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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的清单读后感10篇

2018-02-06 21:09: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10篇

  《无限的清单》是一本由翁贝托·艾柯 / UMBERTO ECO著作,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198.00元,页数:40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一):追寻令人头晕目眩的清单

  卢浮宫邀请我挑选一个主题来筹办一系列会议、展览、公开朗读、音乐会、电影,我毫不犹豫,提出清单(也包括目录、枚举)这个主题。

  这念头是怎么来的呢?

  读过我小说的人都会发觉,那些作品里有很多清单。我的这个偏好有两个起源,这两个起源都可以追溯到我年轻时所做的研究:中世纪文本和詹姆斯• 乔伊斯(James Joyce)。中世纪仪式和文本对乔伊斯的影响是不容否认的。不过,中世纪的连祷文和《尤利西斯》倒数第二章布卢姆(Leopold Bloom)厨房抽屉里那张清单之间,也相隔好多个世纪。从中世纪的种种清单,再往回推同样多个世纪,可以推到古今清单的开山原型:《荷马史诗• 伊利亚特》里的船名表。荷马这份点船录就是我灵感的源头。

  荷马史诗里,还有一个描述事物方式的原型,那就是“阿喀琉斯(Achilles)之盾”。阿喀琉斯的这面盾牌意喻着一种完满的和谐。换句话说,在荷马的作品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它依违于“无所不包”和“不及备载”之间。

  凡此种种,我都早有所见,不过,我从来不曾着手做这件需要很详尽细密功夫的事,也就是将文学史上(从荷马到乔伊斯,再到今天)数不清的清单例子记录下来。一提起这事,我又马上想到佩雷克(Perec)、普莱维尔(Prévert)、惠特曼(Whitman)、博尔赫斯(Borges)。这场追踪,成果惊人,足以令你晕头转向,而且我现在就知道,会有许许多多人写信问我,这本书怎么没提这个或那个例子。老实说,我并非全知全能,一大堆作品里都有清单,而我不知道;再说,即使我有心将我在探索过程中碰到的所有清单收进来,结果也将是这本书至少会有一千页的篇幅,甚至不止千页。

  其次,是具象清单的问题。谈清单的书很少,而且为了审慎起见,它们都限制自己处理文字开列的清单,原因是,你非常不容易解释一张图像如何既呈现事物,又暗示所谓的“不及备载”,好像这图像承认自己由于画框所限,无法处理那么多其他事物似的。此外,在卢浮宫,以及在这本书里,我的研究都必须像我像之前的《美的历史》和《丑的历史》那样附图呈现事物,然而研究的性质是视觉上的不及备载,和研究美、丑有其差异。关于这些新研究,我还要感谢安娜• 马莉亚• 洛鲁索(Anna Maria Lorusso)和马里欧• 安德利欧塞(Mario Andreose)的大力帮忙。

  最后我要说,寻找清单是一场极有意思经验,不只是为了能够收入本书的清单,也为了我们不得不割爱的那些材料。换句话说,我的意思是,这本书不得不以“不及备载”收尾。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二):清单里的诗意浪漫

  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在《纯真博物馆》中,似乎表现出了一种对物质列举的“强迫症”:“我爱芙颂,也爱她爱过的,甚至是触碰过的一切。我悉数收集起那些盐瓶、小狗摆设、顶针、笔、发卡、烟灰缸、耳坠、香水瓶、手帕、胸针……将它们放入了自己的博物馆。我建成了一座‘纯真博物馆’。”借助着这些零碎的物品,帕慕克完成了那个纠缠8年的爱情故事。然而,帕慕克并未就此结束。他将这些零碎的物品还搬到了现实中,组成了一座真实的“纯真博物馆”。最令人震撼莫过于,博物馆门口右侧墙上铺满的烟头。“在我去芙颂家吃晚饭的八年时间里,我积攒了芙颂的4213个烟头。”这些烟头如同是这座博物馆的灵魂淋漓尽致表达出了凯末尔对芙颂那延绵不绝的爱意。显然,帕慕克深谙物品与人类记忆感情间所拥有的紧密关系

  这种“叙事技巧”,意大利学者翁贝托·艾柯称为“清单”。为讨论这类文化现象,艾柯专门写了一本名为《无限的清单》的书。这本书也是继《美的历史》、《丑的历史》以后,艾柯第三本重要的美学研究著作。

  艾柯认为,“清单”在艺术作品中最初的功能在于,“我们不知道我们所要刻画之物的界限在何处……于是,为了能够谈这东西,为了使它能为人理解……我们根据它的属性,列出一张清单”。然而,艾柯又进一步提到,在美学上,“清单”则代表了一种情感上的“悸动”,这种“悸动”来源于“我们所仰望之物具备一种有限但尽善的完全性”。为了解释这种“美学上的无限”,艾柯举出了妇孺皆知的康德“仰望星空”的例子。如此,到了“康德们”这里,“清单”便不仅是一种艺术技巧或者叙事手法,而且变成了一种文化现象,拥有了特别的诗意或浪漫。艾柯认为,在伟大的艺术作品中,随处可见清单。

  在《无限的清单》里,艾柯正是带着我们从那些伟大的作品中发现那些迷人的“清单”,并试着将它们进行归类:视觉清单、难以言喻的清单、事物的清单、地名的清单、奇迹清单、属性清单与本质清单、混乱的清单、大众媒体里的清单、令人眩晕的清单、实用性和诗性的清单、非正常的清单。这些清单的类别或名称成为《无限的清单》中每个章节的名字,也成为整部作品的内容主体。在每一章的开头,艾柯总以扼要的引语先对各类“清单”进行一番品评,然后就“悠然自得”地将对应的那些伟大作品一一列举出来。那一刻,你会觉得他俨然就是这座“清单博物馆”的馆长了。

  被称为“现代狄德罗”的艾柯当然有资格成为这个馆长。他不仅熟稔西方经典作品,而且对现代文化现象也信手拈来。所以,在阅读过程中,我们就是跟随着艾柯徜徉在经典之中。文学方面,从《伊利亚特》到《神曲》,从《尤利西斯》到《阿莱夫》等等,都是艾柯“清单”的来源;在《蒙娜丽莎》中,在帕尼尼的《画廊》中,在鲁本斯的《造反的天使掉进地狱》中,在大卫的《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中,艾柯也搜寻到了美丽的“清单”。艾柯自然不会放过“图书馆”这个埋葬诸多“清单”的“矿藏”,在“实用的和诗性的清单”一章中,艾柯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著名图书馆。当然,还有诸多雕塑、文物、音乐、电影以及现代装置艺术作品,也都被艾柯一并收入。甚至于,洛杉矶这座美国城市,艾柯也认为它是一座“清单城市”,因为洛杉矶没有明确的城市中心,“每条街道,每条街块都一样,就好像是重复的四条街隔起来一个小街区,无限无限的扩展”。

  其实,在中国文化中也不乏这种“清单现象”。在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中,这种文化现象被称为“列锦”,譬如那首《天净沙·秋思》,还有《红楼梦》。在这些作品中,“列锦”或“清单”同样都是叙事构成的重要部分,并且也赋予了作品特别的美学意义由此可见,“清单”在古今中外文艺作品中都散发着独特魅力。这些“清单”始终都让人目眩迷离,令人如痴如醉,这就是所谓的清单中的诗意和浪漫吧。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三):不及备载

  都说翁贝托·艾柯是整个欧洲读书最多的作家。《无限的清单》这本书充分展示了他惊人的阅读量。从《荷马史诗》到歌德的《浮士德》、普鲁斯特的《在斯万家那边》,从莎士比亚到乔伊斯、博尔赫斯——包括他自己,艾柯旁征博引,几乎涵盖了整个欧洲文学史。不仅如此,书中还列举了从传统到现代、从绘画到影像、装置等大量的艺术作品。真是太博学了。

  《无限的清单》来源于翁贝托·艾柯应巴黎罗浮宫邀请以主题形式筹办会议、展览等活动,他说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单”这个主题。显然,他是对清单有着偏爱的,“读过我小说的人都会发觉,那些作品里有很多清单”。他追踪文学史,发现有数不清的清单被记录下来,“这场追踪,成果惊人,足以令你晕头转向”。艾柯说,“我们摆脱不了没完没了的清单。”

  如果说,之前的作品里大量出现清单,只能说明艾柯的特殊喜好,那么这本《无限的清单》则充分证明了他对清单不仅仅停留在粗浅的兴趣层面,还深入到了钻研的学术层面。在这本书里,艾柯试图通过列清单的方式来阐释清楚什么是清单、清单的起源、清单的历史、清单的分类……

  按照艾柯的说法,清单的原型来自《荷马史诗·伊利亚特》里的船名表。不仅如此,艾柯说:“荷马这份点船录就是我灵感的源头。”此外,他认为《荷马史诗》里还有一个描述事物方式的原型,那就是“阿喀琉斯之盾”:铸盾的工匠将这个盾分成五个区,地、海、天、日、月、星等都纳入其中,还有城市、良田、葡萄园、羊群等,小小的一面盾简直包罗万象。艾柯觉得,这个寓意着“一种完满的和谐”的盾,让后人看到了“无所不包”和“不及备载”——而这正是清单最重要的两个特性。

  梳理了清单的起源、属性,艾柯便开始全方位地讲解各种清单:清单与目录的关系、视觉清单、事物的清单、地名清单、奇迹清单、收藏和宝藏……清单的分类不仅可以按照内容,也可以按照属性来分,比如实用清单和诗性清单。实用清单很好理解,人们将去超市要买的东西记录下来,就成为一份采购的实用清单。这种清单有一定的参考功能,是有限的,可能不会更改。

  当然,艾柯主要研究的不是这种实用清单,而是诗性清单,或者叫“文学清单”。之所以有这种清单存在,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枚举我们无力控制、命名的事物,荷马的点船录就是如此”。相对于实用清单,诗性清单是无限延伸的。显然,实用和诗性的关系,就是索绪尔语言学里提出的“所指”与“能指”的关系。

  清单不仅限于文字,还包括绘画等艺术创作。那些绘画作品,看似被囿于画框之内,无法解释包罗万象、“不及备载”的清单属性,但是正如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它的背景是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是无限延伸的,画框里显示的并非全部,而是一个全体性的示例。

  “清单是将世界重新洗牌的一种方式”,却也不能滥用。艾柯揶揄一些现代作家,比如乔伊斯和博尔赫斯,“他们以开清单的方式来说他们要说的话,是出于他们对过度的喜爱,是出于骄傲以及对文字的贪婪,还有对多元、无限的知识——快乐的知识——的贪求”。

  正如艾柯所说,研究清单“是一场极有意思的经验”。你看,特沙乌洛在1665年的大作《亚里士多德望远镜》里列举的“实体”清单是这样的:神、理念、寓言里的神、天使、魔鬼精灵;博尔赫斯杜撰的一份中国百科全书《天朝仁学广览》里的动物清单则包括这些:属于皇帝的、涂上香料的、经过训练的、乳猪、人鱼、传说中的、远看像苍蝇的……这是混乱的枚举,但通过对艾柯的清单研究,我们会发现各个时代、各个地方的人是如何认识这个世界的。

  作为与《美的历史》、《丑的历史》一样配以插图的精美“图书”,《无限的清单》不可能列举所有的清单,它不得不以“不及备载”收尾。而在书的最后,艾柯列出了他在书中引用的资料作者与出处、艺术家、参考书目等索引,很显然这也是“不及备载”的、可以被看作是无限延伸的诗性清单。(刊登于12月1日的《第一财经日报》)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四):海口代开诊断证明【672859168】开医院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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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五):你阅读不是《无限的清单》,而艾柯的人生清单

  原以为艾柯这本《无限清单》只是一本论述清单意义的书,读过发现这本书就是无限清单的本体呈现,我想,艾柯写此书的想法一定是:我的博学终于派上用场,哈哈哈。

  再回头看艾柯写此书的源起:「卢浮宫邀请我挑选一个主题来筹办一系列会议、展览、公开朗读、音乐会、电影,我毫不犹豫,提出清单(也包括目录、枚举)这个主题」,也就能明白此书的目的了。

  此书就像一间微小的清单主题博物馆,艾柯是收藏家、哲学家、策展人兼导游,一旦你翻开第一页,艾柯就自动来来到你身边开启讲解模式,一边为你解释清单哲学意义,一边将自己脑中的清单物品一股脑地即刻打印送到你面前出来,有文字片段、有艺术名画、有罕见雕塑……由于这些展品大多非常精细,必须要精美的印刷方能将细节展示出来,注定此书只能看实体版,而不能看电子版,而且,你必须每一页每一页地抚摸翻看才能有清单重复列表的感觉。

  艾柯的叙述脉络是在论述清单的意义过程中插入无限多的清单样本,将读者放置在诗歌、名字、图像、物品、颜色、动物、符合、建筑……等各种奇异的清单包围之中,让读者深感奇异世界之大,前人努力之多,清单魅力之无穷。

  清单可表达无限,也可表达无限。

  艾柯将清单分为两种,一种是实用清单,例如购物清单、电话本、博物馆目录,这种清单是有限的,有明确的目的,趣味不大。

  另一种的诗意的清单,例如诗歌、壁画、修辞、围棋……这种清单为说明真实世界、幻想空间、奇妙想法、复杂感情、宏大主题、繁杂场面……譬如清明上河图、譬如富春山居图、譬如千里江山图……无法囊括所有,想一一列出,但又无能为力,试图用清单一收其中,这清单可看见作者的有限的努力,只能以有限指代无限、管中窥豹、以小见大,局部体现全部,即所谓无限的清单。

  美学的无限是一种悸动,仰慕之物具备一种有限但尽善的完全性,激发内心的狂热追求;文学的无限是一种修辞,反复申明,言语无尽,增量、叠加、渐进、高潮。或表示喜爱,或表示厌恶,或表示愤怒……承载复杂微妙的情绪。

  清单可营造秩序,也可毁灭秩序。

  清单将看似无序的东西集中,大多为营造秩序,但艾柯看来,清单更重要的功能却是毁灭秩序。

  「如果你细看乔伊斯和博尔赫斯笔下的清单,我们可以清晰看出,他们所以开清单,并不是因为计穷,不晓得如何说出他们想说的事情,是处于骄傲,以及对文字的贪婪,还有,对多元、无限知识——快乐的知识——的贪求。」

  「清单成为将世界重新洗牌的一种方式,差不多就像把特沙乌洛的想法付诸实践,亦即累积属性,以便引出彼此遥不相及的事物之间的新关系,而且对一般人的常识所接受的关系加以质疑。未来主义、立体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或新写实主义各以不同的方式启动形式的崩溃,混乱的清单就是这崩溃的模式之一。」

  清单可表达人生,也可创造人生

  艾柯在此书最后将清单上升到人生高度,人生就是有限的生命清单,但人类毕竟不愿意就此终结,往往费尽力气要在无限的时间清单中立下自己模因的无限清单。这些模因的无限清单被艾柯看到,并且一一收集过来,也试图在建立艾柯的无限清单。

  你阅读不是《无限的清单》,而是在阅读艾柯的人生清单。你不是在阅读艾柯的人生清单,而是在创作自己的人生清单。

  话说,看完这本书竟然想去卢浮宫看看哎。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六):无限,无序,却又很美

  2013年8月,世界哲学大会,在两千多名哲学家里,最引人关注的是艾柯和哈贝马斯。艾柯调侃解构主义是“一种持法国许可证、美国制造的商品”,他的“消极实在论”朴素地申明:存在不是语言的结果,语言不能自由地建构存在。这话让人放心,就像他敦实的身材、五万本藏书、标志性的老家出产的帽子、永远不竭的编撰能力、为阐释设限的思想,全都让人放心。可是稍等,艾柯是哲学家、也是小说家,哲学的“实在”固然实实在在,文学的“语言”也的确是虚虚实实。艾柯在主题发言中的“论敌”——康德、尼采、还有个隐身的福柯,在艾柯的通俗著作中亦有出现,换了一种准文学语言,好懂得多。此书叫做《无限的清单》,是艾柯继《美的历史》和《丑的历史》之后,应卢浮宫邀请编撰的又一部“图书”。

  开宗明义,艾柯为了阐释“无限的清单”,首先抛出了康德“头顶上的星空”,说康德仰望星空油然而生崇高之感,然后从主观上设定了一个“无限”作为前提,这个“无限”非但人们的感官无法掌握,连人们的想象力也无法拥抱,“这是一种不安的快感,使我们感到我们的主体性是伟大的,能够心向往之,向往我们无法拥有的东西。”可是在艾柯看来,星星们是客观的,即便人们不抬头仰望、甚至人类自身并不存在,它们也依然在那儿,所谓“无限”只是以人的能力和智力“不可胜数”而已。“如果一位艺术家尝试为宇宙中的所有星星开列一张局部清单,那么,我们可以说,他希望使我们想到这客观上的无限。”在这个意义上,“清单”或曰“目录”,是一种再现方式,是以具体暗示无限,因此它总是在“无所不包”与“不及备载”之间。

  艾柯把《伊利亚特》视为“古今清单的开山原型”。实际上,《伊利亚特》包含了两种“清单”,语言的和图像的。语言清单的典型是“点船录”,为了表现希腊联军的浩大阵容,诗人荷马用了350节诗一一列举船长和船只的名字。“点船录”不但提供了一个精彩的清单例子,在艾柯看来,它还建立了“难以言喻的申论模式”,也就是说,当面对一个非常浩大的事物,或者一个未知事物之时,作者不能一一缕述,只好开一张清单作为样品、示例或指示,供读者去想象其余。至于图像清单,其典型是“阿喀琉斯之盾”,匠神赫淮斯托斯为阿喀琉斯打造了一面巨盾,上有精妙的图案,囊括地、海、天、日、月、星、城市与乡村、人群与牲畜、战争与和平,借盾牌的有限形式,建立了一种秩序、一套阶层井然的结构。“凡百艺术,皆同此理,你只关注艺术家要你关注的有限的宇宙,呈现出的宇宙受制于它的形式。”整部《无限的清单》,主体部分是谈论以语言呈现的清单,同时用图像来为这些清单加注,作者时时提醒人们,有限的言语和有限的画框,貌似无所不备、井井有条,其实只是呈现了一个更大事物的一小部分,或者将一个无序世界表现为可视的场景。

  在回答德国《镜报》记者的提问时,艾柯坦白说“我喜欢清单,就像有人喜欢足球或有恋童癖一样,人各有癖好。”他对清单的偏爱可以追溯至他青年时代所做的两项研究,中世纪和乔伊斯。中世纪的“连祷文”要一一唱呼圣者的名讳。阿奎那的《神学大全》志在为物质和精神的宇宙提供一个形式。乔伊斯在《尤利西斯》倒数第二章,列举了布卢姆厨房柜子抽屉里数量惊人的杂碎。在《芬尼根的守灵夜》里,为了让读者感受爱尔兰利菲河的流动,乔伊斯插入了全世界所有国家的河流名字,成百上千个。作为“清单迷”,艾柯在自己的小说里也大量使用清单,例如《傅科摆》,整部小说都建立在一张“送货清单”的基础上,我想他要强加抑制,才在本书里只列举了两个自己作品中的例子,一是《玫瑰之名》里成群的流浪者的名字,都取自可靠的历史记录,二是《波多里诺》中呈现了一条河里所有可能、所有想象得到的石头。

  《无限的清单》是一部关于清单的清单,除了文字阐释,艾柯还枚举了67个作者的近百部文本片段,129位画家的作品,另有62幅佚名插图,厚厚一大本,美伦美奂。清单的功能是为一组本来漫无秩序的事物赋予秩序,为了呈现的方便,艾柯将清单进行了分类,诸如有限的清单、无限的清单;名字清单、图像清单、奇迹清单、地名清单、属性清单、本质清单、大众媒体里的清单;混乱的清单、令人晕眩的清单、非线性的清单、非正常的清单……林林总总,一共21章。

  既然提到“清单”与“分类”,艾柯不可能回避福柯的煌煌大作《词与物》,他在《混乱的枚举》和《非正常清单》两处援引了福柯援引的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杜撰了一部叫做《天朝仁学广览》的中国百科全书,提到“动物”可以区分为以下种类:(a)属于皇帝的,(b)涂上香料的,(c)经过训练的,(d)乳猪,(e)人鱼,(f)传说中的,(g)流浪狗,(h)包括于本分类中的,(i)像发疯般发抖的,(j)不可胜数的,(k)以非常细的骆驼毛笔画的,(l)诸如此类,(m)刚打破花瓶的,(n)远看像苍蝇的。博尔赫斯的这个段落曾让福柯大笑了好久,也是促使福柯撰写《词与物》的主要动因。福柯着迷于这份清单中的无序,也因此欣赏尼采的谱系学——突现无先验主体的、分散的、散乱的、非中心的、充满着偶然性的多样化空间。在艾柯看来,这份清单体现的是对多元、无限和过度的贪求,美则美矣,却启动了后现代主义的“形式的崩溃”。艾柯处理这张清单的方法是大刀阔斧的,他指出博尔赫斯的清单挑战了一切合理的集合论标准,是一个没有逻辑的集合,是将一个非正规集合归为正规集合,结果是一个悖论。“博尔赫斯的清单,使清单诗学达到异端的极致”。

  艾柯在世界哲学大会上指出,后现代思潮可以归结为一个简单的模型——尼采所说的没有事实,只有各种各样的解释。而在《无限的清单》中,艾柯对清单中的异端、混乱和诗性津津乐道,显然怀有欣赏与宽容。看来只好把他比作奥德修斯,他用蜡堵住船员的耳朵,自己却好奇而勇敢地倾听着塞壬的歌声。这本难以言喻的书结束于阿波利奈尔的诗句:我们到处寻找冒险。我们希望给你广大且神奇的国度。可怜永远在无限和未来的前线奋战的我们。

  本书第61页,天使之名排了满满一页,而62页的灵魔之名只有半页。差不多这也是全书里“正统”与“异端”的比例。只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怪异和反常,好看。

  本文已发表于新京报,请勿转载。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七):清单的清单——读翁贝托·艾柯的《无限的清单》

  《无限的清单》是被称为“最博学的作家”翁贝托·艾柯继《美的历史》《丑的历史》之后,最新推出的美学研究重量级作品。艾柯受卢浮宫邀请策划了一系列展览等活动,并完成这本关于“清单”的图文专著。书中探讨了艺术、文学、音乐、建筑等领域出现的“实用清单”、“诗性清单”、“既实用又具诗性的清单”存在的意义与功用。艾柯将带领人们欣赏那些在阅读文本或观赏画作时常常忽略,甚至厌恶的清单——有限的清单、无限的清单;名字清单、图像清单、地名清单、属性清单;混乱的清单、令人晕眩的清单、非正常的清单……寻找清单的本质。  

  熟悉艾柯的人只要看一眼《无限的清单》的目录,一定会对书的内容猜到几分:他一定又是从“清单”这个概念或者说这个词条大做文章,尽情地把自己百科全书式的聪明劲儿发挥出来,既是秉承了《美的历史》、《丑的历史》一类美学史的写作,更是一种“开单子”式高端大气有文化的学术游戏。你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学者特别爱给别人开主题书目,比如钱钟书曾随手给吴组缃开了四十多本英文情色书,就能隐约感到艾柯写这本书时远超“獭祭鱼”的那种快感。

  清单如何成为一个美学问题?艾柯的回答是:“美学上的无限是一种悸动,这悸动的来源是,我们所仰慕之物具备一种有限但尽善的完全性。另外有一种再现方式,几乎是具体地暗示无限,因为它事实上无止境,而且不完结与形式。我们要把后面这种再现模式称为清单,或目录。”在这里,艾柯从美学“再现”的角度区分了两种模式,一种是有限而尽善,本书第一章所谈到的描绘了整个宇宙和谐秩序的阿喀琉斯之盾,正属于这一类模式。相似的,例如太极八卦图亦属于此;后一种才是本书的主题所在,那就是无限,无限不仅从程度上暗示了“尽善尽美”,而且内容也是极大丰富的,甚至不仅是内容,也包括一份清单所具有的修辞、隐喻等,例如书中所举的一首赞美女人的诗歌,理论上可以有无数种修辞来形容同一个女人。

  “无限”,就成为了艾柯写作本书的动机和原点,而一张永无完结的清单也顺理成章的成为本书的美学对象。那么,允许我们立刻跳到最后一章,艾柯炮制了两个集合,对第二个集合他如是描述:“有些非正常集合却是他们自己本身的成分,因此,以X为集合,而x为其成分,可以表述为:x,x,x,x,X,x,x,x”。一目了然,“清单”本身也就陷入了循环往复、自己包含自己在内的逻辑陷阱。从“无限”这一概念的美学原点,到无限循环没有终点的“清单”集合,这本极具开放性的书籍也就成了可以一直玩下去的游戏。于是我们发现,就“清单”本身也可以列出一系列的清单,这就恰恰构成了本书的篇章结构、收录的图画、引用的典籍和目录。艾柯列出了实用清单、诗性清单、清单的枚举清单、清单的修辞清单、奇迹的清单、收藏品和宝物的清单、博物学、一种事物的各类属性的清单、有逻辑可循的清单、无逻辑可循的枚举、混乱的或有序的清单等等。艾柯为清单所列举的清单有何共性?这些清单之间的“科属种”如何构成?他没有回答,读者也不知道。但这种不清不楚、看似没有逻辑才构成清单的“无限”的性质。总之,艾柯写下了一本没有结尾的、关于清单的清单的书。

  于是,这本书就不再只是一本美学著作,也成为了一个列举清单的游戏手册。读者会很容易被刺激到想象,开始随着艾柯的节奏不断的从自己的知识库中翻找属于自己的各类清单,并且乐此不疲。如果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就自己有生之年的所知所闻列出一份无限的清单,来表达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人类是无限的,因此每个人的清单也将是无限的。艾柯在书中写到,“清单为一组漫无秩序的事物赋予秩序”。清单可以构成秩序,也可以构成对旧秩序的挑战,一个人能列出怎样的清单,也就暗示了他身处一个怎样的秩序。

  对我而言,仅仅在翻阅的过程中,这本书刺激我联想到的清单就有:《周礼》列举的儒家经学话语中的各类职官,而且它们是信史还是“六国阴谋之书”尚不确定;屈原《招魂》里枚举的沟通阴阳之界的礼仪以及食物,《天问》中枚举的一个楚国“百科全书”式的天文地理及历史知识;“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汉大赋是最典型的无限的清单;当然还有《山海经》以及同属此传统的《搜神记》《虞初志》一类怪力乱神的“清单”,直到《镜花缘》;当然还有被西方进一步虚构的“天朝百科全书”的原型,也就是《太平御览》等类书;目录学,这是中国学问的门径,所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书目答问》等俨然一份庞大的清单,而且仍然在不停地被补充修订;经学的注疏体亦是如此,孔子的一句语录后面,已经存在并将永远存在无限的注、笺、疏、正义等等。当然,除了这些庞大的清单,我也会被艾柯刺激到想起一些奇怪的清单,譬如 蝂背负的东西的清单,《枕草子》里那些“可爱的事情”“好笑的事情”的清单,《红楼梦》的情榜,《水浒传》的名单,《西游记》所取的真经的目录,童话作家任溶溶的《小妖精的咒语》,乃至电脑游戏里的种族,英雄的道具与宝物等等。

  以上,恰是读本书最大的乐趣。

  正如艾柯所说,网络彻底、根本性的改变了“清单”的形式,让清单的无限性发挥到了无限。例如有个网站就叫欲望清单,网友可以把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列入其中;例如豆瓣网的本质就是一个关于书籍电影音乐以及“东西”的无限清单,只要服务器不停止,条目可以无限的被创建。

  而电脑游戏,这一艾柯绝对不了解的艺术形式,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清单的无限性和美学意义。且不说网络游戏本身具有的无限性,仅仅在单机版游戏中,人为创造出的城市、种族、英雄的名字、NPC就是一种理论上有限却呈现出无限特征的清单。一个RPC冒险游戏里英雄所能具备的技能、魔法、道具等也是如此。有些游戏如《英雄无敌》还自带地图编辑器,任何一个玩家都可以自己创造地图。《英雄无敌》系列和《魔法破坏神》系列,这两个久负盛名的游戏,都虚构了一个庞大的神话、历史和地理世界。例如,我们可以像艾柯列举中世纪修道院收藏的圣物一样列举出《英雄无敌》三的部分道具:神谕之冠、天使项链、先知剑、神奇战甲、圣靴、狮王盾……

  对一个这款游戏的资深玩家而言,这份清单非常有用,对其他人来说,也显得很有味道。只要你懂得修改游戏,可以继续添加更多宝物。我想,艾柯没有把电脑游戏的清单纳入他清单的清单,或许也是小小的遗憾。

  【原文刊载于《文汇报》2013年11月2日书缘版】

  原文链接:http://whb.news365.com.cn/sy/201311/t20131102_1689719.html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八):转:《三联生活周刊》

  艾柯:合上了一本百科全书

  原创 2016-02-20 薛芃 三联生活周刊

  在看到哈珀·李去世的消息不久,又收到翁贝托·艾柯离世的噩耗。这个周末,遇上了世界文坛的黑色星期五。

  艾柯

  艾柯的庞大世界,很难用几个关键词概括。他写小说,研究符号学、阐释学、中世纪美学与神学、大众文化,他是学术界里最有大众基础的畅销书作家,又是当红作家里最深宅闺中的学者。所以,再过若干年,当我们纪念艾柯逝世x周年时,每个人想起的他恐怕都不是同一个艾柯。

  他出生在亚历山德里亚,一个在米兰和都灵之间的小城,有意大利北部的冷静和沉稳,一点都不张扬。就像《艺术哲学》里把艺术风格的成因归咎于气候、环境、种族这类因素一样,艾柯也说过自己的的怀疑主义和包容性与成长的环境有关,他曾借书告诫自己:唯一的真理就是学会摆脱对真理不理智的狂热;另一方面,他那自以为是的幽默和俏皮,又是典型意大利佬的雅痞劲儿。

  在与卡里埃尔的对话录《别想摆脱书》里,艾柯说:“藏书是一种手淫现象,只属于个人,很难找到能够分享同一激情的人。”他和妻子在米兰的家里(这只是艾柯藏书之所的其中一处)就有三万册书,美国书痴巴斯贝恩(Nicholas A. Basbanes)在《为了书籍的人》写道,“他称为‘家’的石面建筑原来是个优雅的旅馆,地板能承受重压,天花板非常高,可以安放高达十一层的书架。为了帮助自己到最上层取书,他把几个活动梯安在钢制的轨道上,以便不费力气地在房间里来回移动。”

  关于艾柯爱书,有一个经典的段子——面对家中万卷藏书,他常受到这样的质疑:“这些书你都读过了吗?”这时,会有三个答案,

  答案一:“不。这些只不过是我下周要读的书。”

  答案二:“我一本都没读过。不然我留着它们干吗?”

  答案三:“您知道,我不读书,我只写书。”

  的确,艾柯的一生都在写书。从1980年《玫瑰之名》到2015年初最后一部小说《创刊号》的面市,他出过七部长篇虚构类小说。在《虚假的力量》这篇文章里他说过创作这些小说的初衷,这是1994年在博洛尼亚大学的演讲稿,所谓“虚假的力量”,就是“谎言改变现实”。像乔治·马丁的大脑里永远有一片威斯特洛大陆在纷争一样,艾柯用尽了亦真亦假、无中生有的历史素材,嵌套在一起,千里伏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次翻开《玫瑰之名》或《傅科摆》,就觉得自己无知,像在一个永远找不到尽头的迷宫里周旋,却不知出口只与自己隔着一堵墙。这两部小说铺陈布局得周密有致,如果把它们图像化,大概就是18世纪意大利画家皮拉内西的笔下的“监狱组画”的场景,体量庞大无比,空间错综复杂,在晦暗粗陋又潮湿阴冷的监狱里,门楣上的古罗马式雕刻、拖拽着腐旧机器的缰绳却精密至极,它是一个超出了理性负荷的超现实空间,最终“归于瓦解虚无的壮烈”。

  皮拉内西版画《监狱》之一

  而艾柯令人着迷的,又何止是小说。他曾在不止一次的演讲中说到,“我是一个哲学家,只是在周末写写小说罢了。”这股子自信又自负,五百年前的达·芬奇也曾拥有。与等身的学术著作相比,七部小说确实也只是周末的工作量。

  在《玫瑰之名》的附录中,艾柯写道:“我在每个地方都能看见中世纪的影子,显而易见地,它们覆盖了我的日常生活,那些看起来与中世纪完全不搭调的生活琐碎,实际上都沾染着中世纪的色彩。”他的学者生涯始于对中世纪的研究,1959年出版了《中世纪的艺术与美学》,他痴迷于那段虽然混乱无序却又生机勃勃的时期——一个诞生了现代城市、银行体系、大学、现代欧洲语言、国家和文化理念的“黑暗”时期。在巴黎做研究期间,还试着去体验中世纪的生活,简化巴黎的地图,选择特定的街道和饮食,每日研读文献,就会慢慢进入中世纪的思考和感知方式。

  目前国内引译的艾柯著作里,并没有早期相对艰涩的学术作品,后期几部通俗易懂的作品显然更受欢迎——《美的历史》、《丑的历史》、《无限的清单》。艾柯开启了一种“清单式”的书写方法,若将《美/丑的历史》两部看做这种方法的探索,《无限的清单》自然就是一份成熟的清单了。这是艾柯为卢浮宫藏品撰写的一份“清单”的清单,为了更醒目的呈现,又将清单进行了分类:名字清单、图像清单、奇迹清单、地名清单、属性清单、本质清单、大众媒体里的清单;混乱的清单、令人晕眩的清单、非线性的清单、非正常的清单……

  在接受德国《每日镜报》采访时,艾柯说自己喜欢清单,就像有人喜欢足球或有恋童癖一样,人各有癖好。“清单是文化的根源,是艺术史和文学史的组成部分。清单并不破坏文化,而是创造文化。无论看哪里的文化史,你都会发现清单。”

  《无限的清单》中文版

  在这里,艾柯在用一种类似于“超级整理术”的方法去归纳历史。当面对一个非常浩大的事物,或者一个未知事物之时,作者不能一一细述,只好开一张清单作为样品、示例或指示,供读者去想象其余。此时,作者最无可替代的工作就是“断-舍-离”,在成千上万的物件中给每样物件评判出适合指数,甄别出最具典型性的收录于清单中。

  此时已年近八旬的老头儿把准了读者的脉,开出这一本琳琅满目的清单。因为清单太过包罗万象,信息量极其大,在常人有限的生命力,几乎无人能将他们一一涉猎,清单的功能就像博物馆的陈列、临时突击的考试大纲,在最短的时间内灌塞最丰富的条目,至于每个条目背后究竟有多少玄妙,这难题只能交由开出清单的人了。至少艾柯统计过唐璜睡过多少女人:2063个!

  艾柯走了,留下了一串书的清单,历史也终将把这份冗长的清单精简为更清晰明了的条目。如同艾柯自己说的:“档案馆和图书馆就如一些冰冷的屋子,我们把记忆储存在里面,以免文化空间充斥着所有这些杂物,同时又不至于彻底放弃这些记忆。”

  在未来,只要愿意,总是可以再把这些封存的记忆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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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九):Eco的陷阱【居然吐了几千字的槽!】

  几乎每个普通读书人都曾尝试摘录成百上千自以为有用的句子或图片,然后任其被后续的积累封存。少数以学者或研究家自居的别有用心者会采用某种方式将其排列整理,试图从自创的谱系中发现不一样的东西。这其中有个别人深谙清单编制技巧,结合少量带有引导性的原创成分编纂成集,从而产生一种极具蛊惑性的反作用,反哺本来处于资料来源地的读者,诱使其对这一主题书册进行收藏、讨论、诠释和解构,继而衍生出编制和写作时并不存在的清晰意义。

  Eco(还是更习惯原来“埃科”那个译名,因此以英文代之)在《无限的清单》中所做的显然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1

  这是本很难评说的书。因为作者本身的学识广博和讨论主题的无限延展性而使人不敢相信正文、引文和插图有哪处不含深意,而事实上它们也的确被安排地具有独特逻辑,这逻辑的解析方法写下来又是一张新清单。Eco受访时说过:“我喜欢清单,就像有人喜欢足球或有恋童癖一样,人各有癖好。”恶趣味显露无遗。然而他在书中却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许多过分流行的、过于通俗的或太过具体化的清单——比如成书前不久上映的电影《遗愿清单》,他绕开这种将清单视为道具的做法,选取一些看上去很不具备典型清单特征的非正常例子占据大量篇幅,并最终回归于全书中最独特的一份清单——博尔赫斯在《约翰•威尔金斯的分析语言》中杜撰的充满了悖论的动物清单,Eco此时揭开了面纱一角:“清单诗学达到异端的极顶,横眉冷对前此一切逻辑秩序。”瞬间,他的恶趣味似乎升华为全人类共同的趣味,这一点被全书纵横古今的人类卓绝艺术成就所间接证明。

  更为奇怪的是,评论者和读者似乎都在表达一种目眩神迷的享受感,却没有人提出这二十一章内容的编排本身就是一张打破了常规秩序的清单:既非按照时间空间排列,也并不是单纯的列举,各章之间存在着交叉和包容,而且清单的分类规则也捉摸不定。这一切无序性被精心安插的图像和引文赋予了意义,在欣赏这些成品并揣摩它们出现原因的同时,读者们已经接受了突如其来的新一章节所竭力要完成的传达动作。这可真有点角力的意味,只有足够优秀的作者挑衅足够优秀的读者时才敢如此为所欲为(当然由于本书缘起于一个卢浮宫博物馆委托的项目,Eco还是有所节制)。

  Eco应该早已预料到我所思如是,因此临近书末时经由文字和图书馆引出了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张单子:

  你好久好久以来一直打算读的书

  你搜寻了好多年而遍求不获的书

  内容是你目前正在研究的问题的书

  你想要拥有,以便需要时能顺手取读的书

  你可以暂搁一边,或许今年夏天读到的书

  你需要在架子上和别的书摆在一起的书

  使你突然生出没来由、难以解释的好奇心的书

  很久以前读过,如今必须重读的书

  你向来假装读过,现在该坐下来真正读的书

  作者或题材吸引你的书

  作者或题材并不新(对你或一般人不新)的新书

  作者或题材完全前所未知(至少你不知)的新书

  当年看过卡尔维诺的这份书单后,我的书就再也没按照国家或作者或类别这些元素进行整齐而愚蠢的分类,它们变成了一屋子时刻调整中的书塔,有的名叫“新买必读”,隔几天又更名为“上月购入年内应读”,再一阵成为“近三年的欠账”,最终有一些不幸的进入“未拆可售”,而自己最先爬的竟然总是“别人推荐或塞来”的那一座,也许是因为背负了虚假的责任感,或只是为了闲聊中应知应会的虚荣——放弃自由而沿着某张所谓经典书单攀爬阅读之塔的一大半意义总出自这些幽暗所在。

  2

  Eco好像说过总有人指着他如山的书墙问他看过多少,他觉得这些人显然不了解书,不了解阅读和藏书癖。每个书痴书狂的心中都有一张永无止尽的书单。我的胡子兄弟在书店业闯荡二十年,为人低调,但说起经手的书却从不含糊,他号称脑袋里装着三万册以上的图书清单,包括出版信息、装帧和大致内容,并且这个单子在不断加长。然而我始终没有傻到去问他这张单子里他究竟读过多少,估计他也绝不会有详细梳理这张单子的念头,也许这就是学者和书贩子的最大区别?举这个例子只是忽然想到清单有时也会回归到列举和检索的原始用途,在那个基础层面上,它所列举的内容是书、宝石、哺乳动物还是情趣用品显然区别不大。

  说起书单,梁道长在推荐此书时将Eco定位为“可能是今日整个西方世界读书最多的人。”根据Eco以往著作中将各种符号和含义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炫学样貌,这一说法显然不无出处,不过在这本《无限的清单》中,的确极少涉及到东方的艺术品和作品,这倒给我一个挖角自身记忆的大好机会。

  我无法避讳自己也是个清单迷的历史事实。虽然不如Eco的收集和叙述那样让人目迷五色,可打扫一下记忆,清单绝不仅是前面提到的列举和检索之物,而至少具备了【无序、无限、永不完备和广泛联系】的特性。

  3

  自小爱听评书,更爱按着自己的想象把一张张十三太保四猛十杰的人物清单和大量赋赞整理在纸上,攒足了一本却发现这种整理的意义不明。后来想想,其实这些名称和语句的定式长久流传后本身就成了一种性格的代表和命运的预示。再后来着迷于《封神榜》和《封神演义》末章众仙归位所留下的漫长神谱,感觉它既是一种对情节和人物的全面回顾,又交代了他们在“天上”的去向,同时还将天地间的阶层秩序进行了一一对应,真是“一单多能”的典范。

  而水浒的故事自“天降清单”始,至英雄排座次到高潮,其中每个人物有浑名有来历有职务,除了阴气不足,这份英雄清单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有序”的典范,令多少代少年为之狂迷。不过后来从受招安到死伤走散七零八落,造反者的悲剧宿命与清单的过分秩序性融合在一起,让人相信开列一份如此清晰的具有明显层级排列的清单无异于向权威缴械,向命运投降。当然后世造反者们仍然固执地保有开列人员名单的理由之一也正是因为它的秩序性所带来的危险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保证同舟共济的长久。

  前后纵横千年的巨石《红楼梦》更是以富含各式具备多重诠释可能性的清单著称,它的完结版本最后本应附一份“情榜”(这似乎是那个时代大型作品的通例),幸好最终未曾真正面世,否则必然会因这份榜单的规整性而产生评判,从而损伤其因残缺和“不及备载”而具有的永恒的【“无序”之美】。

  我曾经着迷于神仙谱系的“调研工作”,甚至引发了家人的恐慌,其实我只是对那些看似胡编乱造又个个有本有源的传承清单极感兴趣而已。Ecod 以《伊利亚特》和《神谱》为清单的肇始,而中国的神系源流更为纷杂,每个体系加上神像和本纪都将成为一份“无限的清单”。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老家见过的年画,天地诸神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张草纸上,虽个个面目模糊色彩黯淡,但年复一年层级明确地俯瞰人间烟火,自是一种庄严的传承。

  传承对于武学之重要性被后世演绎得神乎其神,乃至于编造出种种秘籍宝典,这大概也是“清单狂迷症”的本土化表现之一。然而正统的武学的确是有起有收,套路鲜明,变化却是无穷无尽,这一点倒真是深得清单无限无穷的组合之妙。

  文学上的传承更加难以尽述,我本人脑中突然冒出的是王德威讲一众“鬼派女作家”与张爱玲奶奶的源流时,想象着一股阴寒之气通过作品和一代代作者的名字在指间流动,让人有种投怀送抱的冲动。后来很有想法的朱氏姐妹虽出胡门,但也未曾脱离这张清单。且看《荒人手记》里朱天文数颜色,“二朱红,月季红,扇贝红,柿子红,玛瑙红,灰莲红,象牙红,蛤蜊粉红,银星海棠红,我诵著我自个的经,蒸红,晴日蒸红出小桃”,这一番纷乱的意象,又因为趋向唯一的【无限可能】而显得分外诱人。

  Eco说了,这本书不得不以“不及备载”收尾。清单的不完备性于我不仅是排列无意义的众多霓虹灯广告牌和永远游走于规则之外的道路命名,它还关乎癖好和欲望。

  曾经为了收集一套张数不明的卡片,我和小伙伴们固执地吃掉一箱又一箱毫无营养的干脆面,最终按着厂家提供的清单收集完全后,油然生出一种失落感,倒不如民国时香烟公司为了打开销路推出的那套数百张的人物烟画,说好集齐便送金条,但有那么一位只在内部印刷过不到十张留样,普通烟民和孩子们只能在永远的饥饿感中想象着“全图鉴”的样子。还有杨家将故事中的七郎八虎和十二寡妇,我足足收集了几十种版本的名单,分不清哪个更加权威,有的甚至直接把流传中衍生出的异名作为新人物塑造登场,他们又必须有家世出身和爱欲生死,于是杨家将就成了一个永远处于不确定状态的庞大军团。

  清单的不完备性带来的另一重想象来自欲望。我看过的(当然是非隐秘场合)最惊心动魄的清单应该来自于电视新闻,那些必须按时公布的、顺序不得错乱的、漫长的名单听上去简单枯燥,然而稍稍去探究一下名称更迭和次序调整的奥妙,就会有无穷的想象涌出,就能够在这一串串名字中间感受到巨力如潮。我们如今回望历史,大多数时间也只能凭借各式各样名单(也许已经被更动过几千次)的变幻揣测人物和国家的遭遇之迷。

  佛经上经常出现众多看似无意义的名字堆积,也许正是希冀着寻找到一种颂扬的铿锵和节奏的平稳,以其克制人间名单那【永恒变更的趋势】所带来的无尽欲望。

  至于清单内容和不同清单之间的【广泛联系】,如果再说下去,这篇文字插些图也能成书了。不过《无限的清单》中插图印刷得极为精美,虽然导致书册无比沉重却仍让人不忍释卷。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学着哥哥的样子从各处用刀片偷裁回来的美丽图片,它们被我分门别类地夹藏在书里,粘上写着自以为是的注释的签条,形成了一份美好而充满了犯罪欲望的清单。

  4

  从西到东,从读书想到卡尔维诺和神谱,再想到曾经迷恋的山海经和盲眼的博尔赫斯,Eco用他独到而漫不经心的方式使蠹鱼们纷纷落入他用作陷阱的皮口袋,然后扎上袋口,任它们乱序漂流于无所不包的意义之海。

  《无限的清单》读后感(十):难以言喻的清单

  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在翁贝托·艾柯看来,无疑是一份清单,这本小说里曾提到“名词比动词高贵”,但何以如此却语焉不详。毫无疑问,无论名词是不是很高贵,人类产生的第一本辞典一定是本名词辞典,而任何一本辞典首先肯定是一份清单。翁贝托·艾柯受卢浮宫之约,为一系列会议、展览、公开朗读、音乐会、电影选择一个主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单”,可谓明智而聪明之举。而凭他的博学,他确实也正是最适合的人选,作为一个“清单控”,卢浮宫选择了他,可谓正中其下怀。

  大部分中国读者结识翁贝托·艾柯是因他的让人头晕目炫的小说《玫瑰的名字》、《傅科摆》,除了小说家,翁贝托·艾柯另一个身份是学者,特别是符号学家,而《无限的清单》正是能见证翁贝托·艾柯作为一个符号学家身份功力的一本书。对于他来说,所谓清单,只不过是符号的一种排列组合方式而已。《无限的清单》虽然是一本继《美的历史》、《丑的历史》之后的另一本学术著作,但凭他所列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清单,我宁愿相信,这是他的一本游戏之作,让读者备受折磨之余,产生康德仰望天空的感觉,同时在那些近乎疯狂的清单面前发出哈哈大笑。

  在《无限的清单》里,翁贝托·艾柯将他的清单分为“视觉清单、难以言喻的清单、事物的清单、地名的清单、奇迹清单、属性清单与本质清单、混乱的清单、大众媒体里的清单、令人眩晕的清单、实用性和诗性的清单、非正常的清单”,细心的读者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分类,因为,在他的清单类别并不相互排斥,彼此之间都可能会有交集,而读过《无限的清单》的读者则会对他的这种分类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因为在博尔赫斯杜撰的《天朝仁学广览》的中国百科全书中将“动物”可以区分为“属于皇帝的、涂上香料的、经过训练的、乳猪、人鱼、传说中的、流浪狗、包括于本分类中的、像发疯般发抖的、不可胜数的、以非常细的骆驼毛笔画的、诸如此类、刚打破花瓶的、远看像苍蝇的”,艾柯的分类,只不过是对博尔赫斯的戏妨。

  清单的分类如此奇怪,清单的具体内容自然不会让读者们失望,在清单里翁贝托·艾柯共列举了67位作者的作品、129位画家以及62幅佚名画作和三幅剧照,而翁贝托·艾柯的文字其实只起点睛及串联作用。其他的先不说,在67位作者中,博尔赫斯、卡尔维诺、雨果、普鲁斯特、乔伊斯、拉伯雷以及艾柯本人这些大神都赫然在目,在艾柯看来,这些大师作品风格迥异,但个个是“清单控”,有他们的作品为证。如果不是艾柯,一般读者真还不会注意到拉伯雷的《巨人传》、雨果的《九三年》、博尔赫斯的《阿莱夫》、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宇宙奇趣》里隐藏着一份份清单,更别说乔伊斯的《尤里西斯》、艾柯本人的《玫瑰的名字》和《波多里诺》了。

  “超级清单控”拉伯雷颇能代表这些“清单控”们,关于拉伯雷艾柯有如下的评语:

  “他(在《巨人传》里)开列这些清单用意看起来就是要鄙视那些条理秩序的要求,他别无什么明显的理由,非要开列这些清单不可:一个人要清洁自己的屁股,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方法,有那么多形容词来形容男人的性器官,那么多法子可以把你的敌人抓来剥皮,圣维克多修道院收藏了那么多没有用的书,蛇有那样许许多多的种类,卡冈都亚会打那么多种牌,下那么多种棋(而且,只有天晓得他怎么有那么多时间玩那些游戏)。”

  这段评语下面罗列了《巨人传》里卡冈都亚玩过的棋牌,艾柯称其为“为清单而清单”的诗学之始。

  与艾柯提到的开列清单的极端例子相比,拉伯雷这个“超级清单控”都不算什么。例如,他提到格诺的《百万亿首诗》,“在这本书里,每一页都裁成许多行横条,而整本书的横条不同的排列组合形成一首十四行诗,总共可以组合成百万亿首诗……,即使你有本事一天读二十四小时,也得两亿年才能读完。”而在托马斯·帕维尔的《虚构的世界》里曾设想有一位全知的生命有能力读一本世著,这本巨著包含了关于真实世界和所有可能的世界的一切真实陈述。艾柯没有明说,这个全知的生命其实只能是上帝了,只是只有上帝是始也是终,是过去,也是未来,只有符合这种特性的全知者的生命才有可能读完这样一本超级巨著。

  如果有可能,这样一本超级巨著真的有必要存在吗,虽然作者在创作时可能充满了无限的快感,但普通读者未免不耐烦,有必要这样事无巨细地罗列吗,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做?翁贝托·艾柯的《无限的清单》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回答这个问题,在《混乱的枚举》一章里,他这样解释道:

  “乔伊斯或博尔赫斯笔下的清单,我们可以清楚看出,他们所以看清单,并不是因为他们计穷,不晓得要如何说他们要说的事情,他们以开清单的方式来说他们要说的话,是出于他们对过度的喜爱,也是出于骄傲,以及对文字的贪婪,还有,对多元、无限的知识——快乐知识——的贪求。”

  而他们这样做,刚好走到了荷马描述希腊战船时“不及备载”的反面,如果说,荷马是企图以有限来描述、表达无限,他们则企图用无限来表达无限,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开出的是一份“诗意的清单”,而读者当然完全有可能在无限的清单还没有到头前,就彻底崩溃。

  我怀疑,这其实也正是艾柯撰写《无限的清单》的真实意图。因为艾柯所呈现给读者的,决不只是捧在手中的那本《无限的清单》,真实的《无眼的清单》其实是在艾柯所说的“画框”之外,他的《无限的清单》很可能就是全知的生命捧在手里的那本书。

  =====

  发表于2013年12月10日《法治周末》

  http://www.legalweekly.cn/index.php/Index/article/id/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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