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临别的路上，带着她的心（三）
第九章 临别的路上，带着她的心
出了家门，别忘记了回家的路！
（三）
秋艳的娘家，说起来是很有意思的，他的父亲是一九五零年参加工作的，单位是属于国家基本建设的部门，那个时候这个部门的流动性是特别的大，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百业兴建到处都是繁忙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秋艳的父亲那个时候年轻力壮，正是为祖国贡献力量的好时候，随着祖国建设的需要，父亲是到处的奔走着，一个项目竣工了，另一个项目开工了，父亲总是随着新的工地而搬迁着，父亲去了工地，母亲就带着家里的孩子们也随着搬去，这样这个家庭是特别的有意思，这个家它像没有舵把的一叶轻舟到处的游荡着，如流水中的一根浮萍随意的流动，也像候鸟般的南北东西的到处的搬迁着。
秋艳她们六个孩子中，除了秋艳和大妹妹秋华，是山东省烟台牟平的生人，其他三个弟弟富强，富志，富军和一个老妹妹秋玲就不是了，说起来他们有的是吉林市的生人，有的是洛阳市的生人，最小的老弟弟富军是抚顺市的生人，听起来好可笑的，实际就是这样子的，真像电视小品演绎的超生游击队的那样，是走一道，生一道的，秋艳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一家子的孩子们聚在一起，说话的腔调竟是不相同的，南腔北调叽哩哇啦的，像是吵架又像是演戏，真是怪有意思的。
可怜的秋艳一个短短九年级的小学中学读书期间，也是行走在中国南北东西几个城市间的过程中读完的，真是到处搬家到处读书。秋艳的娘家一直到了一九七三年的夏季，辽阳辽化开工建设了，这个时候接受了建设任务的父亲才带着自己的家庭，从陕西省的汉中市调到了辽宁省的辽阳市，这样子这个一直流动的家庭算是扎根于辽阳市了，父亲一直工作到了退休的时候，便落叶扎根在了这里，从此，妻子秋艳的娘家，这个一直行走的家庭随着父亲的退休不在流动了，算是扎根在了太子河畔，这片富饶的大地上了。
中学毕业的秋艳考入了辽宁省锦州商业学校，就没有机会跟随着父母的家庭搬去汉中市了，自此，秋艳就这样的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家了，离开了妈妈，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弟弟妹妹，开始自己独立的生活之路，秋艳在得知全家里人搬去往汉中的那一天的晚上，秋艳没有去教室里上自习课，而是一个人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前面的铁路旁，遥望着向西南驶去的火车，黑夜中秋艳依然的举着手，向着遥远的西南的方向望去，洞隐烛光的眼睛不停的闪烁着渴望的目光，这目光永远的伴随着天空中的月光星辰，这目光要领略着四季风霜的轮回，这目光巡视着大地神武的奇缘，这目光送走了今日夕阳的晚霞，这目光将要迎接来清晨的阳光。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间，秋艳在商校学习了二年多了，她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第二个学期的生活，她没有气馁，她也没有骄傲，虽然，远离了父母的身边，反而，更加励志了她勤奋努力学习的决心，她想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自己整个的学业了，到了那个时候安排了工作，挣得一份工资，就可以赚钱帮助妈妈养家了，想着她乐的嘴角笑意融融的。
阴历七月初八是一个吉祥的日子，俗人都说这一天是天上娘娘出生的日子，秋艳的生日恰巧也是阴历七月初八的这一天。今日，恰好是一九六七年阴历的七月初八，这是秋艳第十八岁的生日，十八岁的姑娘就似一朵花儿，十八岁的花季是最美丽的，也是最骄傲的，十八岁的生日更是难忘记的。然而，秋艳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平静得很，这一天里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祝福的歌声，秋艳一个人是坐在学校图书馆里度过的，黑黑的书桌子上，眼前是一堆堆的书籍，眼前是刚刚写满的笔记本，读书累了，秋艳她揉了揉酸痛的手指，她温馨的笑了，自己期望而来的十八岁生日是这样子的寂静，这样子的简单。从明天开始自己就变成了大姑娘了，十八岁的大姑娘，是绽放的青春才刚刚的开始，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沾满了露珠的花儿，婷婷的玉立，怡怡的芳香，秋艳顿时感觉自己文静了，秀闵了，脱去了幼稚，迈入了人生一个崭新靓丽的台阶上了。
十八岁了，不觉中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十八个年头了，秋艳已经长成了一米六六的个子，虽然不是校花，但也是明朗的有些气质了，圆圆的脸上多了一些成熟，晶亮的眼睛闪动着锐利的目光，平和语气厚道的温柔不是挑剔的做作。秋艳为了节省下麻烦无用的套路，挤出一些有效的时间多看一些书籍，她索性剪掉了自己心爱的两条长长的大辫子，梳起了省事利落的一头短发，显得精神别致年轻旺盛的活力。
然而，秋艳安逸求知的学习路程还没有结束，一场想象不到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袭来了，这股动乱的怪风也刮进了秋艳学习的商校，一开始一心读书的秋艳没有在意这些的，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谁也不能跑出那个环境，架不住形式的煽动，出身根正苗红的秋艳跟着也闹腾起来了，她是工人阶级家的子女，自然而然就参加了红卫兵，她也跟着陷入了派别的斗争里去了，放弃了求知识学本领的课程，后来多亏了一件事情让秋艳清醒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后，她摘下了自己胳膊上的红卫兵的袖标，躲避了派性的斗争，不辞而别的去了汉中的家里，享受团圆在父母跟前的天伦之乐。
是什么一件事情让秋艳失去了参加文化大革命的心动呢？说来是一件滑稽可笑的，又是可气愤的，荒唐而且也是伤害人心的一件事情，彻底的清醒了秋艳那简单，纯洁的良心，从此，秋艳远离了混沌不道德无休止争斗的世间尘埃中。
文化大革命它掀翻了学校课堂学习的良好秩序，使得和睦的班级，安静的教室里，竟然成了红卫兵战斗队的战场，出来进去的红卫兵们整天都是大喊大叫着革命的口号，提着一桶桶的浆糊，胳膊下夹着一捆捆的马粪纸，到处粘贴着乌黑字体的大字报，好一个激烈热闹的战场，好一群昂扬斗志的红卫兵战友们。
一天红卫兵战斗队的队长朱红霞，她站在书桌上大声的喊叫，她的喊叫声压住了喧闹沸腾的教室，她极其严肃的说：
“红卫兵的战友们，阶级斗争这根弦时刻我们都要绷的紧紧的，现在，咱们班级里就发现了一个新的严肃的动向，咱们班贫下中农子女王淑梅同学的一百元钱突然的不见了，谁看见了，谁捡到了，请马上的立刻的赶紧的送到红卫兵队部，否则，一旦查出来的时候，就得按阶级斗争的路线来论处了，下面请王淑梅同学讲一下，她的钱没有了的经过。”
小个子瘦弱的王淑梅同学已经是哭红了自己的眼睛，她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流着泪的面对大家说：
“同学们，今天早上，我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百元钱没有了，我翻包翻行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一百元钱，那一百元钱可是我这半个学期的生活费呀！以后我咋办哪？”
说完王淑梅同学止不住的又抹起了眼泪来了，班级的红卫兵们听完王淑梅同学的讲述，义愤填膺的七言八语的嚷开了：
“王淑梅同学，你再好好地想一想！”
“王淑梅同学，你再好好地找一找！”
“王淑梅同学，你再问一问宿舍的同学，见到一百元钱没有？”
“谁捡到了，赶快的交待出来！”
王淑梅同学这的，王淑梅同学那的，红卫兵们一大堆的问话，一大堆的主意，让本来就已经糊涂了的王淑梅同学，此时，被问得脑袋更是乱套了，她无力的回答着：
“同学们！同学们，我把东西都翻烂了，也没有找到，我宿舍的两个同学，我都问过她们好几遍了，她们也是跟着我一起哭着说，没有看见的，也没有动过的，我这一百元钱，真是长腿自己跑了！”
折腾好一阵子，也没有查到丢钱的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钱去哪里，红卫兵们的猜疑稀奇古怪的想法真是五花八门的出现了，贫下中农红卫兵的钱丢了，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一些上纲上线的大帽子，悬在半空中了，谁都害怕被戴上的，谁都怕引火烧身的，这件事情一时弄得全班级人人自危自乱，班级上是大会连着小会的开着，小会又接着大会开的，多次的开会，多次的深挖深找都没什么线索，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也过去了，仍旧没有人站出来承认的，丢的钱也没有找到，一百元钱哪，你到底去了哪里？一百元钱，在那个时候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人人都是很同情丢钱的王淑梅同学，都在替她着急的。这个时候班级里一个嘴巴快的小个子刘倩女同学，她不加思索得急急忙忙的扔出一句话：
“钱不会长腿的，它不会自己跑掉的，这钱肯定是在宿舍里没有的，拿钱的人真够顽固的，到了这个时候还不主动的交出钱来，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咱们就得挨个人的翻兜子翻行李找钱吧，看谁的胆子大，能敢藏住这一百元钱的！”
这个小刘倩女同学的想法，是一个最笨拙，最不道德的馊主意，而且，还有一些侵犯人权的愚蠢办法，竟然还是博得了大多数同学们的赞成，大家一口同声的说：
“同意！同意刘倩同学的主意，对，翻兜翻行李，看谁拿了这一百元钱！”
同学们乱糟糟的吵喊声，响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听说要翻衣兜，翻包找出那丢失的一百元钱，秋艳的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怦怦震得秋艳的心口窝一个劲的疼痛，秋艳是一个勤俭的人，二年来妈妈她的生活费，已经攒下来二百多元钱了，同学们是不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么多的钱，要是翻出来这么多的钱来，自己有嘴也是说不清楚的，咋办呢？真是难为死了秋艳了，左思右想善良的胆小的秋艳有些害怕了，但是，诚实善良的秋艳还是终于的站了起来，她小声带有委屈的对同学们说：
“我有二百元钱，但是，但是。”
秋艳结结巴巴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来，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教室内寂静了好久也没有一个人说话，秋艳看到这个特别鸦雀无声的教室，她颤抖的手从自己的裤腰上的一个兜里，掏出来白白手绢包裹的一打的钱说：
“同学们，这是妈妈这二年来给我的生活费，我是不舍得花费一点点节约下来的，我怕被翻出来一时解释不清楚，就自己拿出来让同学们看一看，王淑梅同学你看一看，这是你的钱不？”
王淑梅同学听着秋艳的问话，看着秋艳手里零碎的小额的钱连忙地说：
“秋艳同学，那不是我的钱，我的钱是十张十元的，不是你那些零散的一元，两元，五元的钱，真的对不起，秋艳同学！”
王淑梅同学说完坐下来，又呜呜的哭了，在王淑梅同学澄清楚了那不是偷的钱后，秋艳这颗心轻松的落下来了，同学们嘴巴也鲜明的议论着，秋艳同学是不会拿王淑梅钱的，绝对是不可能的！再说她和王淑梅同学又不是一个宿舍的，她不可能有机会去拿钱的，秋艳同学是咱们班级里，最心善，也是最爱帮助人的同学，同学们还清楚的记得，去年夏天班级里一个男同学突然得了阑尾炎，是秋艳同学拿出来妈妈刚刚寄来的钱，给了那位得病的同学垫付了医疗费的，这样慷慨解囊的人是不会贪小便宜做出丑事来的，不可能，不可能，秋艳同学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秋艳，拿出来自己攒下来的钱证明之后心里特别的坦然了，可是看到伤心的王淑梅同学，秋艳还是跟着掉眼泪了。
翻兜的愚蠢方法没有进行下去，事情到这儿并没有结束，而是闹得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有些离奇了，也越来越有些不寻常了，在同学们之间开始扑风捉影的猜疑人了，人言可畏，栽赃可怕，这些鲁猛的行为还差一点闹出来人命，一股猜疑的氤氲在整个班级里越发越多了，每个人都成了嫌疑的对象，为了加紧处理这一件事情，红卫兵队部成立了一个寻找丢钱的小组，组长就是红卫兵队长的朱红霞，她们开了几次会议，也没有能够查觉出来任何的线索，这时候几个精明的同学像福尔摩斯探案一样，开始察言观色了，查看人们的脸色精神了，几经探索的情况几天后，她们研究锁定了一个可疑的目标，怀疑上了王淑梅同一个寝室的刘莉芳同学的身上，她们的依据是刘莉芳同学的家住在农村，本来生活是比较困难的，可是，最近在这个学期里，她花钱比以前比较大方了，根据这一点，头脑一热性子急的人，一口咬定是刘莉芳同学偷了王淑梅同学的钱，所以，她们就开始分工明确，并且，暗地里的跟踪着刘莉芳同学一举一动，那些日子里刘莉芳同学便成了破案小组监视的对象，成了偷钱的贼了。
刘莉芳同学上便所时间长了，有的人说她去藏觅钱了。
刘莉芳同学一个人上街买东西，有的人说她去给家里邮钱了。
那些日子里，刘莉芳同学无论走去哪里 身后边都有个尾巴跟着。
跟刘莉芳要好的同学渐渐地都躲避她了，刘莉芳同学开始还莫名其妙的，跟谁说话，谁都不理她的，直到一天破案小组的朱红军她们几个同学，叫进来刘莉芳同学让她交代自己拿钱的经过，刘莉芳同学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是偷钱的贼了，刘莉芳同学哭着喊着就是不承认自己拿了王淑梅同学的一百元钱。自此爱说爱笑活泼的刘莉芳同学，突然间的变得愁闷孤独的像傻子一样了，偷钱贼的名字压抑着她，她那些日子活着很难受，想死了又心不甘的，刘莉芳如何的申辩都不行，都洗不掉自己身子上的罪名，她是极度的冤屈着，接着班级就开会揭发刘莉芳同学的品质恶劣的罪行，刘莉芳同学依然不承认钱是自己拿的，刘莉芳同学受到了监视，那些天里和刘莉芳要好的同学们的日子也都是不好过的，红卫兵队长朱红霞还总是提醒的说：
“作为一个红卫兵，就要与坏人坏事作坚决的斗争，要与坏人划清界限，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了，大胆地揭发偷钱的坏人吧！”
平时，秋艳和刘莉芳同学是要好的同学，破案小组找到了秋艳，让秋艳劝说刘莉芳同学承认拿了王淑梅的钱，让刘莉芳把钱马上地拿出来。这件事情让秋艳为难了，秋艳知道刘莉芳同学不是一个手脚不老实贪小便宜的人，当秋艳来到刘莉芳同学的跟前，看到消瘦的刘莉芳，秋艳啥也没有说而是陪着刘莉芳同学一起的哭了，秋艳无法张口，感觉刘莉芳同学是真的被冤枉的一个人，为了尽快平息这件难破的案子，好心的秋艳忍心拿出自己手里的一百元钱对刘莉芳同学说：
“莉芳同学，你把这一百元钱，拿去送给王淑梅同学吧！”
听到这里刘莉芳同学怎么的也是不能接受秋艳的钱，沉浸在痛苦中的刘莉芳同学竟然的还怨恨起来了秋艳，刘莉芳同学没有感谢秋艳反而是狠狠的骂了秋艳一句：
“秋艳同学，你的好心好意，是要毁了我刘莉芳一辈子的人格呀！钱我没有拿的，我不是偷钱的贼！”
刘莉芳同学顽固的不承认，破案小组派人去了刘莉芳同学的老家调查，刘莉芳同学老家住在辽西一个偏僻贫穷的山村，看到学校的人来刘家调查情况，刘莉芳同学老实巴交的爹妈吓得不知说啥好，只是一个劲的说：
“俺闺女，不是小偷的，她不会做贼的！”
多亏刘莉芳同学的姑姑是本村的小学的老师，识大体也见过世面，她问明白来人的目的，知道自己的侄女刘莉芳是什么样的人，认定侄女不会做出那丢人丢脸的事情来，她姑姑说：
“我的侄女莉芳的家是贫穷，为了给莉芳筹集上学的生活费，去年整整的一个冬天，俺的哥哥那么大的岁数了还去沈阳市烤了一冬一春的地瓜的小生意，挣了点钱，爹爹拿出来一点钱，给女儿补贴一些生活费用，所以，现在莉芳手头比去年宽裕一点了。”姑姑还说，“莉芳从小就是一个本分的孩子，她不会拿别人的钱的。”
调查小组无功的回来了，王淑梅同学的钱丢了，到现在仍旧没有找到，破案小组虽然很着急，她们没有完全的相信刘莉芳同学姑姑的解释，也没有完全的消除了人们对刘莉芳同学的怀疑，在这种情况下倔强的刘莉芳同学没有脸皮再呆在学校里了，一个夜晚刘莉芳同学走出了学校那道阴森森的大门，从此，刘莉芳同学就没有了音信，破案小组没有查出来丢钱的线索，这个被怀疑的人刘莉芳同学又没有影了，学校的革命委员会也害怕了，放下破案的任务开始到处寻找失踪的刘莉芳同学。
一个半月后的一天，王淑梅同学接到了两个月前回家养病的同一个寝室的另一个同学葛兰，从老家康平县邮来的一封信，王淑梅同学奇怪地打开了来信首先看到了这一行字迹：
淑梅同学: 你好！
在你借给我的旅行袋，我昨天收拾旅行袋的时候，在旅行袋的夹层里，发现了十张十元钱，整整是一百元钱，我知道这些钱是你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你以为钱丢了吧？请你放心钱在我这里，怕你着急的，今天我发信前已经把钱和旅行袋一起，给你邮到学校去了，请你注意接收，接收后请回信给我告知。
此致，革命的敬礼！
同学，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