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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黑漆逼仄的隧道里

2022-02-05 04:22:16 作者:戴文开 来源:视野 阅读:载入中…

走在黑漆逼仄的隧道里

  亲爱的金旻:

  你好吗?夜半收到了你的来信,我大抵是能够理解你的心绪的。虽然你说“每一次我有想跟你写信的想法,总是我最焦虑也最迷茫的时候”,但每每读到你的心意,会让我在那一刻回到你这般年纪时自己的所思所想。这样的时刻于我而言也很重要,那许是让我走近你的一条隧道

  为什么是“隧道”呢?因为这条路是我走向过去之我的一次寻找,也因为你的心房门口没有点灯。是的,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置身于晦暗的一刻,是要摸索而相逢的。对此,我毫无不适之感,因为当初,也没有人来这条隧道找我,而我孤零零地走出了苦涩的心房,然后在这条黑漆又逼仄的路上踽踽而行。我也曾止不住抬头看那星辰光芒,可在隧道里是看不见的,也无从可想,于是,这样迷惘疲惫中继续前行,久而久之,似乎已成了某种我所接纳的生活。虽然这并未使得眼前获得哪怕一丝的光亮,但我的心意渐渐安定了下来,不指望那遥不可及的好运临头,也不去羡慕那些从来被光明包围着,一路顺风顺水的年轻人。每个人的命运即在脚下,有拐弯,有坎坷,当然也可能有惊喜。总之,在这一切到来之前,走好脚下的每一步,便是对的,甚至可以说,是好好迎向未来的责任。当我对于这段旅程习以为常时,生活也在心平气和中发生了转变——倒不是转眼走出了隧道,也不是眼前忽然出现了耀眼光芒,我只是渐渐发现,整条生活的路慢慢褪去了黑漆,而原本内心感到的逼仄,也在悄无声息地消失……当我有意识于此时,这条路已然不是隧道了,而只是夜幕下的一條平常走过的路而已。夜也不是那么黑,抬头可见星辰,但积久的习惯告诉我无需抬头去仰望与寻找,只需在自己万籁俱寂的内心里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夜阑天明,东方既白。

  亲爱的姑娘,若你念读到此刻,觉得这些话语太罗曼蒂克,虚无缥缈,见不到你心中的喜悲,那么请让我来告诉你,我的大四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内心经历的重要过程罢。嗯,其实我在念中文系时很长一段时间被迷茫和失落紧紧包裹着,直到大三,才有了“不久的将来应该会当语文教师”的想法。事实上,就算有此意的我,比之其他同学,也只是所有星辰里最黯然而迷惘的那一颗,我并不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多大的努力,也不知这一路会遇到多少困难——带着这种因未知而不知所措的心绪,转眼就来到了大四。同学都忙着实习与找工作,很少能见到人影,虽然偶遇后也不想聊起“现实主义”的话题,但不聊这些又能聊什么呢?而许多次对话,都以我听到的志得意满作为结束。嗯,他们之中有人被实习学校“提前预订”,有人“离经叛道”自己去找三流小报当记者,有人决意北上去当杂志编辑,剩下的,无非是做好出国准备,保研,以及回家族企业——是的,“有家族企业”听上去很像偶像剧里才有的是罢?而我从大一一进校就对那类同学有耳闻了,只不过到了大四寻找各自命运时,才明白那不只是拿出来炫耀的。总之,总感觉除我之外,每个人都握住了命运的咽喉,只要稍一发力,命运就会乖乖听话了。而自己后来找工作,可谓一波三折,一言难尽,为自己本就没有必胜把握的前途操碎了心,而我同学几乎都先一步“尘埃落定”了。当然,我最后也尘埃落定了,可走完这条曲折的路,似乎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不仅如此,放眼当初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我的小学好友成了美国的大学教授,初中同桌包下了一整个航空货运机场,而当年研发“暴风影音”的高中同桌,现在又走在了智能家居领域的前列……

  是的,亲爱的姑娘,我也与你一样,羡慕着同龄人的好命,好运。我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如他们这样“发达”,如不能“发达”,“顺意”也好。可是啊,做教师的哪会发达呢?在忙碌压力之下,又如何顺意呢?当某段时间我因此感到郁郁时,恰好收到了班上一个姑娘写来的信——自然,她不知我为何而失落,只是发觉我的状态不理想罢——她在信中大抵这样说道:“虽然开开是老师,什么道理都懂,与还不知道今后如何的我相比,一定更明白人生的目标与意义,可有不开心的时候,也很正常,我也常有,同学们都有,我的父母也有——他们只是干着最普通的职业,所以不顺意的时候或许比开开更多,但是啊,我相信开开会很快走出自己的阴霾,会像你的名字一样,开开心心地带领我们继续前进。我们都需要你啊,我们会等你。”念读完这封信后,我内心忽然就清明了——原来,我脚下的路,在别人眼里也是条“好路”,不仅如此,这条路上有那么多韶华生命等着我的陪伴与指引,他们相信我能带他们去往人生旅途的远方,所有人在那里都会遇见更好的自己。是的,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就像是生活在名为“现实”的鱼缸里的一条小鱼,会羡慕生活在自己认为的“理想”鱼缸里的另一条小鱼,可那另一条小鱼,何尝不这样想而“羡慕”我呢!虽然我们看到的他人,总是活出了理想,活成了我们以为的很棒的样子,可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否看见了他们的付出,甚至是某种牺牲呢——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十多年未见的我们每个人都聊了聊自己的生活,有意思的是,彼此竟然都误会对方工作生活是优裕的,而等说穿之后,发现没有谁比谁更好一些。最后大家举杯畅饮,一笑了之——无论欢笑还是苦笑,诶诶,这就是人生啊。

  是的,这就是人生啊。没有谁真正地活得轻松惬意,我们虽然仍会在某些时刻艳羡别人,但应该明白人生坎坷,并不会放过绝大多数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而我们应该多想想脚下这条路,既然选择启程,业已跨出了第一步,那么,我们要做好的是,把第二步、第三步,都走好。有时候会因为路途遥远,岁月漫长,而看不到生活的彼岸——就像之前提到的置身于“黑漆又逼仄的隧道里”,但请你相信,除了我们躁动不安的心会把眼前的路“看死”之外,现实中的任何艰难坎坷,只要还有战斗的意志,我们便不会被打败。此外,我们还应该多专注于如何接纳眼前的生活,而非不满甚至憎恶。当我们习惯与“黑暗”“逼仄”的生活相处时,内心世界就自然而然地宽敞、光明了起来。有时我们羡慕他人生活,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迷失自我的一种表现。虽然不迷失的最佳保证,是清楚地看到脚下之路的价值所在,可一件事、一个物的价值,都需要经年累月才能显现,更何况是我们的一生呢!故而,在这段晦暗漫长的岁月里,我们要赋予自己以价值,赋予脚下之路以价值——那些我们认为的“自欺”,或许也会因为“念念不忘”,而“必有回响”。于我,便是努力教好每一个学生。于你呢——你应该也有自信的答案罢。

  金旻,或许当下你的焦虑和迷茫,也不是我与你的这片心意能够消除的,但我相信,人生就是这样,往前走着走着,过去担忧的,便不再担忧,迷茫的,也不再迷茫。而我们要做好的是,坚定地走下去,不迟疑,不退缩,如果可以——再带上一个我们在最畅快时,最美的笑容罢。

  亲爱的姑娘,我们终将发现与得到此生的快意,并且放在心里,永远安和快乐。

  祝平安喜乐 万事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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