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时空之门
苏文和青枫走出车棚到达车间时已近午夜，他们睡眼惺忪，好似刚刚从美梦里惊醒，除了疲倦外，多少还带着点怨气。
“也不知道这是要闹哪样，大半夜的开哪门子工人会议？”苏文一面说着，一面匆匆挨着青枫往楼上赶，打个哈欠的同时瞄了一眼脚下后，笑着说，“师……”
“师什么师！
这时，老大和大禾从后面匆匆赶来，老大说：“呦，都到了吧，快点快点，大股东已经等很久了。”
“搞个锤子哦，老子内裤都没穿就赶来了。”
“这好像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青枫瞥了一眼穿反的鞋子，然后淡然地加速了脚步。
“首先要注意的是，不管因为什么，做好自己就行。如果需要我们配合些什么，那就配合好了。从内部小道消息来看，会议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再说了，近期销售业绩，出勤率和产品良率都是很客观的。所以，大家心里都有点数。”老大神色黯然地说。
苏文嘴角微微一勾，他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因为在上楼的时候，他在大股东的车旁看到了一辆迈巴赫。除此外，还有一辆挂着苏牌的商务车，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他从前方看到靠里的车座上，有一个包，棕色，是很多教授常用的那种款式。
……
“很抱歉，这么晚还要你们过来开个会！”大股东冲着一旁披着长发的助理微微一笑，她的发色与迈巴赫的颜色一样，带着点狂野，“这两天，我看了一个新闻，觉得很有趣，就想着实践一下。”
众人一听，都轻舒了一口气，疲倦的怨容逐渐浮出了期待、疑问、木讷、淡然……
大股东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雪茄，点上抽一口，点点头，接着心旷神怡的将烟雾吐到对面与会者眼前，其中就有这只雪茄的原主人金隶，他微笑着向大股东投去了恭敬的目光。
“大家都辛苦了，明天集体休假，当然……这个算公司的外出活动，有额外的酬劳，希望各位能积极配合。”大股东说完向助理打了个眼色。
“大家不要惊奇，我们在南京工业大学请来了两位专家，一位是工业领域的神，一位是心里学领域的神，接下来会以二对一的形式对每个人进行一次半小时的问答。当然，无论问什么，都希望大家积极配合。”见大家神色黯然，她笑着继续说，“其实，对大家来说，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机会，若非大股东兴致，以各位的生活层次，恐怕很难接触到这样的专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话锋突然一转，说：“嗯……希望各位聊的尽兴。”
……
两位专家早已被安排在一直以来由文员和发货员办公的房间里，他们一男一女，都穿着朴素。男专家带着一副眼镜，严肃的表情里夹着一丝急躁。女专家气质雍容，柳眉杏眼，嘴角的笑意从苏文进来后就从未消失过。
“这位工友，”男专家看着苏文盯着女专家入神的神情，不禁咳嗽一声说：“请注意一下。”
女专家笑着说：“没关系。”
苏文一听，两手一摊，下意识地翘着腿，说：“不要误会。”
“误会？”男专家神情严肃，“你要有自知之明，这能有什么误会呢。”
“算了……”
苏文神色淡然地说：“为什么说人人都喜欢旅游呢，真的是有钱烧的的么，无非是向往那些令人流连忘返的风域美景，所以，被美的风景或者一件艺术品吸引，那总是人之常情吧。”
“诡辩，另外，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坐姿，”男专家翻着手里的资料，撇上一眼说，“这哪像受过高等教育的，坐有坐相的基本礼貌都不知道。”
“我听明白了，你是说，你只是单纯地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她笑着说。
苏文本想与男专家抬个杠，因为他觉得这人太过于形式主义，一个人的思想不滑坡，又何必过分强调一些无关紧要的肢体动作呢。若说态度，也不是一概而述的。因为环境等潜在因素太多，总不能干了半年从未出错的，因为某个时刻摔了东西，或者突然伸个懒腰就被鱿鱼了。但女专家的话让他放弃了抬杠的行为，他知道，女专家的心理素养很高，下意识的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并投去了恭敬的眼光。
“这不就对了嘛，”男专家点点头说。
“你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你第一位进来吗？”女专家说。
“我不知道，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
“是什么？说出来。”女专家紧跟着说。
“大概是我的特殊外貌引起了你们的好奇心。”
男专家表情毫无变化，女专家微微一笑，说：“短暂聊下来，我发现你是个思维缜密的人，比较在意一些细小的事件……”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后面进来，你会觉得我将你们对我的所有恶意都认作是前面进来的对我的评价？那你可太小看我的度量了。我的钝感力和敏感力一样高，它们相互抵消，所以，我是百毒不侵，软硬不吃。当然，这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而是……”
女专家说：“而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世外高人，问佛青年，世人皆醉我独醒之类的？”
“换做以前我可能会这样想，但现在不会了。我想说，我太过于专注自己，不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导致很多人对我有太多奇怪的想法，所以我只是想躺平而已。”
“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女专家说。
“等一下，”苏文突然发现，这样的场景有些怪异。
“怎么了？”女专家问。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是犯了事在公安局里被审问的犯人，气氛有点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但你可以当做一个访谈，至于它的意义和作用，这不是你关心的事，你只需要完成你需要完成的。”女专家情绪平稳地说。
男专家眉头一皱：“还有二十分钟，你也可以直接走出去，至于后果，现在还不得而知。”
苏文知道，女专家在好意提醒自己，于是收敛了自己的狂野与杠精的冲动，微笑示意了自己愿意配合。
男专家问：“来这里多久了？”
“快一年了，在大家的帮助下，尤其是青枫和大禾，让我学到了很多……至少出了门不会饿肚子的实际技能。”
女专家和善一笑，没有说话。
“既然学了很多，那我考考你，你说说焊锡的概论是什么？”
其实苏文学的都是实际应用，至于理论，除了青枫懂点，恐怕没有人知道。但他一向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认为没有理论的辅佐，一切的实际应用练习都同无头苍蝇一样越练越糟。当然，也不排除格物致知，在实际练习里得到了比书本理论更准确的知识，但对总结归纳的能力要求极高。总之，这个概论什么的，他总算是知道的。
“想了这么久，算了，考理论确实委屈你了，毕竟不是这个专业的，那你……总该知道分类吧。”
“额……我……我，”苏文微微一叹，“波峰焊，回流焊，手工焊。”
“呦，真是小看你了，那你说说焊锡的原理，不高要求，简单说说就行。”
“锡在元素周期表中的第五周期第四族元素，金属活性呈中性，熔点在两百三十度左右，具有很好的亲和性。这意味着，它与诸多金属可以进行很好的化合，也就诞生了焊锡这个工业。”
“继续。”
“焊点是铜焊盘与焊料起反应而形成的金属化合物，也就是说，熔融焊料在被焊金属表面上形成均匀、平滑、连续的过程，当然，没有润湿就无法焊接。润湿的三大因素……’
“好了，时间到了”
“我，我还没说完……”
“按理说，这些问题，你……你确实是个努力的小伙子，现在问你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而是……”
“而是什么？”苏文不解，
女专家和善一笑：“以你……至少目前来看，你是可以做更多复杂的工作，这样繁琐的重复性的，你……”
“我知道了，”苏文神色黯然，他知道，她是想说，磨磨是钢刀，为何来杀鸡……心里一酸，然后微微一笑说：“我存于这里……当然是为了赚钱和找……”
这时，计时器声音响起，这意味属于苏文的高级别访谈时间结束了，但他好像才刚找到了点感觉。但机会和时间都已经消去，他这才意识到，他又浪费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
临走前，他问女专家要了微信，希望在以后的生活里，在遇到困难时，能咨询梳理情绪。女专家没有拒绝，苏文鞠了一躬，男专家一惊，主动给了微信，说以后的工业实际应用技能方面，也可以咨询他。
就这样，苏文缓慢地走出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计时器为下一位响起了时空之门。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在突来的遭遇里，若能正确汲取，你就能遇到不一样的自己。它终究，是与自己对话的……
（结束）季学洋
①、数周以后，苏文咨询的第一个问题发出后，他满怀期待的心情逐渐变得冰冷，因为他看了一张收费的二维码的回复内容……
②、当太阳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苏文那疲倦的脸上时，他咂了咂嘴，这时，闹钟突然响起，他猛然惊醒，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梦啊。
（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