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农民工
雨中的农民工
老桑是大包工头的父亲,大冬瓜脸上满是皱纹;除了耳朵有点聋,大个子,身体强壮。走路迈大步,身体一冲一仰,地动山摇。老杨是四个农民工里最年长的,他问老桑:“老桑,老桑,你今年多大了?”老桑说:“七十五岁。”老杨说:“都七十五岁了,身体还这么强壮!”老桑说:“我娘快一百岁了,身体和我一样强壮!”老杨吃了一惊,都七十多岁了母亲还健在?不过马上明白过来了,老桑的身体好,是遗传了她母亲,就对老桑说:“你这棵树苗怪不得长的茂盛,原来是土地肥沃!”
工地上建大楼,先挖地基,整个一大片工地,都是一处处数米深的坑基,坑基的四边是更数米高的斜坡,为了不让这些斜坡滑坡,要用钢针水泥把这些坡面硬化起来——这个活在工地上叫护坡。
老杨他们几个农民工干的就是护坡的活。
大包工头有很多机器设备和钢针水泥等原材料,老桑和这几个农民工在一起,就是为他儿子看护这些东西的。他闲着没事,把用去水泥的蛇皮袋子收集起来,打包成两大捆——按工地上的规矩,这些破烂本该是属于农民工所有,老桑仗着儿子是大包工头,就占为己有。
一天下午,大家正在紧张地劳动,工地上突然开进一辆货车,车子停下,从驾驶室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挥着手大声喊小包工头小武,还不停地打手势,让大家停工。
这天是一个闷热的天气,就是下雨前那种闷热。几个人从工地上走出来,个个像从矿井里走出来的矿工,不过一身一脸不是煤屑,是水泥。
年轻人到小包工头小武跟前,说了几句话,小武便火急火燎地催大家:“快,快!快装车!”老杨问老桑:“那个年轻人是谁?”老桑说:“我孙子。”
喷浆机、喷浆管、水管子、铁锹、铺盖卷、锅碗瓢勺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很快装上了车。这时老桑的孙子走来,拍了拍老李的肩膀,指着那两捆水泥袋子:“装上。”老李和小张只得把那两捆水泥子袋装上车。老桑看到了,很恼火,走过来质问老李:“我收集起来的水泥袋子,成你们的了?”他没有弄明白,孙子心疼爷爷辛苦,特意指使农民工替他装上车的。
年轻人发动了货车,老桑、小包头小张随他坐进了驾驶室。老杨、老李、老刘、老孙、小张就见缝插针般地站在车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件的缝隙间。
车子很快驶出工地,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北风吹动道路边垂柳刚怒出黄牙的柳条,天气变冷了,天空中布满了乌云。雨落了下来。先是淅淅沥沥,后来莎莎地响。老李伸手捏了捏老刘薄薄的线衣,说:“我身上已经湿透了!”老刘说:“我也是。”小张一下子拉下头上的软帽,扬手抛上车厢外,那帽子顺着车子带出的风,短暂地飘飞之后,落上了路边,说:“湿湿的戴在头上,还不如光头!”
雨潇潇地下,车子在飞驰。
公园里过完冬的绿树,和刚刚开放的红的黄的花,在雨中,树更挺拔,花更鲜艳。街两边的高楼,楼下的店铺,在雨帘中模糊不清,像在雾中。车轮碾压积水的路面,发出很响的嚓嚓声。
车子七拐八拐,傍晚时分,进入西郊的另一个工地。他们卸车,搭帐篷,支锅造饭。夜里更冷,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雪花。
天亮了,大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无法上工,大家问小包工头小武:“在那里干得好好的,赶死似的拉我们跑到这里干啥?”
小武说:“还能干啥?还不是和别的包工头抢工地!看来这个工地是被我们抢到手了。”
大家到这时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