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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朵集》读后感10篇

2018-04-12 21:55: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千朵集》读后感10篇

  《千朵集》是一本由朱欽運著作,犀堂叢刻|華寶齋出版的线装|手工宣紙|石印图书,本书定价:180.00,页数:6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千朵集》读后感(一):義山集句、詩教與文明關系論

  劉詩晨撰

  中西集句,由來已久,源流考辨,是非成毀,欽運當屬於目前罕有的內行人,當有切膚之感。其自序,博通古今,探幽發微,字字要言,皆已說明,不待贅述。然則,作為一個當下化的現象,著實令人費解。何故?在基督化現代,懷古作為復興,甚至反抗,並不少見。前有伯希和涉獵敦煌,學衡派獨步東南,燕京學社重起爐灶,新儒大哲另立宗系;後有施特勞斯取經希臘,京都學派再造禪佛,新左翼再通三統,皇道派超克歐陸。但其動機,多是迫於殖民化危機,不得不由信念重塑獲得本土自立。如法國當代大哲巴迪歐在「文明世界病入膏肓真相」一文中所示,當代之世,只有三種主體性。一是西方;二是對西方的嚮往而無能;三,則是由對西方的渴望破滅轉而為虛無化的抗辯。懷遠變古,多圍繞文治教化、共同體信念之類大議題,其根本訴求,仍是作為邊緣化族群的權益源泉。集句所辟,末枝小道,遊戲自樂,非關要害。集句所為,取擷窮奢,經營煩難,甘為句奴。于宋元、明清之際,萬股源流,自發一枝而旁逸斜出,尚可示其豐饒。當世之世,國變式微,人人苦於身份焦慮、精神創痛,凡有溺於奇癖者,或國粹,或消費,或癮症,或標新立異,或逃避解脫,莫不與現代主體呼應。集句者,卻無所依憑:視為國粹,非代表。視為消費,無市場。既不興奮神經,也無獵奇色彩,更不必說宗教性的心理寬慰。仿若一種不可能存在卻又逼視著的存在。這幾乎是蠻不講理的癖好,但基於其技術訓練的苛刻,又絕非心血來潮可以為之,甚而浸淫十數年,促其大成。初見之下,此種必須有強烈動機和長年修習才能熟玩的無用的附屬的結晶品,除了其近乎圓美甚至奢麗的形式展示之外,令人困惑。細想之下,難道,這不正是一種更徹底意義上的掙脫嗎?沒有求而不得的嚮往。所嚮往的,早已深陷其中。亦無對抗性的樹立。所樹立的,只是不起眼的自身。法國左翼哲學數十年對資本主義的抵抗,德勒茲所謂從樹狀文本中逃逸的根莖思維,卻未嘗有如此鮮活的例證。由此而見,與其在概念的空中花園苦心培植那異質的,為何不去發見歷史?集句,這活動,這現象,這人,使得現代思維無法自洽的產生了反諷的裂隙。思及再三,略有了悟,复得數千言。

  一、 涵泳以洗去現代文明的洗禮

  作集句詩這一活動的淮備時期的重要性,不亞於活動本身。因一般詩詞創作,雖皆飽讀詩書,通曉音律、規矩,學而後作,而集句詩則將詩詞學統升華到了極致,非癡迷其中而不得為,常目以為奇癖。借朱熹「涵泳」以特命之。然一般批評者,嘗借莊、孔之論以指摘其奢,或如德爾圖良,斥之為毫無廉恥的盜竊與拼湊。然而,此中關乎的是大道境界高下,而非道與俗之別。正如古希臘政治哲學中英雄道德公民道德的區分,在認同秩序、防範僭越的規範性實踐價值之外,為文明內生性的蕪雜辟開通路,由此而見到人。較之對聖賢的「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涵泳其中更是一種引渡俗眾的方便法。藉牟宗三以價值哲學辨別外延、內容真理二者之說,已然是「入乎其內」的表現;而且是心魂所屬的「癡迷」狀態,亦可以尼采的“陶醉”謂之。以「美育」功效為用,此種陶醉,系於對族群文化自發的、由下至上的深切情感。在當代美學研究中,沃爾夫岡·韋爾施批判所謂後現代美學的立論基礎恰恰是「情感」喪失。此種種由政治哲學、美學、儒家學說所共同發見匯流,雖然是一個很細微的節點,卻教人深味。簡言之,由情感維系而抵達的美的體驗,是抵抗審美消費景觀與價值缺失基石。這種基於情感的美,可以推廣於族群、文明,表現出了對某種“信仰”的虔誠。這較之規訓性的身體技術、編碼-解碼的社交符號,不必迫於象徵暴力威逼、效用的誘惑,因而在意識中被更自覺且充分地佔有了。可以說,「一個暢曉現代生活的集句詩人」與「一個暢曉古典詩詞的現代詩人」看似相近,實則迥異。前者化歸於漢文明,而後者化歸於基督文明。在一个典型的基督化现代文明体系中,当然,一个东方学家对于突厥碑文与唐诗爱好,可以是种合法欲望。但这其实仍然统摄于一神教普世视角下的研究与取乐,是神爱世人,福荫异教徒与化外民的举动作为现代人处境,则无疑是或主动被动地施洗,其余,则是罪人、甚至如阿甘本所揭示的赤裸牲人。这种欲望,必须处在文明乐园的设置中。正如郑声之于雅乐,是靡靡之音。对于非关现代文明的玩物过度沉溺,一样非法的。这种非法的欲望,除了附着于那已经衰颓的古老信仰,则无所旨归。同时,既然那种古老的、我们自身历史性的文明已经被指为遗迹,伪的、偶像化的,乃一失神的「死物」,至使人们纷纷从中疏散,又怎么能成为归宿?这种鲜活的、自我生成的欲望,一旦促成,如一个生活在现代的集句诗人,却倒逼基督文明不断自我解释其普世价值来源。这又与封闭的土著岛民不同,其文明处于神力之外,从未中断,也并未进入现代化世界的领域,乃孤立的文明样本。作为一种失败有趣现象而存在,正如人类家常观察的那样。然而,集句诗,却是重返遺址,並以無比的熱情於耐性且歌且行,安頓其中。这如同在指出,有人在用遗址的砖块垒神庙,尸体上正开出一朵旧日曾开出的花。難道,神的恩典,這現代文明的施洗,反倒讓人難堪,竟然要用另一掬死水將其擦去?在這過程中,求而不得的焦慮早已涵泳詩句于被打磨技藝的耐心所平息,乃至讚歎、甚而欽羨,不禁要懷疑,這水仍是活的,仍在洗心。

  二、 儀制作為自立性的標誌

  作集句詩與作近體詩雖皆以體裁、音韻、格律為法,但就事工而言,集句詩耽玩更甚。集句之法,除了欽運所考傳統承續,以文體融合創變觀之,晏殊、柳永所謂「櫽括」,以諸家詩入詞度曲,於集句大體略同。乃至宋人「集詞為詩」於「以詩為詞」互為反正,「至元而詩於此更無別矣」,種種殊異流變亦可忝列其中。東坡「南鄉子」三首,集詩成詞,略有點竄,亦是別枝。其作「哨遍」,自嘆「歸去來兮辭」有詩而無聲,特意為之,從中可窺其心跡。詩复得其聲,其一也。詩詞互生,其二也。貼括記誦,洋洋大觀,得心應手,可以窺道其中。遊戲宴飲,捧心效頻,取前人語,以為自寄之樂。至於「微雨燕雙飛,落花人獨立」十字,借小山妙手回翁宏之春,亦是詩家美談。個中的詩學內涵,難以計較。但其中成因、驅力,卻是對基於語言特性而來的詩體格律的近乎宗教式的敬畏,以及文明富集的生態下自發生成的種種風姿雜體。集句之法,非常人可以肄習,詩家也勉強能為。浩如煙海的詩作,在聲律、義理、情境等種種模式中窮盡性甚至疊復式的生產,才導致了在千家詩、甚至一家詩中之句,可以拆解、摶造成誦,至於妙手天成,混成化境,更為難得。這便是一種語言藝術臻至完美才會引發的褶皺、內卷現象。這是一個奇跡;一種豐富性和技術性的誇耀,正如巴塔耶熱情宣揚的那種自古以來就諱言的卻標誌著生命力的誇富宴。那些儀式、器皿、規矩,于貨品和人一起構成了文明的肉身。在宗教活動中,充當繪經師的中世紀神父所掌握的正是那種奧秘,用十數年來完成一本毫無意義的極盡奢美的經書繪本,或者那些法度森嚴的佛窟、敦煌卷子、泥金寫本,以及備受哀榮的藏密,其中最核心的特質,就是傳承的、制度的、儀式性的誇耀。這種瞬間進行自我認肯的誇耀,在日本那一切耽於極致的櫻花情結中尤為令人折服地被踐行,並成為了日本抗衡現代基督國家的寶器。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漢詩曾經征服了日本,而且僅僅是漢詩中元白、五山等支流,但日本卻僅僅用動畫和遊戲就徹底征服了美國;而我相信,一個集句詩人可以瞬間征服日本皇室。就因為集句比白居易、圓悟克勤更昭示了一種文明的炫目的虛榮。而這虛榮,卻是好的。是攝人的,不僅凝聚族群本身、也能折服異族,是令一個族群得以被稱作文明的符號性的光芒。禮記中所謂「古之君子,不必親與言,以禮樂相示而已……不能詩,於禮謬」,此中,特別以誦古為重。不僅要適應外交、朝覲、宴會、社禮、婚配各種場合,更要符合天子、王、諸侯、公、卿、大夫不同身份。要取義比類,不可僭越,更有嚴格的禮樂器舞的儀規。古禮雖不可盡考,也無從蹈襲,然而「春秋賦詩」卻可以作為一個具備政治宗教實踐性的儀式來參照。這個制度與涵泳也密切相關。在商、周之間,王國維視之為由小宗至於大宗,而後有禮制。此種制度,不同於中世紀歐洲之基督信仰,即非外來、也非有「聖經」皈依的嚴格一神教宗教系統。對於這個問題,很難定論,僅提供一孔之見。首先禮製作為一種王制,只設立了法度、經權、註疏等一系列流動的範本,卻無神聖權力。另外,如梁漱溟所論,由親親疏遠的差序結構,可見其對宗氏關系的挾制不力,且實則從未清除遺民,獨宗一姓,有王制而無皇家,導致興亡的週期發生。因而,或當是作為書面的權宜方式來統合王族與宗族,造成了一種極有彈性的柔化、審美化的制度,以稱教化,而非信仰。這一制度,恰與「易」等原始文本相得益彰,也導致了諸夏文明統一紛爭甚至異族稱王的歷史局面。這些論述,是為了表明,對於「禮」的制度性承載與對於「基督」的信仰極大之不同,並非依靠施洗、教會制度、神學論證可予以轄治的,往往求諸於一種入乎其內、心悅誠服的由體認而至於化歸的狀態,由此而復禮,並能鬱鬱乎文。因而禮樂關系之深,非其他文明可比。而由樂脫胎,至於詩教,則是其文明深化之必由。因而詩與禮互為表裏,不可拆分。涵泳其間與禮樂教化制度亦同此。從「論語」之「不學詩,何以言」出發,以及「左傳」、「國語」中數十則王侯公卿間的賦詩問答參證,這種由詩、樂、禮一體的政治交往在先秦已成定法,以聲、義之類嚴格區別身份等級及所述之「志」,作為一種「政治方言」存在。至於魏晉,更有增色,放之詩賦、文章、言語之間。甚至曾多次左右歷史事件的發生,如「左傳」襄公十六年齊高厚賦詩不類,諸侯同討不庭;謝安以賈誼「新書」句說桓溫等。然而,這種詩教禮制又有易與不易的演化,春秋以後雅樂、舞蹈不作,聲類的規制脫落,義類與身份等級的關系也更為寬泛鬆懈,從歸宗周制到諸家殊異、派別林立,甚至儒釋道三教融合等等,在集句詩中,亦有集一家詩之小宗,集千家詩之大宗的分別。然而斯文與政治實踐間的關系卻構成了此種禮制的核心並使漢文明得以區別諸種一神論宗教文明體系而自立。

  三、 遊藝激活著將死之文明

  如果近體詩是帶著鐐銬跳舞,這鐐銬只是字詞意象典故的擇取,而集句則是以模塊為單位的,幾近密室逃生遊戲。並且,以更高的難度來娛樂自己肯定自己,入乎其內、出乎其外,遊刃而有餘。如上所述,誦古與造篇是在整個禮制政體下的生生與造作。然而在諸如晚唐、五代等末世,多遊戲、懷古之作。至於當下,則禮制已幾乎徹底喪失其政治位格,淪為某種文明的殘骸。然而,對於那些秉承自由精神之人,自有其歸化的方式。這種方式因為失去了政體制度的依託,往往成了一種私人的癖好。但相對的,這種癖好恰恰也是自由的意志甘願承載某種文明的種子。集句詩,之前已經說明,與一般的現代古詩詞愛好者不同的是,只有將這種中華禮樂文明視為魂魄的人,才可能從事遊戲的強烈動機。遊於這種失傳的、逐漸失去其政治實踐和文明承載意義的技藝,對於一個理性的、功利性的人,是不可思議的。集句作為一種不必存在卻又存在的活動,以深刻的情感維系,復雜而成熟的技藝和制度,介於模式、結構與生產之間的遊戲方式與炫示性的儀式感,召回了一種文明。仿佛是在不停演習,等待一次不可能的復蘇。不如說,所謂文明,恰恰是由這些特性所構成的。正如庫爾德人的火種、亞美尼亞的魔導部隊,集句詩也是類似的無用的忠誠,一種對基督帝國現代性制度的絕妙反諷。尼采曾警示,蘇格拉底式的詭辯是一種末人的修辭,將高貴者逼入詰難的死胡同。斯賓諾莎也說,現代人把瑣碎的聯想當作一種對於人生世界的奧妙……這已然指出了一個非「聖經」信仰系統中現代政治人的尷尬處境,要麽陷入卑賤、隨意、無所依憑的詭辯,要麽滑稽地用雞毛蒜皮的賞心事來冒充星空的知識,如斯蒂文斯之語。

  在集句詩這一活動中,詩的語義、表現功能由於內設於所集之詩,因而凸顯了集「古」而成「誦」。以詩事而言,是詩的規則之外骨骼被擦亮。以詩教而言,則是對「定於一」的禮制的追慕。而集古作為集句的前定條件,也就暫時避開了造作的危險,又可寄託、表情於自樂,同時註入了個人的印記。並且,能甘於集古成誦,也是種謙卑姿態,雖然並未應對任何具體的泫然東逝的上古生活,卻從未遺忘先賢,招之於目前,在其結構中呼喚著漢語之魂,詩魂,亦即先祖之魂。可以說,集句,是招魂。對於在當下近體詩的尷尬處境,集句作為罷作之作,無生產性的生產,亦可視為一種抵抗。這與鄭聲、齊梁體、晚唐詩、明清詩耽於聲情墳典、雕琢技藝一樣,帶著末世沈湎的悲情色彩。或可名之為「取消意義的愛」。既然愛、並且信,必然是對其意義的斷然肯定,這種肯定是符合海德格爾以來對於現代生存悲劇的積極回應的。但同時,事實上的生產性空間極度坍縮,讓近體詩這一漢語古典形式失去了其社交、政治甚至宗教踐行的價值依託,那麽也就沒有去生產、去作詩的動機。也就是說,斷然的愛、無意義的體認,以及成為文明承載者的修養、才智、精力又必須有另外的出口。而集句,就是通過結構性的語言遊戲,作為詩典的拼圖版在為此助興。作詩有高下,解詩無達估,品級優劣也很少能斷言。而集句,只有成與毀,其中不僅有音律的制度、也內嵌著義理、情境、章法的模式,這是儀式更深層的精微的秩序。用一個現代的譬喻,可以說,是“靈魂的代碼”。以一種純粹的、技術性的、完全去浪漫化的硬貨、幹貨,對漢語世界、諸夏文明、我們已經失去的現代的可能性秩序的迷戀。作為一種詩歌極客的癖好,與諸如軍事宅、動漫宅、技術宅是同一類物種。其情之所鐘,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猶如現代的刺眼的遊魂。同時,也是在遺忘於記憶的角逐中所隱藏著的文明潛力。

  四、 義山詩作為「小宗」之價值

  欽運集義山詩,自有其操作,興味,義理三層考慮。玉谿詩存世六百餘首,音律嚴謹,且多近體,作為集句的源文本,素材庫充足,操作空間大。私以為,其作詞句隱微,獺祭墳典,偏雜不經,稗史,雜錄,狹邪,志怪無不入詩,且渾然自適,苦心孤詣,如張戒言:「用事似僻,而意则甚远」。除開操作空間,也有著不可限量的闡釋空間。不僅在規矩中,是可集的。在語義上,也可以不斷轉化、重述甚至生成的。作為一個資深的現代漢語詩歌研創人,選擇義山詩不是種偶然。私以為,包括諸種藝術、學科在內,自律性可作為一種現代詩歌起源的標誌。因而,漢語文學的古今溝通,非常依賴一個身份意識。只有在晚唐、南宋等毀劫中,或如柳永、關漢卿等自覺或被迫的流放等等少見的處境下,才能自覺或不自覺地脫離士人身份,確立詩人的自我認同。無論從技藝、道心還是業果講,義山都是交困中的典範。今日理論家、批評家,迫於為現代漢語文學確立其自信,多將焦點集中于義山詩文,也絕非一時興起。相較而言,杜甫雖自謂「詩是吾家事」,然而「秋興八首」等晚期傑作,仍可以道器觀之。其心,乃揮毫珠玉之士心,正如富樓那辯才無礙之佛心。其志與道,無法並置,更無意僭越。義山出入佛,老,義禮之間,夢中傳彩,以画朝葉,幾不可以道理計。反倒暗合了西方現代的美學。尤其相類於席勒、荷爾德林等一代浪漫派巨擘。其人在「真與善在美中聯姻」這個謝林的核心命題中成熟起來,頗近義山之姿。德國唯心論,深弘玄奧,難以概觀。然而,其意義深廣,堪比路德之於資本倫理,盧梭之於大革命,皆肇因自由神入俗、歸於人本的啟蒙思潮。當然,中古漢文明與晚近歐陸文明,自有其節律線索,不宜比附,亦不能以線性史觀度之。就此一念顛轉而言,中西確乎類同,皆是數代詩哲歷經血與火的結晶。義山其人,更是此中春心劫灰。

  上文已交代斯文於禮制互為表裏,誠如朱熹所言:「道之顯者謂之文,蓋禮樂制度之謂」。周禮之確立,背後又是部族先民聚「小宗」以成「大宗」的結果。義山詩自成一家,變於離騷,上接長吉,下承西昆,升少陵堂奧而獨異,列為小宗,實不為過。然則,體會其中要妙,還須深味其思想精髓。

  要做到這點,如何理解唐帝國與漢文明的關係則是要害。治史非我專攻,僅作淺論。李唐皇族,起於隴西。陳寅恪考其初本華夏,後於胡夷混居。朱熹直斥其「流源於夷狄」。族源難考,但其習俗文明,胡漢雜處,乃基本事實。史家皆以漢人中心論觀之,甚或將北朝諸匈奴帝國皆納入漢人版圖,實在自欺。除拓拔燾等君主採取以漢制漢的統治政策而外,中國北部地區幾乎都是在領土與文明上都被徹底征服的佛國。而拓拔一系的政策,實開元蒙、滿清殖民漢人先河。最晚至大英帝國接管印度,元蒙一系的莫臥爾帝國已統治印度三百餘年,概由於此。細想之下,令人膽寒。李唐王朝,與其說是漢人盛世,不如說是中亞帝國。

  唐帝國採取開明的宗教政策,三教匯通,甚至容忍西域景教,祆教。重任突厥將領,栗特商隊,促成胡漢混居。這在儒家看來,有違夷夏大防。以世界史觀之,類似政策,卻是帝國通例。以貴族軍事力為基底,視所轄地區風土與形勢而定其文明皈依。諸如拜占庭,奧斯曼,莫不如此。波斯薩法維皇朝,也同李唐皇室一樣,雖然定於伊斯蘭教,但其治下,庫爾德人,亞美尼亞人皆可自治。尤為諷刺的是,玄宗朝變亂之後,唐帝國僅能在皈依摩尼教的回鶻突厥帝國羽翼下生息。然而,李唐壓服突厥,收攏關內,羈縻西域近百年,已是漢文明之甚幸。畢竟,這次文明大匯流的主角,仍是華夏。華夏道統坤成於周制,興於諸子,定於漢,鼎盛於唐,蓋能成立。

  義山正是在如此複雜又新異的帝國晚期成長起來的詩人。其精神根植於儒釋道三家,雜並撿選,錯綜複雜。其雖本於儒家,早年又浸淫道家上清派,晚年依止天臺宗,與其漢民身份,李唐帝治,三教褫奪,王朝崩頹,身世際遇,都脫不了干系,從而造就了一代精魂。

  先說儒家。義山早年便以「我系本王孫」,立下「欲回天地」的匡國之志,對韓愈一生拜服,其懷古之作也多有表露。然而,早年「上催華州書」已有「蓋愚於周,孔俱身之耳」的非孔議論,得出「百经万书,异品殊流,又岂能意分出其下哉」。這種齊聖於人的觀念,在如今看來,不過尔尔。但在儒家眼裏,非同小可。試想基督徒若論及耶穌,不過肉身,是何等狂妄?故而,有宋一代,理學興盛,義山絕不見容。然而,在上述李唐帝國背景下就很好理解,無非是帝國融合政策的文人版本。同時,這恰恰是義山能在一家之中貫通三宗乃至混化無礙的精神基質。

  再說道家。唐帝國基本遵循了儒家的禮儀、法度、職官任錄,但於正統,又有閏變。特別是崇道抑儒的傾向,從策略上看,理應是為了避免豪族門閥坐大,倒逼這個並非正統的皇室。考慮到南朝遺民多崇尚玄談,故而因勢利導,壯大整飭道教,建立道观化體系,設崇玄館舉道生,提供終南捷徑,保留階層上升空間,但同時以細瑣道規加以管制,各地道士,拘束於觀內,不得擅自交遊。這與佛門遊方掛單的組織方式大相徑庭。另外,如推崇上清派內丹修習,尊道母魏華存,免除稅賦,許以田產,甚至允許道士,女冠共處等等舉措,皆形同圈養,以期大幅削弱南朝大族的政治勢力。唐朝對入道者免除租賦,上清派尊女真,常有妙齡女冠出入,對苦於傭書販舂的少年而言,是天時。義山祖籍懷州河內,近王屋山道庭,是地利。受知於催戎以求道舉,是人和。就此,前人多有論及,不必贅述。然則,在如此誘人的條件下,義山卻始終苦於「偷桃竊藥事難兼」的抉擇,仿若參透了其中的政治軟化,最終脫出玄門,實屬不易。常有以女冠事非議義山者,實不知其中隱情。唐史中有多處指點,女冠常盛服濃妝,舉止放蕩,韓愈,元稹在詩中也予以暗示。以我所提供的背景看,女冠很可能本就是帝國為安頓遺族設立的角色。唯獨天真如義山,視如真神,頂禮膜拜,朝暮謳歌。又藉如「上清淪謫」「問紫芝」等意象托寓其「內儒外道」的匡國之志。少年時備受鼓動,聲言「志在玄門」,而後又出句「莫羨仙家有上真」,質疑修仙,皆是「他者」與「本心」互相砥礪。種種變因際遇,卻尚在思量證成過程中。其所思所言,化迷障為迷夢,非精純之詩心不可為。而外,上清派本於六朝,修習演變從於大族文士,側重玄理,摒斥符藥,自成一套「內丹」之法,主導了道家的雅化與義理化。所謂內丹,是相較於外丹而言,求其心性,在品評仙階,設立儀軌之時也內化了六朝玄說,至李含光,司馬承禎等宗師,已直追老莊,只不過更具體於性命雙修,求得神解等人生宗教體驗中的技術細節。所謂「七竅相通」「凝神還虛」之說,於詩法相通,且更有其超驗性,精研上清教理自然使得義山詩質地出塵脫俗。況且,這種所謂超驗,並不如一般遊仙詩,流於空乏。行「存想」之法,本是企圖接引外神,存於五臟廟內,得見其形狀,以神通吸引信眾。實質是種致幻效應,這又賴於對上古太虛間仙事道說的熟稔。對耽書近淫的義山而言,兩相契合,流連於「黃帝經」「真誥」。據考,其詩引仙佛事一千二百餘則,十之八九出自道典。日本學者深澤一幸詳考了義山詩本於「真誥」的事典,詞彙及概念,其數量之大,套嵌之精純,想像情思之不隔,冠絕唐人。陶弘景貴為上清教宗,素有山中宰相之稱,又同沈約交厚,其書不僅收入大量仙事秘傳,且措辭獨異,涉思精微,可謂道家一脈語彙之集大成,卻潛隱于正統之外,山林之間。若無李唐帝治,無義山詩法,恐或湮沒無聞尚不可知。兩者互存互證,神構妙想,發心闡微,其中內蘊著汉文明智識階層風流神解的德性,絕非朽國腐儒可察。

  最後說佛家。據此安排理由有二,其一義山歸止天臺宗有其深意,其二佛教東渡對中原文明影響至深。義山作為「小宗」之價值,多在於此。道家雖本于中土,與儒學同出周易,前者理其氣,後者法其制。老莊玄元大道,有唐一代,或淪為羈縻之教,而後易代更替,偶有丘處機以長生之术說成吉思汗,一言止殺,亦有依附苟且之譏。個中奧妙,非吾輩可以陳說。單以機緣論,不爭之德,終歸沉寂,未必堅振人心。佛家雖引流於西土,播撒列國,西至歐陸,東遷日本,至今不息,並稱三大世界宗教。其亦受惠於中土之學,興漢佛而判然獨立。有說,「儒家,乃人倫之學。佛家,乃世界之學。兩希文明,乃無世界之學」,斯言所指,儒佛各有所陷,未能脫出。所說雖有顛倒因果之嫌,而今回顧,亦令人唏噓。故而,中原與佛教之貫通,達摩傳訓梁武,佛認語彙湧流激蕩,六祖變外道而悟得新法,流布海內,山門紛起,並軌三教等等,起振頹靡,吾國之幸,亦是世界文明的大事件。有學者喻為東方之「文藝復興」,誠不欺也。魏晉以來,鴻儒大哲,不出入於佛老之間者,糜有得道。義山不師聖而得於聖,法天臺而秉丹心,皆淵源於此。而今西學鼎盛,中華交困之際,亦可深省。

  禪宗一系對佛教的改革,終究說來,即是將空的般若實相說轉為涅槃佛性說。所謂「有心有情,同歸性海」,意即只得見性即可,不必苛求證空,以至品均凡聖,常人皆可入道,此乃是禪宗「不棄有情」之說。慧能辭世偈「心地含情种,法雨即花生。自悟花情种,菩提果自成」,亦開示此道。義山亦有「維摩一室雖多病,亦要天花做道場」一句自況,可見深於禪理,不住心,不起念。相較而言,王維世稱詩佛,然而其詩設色繪景,皆寡淡清冷,是析色入空之境,其所謂「安禪制毒龍」,亦是說無住空。依「法華玄義」七種二十諦,只屬主空的通教,遠未抵至無量觀行中別教與圓教相融的階段。考量其對於陷賊一事耿耿於懷,大肆飯僧獻莊,恐有逃禪佞佛之嫌。在佛說東漸的大環境下,哪怕仁民愛物如杜甫者,亦有「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的菲薄之句。可見禪宗啟蒙,乃至眾法叢出,對當時士人影響之深。杜甫早年精研二祖、三祖禪法,後覺拘束,又得人說淨土宗義,激發「易經」包蒙之理,更深化其厚民愛物,甚至包融蒙昧之性情。吕澂先生據「夜听许十一诵诗爱而有作」一詩,推斷其皈依淨土宗,亦是一說。哪怕未必皈依,杜甫經由孟子「守氣」至曾子「守約」的內在嬗變,多少是出於禪儒之砥礪,又經淨土宗淘洗,而後反諸六經。尤其是淨土宗與民本之深厚關係,更堅定其民德歸厚的信念,以至其詩「兔園村夫子皆能嗟諮吟咀」。經禪宗教外別傳,完成了佛教漢化的根本轉變,乃至如陳寅恪所言,韓愈辟佛一事,蓋出於對禪宗的穎悟,借明心見性之說復古尊儒,「退之生值其时,又居其地,睹儒家之积弊,效禅侣之先河,直指华夏之特性,扫除贾、孔之繁文,原道一篇中心旨意实在于」。其宗旨在于重振本土文明格局,反客為主,排佛以自振,最終歸於周制,護住中原根脈,然則其法門學理亦可推源於禪宗。

  至於中唐,由於禪宗的普世化,加之馬祖一系的洪州禪的俗化,隨緣任運之說氾濫,乃至狂禪四起,呵佛斥祖,混跡山野,出入豪門,如李詩所言,「闹若雨前蚁, 多于秋后蝇」。天臺宗梁肅責之甚切,謂「今之人正信者鲜, 启禅观者或以,无佛无法、何罪何善之化化之」。臺教本近於禪宗,又刻意折衷儒釋兩家,至如湛然法師等人,家本儒墨,更以處士傳布,無礙於兩家制度,汲汲唯道。針對時弊,基於有情說,提出無情有性說,又從漢化之後的禪宗歸元於佛,儒兩家經義。在教理上避免禪宗本色語的空乏粗野。在戒律方面,鑒於禪宗的蕩無檢束,提出定慧雙修的法門。竺道生等「以儒家心脈來解讀佛」,由教外別傳,到籍教立宗,由是,佛教作為對於本土文明極具衝擊性的外道,經由禪宗、天臺,完成了更精深的融合。禪宗的發心,雖然對於義山來說,乃至南朝以來的士人皆是不可或缺的啟蒙精神。但以其東方智識階層精英化的風流氣度而言,卻無法契合。幽微如「妙法蓮華經」者,如義山自道,乃「諸經中王,最尊最勝。始自童幼,常所護持」。更於慧義精舍經藏院,勒金字七卷。經由天臺宗之創設,佛儒之說,兩不相妨。義山斯人,能安頓生息而不喪其志,自然從之如流。「宋高僧傳」有載義山執佛侍立唐末國師高僧智玄寫真旁一則,可作鑒證。

  明末解義山詩者,首推虞山諸賢。其中,道源和尚箋注殘本,居功至偉。朱鶴齡「李義山詩箋注」一書,引錢牧齋與道源對答,深味義山旨歸。天花弘法,妙語傳導,前人盡道個中因緣。吾輩妄議,徒添蛇足,不如以此作結,藉以深省其人其詩。

  余問之曰:「公之論詩何獨取乎義山也?」公曰:「義山之詩宋初為詞館所宗,優人內燕,至有撏扯商隱之謔。元季作者懲江西詩社之弊,往往躋義山、祧少陵,流風迨國初未變。然詩人之論少陵,以謂忠君憂國,一飯不忘,兔園村夫子皆能嗟諮吟咀。而義山則徒以綺靡香艷,極玉臺、香奩之致而已!吾以為論義山之世,有唐之國勢,視玄、肅時滋削;涓人擅命,人主贅旒,視朝恩、元振滋甚。義山流浪書記,洊受排笮。乙卯之事,忠憤抑塞,至於結怨洪壚,托言晉石,則其非詭薄無行放利偷合之徒,亦已明矣。少陵當雜種作逆,藩鎮不庭,疾聲怒號,如人之疾病之呼天呼父母也,其志直,其詞危。義山當南北水火,中外箝結,若喑而欲言也,若魘而求寐也,不得不紆曲其指,誕謾其辭,婉孌托寄,隱謎連比,此亦風人之遐思,小雅之寄位也。吾以為義山之詩,推原其志義,可以鼓吹少陵。其為人激昂奡兀,劉司戶、杜司勛之流亞,而無庸以浪子嗤謫。此吾於夕公疏箋之意,願受成於夫子者也。」余曰:「是則然矣。義山無題諸什,春女讀之而哀,秋士讀之而悲。會真清凈僧,何取乎爾也?」公曰:「佛言眾生為有情。此世界,情世界也。欲火不燒則不幹,愛流不飄鼓則不息。詩至於義山,慧極而流,思深而蕩。流旋蕩復,塵影落謝,則情瀾障而欲薪盡矣。春蠶到死,蠟炬成灰,香消夢斷,霜降水涸,斯亦篋蛇樹猴之善喻也。且夫螢火暮鴉,隋宮水調之餘悲也;牽牛駐馬,天寶淋鈴之流恨也。籌筆儲胥,感關、張之無命;昭陵石馬,悼郭、李之不作。富貴空花,英雄陽炎。由是可以影視山河,長挹三界,疑神奏苦集之音,阿徒證那含之果。寧公稱杼山能以詩句牽勸,令入佛智,吾又何擇於義山乎?」

  《千朵集》读后感(二):《千朵集》作者自敘

  自敘

  集句者,無一句無來處也。其體起於典午之朝,興於天水一代。傅中丞七經之詩,自是權輿;王荊公四體之作,厥成盛況。有宋以降,博識君子,或麕聚詩騷,或糅合李杜,或萃取五柳,或裒輯東坡。綏綏兮眾狐攢白裘,披諸己身;洋洋乎百川匯大澤,飲其瓢水。蔚爲大觀,靡不具備。

  集句亦非吾人所獨擅場。歐陸古希臘之κέντρων,古羅馬之cento,所謂百衲、集錦之詩,即頗類集句。今謹以cento詞音名此小集,曰千朵。敢冒逞博炫才之嫌,願得一新同好耳目。此亦明東海西海心理攸同說之不謬矣。

  集句之於儒林文壇,嘗有毀之譽之、從之斥之,各其參半。拆分七寶樓臺,終歸破碎;割裂通篇文句,自是不經。曩昔耶教大哲德爾圖良,直斥此為偷竊;蕭齊王孫蘭陵子顯,亦曾稍假微辭。然則藉古語以申今情,襲陳言能傳新意,云胡不喜?澆壘塊於前人樽酒,綴舊章作斯世時言,亦固其宜。鐵網珊瑚,真似萬種奇珍;老樹新花,直見千朵錦繡。此亦可證於猶太賢士班雅明之言:「著述家之至幸,當使己作全自引文,綴如珠玉。」

  至於義山之詩:慧極而流,思深而蕩,屢見輕於君子之齒;鏤金錯彩,綺密瑰妍,終不免於獺祭之評。而能結怨烘爐,放末世之悲聲;託言晉石,如小雅之寄位。然則玉谿生詩:固早見喜於西崑,及至清初,得遇虞山諸賢,方獲異代知己。又論義山其人:雖篇涉南國妖姬,毋目之以浪子;縱語及叢臺妙妓,且視其為風人。散關遇雪無衣,而情深於巴山夜雨;湓浦來書有寄,能師友於司戶參軍。放利偷合之訾,或不足徵;詭薄無行之譏,自早有辯。門閥競利,又何苛於寒士。我輩鍾情,豈獨責於詩家。

  前賢專以集玉谿生句為能者,不讓古之集陶、李、杜、蘇,而盛於晚清近世。予曾蒐集百餘年來集義山之十數人、詩六百餘首,欲勒為一編付梓,因少暇日,未能詳加校閱編訂,終不果成。就中如胡德齋、王夢湘、汪袞甫、曹君直、許季湘、悔盦居士及佩韋等輩,所集竟百十首,自成專輯。若徐倚虹之哭沈鵬、胡宛春之狀綺懷、沈軼劉之為酬唱,可謂別具一格矣。餘如沈道非、黃九一等集為詩餘,新體詩人何其芳集為絕句,時人熊復初集以論本朝廿餘年前六月之事,此又各為一路者。謹錄諸人姓字於右。

  春蠶絲盡,新繭能生;蠟炬灰殘,餘光重烈。夢湘之謂:玉谿往矣,世變方新;淚盡量珠,灰殘剔蠟。自見癡人心曲。錦瑟香桃,猶聞重見之期;高僧羽客,頗有長生之慨。而桑田滄海,紫府珠宮,又不知幾世幾劫,得無「當時已惘然」之歎乎?今將歷年自集義山句諸作,勒成此編,為心香一瓣,芹獻於玉谿生千載詩魂之前,亦得忝立於諸賢之側,與有榮焉。

  予舊作「自題判春集」七律一首,詩意亦出於義山,姑錄於左,以明心境。詩曰:「少年說劍總無憑。克壯雕蟲許自矜。花盛正催千朵錦,夜闌長憶九枝燈。崑岡玉種參天樹,合浦珠穿繫日繩。真境微茫誰辨得,遂初心事付良朋。」

  丙申桂月贛縣朱欽運識於滬瀆。

  為拙集題辭者:耶魯大學康丈正果,滬瀆李公繼傳及黃達盦福海,國圖石任之女史,北京大學程季宜悅女史,武昌蕭元浚俊馳,社科院潘拜石靜如,中山大學郭培風鵬飛,清華大學張鑒水曉偉,扶桑早川子敬太基,同濟大學舊遊之友陳汗青、祝溥程。可謂中外俱備,少長咸集。師友青眼,增我愧怍;眾人題辭,勵我良多。更得繼傳公妙筆題簽,為我生色,不勝感激之至。

  仲秋之朝補記於姑蘇城內蠶桑地九枝燈室。

  《千朵集》读后感(三):《千朵集》師友題辭

  題辭

  集句成章逞別裁。奪胎換骨善移栽。

  化身老鳳一雛鳳,要把詩魂召喚來。

  元件拆除另組裝。移植肝膽配柔腸。

  靈思巧點鴛鴦譜,玩轉詩詞大魔方。

  右二首 康正果

  集句成詩意有憑。致堯才氣畏之矜。

  功夫已定著五卷,刻苦夜明齋一燈。

  色色人生究何物,聲聲鶴唳是牽繩。

  月圓時節顛陵雨,感服幽懷寄少朋。

  識荊三日欣重見,垂贈名山不遠來。

  青竹虛心承撥冗,蒼松老骨忝興欸。

  新歌集唱自成格,故紙獨珍誰愛才。

  車禁夜中招雅醼,可為長憶聽奇瑰。

  右二首 李繼傳

  裁花剪葉斷雲峰。鏤玉雕瓊累幾重。

  才喜韻聲無齮齕,又悲辞意欠從容。

  無慚清水與芙蓉。接木移花見巧工。

  幸是義山難索解,偏教雕出玉玲瓏。

  席帽當年驗手蹤。仙家有漏亦裁縫。

  荊公百韻胡笳後,近代名賢各影從。

  右三首 黃達盦福海

  百尺樓高水接天。虎丘山下劍池邊。

  自探典籍忘名利,省對流鶯坐綺筵。

  二八月輪蟾影破,九枝灯檠夜珠圓。

  平生風義兼師友,驟和陳王白玉篇。

  右一首 蕭元浚俊馳 集李義山

  一片非煙隔九枝。月中流豔與誰期。

  離鸞別鳳今何在,秦樹嵩雲自不知。

  永憶江湖歸白髮,收將鳳紙寫相思。

  君今並倚三珠樹,十二樓前再拜辭。

  武皇精魄久仙昇。紫府仙人號寶燈。

  白道青松了然在,諸天雁塔幾多層。

  重吟細把真無奈,水去雲回恨不勝。

  獨坐遺芳成故事,王楊落筆得良朋。

  右二首 石任之 集李義山

  小鼎煎茶面曲池。嘉辰長短是參差。

  星沉海底當窗見,月過回塘萬竹悲。

  鳳女顛狂成久別,上清淪謫得歸遲。

  昔年曾是江南客,自有仙才自不知。

  雲鬢無端怨別離。雪中梅下與誰期。

  此情可待成追憶,天意何曾忌嶮巇。

  左右名山窮遠目,十年長夢采華芝。

  東西南北皆垂淚,濩落生涯獨酒知。

  佳兆聯翩遇鳳凰。今朝歌管屬檀郎。

  荊王枕上原無夢,荀令熏爐更換香。

  柱上雕蟲對書字,左川歸客自回腸。

  從來此地黃昏散,少傅臨岐賭佩囊。

  莫遣佳期更後期。霜天白菊繞階墀。

  遙知小閣還斜照,恐是仙家好別離。

  楚雨含情皆有托,東門送餞又差池。

  不須浪作緱山意,卻話巴山夜雨時。

  右四首 陳汗青 集李義山

  天下此真技,篇成接混茫。水雲觀自在,人我泯何妨。

  斲鼻初無跡,修身幸有方。瓣香禮吾子,聊與忘行藏。

  右一首 潘拜石靜如

  獺祭皆陈見,詞工要大才。豈惟編屢絕,妙有意新裁。

  剖膽出霜雪,託情祛俗埃。千華生錦繡,七寶就樓臺。

  茍得古人思,聊攄吾所哀。大江橫一笑,青眼為君開。

  右一首 郭培風鵬飛

  熟識人間有是非,談玄太劇豈其宜。

  王今蕩蕩無勞補,望斷雲深哲匠卮。

  貫編珠玉自無害,疆理青春此最宜。

  一日天風寒燠若,兩城人意正銜卮。

  右二首 張鑒水曉偉

  書窓裁錦想鍾山。寶閣幻生彈指間。

  點石靈丹一丸足,煉金神技九回還。

  心龍破殼惟詩語,世律繞身如鐵環。

  莫對青燈誦奇句,夢通瘴霧鬼門關。

  瑤琴秘譜錄高山。人死知音待世間。

  詩興永因孤月起,蝶魂曉向冷墳還。

  美辭可畏腸藏劍,佳境無端手弄環。

  甘露榴枝滴寒血,古今幽憤最難關。

  揮筆噴珠李義山。吟衫迷入亂燈間。

  斷章更見溫而理,創意能成去不還。

  窮士今傳一家體,後生忽解九連環。

  誰言此法結衣耳,取路陰平先破關。

  右三首 早川子敬太基

  故人得佳句,同舍有輝光。綴席茱萸好,歸軒錦繡香。

  隨風隔幔小,看劍引杯長。獨步詩名在,龍身寧久藏。

  右一首 程季宜悅 集杜子美

  穆王有異寶,名為夜光常滿杯。置於中庭光夜照,甘液漸凝白玉胚。

  我讀千朵集。靈物匠心感相襲。七寶樓臺碎珠宮,琥珀琉璃費裒輯。

  一如織天衣。針線世所奇。包纏盤結無痕跡,秘法只應仙人知。

  又如問疾事。諸天花亂墜。雖是文殊激,亦是維摩智。

  用心之精蓋如此。信知千朵非遊戲。展卷呈故人,流俗詎能冀。

  古來陽春和者稀,主人珍之勿輕示。

  右一首 祝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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