,我在网上也没查到。不过,也并不妨碍我们对诗歌的理解。来到告别现场的诗人,西装扣眼里别着康乃馨,就物理位置来说,康乃馨是走在诗人前面的,然而诗人更想强调的是“像一场持续不断的小型爆炸”,诗人用这样的句子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诗人继续写道,“你在那儿。/你脸色苍白,没有笑容,臃肿。/你浓密的头发垂落/呆滞而不适宜。/你的双手静止/深埋在你口袋的黑暗中。/你似乎没有醒。/你的皮肤睡着,你的眼睛躺在/眼窝的深蓝里,/无法触及。/这一切将持续多久?”逝者已去,不会醒来,“这一切将持续多久”的追问,似乎只是生者不肯接受现实的不舍而已。
诗人在描写了逝者的遗容之后,又追忆了与逝者之间曾有的隔阂,“我记得我们曾怎样站立,/希望我们之间/玻璃会溶解,我记得我们曾怎样注视我们的话语,/模糊那冷漠、无知的表面,/当我们的脸变得模糊/我们曾多么恐惧。”
当逝者离去,留给诗人的是,“但那是另一种生活。/有一天你转身离去/将我留在这儿/沉没于你身后的静止中。”诗人面对逝者追忆过往,继而又回到现实,是情感的初次表达。
三、
面对逝者,诗人开始想像逝者离开的情景,“你的衣服漂浮着,你的头发/移动着,如浅湾里的/大叶藻,你从镜子的房间/漂流而出,穿过大厅/进入户外。你似乎随风/沉浮,那摇摆/总是将你带得更远,更远。/黑暗填满你的衣袖。/星星穿过你。/你尖叫的模糊音乐/在我耳中开花。”
诗人拒绝接受逝者的离开,“我试图忘记我所见的。/我躺倒在地,假装死亡。/这不奏效。”本段承袭前诗“这一切将持续多久”的不舍,再次表达了诗人的思念。
诗人用这样的诗句表达了自己的悲伤,“我的心脏在我的胸廓里收缩,如一只蝙蝠,/盲目而怯懦,/不停跳动着——/一种庄严的、无法减少的黑色。”其中,诗人用“蝙蝠”来形容心脏是一个惊人而又贴切的意象:一方面,蝙蝠性喜黑暗,依靠声波定位而不是用眼睛来看,的确可说是盲目的,同时蝙蝠对黑暗的依赖与不敢曝光,又似乎是怯懦的表现;另一方面,诗人从蝙蝠的意象陡然转到“庄严的、无法减少的黑色”,又与“蝙蝠”的黑暗相对照,同时营造出告别仪式的肃穆感。
以上,诗人的想象、不舍与悲伤,可视作诗人的第一重感叹。
四、
诗人在接下来的诗句中,再次表达了对逝者的不舍。
“你将我推向的事物!/我走进屋子的平静中,/呼唤你回来。/你没有回答。/我坐在椅子里/注视房间那头。/墙上空空的。/没有你,镜子一片虚无。”博尔赫斯曾说,镜子意味着繁衍、增殖。但若镜中无物,则只是更深的空虚而已。诗人此处句子,颇有“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与“小园香径独徘徊”之感。
“我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我的思绪在黑暗中升起/如昏迷的气球,/而我会将它们翻转,/一个一个地,然后看它们颤抖。/我总是陷入深深的、枯燥的睡眠。”回忆在沉思中浮现,纵然能在思维中操作回忆,让一切符合诗人的意念,然而这一切毕竟只是虚念,留给诗人的只是疲累和沉睡。
以上,诗人的不舍与沉思,可视作诗人的第二重感叹。
五、
诗人开始再次想象逝者的重现,“然后在一个深夜,不知从哪儿/你再次出现——/一轮呆板、懒散的大月亮,/一道涂了一层光的伤痕。” 月亮的“呆板、懒散”既像是逝者本身,又似乎是逝者出现时的背景。
“你站在我面前,/梦幻而可憎。你的脸迷失/在层层沉重的皮肤下,/你的身体沉没在一片绿色的/布满皱纹的衣服之海中。/我试图帮助你,/但你拒绝了。/时日消逝/我会将我的脸/贴在玻璃上,/什么也不想要,唯独原来的你。”诗人在想象中再次挽留逝者。
“我的歌唱如此悲伤,/邻居们都哭了,/狗发出同情的哀嚎。/有一些事情我希望我能忘记。”然而,纵使怎样挽留,都是无用的。伤心的诗人只能祈求遗忘来减轻自己的悲伤。
以上诗人的想象与挽留,可视作诗人的第三重感叹。
六、
诗人再度回到现实,“你不在乎,/静静站立着,苍蝇/在你的头发里聚集,/灰尘帘幕般在你眼前掉落。/你从不言语,/或试图走近。/我为何如此想要/理解你?/一切仍然继续。/我走进起居室,你在那儿。/你在一个银白空气的/水池中漂流,/创伤和创伤之梦在那里/升起,从深深的睡眠的腐殖质中/对着玻璃如花开放。”
诗人在接下来的诗句中,对死生一体的感悟,较前诗对个体逝去的想象、不舍与悲伤,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更具有普适性,击中每一位读者的心,这也是全诗中我最喜欢的部分:“我看着你,/看到表层之下的/自己。/一种黑暗而隐秘的天气/在每一个事物上安歇。/天更冷了,/梦想凋零。”尤其是“天更冷了,梦想凋零”之句,既是身体感到的寒意,更是心灵受到的创伤。还有什么比梦想凋零更可怕的呢?还有什么比亲人逝去带来的幻灭感更强?
“你站着/如一个阴影/在无痛的玻璃中——/脆弱,遥远,衰老,/超过任何时刻。/事情将一直如此。/我站在这儿,害怕/你将消失,害怕你将停留。”以此结尾,正是生者面对逝者时的最终之感,“害怕你将消失,害怕你将停留”,意味隽永深长。
七、
卡尔维诺在谈到蒙塔莱的诗歌《也许有一天清晨……》时,论及了诗的生命力。他说,“一首诗能存活下来,也是因为它有能力催生假设、离题、联系遥远区域的理念或毋宁说有能力召唤来自不同资源的理念并抓住它们,把它们组织起来,纳入一个有参照和折射构成的移动网络,如同透过水晶观看。”
我所选择的《镜中人》是马克·斯特兰德众多好诗中的一篇,这块“水晶”让我看到了他悼亡诗的写作是如何高超、感情是如何深挚,作为自己阅读体验而写下的文字,希望能与同好共鸣。
马克·斯特兰德在与华莱士·肖恩的对谈中表示,“在我读诗时,我不能想象,读者头脑里的东西就是诗人头脑里的东西,因为诗人的头脑里,通常很少有什么东西。”以此看来,诗人在创作诗歌之时,就已给读者留下了尽情演绎的空间。
诗歌的意义方面,马克·斯特兰德认为,“诗人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替代性的世界……你阅读他们不是为了体验某个意义或者你自己在世经验的真理性,而只是为了让自己沉浸到他们独特的声音里……正是在那个不可企及或者神秘的地方,诗才最后成为我们的东西,成为读者的所有物。”
中译本《我们生活的故事——马克•斯特兰德诗选(1964—1978)》尚有其他诸如《食诗》、《隧道》、《保持事物的完整》、《美好生活》、《七首诗》、《一首歌》、《挽歌1969》、《我们生活的故事》、《致杰西卡,我的女儿》、《关于一个男人》等诗,我也非常喜欢,限于篇幅就不再一一分享了。
真应该感谢诗人,尤其感谢那些好诗人,让我们可以用有限的文字去体会极为丰富的情感,可以让我们透过“水晶”去看到更多。不过,这也意味着,诗歌(尤其是西方现代诗歌)需要读者充分的参与才能有所收获,马克·斯特兰德告诫我们说,“诗歌的语言是为了沉思,你得腾出一个不同于散文的、属于诗歌的精神空间。”
注:
(1) 卡尔维诺关于蒙塔莱的评论文字,见《为什么读经典》(黄灿然、李桂蜜译,译林出版社,2006年)中的《也许有一天清晨……》、《蒙塔莱的悬崖》。
(2) 马克·斯特兰德与华莱士·肖恩的对谈,见https://book.douban.com/review/9194983/,李以亮译。
书籍信息:
《我们生活的故事——马克·斯特兰德诗选(1964—1978)》,完整收录了美国诗人马克·斯特兰德(Mark Strand,1934—2014)前半生6部重要的诗集,辑录了108首佳作包括广为流传的《食诗》《新诗歌手册》《美好生活》《献给父亲的挽歌》《来自漫长而悲伤的聚会》《保持事物的完整》等名篇。该诗集是当年度美国国家图书奖提名作品、《波士顿环球报》年度好书。
马克•斯特兰德是美国桂冠诗人,普利策奖、华莱士•史蒂文斯奖得主,以诗歌闻名,其诗歌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其诗歌的创作风格影响了一代美国诗人。他被称为“深沉的异化哀悼者”,他机敏、克制,以深刻的智慧讲述我们被遮蔽的生活故事:有关现代生活的孤独、被异化、焦虑,以及面对广阔世界时的无力感。
详见豆瓣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7594833/。
《我们生活的故事》读后感(十):我们生活的故事 随记
写在前面:对诗歌的解读永远都是次要的,对诗歌/生活本身的直接感知永远都是读者/诗人的首要方式。任何有关诗歌的分析都仅仅是一种有助于阅读或记忆的提示。在诗歌写作中,若非出于特殊考虑,类似以下分析的先期考虑都是不存在的,它们永远都是限制,会不同程度地扼杀诗歌本身。
1.当假期永远结束:
第一段引出一个“奇怪的”状态,类似于知晓死亡将临或根植于万事万物的相似性是不可磨灭的等基本事实后短暂的停滞与空白。第二段似乎否认了另一种可能(正如人们所能涉及的其他可能一样):记忆带来的拯救。3-4段解释了此种状态,第五段的视域被扩大,时间维度重新出现,第六段同时拥有远近两种视角,死亡在最后一行诗句里必然且巧妙地出现了。回到标题,“假期”的意义被抹除是因为诗中出现了大量远高于“假期”的词汇,本诗像一个简单的提问,但我们都知道,问题本身往往早已包含答案。
2.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死亡和黑夜占据了很大的空间,但它们在这首诗里却是最不重要的,诗人可以随意将死亡切换为生机,将黑夜切换为正午,将月光切换为阳光(那同样是可以辛辣的光,同样可以让人不寒而栗),在诗中这些都是纸板的正面与反面,真正重要的显然是最后三句,我觉得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讽喻。
3.某事即将发生:
对可能性的描述...我是不是最近对这一主题太过敏感了。
前两段和后三段分别排列出两类可能,对这两类可能性的排列及这两类事本身的意义并不大,但有趣的地方依然是诗歌的结尾处,燃烧的破布的出现提示了我们以虚构为核心的艺术是如何对抗复杂到极致以致意义全无的现实的。
4.静静站立:
这首难度稍微有点大,第一段和第二段是向下的行动,世界于翅膀下汇聚、压缩,黑暗蔓延。周遭环境的磨损也许是“视而不见”的隐喻,嗓音与手是向下的,在这种汇聚的对比下暴力变得单薄而刻板。第三段,内在矛盾出现,诗人被诗歌这一行动一分为二。第四段意义开始被消解,自由、希望、旅途等词汇的出现,方位感的消失、对决定权的否认,这些展示出长久静止后可能出现的病症。第五段声音元素的加入试图否认上一段中虚无继续蔓延的可能,但此尝试似乎并没有成功。从第六段诗人开始尝试结束诗歌,此时诗歌本身转变为隐喻(如果我们假设诗歌与“生活”没有包含关系),第七段强化了对这种修辞的提示。第八段是一个简单的虚构,诗人假设自己将拥有最后一场演出,假设最终的答案存在以令万物休止安息,就像人们假设天堂与来世。
5.地图
诗人置身地图,并且试图“保持持久、完美的距离”,但诗歌与诗人始终在地图与距离之外。最后五句之外的诗句关联性不强,随意挑选几句便能成诗,就像地图或此不可知的世界,任意一点都能生长出无数诗句。这样的无限也许会让一些创作者都感受到不能承受的恐惧与焦虑。
其实有点怀疑这首诗是否被精密地计划过,分析起来毫无头绪,最初那些漫长而对称的诗句让我以为这首诗是一个轻盈绚丽的蝴蝶结构,但最后五句的出现就让整首诗显得失衡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我理解不足或缺乏信息。(这里的“精密地计划”并非先于写作的,而是写作过程中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强有力的掌控。)
6.疗养院走廊上的老人
很喜欢,仍然是形式与内容高度统一(假设二者有必要被区分)的一首诗。语言再现不可名状之物的功用被发挥到一个极佳的程度。不加以特殊关注的情况下它仅仅是一个描述衰老的诗歌,但我们需要注意到诗中“他们”一词意指的模糊。第一段中的“他们”让人无端地联想到幼年,第二段中“我”首次出现,似乎纠正了第一段的“错误”,但关于年龄的不确定性却始终存在。“他们”可以指向任何一类人,“他们”可能随时老去,面对很快来临的黑暗与死亡。
7.参观岛屿的人无人是节制的
人在任何一种维度上都是脆弱的,时间和空间的过度都会将人碾碎成单薄的纸片。我更愿意把这首诗看作一个整体的讽喻,在场的是劝诫,缺席的是歌颂(或者相反,这取决于读者)。人们逃离最初的样子,无论它们是否有益,是什么样子。
诗中的“岛屿”依然是次要的,它还可以是丛林、宫殿、神庙等,也可以是旅人穿越沙漠时寻找到村落或城市。诗人在第一段直接令贯穿全诗的“不可能”出现,“奇特”一词则赋予“不可能”以可能的反义。“虚构”或许在这中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段至第四段结构一致,对美的描绘与劝诫同时出现,构成矛盾。第五段忽略前文的劝诫,而此段的后半部分因诗人的“上岸”而发出诅咒。这种诅咒延续到第六段,其意义逐渐消失,至第七段形成完整的反讽。
8.驶向意大利
1-3行、4-6行分别体现虚无与无意识,第7行出现变化,旅人或许将意识到此必然的航行并非出自本意,因为此前它不存在。第8-10行不适感首次被旅人关注,第11行较为实在的名词首次加入,同时他者的动作首次出现,一切都为时已晚,但总不是无可救药。第12-13行情绪首次出现。至此旅人似乎已摆脱无意识的泥潭,但14-18无意识重新出现,19 行起至第26行是另一次苏醒,14-18行的无意识泥潭可以与第7行的甲板对应。最后四行讨论了两次苏醒(或此旅途)带来的影响,我们不可避免地假设一个将来,并且祈祷变化与不同,无论那是来自自我还是来自环境。
9.梦
难度极大(也可能是我困傻了)分析前首先放弃心理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对梦的解释。
进入这首诗较为简单的方法是以与梦境相对的现实为起始。1-2行简练地陈述了梦醒后人们通常的动作,3-8行可以看作是梦与醒之间的模糊边界,在这里诗人可以此为由随意怀疑感知的可靠性。9-19行前半句则是以一种清醒的声音简单地进一步强调了感知(或此现实)的不可靠。但至此并未能让人信服,诗人的修辞也是柔软虚弱的。力度的突变出现在诗歌的第20行,“这里”一词的意义指向是模糊的(这似乎是马克·斯特兰德的惯用伎俩)我们以现实为确定的起始进入这首诗,随后此词汇出现,暗示了一些其他的可能。第20-52行无疑是在描述梦中的场景,第53-57行切换到现实,让我们回想起第1-2行,同样是有关梦境的常识,第58-60行则稍显奇怪,似乎在暗示梦境的预言功能。但我们之前提到的“这里”的指向模糊的问题没有被解决,事实上它提示了另一种进入这首诗的可能:以梦境为起始视角。这样,仅第1-2行就拥有很大的讨论空间:我们何以总是很快忘记梦境,我们在梦中为何无法拥有现实中的记忆;同时我们还可以关注记忆本身、回忆这一行动本身等等。第3行同样多彩,由于当下的视角是梦境,那么梦中的时间该被如何定义,“即使那时”似乎指黎明,黎明可以是边界的提喻,当我们迫近边缘时能获得怎样的知识与体验?又如何判断它们的真实性以及,真实本身是否还拥有意义。第10-19行中,由于视角由现实切换为梦,复杂度同样增加了不少:不可名状的某物令我们入睡,这里的睡眠可以看作隐喻,因为我们在睡眠中无法进行同样的,通常意义上的的睡眠。而它的隐喻意味在15-19行中愈发明显。由于我们采用的是与常规视角相反的视角,第19行往后至第52行都将描述一般意义上的现实。略显荒唐的修辞其实饱含正确的陈述。而本次阅读中第53-57行更像是在一首诗中重复出现了两次,诗歌的正面与反面至此被诗人完成。58-60行则在末尾仅仅出现了一次,它是正反两面中间的侧面。
重要且必然的修辞则集中出现在第19-25行。第23行前提示了融合与错位的可能,可能是梦与现实,也可能是现实中众多概念、符号、故事的融合、错位、碰撞。第25行的相通中我们不难看出无法弥补的隔阂与众多连绵的山谷中间致命的裂隙。而自第28行往后诗人向我们展示了由相似性带来的被压缩过的惶恐,相似会带来难以调和的斥力与差异吗。注意“出乎意料之事”是“有太多次”的。在相似于差异、错位与断裂的背景下,夜晚流逝,这里夜晚是时间的隐喻。现实永远是夜,现实如果是焦灼的昼,理性将不复存在。34-41行拥有全诗最具必然性的修辞,“寓言”也许在隐喻人们刻意或下意识的选择与解释,注意动词“展开”。36行后半句至41行互相交织,“我们”作为众多隐秘的可能性被我们单一的,睡眠中的“对应者”梦到。并且留意“感觉”被他梦见,我们的被梦见是主动的。梦境内容的缺席与诗句本身的晦涩引出了第42行至43行的自白。44行中的“那儿”同20行的“这里”拥有相似的特性:双重的、可能的、模糊的。45行,它们,无论哪种生活,都可能不属于我们。这里从属关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46行提及重复,几乎同时47-52行也出现了主题上的重复:当一切明晰,一切无解后,缓慢出现的,淡漠而遥远的死亡。
而53-57行非常有趣,每次重读至此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归乡感,深入这首诗的过程像一个个连环的梦境,读者总能在第53-57行醒来,一次又一次。
58-60行则是梦醒后,“我们试图回想梦见的/情节或人”
10.北利伯蒂之冬
一首在有限范围内起舞的小诗。两段构成了一个有意思的对称结构:第一段人之外的事物是静止的,第二段则是人的内在的静止。仍然是边界的模糊,内在与外在的错位与融合。诗人将植物在冬季的生长与人的“考虑”与欲望混淆,很清晰地再现了那样一种状态。
11.你和它
第一段不难看出的是“它”的恒定不变,需要注意的是“退却”一词似乎来自与观察者“你”的虚构,“欺骗”加深了这种印象。本段是静止的,仅仅展示出一种状态,在此之后诗人没有任何行动。
第二段似乎更加奇诡,首先是方位的倒错与混淆,随后血液与影子的边界感被打破。血液带来紧张局促的情绪与压力,影子是冰的。至此现实逼近一种脆弱的边界。
第三段至第四段前三行开始脱离静止的状态,假设了多种可能,此“可能”在这里显示出了异于通常情况的无意义。第四段后三行失去耐心,将一个简单但绝望的比喻抛给观察者。
第五段则仅仅是一个过分礼貌的“也许”,年复一年之后,他会忘记疲惫,也会忘记那个比喻。
12.与你散步
和之前的《北利伯蒂之冬》非常近似了,也许依然体现了诗人内在的欲望和自然的对立与割裂,两者为什么不能共存呢。但这些这和这首诗本身无关。
前7行似乎在描绘诗歌想象之外的事物:它仅是看上去那样。但这是一个简单的矛盾,诗人描述诗歌外的事物时,它便变成了诗歌内的事物(甚至先于这首诗的形成)。但接下来的诗句并没有强调这种变化,而是选择了忽视。诗中人物与自然依然彼此相隔。最后5行需要被特殊关注,对它们的解释也许会直接影响“两者是否可以共存”的答案。
13.舞蹈之诗
这首诗包含一个感官上的矛盾:舞蹈与卑劣的终结。我们可以尝试这样去解释调和:前4段是一个由舞者扩散至观众,由沉重上升至轻盈的不完整的过程,因为第五段提前假设了一个终结,舞蹈本身及诗歌行动被这一终结打断,这一终结便成为“卑劣的终结”。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第五段或许并非第四段的原因。
14.漫步
没有很理解,全诗似乎分为两种过程并且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必然关联。第一种过程是第1-2段,陈述了一个理由:行动本身是诗人的全部需求。一个简单的对行为目的重要性的否定。第3-5段是第二种过程,似乎体现了一种焦虑和一种内在的竞争。
15.裸体主义聚居地
初读本诗至最后六行时造就的惊异使我们重读此诗并发现其分散在全诗的种种象征与反讽。此诗与《梦》非常相似,依然有两种完全对立的进入方式:“裸体主义者”可以隐喻抛弃形式,到达核心的人,也可以隐喻空具形式,抛弃内核的人。
1-2行是一个提问,注意“粗略”与“粗野”两个词汇。第3行以“比如”起始,开始回答提问。无花的要原野是一种不必要的缺憾。而4-6行,离开的目的是返回,这是另一种缺憾:通常意义上“目的”的缺失。6-10行或许在隐喻人类身体和衣物的关系,我在这几行中看到了某种掩饰的失效。13行,降低自身存在以保持长久无边,“阳光”作为符号的一种新注释。15-50行是一种渐变的过程,51行是变化的结果。我们需要注意那些此过程中被强调的词语或语句:“重要的事、没有什么被计划、无人因缺乏衣物而更糟糕、朴素的言语、似乎、格格不入、视线之外、没有什么区别、据他们说。
这些词汇逐渐构成一种非严格意义上的不可靠叙述,读者在前45行是中首诗的目标读者,最后六行带来惊异与反思让读者脱离其目标读者的身份。这显然会带来恐惧:因为读者发现诗歌可能在隐喻读者自己。
而全诗最重要的诗句也许是最后一行,也许不是。
16.在山中
这首诗是阅读诗歌这一行为本身。第一段将我们诱导到视觉想象这一错误但原始的方法中。第二段后随着天黑的过程“现实”分崩离析。需要注意到的细节如下:第2行、第8-10行的我们无意识的(主动的?)偏离、模糊、粉碎;15-17行使用一个普通的修辞(折叠)再现了对定义与概念本身的怀疑。21-22段我们不难注意到时间参与到了诗歌的构建中,24行作为诗歌的结束,是一种恒久的,散漫的可能性。现在回望题目中的“山”,规模宏大的隐喻。
17.缅怀
空荡荡的
18.独居家中
我有点懒,才不会为了只是想看看自己脱光衣服。
19.成功的故事
小旦要向每个误入艺术之歧途的人讲一声“我爱你”。
20.假装舞厅时间
难度陡增但规模不大,我想把它看作偏向直觉的艺术家和偏向理智的艺术家的对话,但它事实上比这更复杂:它可能还包含伟大与平庸的关系、定义、视角问题与种种目的不明的,模糊的身份互换。
21.一种软弱
猜猜看第四段会发生什么。
22.诗
标题至少有两种潜在含义:对1-24行来说,“诗”是讽喻,对全诗来说,”诗”是对本诗具体所指事物的恰当概括:诗歌本身(但严格来说,它可能仅代表了诗歌的创作行动这一环节)。
1-24行是一个由无意义到荒谬再到无意义的螺旋结构,其中可能包含对目的、原因等一般逻辑概念的否定。25-27行是一般诗歌的“样本”,其与1-24行一起构成本诗。因为最后三行是一个简单的反思,所以诗人可能想暗示这一行动在诗歌中的重要作用,甚至宣称它就是诗歌本身。
阅读时以下细节也许需要被关注:第1行中的“他”,也即“杀手”是谁,杀手有无可能与被杀者是同一人,这里的“人”可能是哪些人的提喻;第10行的“修剪”、第15行的“高保真音响”,它们可能在隐喻什么;18行的“苏醒”带来的诗歌中时间元素的异样,以及从最后三段叙述者的替换、“有些人”指向的身份迷雾。
23.食诗
这首诗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缺失,一开始以为是翻译问题但读过原文后发现并不是,翻译非常精确。读者在第一遍读到“狗”时便会有种很模糊的,对本诗叙述者身份的怀疑。随后“燃烧”、“哭泣”等词汇的出现似乎在暗示某种焦虑。第五段带给读者的惊异似乎到达了顶峰又似乎没有,同时叙述者的身份问题更加明显,答案显而易见但我们始终无法确定。上文提到的焦虑也是相似的问题,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它是存在的,但同时我们又看到了一种巨大的沉默,诗人创造了某种比现实更加平淡乏味的小规模地狱,而它存在于通常被命名为天堂的图书馆。
1-3行,“我”的重要我依次加强,“我”的身份问题出现,但并未被关注。第4行图书管理员出现,5-6行描述图书管理员,赋予管理员”行动”,相较之下1-3行似乎是静止的。但通过阅读全诗我们不难发现“我”与图书管理员的这一关系发生了互换。第7行诗歌“不见了”这里的gone也有离去的意思,第9行狗正从地下室爬上来可能是诗歌离去的原因,也可能是结果。但注意这里的诗歌与狗并不存在任何价值判断上的差异。10-12行精确的修辞可以证明这一点。13-18行出现在行动之后,是静态的,被动的补充。注意13行的单独成句及13行和14-15行之间微妙的联系。16-18段图书管理员消失,只剩下图书馆的空壳和一个漆黑的“我”。至此上文提及的“缺失”问题被解决了:这种缺失是此诗包含的行动的必然结果。这种必然性出现的缘由将直接判断诗人的优劣:如果这种必然是诗人预料之内的,与诗人的意图相符,那么他就是伟大的(至少作为本诗的作者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