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情长
/许菠萝
一位齐耳短发的女人缓缓蹲下,掩面低声哭泣,却又开怀大笑起来。身旁泪痕已干的女孩鼻尖随之一酸,轻轻转身走出房,轻轻关上身后的门,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淌过白皙的颊,嘴角却扬起一个欣慰的弧度。
紫蓝色的光影模糊了视野,思绪飘向遥远的却不久前的时光……鹅卵石圆润光滑,一团一团铺在草木间,沆瀣弥漫,只是那盆栽里低着腰的草木,日渐发黄。
病床上的男人是一名医生。疫情时代,逆行在一线,杏林春满,救死扶伤,自己的身体却顾不上,日复一日,夜里也比起以往更加少眠,辛苦劳累,病房里外奔波。
后疫情时代,即疫情过去后的时代。入住的病人愈来愈少,终于,在某一天,那确诊病例报考上的数字成为了0。他就在那一瞬间,倒下了。
这具躯体过度疲劳,肺栓塞等疾病也随之而来。诊断的医生说,他这个状态坚持了这么久,身体已经是特别强壮了。只是再好的身体,也抵不过这么操劳。
他的太太眼眶发酸,女儿就在病房口,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惨白如薄纸。女人接到电话之后并没有把女儿也叫上——女儿正处于高中阶段,她希望女儿专注于学习,不愿意因为一切琐事让女儿分散注意力。然而女儿生性敏感,察觉到异样,偷偷尾随母亲,听到了令人心悸的对话。
命运制造了多少份心酸、心痛、心碎,生命华美的袍,掩盖了体内的虱子。
女人是一名教师,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守在男人身边。但是她感到诧异——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盆盆栽。仅仅自己上课的时间,就有人来探望他么?
后来,她接到女儿班主任的投诉,说她女儿总是从周二英语老师的课上缺席,以身体不舒服、在厕所拉肚子为借口,总是不见踪影。
女人睁大了瞳孔,急忙翻找自己的功课表,那节课的时间段恰好是她需要上课的时间段……
病房里没有花香鸟语,没有草长莺飞,只有飘雨的寒夜,无月无星的漆黑。那盆栽一开始还翠绿着,却愈来愈发黄,快要蔫了。
男人的病情恶化了。
女人忍住汹涌的伤心,她和女孩谈了谈,女孩很懂事,没有争吵,没有扰攘。那之后女孩都在周末探望父亲,和母亲交替照顾他……
如果神明是存在的,那么他必然是那看到了母女俩的努力的草木吧。
那草木在氤氲的夜里,渐渐地绿了。春天已至,它长出了新芽。太阳早已出了海,将夜的世界散文化了。
男人终于可以出院了。
女人掩面低声哭泣,却又开怀大笑起来。女孩也哭了,嘴角却扬起一个欣慰的弧度。
草木是人间的情种,开出爱与情长的花,它还有她们,深深地把感动烙印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